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马车内。

    赵檐被人捆成人粽,用棉布堵了嘴,闭着眼生无可恋地斜躺在车内,听见上车的声音,倏地睁眼,瞪着言福,发出咆哮: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无耻小人!快放开我!

    言福默默挪了挪屁股,往车门处坐了坐,笑说道:“赵五爷,你是个体面人,这般瞪眼耍狠,不好吧?”

    赵檐心头一梗:“……”

    这厮真的是无耻!无耻至极!

    “赵五爷,考虑得如何了?”言福理齐衣摆,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半倚半靠在扪车壁上,问。

    虽说无奸不商,但其实世人误解。

    无奸不商的“奸”原是小大“尖”,说的是商人用升子盛米时,不会盛平,而是多出一个撮尖头,多给客人一些,随着世道变化,这“尖”就成了“奸”。

    加之大齐律法对商人有颇多限制,以至商人的口碑愈加不好。

    世道如此,从商不易。即便如此,赵檐也不曾干强买强卖的勾当,可言福这个却干了!

    赵檐极为不耻言福这种强盗行为,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喊:“呜呜!”

    ——拒绝!

    “我且帮你算算这笔账。”

    言福挠了挠耳朵,权当没听见,随后极尽忽悠之能,游说道:“赵楼表面上似乎是因着大齐第一皇商的背景和令尊的在朝为官的人脉,得以短期内就在京都立稳脚跟。

    “但其实你我都明白,你不过是借了个幌子。

    “令尊从仕之后好风雅享乐之事,已渐渐放权。而你……”

    她话说一半,随即又将话扯到赵檐身上:“赵五爷,因在家中排行第五,京都商行的人尊你一声五爷。

    “上有四个哥哥,下有三妹一弟。你母家背景平平,而你又不是嫡子长子,故不愿与家中几个哥哥一样守着本家的产业。

    “你自幼习武,是个武学奇才,又称得人指点,在武学上颇有造诣。本想凭武入仕,却遭歹人所害,意外落榜……”

    言福说话时语调惯是平缓,而她在说这段话用词上也是平常,无非就是商人子弟,弃商从武的寻常故事。

    但赵檐却知道,所谓母家背景平平,其实是指他的母亲是个下九流的娼|妓。因善歌舞,长相美艳才被纳入赵府做了妾室。

    后来赵老头子从商入仕,除了商人身份落人口舌,还有纳娼妓为妾也是众人口诛笔伐的一点。

    为了祛除这个污点,赵老头子逼他娘亲吞了金,说是自杀,还伪造了份决绝书,以此堵了言官的嘴。

    那封决绝书他幼年看过,不足百字

    ——妾自知身份低贱,累及官人官声,妾不愿官人难办,遂自行了结,以报官人怜爱之恩。

    决绝书以血为墨,字字含情,句句有意,读者无不生泪,耳畔似有杜鹃啼血之声。

    经历此事时赵檐不过就是个十岁孩童,冷地看着那份落在地上的决绝书,生出了疑惑:手上、腕上无伤口,血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着娘亲扭曲的面庞和嘴角挂着血,又想:莫非是口中的血?可若是口中的血,那必定是吞金之后了。吞金痛苦,还能提笔写下如此工整的决绝书吗?

    那时的赵檐想不通,但随着年岁渐长,很多事也就明白了。至于以武入仕,却落榜……呵。

    “你可知世间之物皆有守恒之象。譬如一个人聪明,其寿命必不长,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慧极易夭,反之则是愚者长寿。再如运气,”言福捻着袖口,徐徐道,“载入史册为后人记住的,谁不是生前历经苦难,屈原放逐、左丘失明、孙子膑脚、韩非囚秦……”

    赵檐翻了个白眼:“……”

    这厮说话总喜欢绕好大一个一圈,听着累耳朵。

    言福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所言已是文不对题,前后不搭,遂匆匆结束,强行扣论点:“正因为他们身前有所执著,耗光运气与所处之世道对抗,才有了逝后的百世流芳。当然,除了他们这些生前苦难,生后享极赞誉的极端的例子,其实大多说人的人生都是起起落落,起落守恒。”

    赵檐额角一突:“……”

    听这种人说话,真累。

    言福观其面色不佳,眉宇间似有不耐烦躁动之色,当即抬手掩唇咳了一声:“我知你想骂什么,可你又不敢骂出声,即便让你现在开口,你也就骂骂我以权谋私、欺男霸女、强买强卖什么的。唉……”

    她长叹了一口:“虽然我这手段使得不光彩,但我是真心想同你合作的。”

    她着重强调了“真心”二字。

    适时,风掀起车帘的一角,有光趁势挤入车厢,映在的她的眼中,本就明媚的桃花眼中光影灿烂,如晶石一般耀眼。

    赵檐忽觉得眼前的人略有些晃眼,让他一时移不开视线。

    ——见鬼。

    “殿下,快到了。”六顺隔着帘子在外面提醒道。

    闻言,言福捏了捏食指的骨节:“和你合作并非临时起意。”

    赵檐错开她的目光:“呜呜!”

    ——鬼信!

    言福挑了挑眉,算是作了回应,继续说:“从你在暗市发出赏金贴,寻找那个太医的下落时,我就留意到你了。

    “起先,我只是好奇。因为那太医的关系背景极其干净,父母早亡,无妻无子,被药馆收留做了学徒,因缘际会之下入了宫,之后凭借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在太医署混得还算过得去。

    “这履历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这说明此人要么是真的干净,要么就是背后之人弄出的假身份。

    “而此时暗市发出赏金贴,两万白银只为要那太医在哪的线索。那发帖之人与太医之间的关系让人忍不住探一探究竟。

    “高价悬赏找人,所找之人又是个医术不凡的太医署戴罪官员,这等忌讳的身份竟还有寻他的人,那么这人要么是曾被他救过的人,要么就是他的背后之人。

    “又思及,背后之人若是丢出棋子,断不会有收子悔棋之举,这无疑是暴露自己。那是他曾经所救之人的几率就更大了些。

    “有了头绪往下查……”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赵檐:“一查就查到了你——赵五爷,京都第一楼赵楼的老板。你们的过往我就不细说了,你是亲历之人。”

    这会儿赵檐沉默着,连“呜”得声音也吝啬给了。

    “你肯定还想问既是暗市,交易为的就是不暴露身份,我又为何假扮客人去赵楼喝茶,是不是?”言福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说,“这事说来话长,当时顺着太医的线查到你,耽搁了些时日,此外还有个意外之喜,我发现有另外一批人也在查太医,很快就查到了太医被关押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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