第四十四章
又过了几日，沈理的书信达到京城。
沈家主动上门与冯家退了亲，两家表面上还和和气气的，背地里其实已经翻了脸。
与沈理的书信一同入京的，还有西北大战的捷报。
范芷月的父亲范振兴在此战役中立下大功，皇帝看了十分高兴，立刻下旨升了范父的官职。
如此一来，范家如今的势头正旺，家中的嫡女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给人做侧妃的。
除非贵妃和二皇子肯舍出正妃之位——那自然不可能。
范芷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而在这场错综复杂的势力角逐中，最让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众人瞩目的太子妃之位，到底花落谁家。
要知道，按照惯例，遴选过后最多七天，礼部就会确定太子妃的人选。
可这都过去十多天了，太子妃之位却迟迟没有确定，实在叫人心中不安。
但这些都和沈令仪没关系了，此时她正在家中，帮着母亲一起，为哥哥成亲的事宜做各种准备。
因为沈理此时远在西北，鞭长莫及，儿子的婚事便被周夫人先斩后奏，定了下来。
先前将杜家姐妹送回去的时候，她就派人带信去定州杜家，说明求娶之意，杜家本就有心向沈家靠拢，自然没有不应的。
等退婚的事情一定下来，很快两家就合了八字，又走完了定亲流程，只待秋闱过后，沈杜两家便可完婚。
这一切在沈令仪的意思下，都做得很隐秘，直到那两人之事尘埃落定，沈秀莹才得到风声，不由得咬碎一口牙。
不行，她绝不能让杜清云嫁进来。
……
原本沈家聘礼早就应该送去杜家，只不过原本的聘礼是为冯家准备的，母亲觉得原样送过去不够尊重，便商量着改动一些。
因此沈令仪这些日子都在忙着这些事情，修改、登记、造册、封库，一件件的都极其繁琐。
昭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候，沈令仪正在母亲的厢房里重新整理礼册。
“小姐，小姐。”
沈令仪头也没抬：“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昭儿确认夫人不在，偷偷溜了进来：“明儿回来了。”
沈令仪放下笔，笑道：“怎么样，可成了？”
“成了，明儿说，那个神婆按照小姐的吩咐，混进了程家，又将那浸泡了药水的符纸骗了程小姐服下……”
说起来倒是有些对不住程宝如，但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把她拖出那个漩涡。
原来沈令仪当日想的计策，便是利用程宝如轻信神婆这一点，先让池表哥将那母女二人的一些事情透露给了那个神婆。
神婆再混入程家，说自己有一符咒，可以改变自身命格，若是程宝如服下，再配合自己的巫术，便可以和冯秋更换「凤命」。
程宝如对喝符水这事驾轻就熟，也没怀疑便喝了下去。
等神婆做完了一整套的法事，告诉她命格改成了之后，安乐县主便急匆匆带她出门，去寺庙里找慧明和尚看命格。
结果才刚进寺庙，程宝如突然就魔怔了。
在寺庙中开始乱打乱砸，狂笑大喊自己才是「母仪天下」之命，安乐县主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人绑回家。
因当时寺庙之中还有别的香客在上香，此事一下子便长了翅膀，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傍晚的时候，就连在深宫之中的贵妃都听说了此事。
“可打听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程家小姐今日原本打算去寺庙上香祈福，不知怎么，就犯了癔症。”
安乐县主也不傻，自然不敢对外提自己搞巫蛊之术，便只能推脱不知怎么回事，犯了癔症。
“这程家好大的胆子，女儿有癔症，竟敢隐瞒。”贵妃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去找陛下，就说程家故意欺瞒，治他们个欺君之罪。”
二皇子赶紧道：“母后息怒，请听儿子一言。”
“怎么，你要拦我？”
“母后，您冷静下来想想，这事您若是直接过去闹，恐怕就着了皇后他们的道了。”
贵妃将信将疑：“怎么说？”
二皇子解释道：“一来咱们没有证据证明那程宝如是从小就有癔症，要是程家咬死了这是第一次犯，咱们岂不是落了下风，二来，咱们已经失去了冯家这个支持，你现在再把程家得罪死了，到时候……”
贵妃听完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差点走了步错棋。
可她不甘心。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陛下同意让你娶程宝如未正妃，这下好了，冯秋也没了，程宝如也没了。”
贵妃在这件事上是下了大功夫的。
先是用绝食威胁，咬死了冯秋不松口，拖得太子妃册封之事迟迟不能定下来，逼得礼部也一直上书催促。
后来好不容易松了口，又把主意打到了程宝如身上。
原本皇帝并不同意二皇子娶程宝如，原因无他，西北太过紧要。
若是程家因为这桩婚事，就支持二皇子，那兄弟之间必然有一场恶战。
可是之前已经因为冯秋拒绝了贵妃一次，这一次皇帝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当了一回昏君，同意了册封程宝如为二皇子妃。
结果诏书还没下，就传出了程宝如有癔症的消息。
“你说，这不会是皇后搞得鬼吧，她怕你有了强力的妻族支持，到时候和他那个假儿子争夺太子之位。”
贵妃简直要恨得捏碎手中的茶碗。
二皇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那程宝如有癔症的事情，父皇和太后那里定然已经知晓，就算我们愿意把程宝如娶来供着，他们也不会同意。”
皇家是不会允许有癔症的女子为皇子妃的。
贵妃叹了口气，恨声道：“眼看着太子妃册封的旨意就要发了，我去哪里给你再找一个皇子妃来，总不能找那个范家吧。”
虽说范家此次立了功，升了官，但毕竟门楣太低，又是武将出身，当个侧妃可以，正妃的话，贵妃是万万看不上的。
二皇子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沈令仪那张名花倾国的脸，斟酌一番后，还是道：“母后，要不你看……沈家……”
冯家与沈家在朝堂上分别代表着旧党与新党两股势力的交锋，现在冯家已经倒向了太子，若是他们能将沈家拉过来，在父皇心中，也能更有份量。
贵妃两眼一亮，拍桌而起：“对啊，沈家，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我儿当真聪慧。”
说完也不等二皇子开口，抓着宫女的手臂便往外赶：“我现在就去找陛下，以免夜长梦多，又给我出事。”
*
册封的旨意到沈家的时候，沈令仪正在听素素报账。
她如今已有两家铺子，一间专门卖香皂，在京城的贵女中已经颇有口碑，甚至有些行脚商人会特地来问，想要带一些去江南卖，另一间专门买普通肥皂的铺子生意也不错，因为价格亲民，许多慕名而来却买不起香皂的顾客会被引到这里购买。
一时间，她账上的银子便源源不断地滚了起来。
沈令仪将账理清，又拿出一部份钱交给素素：“这些钱用作店铺的红利，你按照我写好的条子，将钱发给店里的员工。”
素素点头，将钱收好。
“另外我还需要买块地，现在只在店铺后面制作，地方太小，人手施展不开，我想着最好还是专门建一个作坊，这样也方便管理一些。”
“好，我这就让我哥哥去找地，小姐是想要在城内还是……”
“小姐，小姐，不好啦……”昭儿满脸通红地跑了进来，“宫里尚仪局派人来宣旨了。”
沈令仪心口一跳，手里的笔落在了地上。
尚仪局来人，除了来为册封宣旨外，沈令仪不做她想。
可是，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把皇后得罪透了，又被太后忌惮，怎么可能再被册封。
素素见沈令仪神色惊慌，赶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小姐，要不要我去告诉……”
沈令仪摇了摇头：“不用。”
此事暂时还不清楚缘由，告诉了程楚池也不过是让他跟着着急。
昭儿没见过自家小姐露出这样的神色，着急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没事，走，先去接旨。”沈令仪稳了稳心神，决定先去看看那情况，如果真的册封了自己，大不了……她就带钱逃跑。
沈令仪到的时候，沈秀莹已经站到了周夫人的另一侧，低着头等着听宣旨。
她偷偷抬眼看沈令仪的脸色，不由得心里好笑。
你救了范芷月，救了程宝如，没想到……最后把自己坑进去了吧。
她早就猜到冯秋一定会被赐婚给太子，也知道贵妃一定会退而求其次，改而求娶程宝如。
按照这个逻辑顺推下来，知道程宝如命运的沈令仪一定会动手，想办法阻止程宝如的册封。
所以她打了个反逻辑。
她可以让程宝如置身事外，但她不会让沈令仪全身而退。
她故意找了人，给二皇子递了话，暗示了沈家是目前朝堂上，唯一可与冯家抗争的人家。
而二皇子本人，又是个好色之徒，一定会说服贵妃，将沈令仪娶回家。
虽然这么做于她而言没什么好处，但她被女主接连破坏了几个计划，总得出手教训她一次才对。
沈家主动上门与冯家退了亲，两家表面上还和和气气的，背地里其实已经翻了脸。
与沈理的书信一同入京的，还有西北大战的捷报。
范芷月的父亲范振兴在此战役中立下大功，皇帝看了十分高兴，立刻下旨升了范父的官职。
如此一来，范家如今的势头正旺，家中的嫡女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给人做侧妃的。
除非贵妃和二皇子肯舍出正妃之位——那自然不可能。
范芷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而在这场错综复杂的势力角逐中，最让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众人瞩目的太子妃之位，到底花落谁家。
要知道，按照惯例，遴选过后最多七天，礼部就会确定太子妃的人选。
可这都过去十多天了，太子妃之位却迟迟没有确定，实在叫人心中不安。
但这些都和沈令仪没关系了，此时她正在家中，帮着母亲一起，为哥哥成亲的事宜做各种准备。
因为沈理此时远在西北，鞭长莫及，儿子的婚事便被周夫人先斩后奏，定了下来。
先前将杜家姐妹送回去的时候，她就派人带信去定州杜家，说明求娶之意，杜家本就有心向沈家靠拢，自然没有不应的。
等退婚的事情一定下来，很快两家就合了八字，又走完了定亲流程，只待秋闱过后，沈杜两家便可完婚。
这一切在沈令仪的意思下，都做得很隐秘，直到那两人之事尘埃落定，沈秀莹才得到风声，不由得咬碎一口牙。
不行，她绝不能让杜清云嫁进来。
……
原本沈家聘礼早就应该送去杜家，只不过原本的聘礼是为冯家准备的，母亲觉得原样送过去不够尊重，便商量着改动一些。
因此沈令仪这些日子都在忙着这些事情，修改、登记、造册、封库，一件件的都极其繁琐。
昭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候，沈令仪正在母亲的厢房里重新整理礼册。
“小姐，小姐。”
沈令仪头也没抬：“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昭儿确认夫人不在，偷偷溜了进来：“明儿回来了。”
沈令仪放下笔，笑道：“怎么样，可成了？”
“成了，明儿说，那个神婆按照小姐的吩咐，混进了程家，又将那浸泡了药水的符纸骗了程小姐服下……”
说起来倒是有些对不住程宝如，但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把她拖出那个漩涡。
原来沈令仪当日想的计策，便是利用程宝如轻信神婆这一点，先让池表哥将那母女二人的一些事情透露给了那个神婆。
神婆再混入程家，说自己有一符咒，可以改变自身命格，若是程宝如服下，再配合自己的巫术，便可以和冯秋更换「凤命」。
程宝如对喝符水这事驾轻就熟，也没怀疑便喝了下去。
等神婆做完了一整套的法事，告诉她命格改成了之后，安乐县主便急匆匆带她出门，去寺庙里找慧明和尚看命格。
结果才刚进寺庙，程宝如突然就魔怔了。
在寺庙中开始乱打乱砸，狂笑大喊自己才是「母仪天下」之命，安乐县主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人绑回家。
因当时寺庙之中还有别的香客在上香，此事一下子便长了翅膀，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傍晚的时候，就连在深宫之中的贵妃都听说了此事。
“可打听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程家小姐今日原本打算去寺庙上香祈福，不知怎么，就犯了癔症。”
安乐县主也不傻，自然不敢对外提自己搞巫蛊之术，便只能推脱不知怎么回事，犯了癔症。
“这程家好大的胆子，女儿有癔症，竟敢隐瞒。”贵妃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去找陛下，就说程家故意欺瞒，治他们个欺君之罪。”
二皇子赶紧道：“母后息怒，请听儿子一言。”
“怎么，你要拦我？”
“母后，您冷静下来想想，这事您若是直接过去闹，恐怕就着了皇后他们的道了。”
贵妃将信将疑：“怎么说？”
二皇子解释道：“一来咱们没有证据证明那程宝如是从小就有癔症，要是程家咬死了这是第一次犯，咱们岂不是落了下风，二来，咱们已经失去了冯家这个支持，你现在再把程家得罪死了，到时候……”
贵妃听完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差点走了步错棋。
可她不甘心。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陛下同意让你娶程宝如未正妃，这下好了，冯秋也没了，程宝如也没了。”
贵妃在这件事上是下了大功夫的。
先是用绝食威胁，咬死了冯秋不松口，拖得太子妃册封之事迟迟不能定下来，逼得礼部也一直上书催促。
后来好不容易松了口，又把主意打到了程宝如身上。
原本皇帝并不同意二皇子娶程宝如，原因无他，西北太过紧要。
若是程家因为这桩婚事，就支持二皇子，那兄弟之间必然有一场恶战。
可是之前已经因为冯秋拒绝了贵妃一次，这一次皇帝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当了一回昏君，同意了册封程宝如为二皇子妃。
结果诏书还没下，就传出了程宝如有癔症的消息。
“你说，这不会是皇后搞得鬼吧，她怕你有了强力的妻族支持，到时候和他那个假儿子争夺太子之位。”
贵妃简直要恨得捏碎手中的茶碗。
二皇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那程宝如有癔症的事情，父皇和太后那里定然已经知晓，就算我们愿意把程宝如娶来供着，他们也不会同意。”
皇家是不会允许有癔症的女子为皇子妃的。
贵妃叹了口气，恨声道：“眼看着太子妃册封的旨意就要发了，我去哪里给你再找一个皇子妃来，总不能找那个范家吧。”
虽说范家此次立了功，升了官，但毕竟门楣太低，又是武将出身，当个侧妃可以，正妃的话，贵妃是万万看不上的。
二皇子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沈令仪那张名花倾国的脸，斟酌一番后，还是道：“母后，要不你看……沈家……”
冯家与沈家在朝堂上分别代表着旧党与新党两股势力的交锋，现在冯家已经倒向了太子，若是他们能将沈家拉过来，在父皇心中，也能更有份量。
贵妃两眼一亮，拍桌而起：“对啊，沈家，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我儿当真聪慧。”
说完也不等二皇子开口，抓着宫女的手臂便往外赶：“我现在就去找陛下，以免夜长梦多，又给我出事。”
*
册封的旨意到沈家的时候，沈令仪正在听素素报账。
她如今已有两家铺子，一间专门卖香皂，在京城的贵女中已经颇有口碑，甚至有些行脚商人会特地来问，想要带一些去江南卖，另一间专门买普通肥皂的铺子生意也不错，因为价格亲民，许多慕名而来却买不起香皂的顾客会被引到这里购买。
一时间，她账上的银子便源源不断地滚了起来。
沈令仪将账理清，又拿出一部份钱交给素素：“这些钱用作店铺的红利，你按照我写好的条子，将钱发给店里的员工。”
素素点头，将钱收好。
“另外我还需要买块地，现在只在店铺后面制作，地方太小，人手施展不开，我想着最好还是专门建一个作坊，这样也方便管理一些。”
“好，我这就让我哥哥去找地，小姐是想要在城内还是……”
“小姐，小姐，不好啦……”昭儿满脸通红地跑了进来，“宫里尚仪局派人来宣旨了。”
沈令仪心口一跳，手里的笔落在了地上。
尚仪局来人，除了来为册封宣旨外，沈令仪不做她想。
可是，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把皇后得罪透了，又被太后忌惮，怎么可能再被册封。
素素见沈令仪神色惊慌，赶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小姐，要不要我去告诉……”
沈令仪摇了摇头：“不用。”
此事暂时还不清楚缘由，告诉了程楚池也不过是让他跟着着急。
昭儿没见过自家小姐露出这样的神色，着急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没事，走，先去接旨。”沈令仪稳了稳心神，决定先去看看那情况，如果真的册封了自己，大不了……她就带钱逃跑。
沈令仪到的时候，沈秀莹已经站到了周夫人的另一侧，低着头等着听宣旨。
她偷偷抬眼看沈令仪的脸色，不由得心里好笑。
你救了范芷月，救了程宝如，没想到……最后把自己坑进去了吧。
她早就猜到冯秋一定会被赐婚给太子，也知道贵妃一定会退而求其次，改而求娶程宝如。
按照这个逻辑顺推下来，知道程宝如命运的沈令仪一定会动手，想办法阻止程宝如的册封。
所以她打了个反逻辑。
她可以让程宝如置身事外，但她不会让沈令仪全身而退。
她故意找了人，给二皇子递了话，暗示了沈家是目前朝堂上，唯一可与冯家抗争的人家。
而二皇子本人，又是个好色之徒，一定会说服贵妃，将沈令仪娶回家。
虽然这么做于她而言没什么好处，但她被女主接连破坏了几个计划，总得出手教训她一次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