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门前,慕归雨站在一群执灯衙役中央,正冷眼注视押来的崇国寺僧人们。身后两尊铜像威而肃,在她身上投下大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一位属下绕到她身旁行礼,慕归雨侧首附耳。

    “大人,一刻前有四五千人从延平门奔出去,听说是奉殿下令行动的。”

    慕归雨蹙眉,问:“可知何人领队?”

    “据城门监人说,貌似是殿下手下副将。”

    “殿下副将?”慕归雨听后生疑,风临带回京的副将之中,所知曾领兵作战者唯谢燕翎、褚骁二尔,这二人一个守在城门处,一个看顾王府,都未听闻离京,那领队者为何人?

    以她所知,风临绝不是拿战事当儿戏的人,短时间急集数千人出京,自延平门向东奔驰,又无骁将领队……

    种种迹象结合,慕归雨脑中一念头迅闪而过,立刻微变脸色,唤来属下料理此处,登车直奔定安王府。

    -

    华京街上,李思悟正骑在马上与亲仆往回走,忽闻静街之声,她避让于侧,见两队士兵跑来,紧随奔来一大队骑兵,装扮各样,北骑、虎贲军、守备军都有。她正感疑惑,忽望见大队中有一名黑衣轻甲之人,自视野策马而过。

    那人处在北骑之中,戴着黑面巾半遮脸,在面巾之上,一双黑而冷丽的眼隔空望来。

    在马匹驰过间,李思悟与那双眼对视上,目光相触的瞬间,时间好像慢了百倍。那双黑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感情地扫过,于她面上瞬息停留,又好似没有停留。

    在目光移开瞬间,时间突然流逝,巨大的风伴着马蹄声从李思悟脸前呼啸而过。李思悟站在原地,眼睛忽而慢慢瞪大,惊而回头道:“殿下?!”

    她顿生心慌,转身追去,然而前方人影如一瞬幻影,眨眼消失于马蹄踏起的烟尘。李思悟无力停下脚步,望着远去的骑影淌下冷汗。

    殿下什么情况她是清楚的,拖着那样的身子跑出京城……李思悟猛地寒颤,捂着额前渗血的包扎,稍一思忖,转身跑回坐骑旁,朝相府策马狂奔!

    -

    两刻后慕归雨赶至定安王府,叩门求见风临。出来接迎的是寒江,一照面,慕归雨就发现她面色很差。

    寒江不出意料地拒绝了她:“殿下状态不好,不便见客,大人有什么要事可以由我转达。”

    慕归雨预感越发不好,敛起笑道:“我有清华公子要事欲禀,得亲见殿下。”

    寒江神情微滞,蹙眉片刻道:“非我不通融,委实殿下不适。您可先告与我,待殿下转醒我立刻转达。”

    慕归雨凝视她道:“殿下不在王府,是吗?”

    寒江微怔,欲否,未料慕归雨抬手直接止言,面容沉肃望了她一眼,当即挥袖急去。

    她乘车直奔京中一处宅前,下车一反常态,抓着门环狂叩:“江渝水!快带着你的官印出来!”

    -

    夜半,京外,风临率众奔驰,终赶至明州城西十里处。

    她下令众人悄然藏至道旁林中,低声部署:“按计划,孤领五百骑绕袭明州城东门,大部于此处消声藏匿,待东方有厮杀声响起后,稳藏两刻,等城内兵员奔援西门后,你们立时现身猛攻西门。”

    “诺!”

    赵长华面色凝重,领小部突袭东城门吸引敌方注意,实为险招,区区五百人,稍有差池便是灭身之祸,何况这五千人是风临临时拉起的,为保破城有把握,风临更是在行动前议定,将自己亲部八成留在西门处攻城,她仅带二十来个亲兵,去领虎贲军五百人突袭,险象倍增!

    “殿下……”赵长华悄然策马近前,低声附耳,“还是由属下带那五百人袭东门,您留下指挥攻城吧。”

    风临一眼便知她忧虑,不动声色地拉马与她踱至旁边几步,压低声音说:“今晚的人许多迫于形势而来,若孤这主将惜身居后,怎有面目叫别人舍命涉险?”

    赵长华忧心忡忡:“可殿下您的——”

    “孤意已定,此事无须再议。”

    “潇湘郡王。”风临转头道,“你带着风恪女儿躲到大部最后方,在孤吩咐前,藏匿不动。”

    风绮如点头称是,带着几十人向后而去。

    吩咐完毕,风临遂领五百骑奔离,一路绕至明州城东。此时夜渐深,守备承平日久,值守略有懈怠,即便有部分飞骑营士兵协助守城,也都是没经过什么大仗的人,又没见到布告,觉得京中还乱着,都不认为京中会在第二日来袭。

    能望见东城门时,风临命众人随她策马,在远处踏扬起阵阵沙尘,假造声势,来回驰走。

    巨大响声果然惊起城中守兵,她们远远一望城外尘烟弥漫,马蹄隆隆,立刻神色大变,急遣人去报,鸣锣喊人。

    风临趁对方还未设弓出击之时,飞马驰近,仰看城楼,凭意志力强忍体内疼痛,拿起马侧搭弓,抖着手端起,抽箭而搭,比向前方城楼,低沉而令:“从此刻起你们于后随孤而动,孤进则进,孤退则退!”

    数百虎贲军士兵不曾听过这样的命令,心内皆泛起股莫名的跳动。她们全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风临咬牙,奋力拉弓,松指,众人只听得一阵破空呼啸,流光穿夜而过,一箭射在对方城楼的旗杆之上!

    数百人心中大激,只觉全身似火烧过,目亮而振,全爆发出激动的呼号,猛地拔出兵器来!

    -

    明州城内。

    官署后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子徽仪正挂在刑架上,垂头一动不动。两侧的行刑者拿着刚从他面上揭下的湿纸,看到风恪来时忙不迭行礼。

    这位皇女似乎对他的躯体有一种不正常的偏执,在用刑上,除了明确要那双胆大包天的手见血外,余下都吩咐用溺、针折磨,就像有意避开对他躯体造成大伤口。

    有些奇怪,但这在行刑人的生涯中并不少见。这种方式背后一般都藏着特别的心思。

    风恪来时,她们刚结束对他的一场折磨,长久的窒息使得他晕了过去,看守强行叫醒了他。为了防止他逃跑反抗,她们往他双脚中扎进了两根长针,行走变得艰难,故而她们是直接把他拖到风恪面前的。

    昨日还白着的衣袍,今夜已看不出原本模样。行刑的水迹溅落在手的伤口,化作大片血水,染透了长袖。

    被拖到面前时,子徽仪仍未从痛楚中缓过来,美丽的脸雪水洗过般惨白,呼吸微得几乎听不见,黑长的睫毛还沾着些水珠,在抬眸望来的刹那,与鬓发上的水滴一齐落下。

    风恪盯望他的眼,那里没有半分屈服和示弱,带着些寻死的无畏。漂亮,真是漂亮,哪怕她恨得牙根痒,也无法否认这一点。她此时甚至仍想触碰他,无论这冲动是因贪色还是其他。

    在手将伸向子徽仪那刻,风恪忽然感脖侧的一抹凉意,仿佛有一把长刀悬在那里,正要从左至右割开她的咽喉。风恪眼梢好像瞄到那刀柄处的兽首,狰狞的獠牙在侧后模糊成暗金的影。

    风恪清楚,这一瞬仅是幻视,但那股凉意萦绕脖间,挥而不去。

    她站在此地,如同站在白棣棠盛放的府苑内。那个人就在她身后,衣袍与夜一样黑。

    杀掉。

    风恪抬手摸向颈侧,双眼中的怨恨要满溢:我要把她杀掉,我要把她千刀万剐,我要让她死得和那个太女一样彻底!

    她一把掐住子徽仪的脖颈,竟有些恼羞成怒:“呵呵,敢这样瞪本王,你依仗什么猖狂?是觉得她会来救你吗?”

    子徽仪费力地咳了一声,回以蔑笑。他不曾奢望半分风临会来救他,身为阶下囚仍不肯屈服,完全是因身中傲骨。

    一旁人识相退下,未想此时有小兵急赶来,对风恪行礼禀道:“殿下,刘大人急命小人来报,城东镇北王率众来袭,唤殿下速速归堂!”

    “夜袭?她?她能调得动京中部队?有多少人!”

    “还未交阵,暂不能确切回禀,但人数众多!”

    风恪心将乱,但极快想起姑姑的分析,又镇定起来,冷笑道:“她在这有什么资本,冒冒失失就敢来打本王?”

    她正讽言,忽然间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了子徽仪。

    “不可能。”风恪自顾自笑道,“她是最像她的人。”

    子徽仪气息奄奄,却仍艰难地开口否定:“她不像……”

    没想到风恪很古怪地附和道:“是啊,不像。我们这些孩子里,论长相,其实没有一个与她十分相像的。但在这群不像的孩子中,挑出一个最像她的,那只有风临。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吗?只有风临。”

    牢房里蜷缩的人微弱喘息,看着风恪扯动着伤脸,抬起手,在半空慢慢比划,像在自言自语。

    “她像是……把皇夫与母皇各自长得最好看的地方摘下来,揉到一起,捏成的人。”

    风恪阴森森地说:“她的命真好啊,有个好看的父亲……她什么都好,出身,姊妹,父族,长相,天分,什么都好……她都已经拥有很多了,可偏偏就像非要锦上添花一样,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堆东西,有那些还不够,还要给她宠爱,给她注目……富者愈富,穷者愈穷,上天多么不公啊。”

    “天下的好运就那么多,她富我穷,何尝不是她夺了我的?”

    她的话像梅雨季的阴雨,沾在身上,阴冷而粘腻,擦不净,烤不干,扒在肌肤上怨毒地瞪着你,拖着你一起腐烂发霉。

    子徽仪感到一股阴湿的恶心。

    风恪凝望子徽仪的脸,那张漂亮至极的脸此刻正浸在剧痛之中,像冰水中泡得那样惨白,湿漉而可怜,在幽蓝的月光下那样脆弱动人。

    真奇怪,看到他痛苦,她脸上的伤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风恪看着他因痛楚而颤抖的长长睫毛,伸出拇指去抚摸,像在汲取他的痛苦,喃喃自语:“很长一段时间,吾都没人说话。”

    “没有人在意风恪说了什么。每当吾张开口时,出口的话总会被其他声音掩盖。叔叔总对吾说要上进要努力,去和她们争,去和她们拼一拼,可他知道什么?那是吾能做到的么?有些事在人出生时就决定好了,越努力就越悲哀!”

    “吾在宫墙的阴影下站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唯一曾听到吾低语的人,你猜是谁?”

    风恪双手捧住子徽仪面庞,扯起嘴角,整张脸扭曲起来,看不出是哭是笑,道:“是风临。”

    子徽仪费力地抬望,看到她右眼眶中有一点水光,像是泪。

    “恶心……她和她那个姐姐一样恶心……”风恪死死扒住他的脸,脸颊伤口越痛,她越要扯着嘴角说话,以扭曲的笑容咯咯笑道:“本王恨死她们了。本王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日,就是她们两个都死掉的那一年。她们死掉才是最好。”

    “是的,本王该恨她,她处处都该恨,但你知道本王最恨她的是什么吗?”

    “是她曾真的把本王当姐姐。”

    风恪狰狞地惨笑,右眼水光隐现,“她让我想恨她都没有理由!”

    “好像她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圣光普照,和她那个长姐一样,永远光芒万丈的,衬得我丑陋!卑微!不堪!”

    “不过现在好了,”风恪盯着他阴瘆瘆笑,“总算有了一个。”

    风恪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子徽仪的脸颊:“等抓到那个送死的蠢货,本王会把她绑在这座牢里,当着她的面,强了你。”

    “她不会输的。”

    子徽仪直视她双眼,阖动嘴唇,艰难而坚定地说出这句话,就好像他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风恪被他的语气刺痛,阴沉道:“等本王把她抓来,你就知道她会不会输了!”

    她使劲把他甩在地上,转身离去。少年如落花砸在地面,砸出不轻不重的响声。一阵锁响门关后,人皆散去。

    牢中似乎又静了下来。灯火随着那位皇女离去,躲在牢窗外的月弯悄悄探出头,无声无息地顺着狭小的窗口,垂照于地上的少年。

    被血水晕染大半的衣袍快看不出原本的洁色,在月光的轻抚下,泛着淡蓝的光晕。月光无声抚摸他的脸颊,默默流泪。

    子徽仪伏在地上,双目灰黯地望着一旁,半天才缓过气,枕在一地陈血中微弱重复:“她不会输……”

    是的,殿下不会输,他如此相信她。但他大约将到末路。

    生命正从身躯的每一道裂口中流逝,带走他残余的温度。他并非体弱之人,可此刻连落到身上的月光,他都觉得凉。

    败后,无论风恪恼羞成怒,还是拿他作饵脱逃,他都难逃悲惨的结局了。也许人生就要在此夜终结。

    子徽仪望着前方那一小块月光,少顷,慢慢动起手,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朝着牢墙一步步爬去。

    灰冷的石墙注视他的动作,看着他像陷于血泥沼的人,用手一点点扒开枯草叶,爬了过来。

    子徽仪指尖触在石墙边,喘了口气,费力支起身子坐起,倚在墙边,奄奄一息,抬起血淋淋的手,点在墙上,带着无尽眷恋写下了几句话。以血。

    也许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后的话了。

    指腹划过粗糙墙面,写完最后一笔。子徽仪看了片刻,慢慢靠去,将额头轻抵在血字之上。此生尽凝此二句,再无遗憾。

    -

    外面,风恪大步快走,眼中有异样的兴奋之色,方才通报的小兵觉察异样,小心道:“殿下,刘大人处往左边走……”

    “谁说本王要回去?备马去东城门。”

    “殿下您、您三思啊,那到底是危险地方,您金尊玉贵的可不能犯险,况且刘大人也说让您——”

    风恪脸色阴沉,难得有风临吃瘪而她占上风的事,这人竟敢不要她去露脸!

    风恪抬手就是两个嘴巴:“你个下人休要管本王的事!只管回姑姑说本王去助威守城、振奋军心便是!”

    她着人备马,脸上剧痛也变得享受起来,跟着柳忠的部队,两眼锃亮往东城门跑去了。

    骑马赶到,风恪登上城楼,正望见一队人马在城前来回迂跑,她们试探出了城上弓弩的射程,巧妙地游离在射程之外,每当城上射箭时便远,搭箭时便近,往复折返骚扰。

    夜黑尘大,对面又一众人骑马奔驰,很难辨视,哪想风恪冲过去扒着女墙伸脖一望,当即对着个人影大叫:“风临!本王看到你了,哪里躲!”

    黑夜城下,遥隔数百丈,又处在士兵之中,连风临都没想到她能一眼认出自己,意外使得风临有短暂的停顿,冷勾起点笑,仰头看向城上人。

    风临轻轻讽笑:“你一个下旨被废的庶人,怎还有脸自称本王?”

    这一句真真戳到风恪痛处了,她忙暗看四下,牙咬得咯咯响,脸色暗红,阴森道:“……陛下是受了你的蒙骗才误会本王,你这乱臣贼子,蒙蔽君心,这回我们便是要清君侧!”

    风临好笑道:“恬不知耻。篡联飞骑,夜袭皇城,为一己私利将天下置于危地之人,也有面目妄称清君侧吗?”

    风恪脸阵阵抽痛,阴哑道:“本王至天下于危地,你难道就好到哪去?昨晚去了皇城的不是你?!”

    一旁有北骑上前喝道:“我们殿下剑向宸宫,乱不出宫墙,刀不加百姓,难道不胜你这等作乱之徒百倍!”

    风恪怒道:“哪来的狗奴,我们说话你也配插嘴么!”

    风临策马上前一步,将属下挡在身后,冷声道:“她忠国之士,怎不配与你我讲话?”

    此话一出,风恪听得一愣,随即泛笑,刚欲讽之,哪想接下来的话让她笑不出来了。

    风临道:“风恪,你与孤皆为皇女,你若是只想争一争那个位置,孤绝不对此作任何指责,谁又没有野心?政场相见便是。

    但你伙同刘达意调军攻京,你难道不知兴兵攻京是起乱之象吗!一旦苗头未能遏制,便是举国大祸,风恪,你是想焚天下来成全你的私欲吗?你别忘了你也是个皇女!”

    风恪站在女墙后一时语塞,脸上伤口撕裂般疼痛。

    “负一人,尤可面天地,负一国,身与节俱丧!风恪,回头是岸!”

    待风临说完回头是岸四字后,她身周几个北骑属下皆附和喊起“回头是岸”“回头是岸”,一时间天地此起彼伏尽是此声。

    风恪只觉一股火猛地窜起,好像她真成了什么千古罪人似的!放屁!她立时抬手捂住包扎的半边脸,忍着疼道:“贱人岂敢放恣!”遂咬牙问旁人:“怎的不出城收拾她们?!”

    守城将官神情微有古怪,行礼道:“殿下恕罪……但她们以小股兵力骚扰,明显是诱敌之策,开门岂不中计?目下敌情不明,我们守城一方何必冒险,不如以逸待劳……”

    风恪怒目:“方才你们人少,不利应敌,眼下飞骑增援已到,这便去交手。给本王把她们都杀掉!给本王把她活捉来!”

    正此之际,突然听见风临在城下喊:“风恪,你难道不想见你女儿了吗?”

    风恪一定,立马扭头:“你什么意思!你难道……”

    风临噙着笑意,眼神却渐渐冰冷:“不错,孤把她带来了。风恪,你与孤都有在意的人。一命换一命。子徽仪还孤,你女儿还你。”

    在与她隔空对话的同时,风临悄悄在身后比了个手势,北骑见到立刻敛声,悄悄带人后撤。

    风恪在城上面上凝重,可也仅凝了瞬息,便扬眉冷笑,像看透对方一样:“人在哪里?拿给本王看看。”

    说着她忍不住笑起来:“风临,本王太了解你了,纵使她在,你也根本下不去手,做不到的事怎么拿来威胁人?哈哈哈,你若把她带来了更好,今夜势在本王,本王女儿也要,美人也要。左右,给本王出城围杀了她们!”

    守城的士兵与赶来的飞骑营将官皆有犹豫,没有立动。风恪将欲喝斥,却忽觉城下有意,刚探头去望,一支箭呼啸而来,正打在她脸边的城墙上。

    “啊!”风恪大惊,四周弓弩连忙回击,却见城下军士不知何时撤远,风临亦策马飞去,箭矢一路射追,却只能钉在她离去的马蹄印上。

    夜空下,沙尘伴着她嘲讽的笑音传来,“风恪,一会儿见。”

    风恪怒面拍墙,喝令:“还不快出城去追!”

    “殿下天黑敌狡,仔细有诈啊!”

    正争执之时,西边忽然嘈声大作,风恪疑而望去:“怎么回事?”

    内城下有马卒飞驰而来,连登阶来禀报:“殿下不好了,西城门遭到京兵围攻!急需增援!”

    风恪大惊:难道是两边夹击?她怎么做到的!

    正心乱时,她再次望向城下,却发现风临早已一路相向远,竟渺将不见,她登时恍然大叫:“竟敢戏吾!”而身后飞骑营将官也顿时明了,立刻急声道:“快去追!”

    风恪气得脸伤剧痛,西边声响愈大,她心慌泛起,左右望望,立刻下了城墙,上马直往刘达意所在跑去。

    -

    城外风临策马急驰,一路毫无停歇地往明州城西奔去。

    身后不多时便传来追兵的声音。风临粗略听估,约有百骑。她命众人驰速不减,仅队末士兵回弓以射。

    如此狂奔许久,终于望见大部。此时风临早已难支撑,肺里像火烧般疼痛,死命咬牙逼着自己坚持。

    前方四千余众早已开始攻城,她们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隐占上风。若照这个势头攻下去,至多一刻便可破城门。

    “殿下来了,快去接应!”赵长华抵挡箭矢的同时下令,左右立刻有数十人跑去迎风临,射杀追兵。有一些追兵逃走,属下欲追,风临拦道:“残兵不成气候,先攻城为要!”

    赵长华奔来与风临简要交谈几句,遂吩咐手下,将带来的唯一一部云梯拉出来,预备展起夺城。

    -

    残兵归城,直奔官署禀报。此时风恪早已赶回,正听刘达意训。

    残兵慌乱禀报,恐被治罪,言辞难免夸大,刘达意听闻后面色凝重,遂派人把柳合叫来,展开舆图,询问飞骑大部应当赶到何处。

    交谈间,风恪心悸的话音传来:“姑姑,这城是不是要守不住了……”

    刘达意一顿,抬头看她道:“为何要守?”

    风恪愣住,满腹疑惑,却听刘达意道:“我们在此本就是休整歇脚,又不是据城为营,能待便待,不能待走便是。”

    刘达意手指舆图道:“她们来也无妨,正好借此机会继续向东,飞骑大营此刻应近雍州,我们与之汇合,据雍州、忍山为营,再行反扑,便可定大局。”

    她的话仿佛有种魔力,总能教风恪心定。风恪稍松一口气,但仍忧心道:“离雍州还隔两城,我们能……”

    刘达意道:“殿下勿忧,我已派人修书东疆,可拭目而待。”

    风恪心大定,但很快又阴沉下来:“可本王心里还是不舒服……就算要走,这城也不想留给她!”

    “您想如何?”

    风恪目现狠意:“烧了。把这座城烧掉也不留给她!”

    刘达意略一思忖:“如此亦可阻她们追击,也罢。”

    后她吩咐众人行动。风恪心总惴惴,怕风临在后追击,虽万般不舍,但也狠下心来,唤人吩咐:“去把子徽仪带到西城门去做人质!”

    刘达意听到后微微点头,便与柳合向外,唤来千余人,骗这群人去西城门守城,她们则在后方坐镇,分守其余四门。并将子徽仪交予她们手中,以幌骗这千人。实则暗带余部北撤。

    待千人携子徽仪走后,刘达意与柳合在道上对视一眼,各自上马。柳合沉声吩咐:“点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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