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九年，赵太后病重。
自十年前母子决裂至今，秦王再未踏进甘泉宫中，于是一连数月芈元衣不解带地随侍赵太后身边。
她喂完最后一匙的汤药，将碗递给离歌，便轻轻地将她扶着躺下。
料理完手中的事，她正要起身，衣袖却被赵太后拉住。
她愣怔地望向她，自入咸阳以来她与赵太后鲜有交集。十年前嫪毐叛乱，赵太后虽被接回宫中，她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也鲜少出入甘泉宫。这些时日日夜照料，赵太后虽不曾为难她，也只是淡淡的，如今却拉住她的衣角，眼神带着些许的不舍。
芈元坐回去，轻声问道：“母后可有事吩咐？”
她轻轻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便有些沮丧。
见状芈元宽慰着，“大王忙于政务，待事情有了眉目，大王便来了。”
赵太后闻言只是轻轻摇摇头，气若游丝地开口，“他不会来了，他不愿意见到我。”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对此，芈元也只能沉默地垂下眼睑，“当年之事，即便你们不提，我也知晓，此生他不会再原谅我了，永远不会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芈元拿起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赵太后睁开眼看着她，她很是不解，“每次见你，你都不说话。”
“妾愚钝。”她微微垂着头，神色平静，“不知该说何话，又是否会惹人厌弃，便不说话了。”
赵太后闻言轻笑一声，“你比我聪明。好好与政儿在一处，好好照顾他，他并非是个薄情之人。”她仰面躺着，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被子，似乎在回忆从前，“那时我们什么都没有，我带着他在邯郸苟延残喘、任人欺凌。政儿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她睁着眼，眼底放着一样的光彩，与之前迥然，芈元心下一惊，连忙招呼离歌去找秦王。
她慢慢回忆着，“我们终于到了秦国，可我们还是一无所有。大王厌弃了我，嬴姓宗亲看不起我，华阳太后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衬得我粗鄙不堪。可是我有个好儿子。”她说着，便笑着流出了眼泪，“后来我们什么都有了，可什么都变了。”
芈元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
许久，赵太后偏头看着她，“我有时看着你，当真是羡慕你。你这一生什么苦都不曾吃过，那种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你没有体会过——”说着她便情绪激动地咳嗽起来，芈元连忙扶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她缓过气后，摆了摆手，许久，她踯躅地开口问道：“你，恨过我吗？”
芈元不解地看着她，“恨？妾为何要恨母后？”她慢慢地扶着她躺下，“人生在世，凡尘琐事数不胜数，若是处处要生气、要烦恼，此生都不必过了。妾，”她认真地看着赵太后，“不恨您，也没有必要恨您。”
“是吗？”她轻轻笑着，“那就好，那就好。”她如释重负一般，拉着她的手，叮嘱着，“好好照顾政儿，我把他交给你了。”
“妾自当尽己所能。”她承诺着。
她松了口气，点点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芈元不必回头也能猜到来人，她乖顺地让开了位置，默默地往外退。
秦王走到她面前站定，低头看去，当年风华正茂的母亲如今已经白发苍苍，曾经恶言相向的母亲此刻已经垂垂老矣，他站在原地愣怔了许久，不知是何心绪。许久后，他慢慢跪坐在床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那双曾经庇护他、伤害他的手如今竟然瘦骨嶙峋了，他闭了闭眼，压抑着心里的情绪。
手上不同于芈元手地温热感传来，赵太后慢慢睁开眼，眼底带着笑意，“你来啦。”
秦王睁开眼，方才还复杂的心情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他极力保持镇定，淡淡地开口，“是。”
“那个孩子说你会来的，你果然来了。看来，还是她了解你。”她慢慢缓着气，“华阳太后是疼你的，她的眼光比我的好。”
“那您呢？”秦王开口问道。
如此猝不及防的问题，赵太后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您呢？您疼我吗？”他追问道。
母子二人僵持着，突然赵太后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有些无动于衷。
她的咳嗽声越来越急促，惊动了外间的芈元，她撩开帘子匆匆进来直奔床前，秦王立刻让开了位置。
直到赵太后平复，秦王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抚好赵太后芈元便想离开，将这里交给他们。谁料她刚一动，秦王便开口道：“王后留在这里。”赵太后也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袖。
“诺。”芈元坐立难安地待在原地。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方才的问题母亲忘了便是。”他缓和着气氛。
奈何他说完这句话，屋内更加沉默，芈元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母亲不必担忧寡人，王后会好好照顾寡人。”他沉默片刻后，又跪坐到赵太后身前，“这些年母亲不在，王后十分妥帖。”
赵太后闻言，默不作声，许久才缓缓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便红了眼眶。
“您还有何事要交代？”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赵太后看着他冷漠的面容心渐渐凉了下来，拉住芈元的手也默默垂了下来。
“既无事，寡人前廷还有要事要处理，便先走了。”
赵太后见他要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芈元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
秦王被她拖住脚步，回头看她。
芈元却也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他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身跪坐在原地。
见他坐下，赵太后强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你竟恨我至此？我是你的母亲啊。”
听着赵太后泣血般得控诉，芈元更加惶恐不安，她只恨不得立刻逃走，奈何秦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她无奈动弹不得。
“你的父亲抛弃了我们，是我，在邯郸是我拼命护着你的。赵人羞辱我们、欺凌我们，想要杀我们，是我，是我在保护你啊。”她泣不成声地伏在芈元的肩上，“我们九死一生回到咸阳，可是，他们还在欺负我们——”
“可是到最后不是您抛弃了我吗？”他冷静地开口，“当年邯郸之辱我必会报复，那些羞辱我们的人，我都会一一杀死，您可以放心。还是那一句，母亲，您疼我吗？您是我的母亲吗？武姜当年舍弃郑庄公尚有说辞，那您呢？您的说辞是什么？”
“可那毕竟是我的孩子。”赵太后肝肠寸断。
“我也是你的儿子！”闻言秦王再也无法忍受噌地站起身，芈元惊恐地望着他，“为什么要杀我呢？时至今日，你我母子还剩下什么情分？如今母亲在，寡人在，王后亦在，当年的苦衷母亲可以自陈。”
眼见母子二人冲突加剧，芈元慌忙起身，心惊胆战地走到秦王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秦王深吸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寡人知道了。”
“你是不肯原谅我了。”她闭上了眼。
秦王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却也委婉了些许，“母亲不需要我的原谅。此生，我与您也没有什么缘分了。您生我养我，我自当供养您，这是我的本分。往后，再没有了。”他眼神平和下来，语气也柔软些，说完便跪在地上，芈元见状也一并跪下。
他强忍着内心翻腾的情绪，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头，“母亲。”
芈元与他一起伏跪在地。
许久，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动静，秦王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盯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人。此时他的情绪仿佛被人抽离一般，他镇定自若地起身走到赵太后身边跪下，伸出神擦去她眼角的泪痕，然后起身往外走。
由始至终芈元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只是默默地跪在一旁，愣怔出神。许久，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赵太后，然后起身离开。
跪得太久她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刚一出门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幸而秦王扶了一把。
芈元讶异地看着秦王，对于他的等待很是诧异。
“走吧。”秦王并未解释他的行为，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芈元只能默不作声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只是他如今情绪不佳，虽然极力掩饰却也掩盖不住烦躁的步伐，他在闷头往前走，芈元只得提起裙摆在后边追。
许久秦王停下脚步，偏头正要说话，却见身边无人，回头看去只见芈元小跑赶来。
见秦王停下脚步，芈元加快了步伐，微微喘着气停在秦王身边，静静地等候秦王吩咐。
“是寡人疏忽。”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他解释了一句，“王后可有话要与寡人说？”
这始料未及的提问，让人猝不及防，芈元愣怔地看着他，“妾——”她看着秦王的眼睛，又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妾想散散心，不知大王可否愿意陪同？”
“愿君请而。”
说完二人相伴往前走去。
“王后可曾思念母亲？”秦王问道。
“妾不曾见过母亲。”她答道，“妾对母亲的印象只在母亲的画像上。他们告知妾母亲的模样，妾便知晓了母亲的模样，其余的，妾没有印象。”
秦王想起长秋宫中悬挂的一副女子画像，点点头，“这些年偶有委屈之时，可曾想念过母亲？”
“怎会没有呢？”她轻声说着，“旁人都有母亲，只我没有。年幼时尚且有大祭司陪伴，后来，连大祭司也都不在了。”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听不见一丝的遗憾与委屈，仿佛这都是平常事。
“寡人当年在邯郸受尽屈辱，立誓要一雪前耻。后来申越先生离开了，母亲也与寡人离心，在这世上，寡人也没了亲人。”他背身而立，朝着阳光，“不过王后在，寡人甚感欣慰。”
芈元站在他身后抬起头看着他。
许久，秦王回头看着她，“这座咸阳宫就剩我们了。”说完朝她伸出手。
芈元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一刻，那具壮硕的身体便压在她的肩上，仿佛千斤重，“寡人有些累了。”
“大王若是累了便歇一歇罢。歇一会儿妾便叫醒您。”
“王后要记得叫醒寡人。”说完，他慢慢闭上眼，倚在芈元的肩上。
自十年前母子决裂至今，秦王再未踏进甘泉宫中，于是一连数月芈元衣不解带地随侍赵太后身边。
她喂完最后一匙的汤药，将碗递给离歌，便轻轻地将她扶着躺下。
料理完手中的事，她正要起身，衣袖却被赵太后拉住。
她愣怔地望向她，自入咸阳以来她与赵太后鲜有交集。十年前嫪毐叛乱，赵太后虽被接回宫中，她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也鲜少出入甘泉宫。这些时日日夜照料，赵太后虽不曾为难她，也只是淡淡的，如今却拉住她的衣角，眼神带着些许的不舍。
芈元坐回去，轻声问道：“母后可有事吩咐？”
她轻轻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便有些沮丧。
见状芈元宽慰着，“大王忙于政务，待事情有了眉目，大王便来了。”
赵太后闻言只是轻轻摇摇头，气若游丝地开口，“他不会来了，他不愿意见到我。”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对此，芈元也只能沉默地垂下眼睑，“当年之事，即便你们不提，我也知晓，此生他不会再原谅我了，永远不会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芈元拿起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赵太后睁开眼看着她，她很是不解，“每次见你，你都不说话。”
“妾愚钝。”她微微垂着头，神色平静，“不知该说何话，又是否会惹人厌弃，便不说话了。”
赵太后闻言轻笑一声，“你比我聪明。好好与政儿在一处，好好照顾他，他并非是个薄情之人。”她仰面躺着，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被子，似乎在回忆从前，“那时我们什么都没有，我带着他在邯郸苟延残喘、任人欺凌。政儿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她睁着眼，眼底放着一样的光彩，与之前迥然，芈元心下一惊，连忙招呼离歌去找秦王。
她慢慢回忆着，“我们终于到了秦国，可我们还是一无所有。大王厌弃了我，嬴姓宗亲看不起我，华阳太后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衬得我粗鄙不堪。可是我有个好儿子。”她说着，便笑着流出了眼泪，“后来我们什么都有了，可什么都变了。”
芈元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
许久，赵太后偏头看着她，“我有时看着你，当真是羡慕你。你这一生什么苦都不曾吃过，那种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你没有体会过——”说着她便情绪激动地咳嗽起来，芈元连忙扶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她缓过气后，摆了摆手，许久，她踯躅地开口问道：“你，恨过我吗？”
芈元不解地看着她，“恨？妾为何要恨母后？”她慢慢地扶着她躺下，“人生在世，凡尘琐事数不胜数，若是处处要生气、要烦恼，此生都不必过了。妾，”她认真地看着赵太后，“不恨您，也没有必要恨您。”
“是吗？”她轻轻笑着，“那就好，那就好。”她如释重负一般，拉着她的手，叮嘱着，“好好照顾政儿，我把他交给你了。”
“妾自当尽己所能。”她承诺着。
她松了口气，点点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芈元不必回头也能猜到来人，她乖顺地让开了位置，默默地往外退。
秦王走到她面前站定，低头看去，当年风华正茂的母亲如今已经白发苍苍，曾经恶言相向的母亲此刻已经垂垂老矣，他站在原地愣怔了许久，不知是何心绪。许久后，他慢慢跪坐在床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那双曾经庇护他、伤害他的手如今竟然瘦骨嶙峋了，他闭了闭眼，压抑着心里的情绪。
手上不同于芈元手地温热感传来，赵太后慢慢睁开眼，眼底带着笑意，“你来啦。”
秦王睁开眼，方才还复杂的心情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他极力保持镇定，淡淡地开口，“是。”
“那个孩子说你会来的，你果然来了。看来，还是她了解你。”她慢慢缓着气，“华阳太后是疼你的，她的眼光比我的好。”
“那您呢？”秦王开口问道。
如此猝不及防的问题，赵太后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您呢？您疼我吗？”他追问道。
母子二人僵持着，突然赵太后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有些无动于衷。
她的咳嗽声越来越急促，惊动了外间的芈元，她撩开帘子匆匆进来直奔床前，秦王立刻让开了位置。
直到赵太后平复，秦王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抚好赵太后芈元便想离开，将这里交给他们。谁料她刚一动，秦王便开口道：“王后留在这里。”赵太后也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袖。
“诺。”芈元坐立难安地待在原地。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方才的问题母亲忘了便是。”他缓和着气氛。
奈何他说完这句话，屋内更加沉默，芈元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母亲不必担忧寡人，王后会好好照顾寡人。”他沉默片刻后，又跪坐到赵太后身前，“这些年母亲不在，王后十分妥帖。”
赵太后闻言，默不作声，许久才缓缓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便红了眼眶。
“您还有何事要交代？”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赵太后看着他冷漠的面容心渐渐凉了下来，拉住芈元的手也默默垂了下来。
“既无事，寡人前廷还有要事要处理，便先走了。”
赵太后见他要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芈元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
秦王被她拖住脚步，回头看她。
芈元却也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他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身跪坐在原地。
见他坐下，赵太后强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你竟恨我至此？我是你的母亲啊。”
听着赵太后泣血般得控诉，芈元更加惶恐不安，她只恨不得立刻逃走，奈何秦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她无奈动弹不得。
“你的父亲抛弃了我们，是我，在邯郸是我拼命护着你的。赵人羞辱我们、欺凌我们，想要杀我们，是我，是我在保护你啊。”她泣不成声地伏在芈元的肩上，“我们九死一生回到咸阳，可是，他们还在欺负我们——”
“可是到最后不是您抛弃了我吗？”他冷静地开口，“当年邯郸之辱我必会报复，那些羞辱我们的人，我都会一一杀死，您可以放心。还是那一句，母亲，您疼我吗？您是我的母亲吗？武姜当年舍弃郑庄公尚有说辞，那您呢？您的说辞是什么？”
“可那毕竟是我的孩子。”赵太后肝肠寸断。
“我也是你的儿子！”闻言秦王再也无法忍受噌地站起身，芈元惊恐地望着他，“为什么要杀我呢？时至今日，你我母子还剩下什么情分？如今母亲在，寡人在，王后亦在，当年的苦衷母亲可以自陈。”
眼见母子二人冲突加剧，芈元慌忙起身，心惊胆战地走到秦王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秦王深吸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寡人知道了。”
“你是不肯原谅我了。”她闭上了眼。
秦王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却也委婉了些许，“母亲不需要我的原谅。此生，我与您也没有什么缘分了。您生我养我，我自当供养您，这是我的本分。往后，再没有了。”他眼神平和下来，语气也柔软些，说完便跪在地上，芈元见状也一并跪下。
他强忍着内心翻腾的情绪，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头，“母亲。”
芈元与他一起伏跪在地。
许久，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动静，秦王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盯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人。此时他的情绪仿佛被人抽离一般，他镇定自若地起身走到赵太后身边跪下，伸出神擦去她眼角的泪痕，然后起身往外走。
由始至终芈元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只是默默地跪在一旁，愣怔出神。许久，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赵太后，然后起身离开。
跪得太久她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刚一出门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幸而秦王扶了一把。
芈元讶异地看着秦王，对于他的等待很是诧异。
“走吧。”秦王并未解释他的行为，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芈元只能默不作声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只是他如今情绪不佳，虽然极力掩饰却也掩盖不住烦躁的步伐，他在闷头往前走，芈元只得提起裙摆在后边追。
许久秦王停下脚步，偏头正要说话，却见身边无人，回头看去只见芈元小跑赶来。
见秦王停下脚步，芈元加快了步伐，微微喘着气停在秦王身边，静静地等候秦王吩咐。
“是寡人疏忽。”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他解释了一句，“王后可有话要与寡人说？”
这始料未及的提问，让人猝不及防，芈元愣怔地看着他，“妾——”她看着秦王的眼睛，又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妾想散散心，不知大王可否愿意陪同？”
“愿君请而。”
说完二人相伴往前走去。
“王后可曾思念母亲？”秦王问道。
“妾不曾见过母亲。”她答道，“妾对母亲的印象只在母亲的画像上。他们告知妾母亲的模样，妾便知晓了母亲的模样，其余的，妾没有印象。”
秦王想起长秋宫中悬挂的一副女子画像，点点头，“这些年偶有委屈之时，可曾想念过母亲？”
“怎会没有呢？”她轻声说着，“旁人都有母亲，只我没有。年幼时尚且有大祭司陪伴，后来，连大祭司也都不在了。”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听不见一丝的遗憾与委屈，仿佛这都是平常事。
“寡人当年在邯郸受尽屈辱，立誓要一雪前耻。后来申越先生离开了，母亲也与寡人离心，在这世上，寡人也没了亲人。”他背身而立，朝着阳光，“不过王后在，寡人甚感欣慰。”
芈元站在他身后抬起头看着他。
许久，秦王回头看着她，“这座咸阳宫就剩我们了。”说完朝她伸出手。
芈元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一刻，那具壮硕的身体便压在她的肩上，仿佛千斤重，“寡人有些累了。”
“大王若是累了便歇一歇罢。歇一会儿妾便叫醒您。”
“王后要记得叫醒寡人。”说完，他慢慢闭上眼，倚在芈元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