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负责宣旨的太监见人来齐，便站到了香案后面。
沈令仪跪在软塌上，低着头，默默算着自己手里有的钱，养活她和程楚池肯定不成问题。
到时候他们就躲到西湖边上去，买一座小院，春日可以泛舟湖上，夏日则去山中避暑，秋日闲来无事，就让表哥带着自己出游，冬日他们可多躲在屋内看雪。
最多，她会在逃走之前给父亲留一封信，将北蛮即将破城之事告知，到时候不管父亲信不信，最起码她对得起自己的心。
还有昭儿和素素，她们若是愿意跟着自己，就一起带走，若是不愿，就提前放了身契，让她们回家。
……
“……着册封沈家次女沈秀莹为二皇子妃……”
谁？谁被册封了？
沈令仪正在盘算着等他们安顿下来，要不要找个机会去一趟越州，见一见程楚池的外祖父。
这个令所有人惊讶的消息便钻进了她的耳朵。
沈令仪本能地扭头看向周夫人另一册的沈秀莹，只见她得意的笑容似乎被冻结在了脸上。
沈秀莹慢慢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太监手里的圣旨。
她被册封为二皇子妃了？
“等，等，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会是她，难道不应该是沈令仪吗。
太监将赐婚的圣旨收好，不悦道：“陛下金口玉言，岂是你们能质疑的，还不赶紧磕头谢恩领旨！”
沈秀莹看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只觉得一阵晕眩。
不，她才不要嫁给二皇子那个草包，她要嫁的是男主，是未来的皇帝。
太监见沈秀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冷声道：“怎么，沈家是打算抗旨不尊，要造反吗？”
“当然不是。”周夫人赶紧直起身，一把抓住了沈秀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领旨谢恩，“只是小女一时太高兴了，有些激动，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沈秀莹再也维持不住仪态，跌坐在地上。
她目光犹疑了一会，忽然死死地盯着沈令仪。
“是你，是你在搞鬼对不对，都是你在害我。”
沈令仪看着她的神色，只觉得一阵唏嘘，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是书中人，不过是她这个穿书者手中的棋子，却没想过，她人在书中，何尝不是命不由己。
周夫人见沈秀莹状态不对，怕她惹祸，赶紧示意身边的婆子将人带走，又往那太监手里塞了包银子。
太监眯着眼掂量了一下，瞬间换上了笑脸：“正是如此，我方才先去的冯家宣旨，那冯家大小姐不也是一样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
送走了那个太监，周夫人急急忙忙回了房，说是要给沈父写信，说明此事。
她毕竟是宰相的女儿，知道这事的轻重。
沈令仪也对此事充满了疑惑，急忙回了房间，要给程楚池写信。
才关上房门，身后的帘幔便发出响动，沈令仪警惕地转过身，一下子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池表哥！”她轻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你怎么来了。”
程楚池将人带到帘幔之后，低声道：“我听闻宫中有人来你家宣旨，便马上赶了过来，其他地方不宜久留，不得已只好藏在了你的房中。”
沈令仪本想马上和他解释清楚，可一张口，她便有了一个促狭的想法。
“你……都知道了……”她背过身去，低下头，显得有些失落。
程楚池来得匆忙，并未打听清楚，此时见沈令仪这样，心猛得一沉。
“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沈令仪憋住笑：“是二皇子。”
程楚池沉默不语了一阵，放在沈令仪腰间的手也慢慢松开。
沈令仪一惊，转身捉住他的手：“池表哥，你这是何意？”
程楚池背过身去：“圣旨已下，无力回天，我们只怕……”
沈令仪见他一副要放弃的样子，不由得急道：“总归是有办法的，你，你怎么能……”
她话没说完，便被程楚池重新一把搂在了怀中。
他低下头，凑在她耳边低语：“小骗子。”
沈令仪瞬间反应过来，忍不住用手去捶他的胸口：“你骗我。”
程楚池轻声笑道：“谁先骗谁的？”
自知理亏的沈令仪咬着嘴唇，不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
程楚池没马上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反问道：“接旨的时候害怕吗。”
沈令仪想了想，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有一瞬间的确被绝望的感觉包围了，好像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设计人心，步步算计，都是白费的。
最终落入陷阱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她都不敢想像，程楚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正如上一世，他九死一生地回来，自己却已经嫁给了四皇子。
沈令仪抬起头，眼神坚定道：“不过没关系，我想好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装死，然后跟你私奔。”
程楚池正想安慰她别怕，哪怕真的圣旨下来，他也有办法让二皇子亲自悔婚。
结果话没出口，就听到了沈令仪这……近乎炽热的回答。
她一个高门贵女，竟然要舍弃一切，跟自己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跟他走意味着放弃一切身份、地位、名节。
沈令仪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和规矩，不像个大家闺秀。
可她已经两世为人，上一世的痛苦让她明白，名声、地位于她而言都是虚妄，唯有眼前之人，才是她要用一生去弥补、报答、陪伴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池表哥，是那个足以让我托付终身的人。”
程楚池没再说话，只是抱着沈令仪的手臂微微缩紧。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在一直失去。
因为安乐县主的下嫁，他失去了母亲，因为弟弟妹妹的出生，他失去了父亲，因为太过能干，受到表兄弟的忌惮，他失去了外祖父。
他总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个。
从来没有一个人，将他放在那个唯一选择的位置上。
从十六岁起，他就独自离开家，虽然身边有父亲的人，也有外祖父的人，可他依然只有一个人在这世间行走。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忽然意识到，从今往后，他将不会是一个人了。
“阿宁，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我永远不会让你跟我私奔。”他抬手摸了摸沈令仪的脑袋，“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安安稳稳地，剩下的一切都有我。”
他一定会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门，高朋满座，凤冠霞帔，绝不让她名声有半点损伤。
沈令仪眯了眯眼睛，在他怀里轻轻蹭了两下，点了点头。
“好，那你要快点考中状元……不，状元让我哥哥去考，你考个进士就行，考中了我就嫁给你。”
*
刘莺儿在入夜后，来到了沈秀莹的住处。
“你到底是怎么传话的。”沈秀莹一见人进来，便摔了一个茶碗在地上。
刘莺儿冷不丁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解释道：“都是按照你吩咐的说的，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明明说好的是沈家大小姐……”
沈秀莹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刘莺儿，冷笑一声：“你是故意的吧？”
原书中，刘莺儿就一直在撺掇沈秀莹去勾搭太子，这一世因为自己的穿书，她撺掇不成，便想办法设下陷阱，把自己嫁给了二皇子。
刘莺儿直摇头：“姑娘怎么能这么想我，你若是不愿意，我怎么会逼你呢，我可是你的……”
“你不必装给我看，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我原本想着，咱们如果能互惠互利，我也懒得去揭穿你，但你若是对我耍什么小心思……”
刘莺儿心中一惊，慌乱道：“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最好，现在，你去告诉贵妃，不论她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我摘出来。”
“姑娘，你高看我了，我只是能搭上话而已，哪里有本事，让贵妃听我的呢。”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本事大得很呢，你当我不知道，你屋子里那些神秘的信件，都寄到哪里去。”
刘莺儿听她这么说，反倒奇异地冷静下来。
她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仔细看着沈秀莹：“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沈秀莹凑近，低语，“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跟我耍什么心眼，否则……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刘莺儿沉默下去，目光沉沉。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再要让我知道，你敢害我……”
“我不会害你。”
沈秀莹冷哼一声，端了茶送客。
沈令仪跪在软塌上，低着头，默默算着自己手里有的钱，养活她和程楚池肯定不成问题。
到时候他们就躲到西湖边上去，买一座小院，春日可以泛舟湖上，夏日则去山中避暑，秋日闲来无事，就让表哥带着自己出游，冬日他们可多躲在屋内看雪。
最多，她会在逃走之前给父亲留一封信，将北蛮即将破城之事告知，到时候不管父亲信不信，最起码她对得起自己的心。
还有昭儿和素素，她们若是愿意跟着自己，就一起带走，若是不愿，就提前放了身契，让她们回家。
……
“……着册封沈家次女沈秀莹为二皇子妃……”
谁？谁被册封了？
沈令仪正在盘算着等他们安顿下来，要不要找个机会去一趟越州，见一见程楚池的外祖父。
这个令所有人惊讶的消息便钻进了她的耳朵。
沈令仪本能地扭头看向周夫人另一册的沈秀莹，只见她得意的笑容似乎被冻结在了脸上。
沈秀莹慢慢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太监手里的圣旨。
她被册封为二皇子妃了？
“等，等，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会是她，难道不应该是沈令仪吗。
太监将赐婚的圣旨收好，不悦道：“陛下金口玉言，岂是你们能质疑的，还不赶紧磕头谢恩领旨！”
沈秀莹看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只觉得一阵晕眩。
不，她才不要嫁给二皇子那个草包，她要嫁的是男主，是未来的皇帝。
太监见沈秀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冷声道：“怎么，沈家是打算抗旨不尊，要造反吗？”
“当然不是。”周夫人赶紧直起身，一把抓住了沈秀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领旨谢恩，“只是小女一时太高兴了，有些激动，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沈秀莹再也维持不住仪态，跌坐在地上。
她目光犹疑了一会，忽然死死地盯着沈令仪。
“是你，是你在搞鬼对不对，都是你在害我。”
沈令仪看着她的神色，只觉得一阵唏嘘，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是书中人，不过是她这个穿书者手中的棋子，却没想过，她人在书中，何尝不是命不由己。
周夫人见沈秀莹状态不对，怕她惹祸，赶紧示意身边的婆子将人带走，又往那太监手里塞了包银子。
太监眯着眼掂量了一下，瞬间换上了笑脸：“正是如此，我方才先去的冯家宣旨，那冯家大小姐不也是一样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
送走了那个太监，周夫人急急忙忙回了房，说是要给沈父写信，说明此事。
她毕竟是宰相的女儿，知道这事的轻重。
沈令仪也对此事充满了疑惑，急忙回了房间，要给程楚池写信。
才关上房门，身后的帘幔便发出响动，沈令仪警惕地转过身，一下子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池表哥！”她轻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你怎么来了。”
程楚池将人带到帘幔之后，低声道：“我听闻宫中有人来你家宣旨，便马上赶了过来，其他地方不宜久留，不得已只好藏在了你的房中。”
沈令仪本想马上和他解释清楚，可一张口，她便有了一个促狭的想法。
“你……都知道了……”她背过身去，低下头，显得有些失落。
程楚池来得匆忙，并未打听清楚，此时见沈令仪这样，心猛得一沉。
“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沈令仪憋住笑：“是二皇子。”
程楚池沉默不语了一阵，放在沈令仪腰间的手也慢慢松开。
沈令仪一惊，转身捉住他的手：“池表哥，你这是何意？”
程楚池背过身去：“圣旨已下，无力回天，我们只怕……”
沈令仪见他一副要放弃的样子，不由得急道：“总归是有办法的，你，你怎么能……”
她话没说完，便被程楚池重新一把搂在了怀中。
他低下头，凑在她耳边低语：“小骗子。”
沈令仪瞬间反应过来，忍不住用手去捶他的胸口：“你骗我。”
程楚池轻声笑道：“谁先骗谁的？”
自知理亏的沈令仪咬着嘴唇，不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
程楚池没马上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反问道：“接旨的时候害怕吗。”
沈令仪想了想，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有一瞬间的确被绝望的感觉包围了，好像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设计人心，步步算计，都是白费的。
最终落入陷阱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她都不敢想像，程楚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正如上一世，他九死一生地回来，自己却已经嫁给了四皇子。
沈令仪抬起头，眼神坚定道：“不过没关系，我想好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装死，然后跟你私奔。”
程楚池正想安慰她别怕，哪怕真的圣旨下来，他也有办法让二皇子亲自悔婚。
结果话没出口，就听到了沈令仪这……近乎炽热的回答。
她一个高门贵女，竟然要舍弃一切，跟自己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跟他走意味着放弃一切身份、地位、名节。
沈令仪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和规矩，不像个大家闺秀。
可她已经两世为人，上一世的痛苦让她明白，名声、地位于她而言都是虚妄，唯有眼前之人，才是她要用一生去弥补、报答、陪伴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池表哥，是那个足以让我托付终身的人。”
程楚池没再说话，只是抱着沈令仪的手臂微微缩紧。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在一直失去。
因为安乐县主的下嫁，他失去了母亲，因为弟弟妹妹的出生，他失去了父亲，因为太过能干，受到表兄弟的忌惮，他失去了外祖父。
他总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个。
从来没有一个人，将他放在那个唯一选择的位置上。
从十六岁起，他就独自离开家，虽然身边有父亲的人，也有外祖父的人，可他依然只有一个人在这世间行走。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忽然意识到，从今往后，他将不会是一个人了。
“阿宁，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我永远不会让你跟我私奔。”他抬手摸了摸沈令仪的脑袋，“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安安稳稳地，剩下的一切都有我。”
他一定会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门，高朋满座，凤冠霞帔，绝不让她名声有半点损伤。
沈令仪眯了眯眼睛，在他怀里轻轻蹭了两下，点了点头。
“好，那你要快点考中状元……不，状元让我哥哥去考，你考个进士就行，考中了我就嫁给你。”
*
刘莺儿在入夜后，来到了沈秀莹的住处。
“你到底是怎么传话的。”沈秀莹一见人进来，便摔了一个茶碗在地上。
刘莺儿冷不丁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解释道：“都是按照你吩咐的说的，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明明说好的是沈家大小姐……”
沈秀莹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刘莺儿，冷笑一声：“你是故意的吧？”
原书中，刘莺儿就一直在撺掇沈秀莹去勾搭太子，这一世因为自己的穿书，她撺掇不成，便想办法设下陷阱，把自己嫁给了二皇子。
刘莺儿直摇头：“姑娘怎么能这么想我，你若是不愿意，我怎么会逼你呢，我可是你的……”
“你不必装给我看，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我原本想着，咱们如果能互惠互利，我也懒得去揭穿你，但你若是对我耍什么小心思……”
刘莺儿心中一惊，慌乱道：“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最好，现在，你去告诉贵妃，不论她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我摘出来。”
“姑娘，你高看我了，我只是能搭上话而已，哪里有本事，让贵妃听我的呢。”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本事大得很呢，你当我不知道，你屋子里那些神秘的信件，都寄到哪里去。”
刘莺儿听她这么说，反倒奇异地冷静下来。
她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仔细看着沈秀莹：“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沈秀莹凑近，低语，“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跟我耍什么心眼，否则……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刘莺儿沉默下去，目光沉沉。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再要让我知道，你敢害我……”
“我不会害你。”
沈秀莹冷哼一声，端了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