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朝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不知怎么就被带进了公寓楼。
“你，你……”
“对不起，”男生松开手，先道歉。他看起来依旧心情差的狠，连带着周遭气压也低的过分，只能最大程度保持礼貌，“如果不把你带走，那些记者会一直跟着你。”
许朝朝糯糯点头。
“右转到头有个门，出去就是食堂，你可以先过去坐，打完比赛大家都会过去。”他继续说道。
电梯就设在楼门口，程恪按下键子，“叮—”，门开了。
他转身，准备上楼，可一只小手却直接拉住了他的羽绒服下摆。
许朝朝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
“我有点怕再碰到那些记者，可以等一下，和你一起过去食堂找我大伯吗？”
程恪的房间在楼层的最里面，也许是早上走的急，窗帘忘了拉开。黑色的帘布将光遮挡在外，房间一片昏暗。
男生将灯点亮。
“我去换件衣服，你可以先坐一会儿，等食堂开了我带你过去。”
“好。”许朝朝乖巧点头，看他拿着一套运动衫走进浴室。
单人公寓不算大，却收拾的整洁。换洗的短袖还晾晒在窗边，许朝朝数了数，大概有七八件的样子。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参加比赛的各种奖杯，许朝朝走过去，一眼就看到那座，“第十二届全国运动会男子乒乓球单打第五名”。
那是两年前，许朝朝陪家人在本市看比赛，第一次认识运动员程恪。
在那之前，程恪还只是被许朝朝暗恋的优质学长，是她正谋划着如何寻一个时机表白的体育特长生。而对于一心只想打进国家队的程恪来说，在四年一次的全国运动会上打进前八，是他唯一的机会。
那场比赛，他遇到的是少年天才，刚刚连续三站拿到公开赛冠军的许望。
许朝朝迫于家族任务，在教练席的正后方举着巨大的手幅为自家表哥加油，不过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心中准小舅子和准表哥的提前相见，就是这种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那场比赛以拖入决胜局，许望两分之差惜败告终。而打破了许望连续六个月的不败记录的同龄少年横空出世，震惊了国内外媒体。程恪，也为自己赢得了正式踏入国家队的门票。
灯光落幕，许望说，程恪会是他一生的对手。
彼时的许朝朝还不知道，这句话在不久的将来竟是一语成谶。
那天之后，许朝朝再没在学校里见过程恪，精心谋划的表白日也泡了汤。她只能在每个月和表哥的电话中才能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近况，每年冬天的联赛，也只有在苏城打的那一场才有机会见到。
而十六岁的那个冬日，程恪那张写着“我在北京等你”的字条，便成了许朝朝披荆斩棘头破血流的唯一火种，距离越远，越是反反复复的点燃。
“你在看什么？”
许朝朝想的出神，也不知道浴室的水声是何时停的，程恪又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
她仓皇转身，抬头看他， “我……看到了你的全运会奖牌，苏城的那场比赛，我在观众席。”
程恪很高，尽管许朝朝穿着高筒靴，却仍是比他矮上半个头。两人的距离很近，男生刚洗完的发还未干，有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四目相对，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扑通扑通，几欲突破胸腔。
“许朝朝。”
程恪看她，不知在想什么，只沉沉念她的名字，“哪个朝？”
许朝朝的呼吸猛然慢了半拍。
“朝朝，朝朝暮暮的朝朝。”
程恪没再接话，却是又走近了一步。许朝朝看到他伸出手，凑过身来，向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
她的后腰抵在桌上，想避，却已是避无可避。
许朝朝陡然闭上了眼。
然后她听到身侧传来窸窣的摩擦声，后知后觉，刚才竟只是程恪从自己身后的桌子上取走了一只黑色护臂。
如果地下有条缝，许朝朝觉得自己一定分分钟就能钻进去。
她到底在自作多情什么？
好在程恪已经戴上护臂，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吧，我带你去食堂。”
许朝朝如同大赦，赶紧小跑跟上。
正是饭点，食堂人很多，各个训练队的都有。
方煜已经提前占好了座，招着手让两人过去。许朝朝刚把饭放下，转头就看到了拿着汤匙，皮笑肉不笑的许望。
“我刚才迷路了，那个，正好碰到……”
许朝朝求生欲极强，赶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抢先开口解释。
她这两天可是感觉到了，程恪和自家表哥当真是水火不容的，可她就不明白了，这种体育漫的双男主不该是顶峰相见，英雄相惜吗，怎么到他们这儿就变成谁也看不上谁了？
许望瞥了一眼程恪，又看回许朝朝，“许指导刚才还问起你，要你下午去找一趟他。”
许朝朝点头，如同大赦。
“吃饭吃饭，今天的香酥鸡特别好吃！”
方煜及时出来救场，招呼着几个人坐下。
于是许朝朝发现，许望和方煜的关系居然莫名很和谐，尽管他们的对话都是这样的：
“上午打的周慕诚？”许望问。
“对。”方煜点头。
“又是被零封？”
“没！赢了两局呢，2-4。”
“嗯，有进步，争取下次3-4。”
“我就不能赢一次吗？”方煜弱弱反驳。
“以你现在的水平倒是难。”
………….
尽管方煜努力在活跃饭桌上的气氛，这顿饭还是吃的食不知味。
下午的比赛按时打响。
许朝朝被带过去和各路叔伯打招呼，然后乖巧的站在一旁，听许指导看着场上战局，激情演讲。
“薛凯经验足，但年纪大了，最多再打两年，奥运还是要培养新人。慕诚最近还不错，反手长进了不少，明年的世锦赛应该有点竞争力。许望，周慕诚，程恪，……”
“程恪他，”许朝朝下意识的接话，不过很快意识到不对，咽了咽口水，又加了一句，“和我哥，那个，周慕诚他们，我听说都挺厉害的吧。”
“你哥底子好，聪明，基本功扎实，不过手上的感觉差一点。这手上的感觉吧，平时还好，可如果碰到实力相近，又手感足够好的对手就十分致命了。程恪天赋高，又肯下功夫，不过身上伤太多了，职业生涯应该不会长。慕诚呢，手感好，天赋高，可是太过于聪明……”
“太聪明也不行吗？”
“那要看他的聪明用在什么地方了。”许指导这么回答，末了，总结了一句。
“他们三个，还是都差一点。”
冬日的天，哪怕球馆里暖气开的十足，许朝朝也并不觉得多暖。只是看穿着运动短袖却仍被汗浸湿衣襟的少年们，缓缓出了神。
这几年，这十几年，他们的日复一日，大抵都是这样的吧。
她也曾问过许望，所谓坚持的意义，可表哥只是笑笑，说这不是坚持，是选择，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嗯，选择。
当晚上许朝朝躺在床上念叨着这两个字的时候，手机亮了一亮。
她转身划开。
是程恪———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
“你，你……”
“对不起，”男生松开手，先道歉。他看起来依旧心情差的狠，连带着周遭气压也低的过分，只能最大程度保持礼貌，“如果不把你带走，那些记者会一直跟着你。”
许朝朝糯糯点头。
“右转到头有个门，出去就是食堂，你可以先过去坐，打完比赛大家都会过去。”他继续说道。
电梯就设在楼门口，程恪按下键子，“叮—”，门开了。
他转身，准备上楼，可一只小手却直接拉住了他的羽绒服下摆。
许朝朝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
“我有点怕再碰到那些记者，可以等一下，和你一起过去食堂找我大伯吗？”
程恪的房间在楼层的最里面，也许是早上走的急，窗帘忘了拉开。黑色的帘布将光遮挡在外，房间一片昏暗。
男生将灯点亮。
“我去换件衣服，你可以先坐一会儿，等食堂开了我带你过去。”
“好。”许朝朝乖巧点头，看他拿着一套运动衫走进浴室。
单人公寓不算大，却收拾的整洁。换洗的短袖还晾晒在窗边，许朝朝数了数，大概有七八件的样子。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参加比赛的各种奖杯，许朝朝走过去，一眼就看到那座，“第十二届全国运动会男子乒乓球单打第五名”。
那是两年前，许朝朝陪家人在本市看比赛，第一次认识运动员程恪。
在那之前，程恪还只是被许朝朝暗恋的优质学长，是她正谋划着如何寻一个时机表白的体育特长生。而对于一心只想打进国家队的程恪来说，在四年一次的全国运动会上打进前八，是他唯一的机会。
那场比赛，他遇到的是少年天才，刚刚连续三站拿到公开赛冠军的许望。
许朝朝迫于家族任务，在教练席的正后方举着巨大的手幅为自家表哥加油，不过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心中准小舅子和准表哥的提前相见，就是这种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那场比赛以拖入决胜局，许望两分之差惜败告终。而打破了许望连续六个月的不败记录的同龄少年横空出世，震惊了国内外媒体。程恪，也为自己赢得了正式踏入国家队的门票。
灯光落幕，许望说，程恪会是他一生的对手。
彼时的许朝朝还不知道，这句话在不久的将来竟是一语成谶。
那天之后，许朝朝再没在学校里见过程恪，精心谋划的表白日也泡了汤。她只能在每个月和表哥的电话中才能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近况，每年冬天的联赛，也只有在苏城打的那一场才有机会见到。
而十六岁的那个冬日，程恪那张写着“我在北京等你”的字条，便成了许朝朝披荆斩棘头破血流的唯一火种，距离越远，越是反反复复的点燃。
“你在看什么？”
许朝朝想的出神，也不知道浴室的水声是何时停的，程恪又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
她仓皇转身，抬头看他， “我……看到了你的全运会奖牌，苏城的那场比赛，我在观众席。”
程恪很高，尽管许朝朝穿着高筒靴，却仍是比他矮上半个头。两人的距离很近，男生刚洗完的发还未干，有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四目相对，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扑通扑通，几欲突破胸腔。
“许朝朝。”
程恪看她，不知在想什么，只沉沉念她的名字，“哪个朝？”
许朝朝的呼吸猛然慢了半拍。
“朝朝，朝朝暮暮的朝朝。”
程恪没再接话，却是又走近了一步。许朝朝看到他伸出手，凑过身来，向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
她的后腰抵在桌上，想避，却已是避无可避。
许朝朝陡然闭上了眼。
然后她听到身侧传来窸窣的摩擦声，后知后觉，刚才竟只是程恪从自己身后的桌子上取走了一只黑色护臂。
如果地下有条缝，许朝朝觉得自己一定分分钟就能钻进去。
她到底在自作多情什么？
好在程恪已经戴上护臂，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吧，我带你去食堂。”
许朝朝如同大赦，赶紧小跑跟上。
正是饭点，食堂人很多，各个训练队的都有。
方煜已经提前占好了座，招着手让两人过去。许朝朝刚把饭放下，转头就看到了拿着汤匙，皮笑肉不笑的许望。
“我刚才迷路了，那个，正好碰到……”
许朝朝求生欲极强，赶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抢先开口解释。
她这两天可是感觉到了，程恪和自家表哥当真是水火不容的，可她就不明白了，这种体育漫的双男主不该是顶峰相见，英雄相惜吗，怎么到他们这儿就变成谁也看不上谁了？
许望瞥了一眼程恪，又看回许朝朝，“许指导刚才还问起你，要你下午去找一趟他。”
许朝朝点头，如同大赦。
“吃饭吃饭，今天的香酥鸡特别好吃！”
方煜及时出来救场，招呼着几个人坐下。
于是许朝朝发现，许望和方煜的关系居然莫名很和谐，尽管他们的对话都是这样的：
“上午打的周慕诚？”许望问。
“对。”方煜点头。
“又是被零封？”
“没！赢了两局呢，2-4。”
“嗯，有进步，争取下次3-4。”
“我就不能赢一次吗？”方煜弱弱反驳。
“以你现在的水平倒是难。”
………….
尽管方煜努力在活跃饭桌上的气氛，这顿饭还是吃的食不知味。
下午的比赛按时打响。
许朝朝被带过去和各路叔伯打招呼，然后乖巧的站在一旁，听许指导看着场上战局，激情演讲。
“薛凯经验足，但年纪大了，最多再打两年，奥运还是要培养新人。慕诚最近还不错，反手长进了不少，明年的世锦赛应该有点竞争力。许望，周慕诚，程恪，……”
“程恪他，”许朝朝下意识的接话，不过很快意识到不对，咽了咽口水，又加了一句，“和我哥，那个，周慕诚他们，我听说都挺厉害的吧。”
“你哥底子好，聪明，基本功扎实，不过手上的感觉差一点。这手上的感觉吧，平时还好，可如果碰到实力相近，又手感足够好的对手就十分致命了。程恪天赋高，又肯下功夫，不过身上伤太多了，职业生涯应该不会长。慕诚呢，手感好，天赋高，可是太过于聪明……”
“太聪明也不行吗？”
“那要看他的聪明用在什么地方了。”许指导这么回答，末了，总结了一句。
“他们三个，还是都差一点。”
冬日的天，哪怕球馆里暖气开的十足，许朝朝也并不觉得多暖。只是看穿着运动短袖却仍被汗浸湿衣襟的少年们，缓缓出了神。
这几年，这十几年，他们的日复一日，大抵都是这样的吧。
她也曾问过许望，所谓坚持的意义，可表哥只是笑笑，说这不是坚持，是选择，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嗯，选择。
当晚上许朝朝躺在床上念叨着这两个字的时候，手机亮了一亮。
她转身划开。
是程恪———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