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规阖眸坐在竹林小筑的一处静室之中，心底已走过百千剑招。
自扬州起西行的这两月间，她无事便会冥想练剑，右手使剑时剑招承转间愈发圆融连贯，已难见那本就微不可察的滞涩之意。
她此行虽为取冷魂钉而来，却也深知，这事并非即刻就能着手。不但她需要将体力、内力、心境都调整并维持在一个相当平稳的状态，而且肖沉璧也需要时间做好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不为别的，只听那时他说的这句话便能知晓此事颇有些凶险：
“妳已承过一次素寒九针，若再来一次……”
“先生且放心。”她那时仍是不动声色，只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受得住。”
与唐澈那般毒入经脉、动不得半分内力情况不同，内力强横者虽仍有寒劲入经脉之危，但对于素寒九针的寒劲确能进行压制乃至逐步抵消化解。
她说这话自不是过于狂妄或是如何——眼下她相比以前虽是大打折扣，但一旦冷魂钉取出、经调养后经脉有所恢复，到那时再以她的内力，控制住素寒九针的寒劲并非难事。
心底最后一招清朗风月落，她长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向来人。
“先生已准备好了？”
肖沉璧稍稍颔首：“不过有些事情，妳须得知晓。”
“先生但说无妨。”
“这冷魂钉钉在内关已有一年之久，纵是取出，以后也无法再以左手提剑。”
“无妨。”她神色淡淡，早已明了这些，“这我自然知晓。我以右手使剑已有一年多，习惯了。”
“取出冷魂钉后至少三日，内力乱行倒逆，妳要按时服药。”
何子规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可以保妳恢复至原先功力的九成。但往后，妳……也怕是再难有所进益。”
“九成？”她轻笑了一声，只道：“先生这一句‘九成’，已不知能让多少人红了眼去。”
四目相对，她神色淡然含笑，却并无半分不甘怨怼。
若是换作别人，此时此刻或许会来上一句“妳似乎变了许多”。
而肖沉璧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未说。
“好。”半晌，他退后一步，垂了眼眸，“半个时辰后，我为妳取冷魂钉。”
···
此前肖沉璧所言此事惟独瞒着他，确是不虚。不说霁月居内定然都清楚此事，只说在能为她取冷魂钉的三人中，孙家就在长安附近太白山，当年孙茹菁与孙素衣又与她所在军队同行，不像他一般被调去洛阳，想来是知道的。
战乱结束后，他回到成都竹林小筑静养，直到风雅楼建立、他得了一块风雅令，也尝借此多次打听她的消息与近况，或往霁月居去了几封信，但无一例外，皆无所获。
以沈亦之的身份，有关霁月居的消息、有关她的近况，自是信手拈来。
不过在这江湖上，风雅楼楼主有意瞒什么事情，也实在是太容易。
药室之内，枕玉琴匣锁扣开启，肖沉璧取出了安放于琴匣内一端的药匣，指尖注入内力，按顺序扣下了一侧暗藏的机关。
药匣上的列格层层向两侧展开，露出最下面一层所藏的锦盒。锦盒特制，大体以天蚕丝锦绣包温玉而成，细处又辅以暖金等物。
打开锦盒，内里是一针袋。透过那几层织物，已能感受到其中透出若有若无的寒凉。
天下“三瑰”之一，素寒九针。
素寒九针本分武器与行医两类，而如今这针袋之中，惟有行医之针。而虽名为“九针”，但并非只有九枚，而是因每次行医之时最多使用九针而得名。
何子规端坐医榻之上，已将腕间药布、外衫、旧战袍“寒鸦魅影”与中衣一并解下。因着便于行动，她上身常习惯打裹带，而为稍后施针，眼下业已拆了下来。
肖沉璧拿着素寒九针走到了她身后，轻拂衣衫坐下。他自小习医，又在这竹林间待得久，身上常年缭绕着淡淡的药与冷竹气息。
上一次于她身上动素寒九针，是她身中慕容荻火箭，烈火燎身、命悬一线。
而此时在她背上，他昔日所见狰狞的烧疤或伤痕都已看不分明，遮于其上的是一只以墨笔勾勒出侧背影、矫健优美的雪狼[1]，狼尾末端渐深成墨色，连生作一株拔地而起的梅。
朱梅盛放，一树艳烈。
无论是雪狼雪白的皮毛还是梅树虬结的枝干与艳红的花，都正好将那些可怖的伤疤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出自于铁如意之手的镂身刺青。
不过，如意针法能与“清风朗月”的墨白双鲤佩、“冰心圣手”的素寒九针同列“三瑰”，从来都不仅仅因为其只是作为洒脱不羁甚至堪称离经叛道而又确实漂亮的装点——如意针法真正无价之处，一向掩在那繁复多样的图案之下。
最左上的一朵朱梅落于左侧肩井穴上。
肩井穴，手少阳三焦经与阳维脉之会。
逆着枝干走向向右，连通两侧肩中俞、肩外俞，两侧秉风亦有朱梅点落。再向下，那些横斜枝干同样贯于背部诸多要穴之间，盛放的梅花花蕊与雪狼身上的墨痕都点在经脉关键处与重要穴位上，而孤狼皮毛与梅树枝干的走向，同样暗合经脉运行之理。
传言，如意针法之下，一幅镂身刺青落，资质平庸者经脉俱通、走火入魔者灵台清明、身负重伤者保全根基。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肖沉璧探察她经脉之时便察觉出与一般伤及八脉交会者的不同。她除了丹田有损、内力略显亏空且易于流失外，其余经脉皆流转如常。
若非有至宝或良药相护，她不会只在短短一年内便恢复至此，还在扬州择菁上夺了魁首。
而他所言保她恢复九成，也自然是以这如意针法对经脉的养护与修补为前提。
说来倒也奇妙——何子规不仅受过一次素寒九针、身上还有铁如意留下的镂身刺青，甚至那已一分为二的墨白双鲤佩，都留有一半在她的剑鞘上。
二十余年前的“三瑰”踪影，竟都得见于一人之身。
素寒针尖于案上那碗呈水红色的药中过了一下，下到了左侧朱梅花蕊中央的肩井穴上。
银针朱梅相衬，一边冷冽，一边艳然。
银针逐一刺下。最后落的，是左腕间的间使穴与大陵穴。
施针步骤已成，寒劲入经脉，将顺其流向内关穴处，逼出冷魂钉。
然而，至取出冷魂钉，还差一步。
此前与那碗经由一个多时辰仍还泛着温的水红色药汤一并放于案间的，还有一套特制的刀具，分玉石刀刃与银质刀柄。
她默然垂眸，看着那过了烛焰却仍还沁着些许凉意的玉石薄刃刀尖纵向切入自己掌侧腕间。执刀的手清瘦纤长、骨节分明，还带着些许常年拈针握剑而生的薄茧。
刀下只在皮肉间开了半寸长短，刀尖直切至冷魂钉所在。
沾了血的玉石刀片投入盛着清水的银盆中，肖沉璧轻托着她的手，静待冷魂钉慢慢脱离。她腕间冷寒、皮肉略僵，察知不到他的指尖是否如往常一般凉，惟能清楚地感知冷魂钉在在自己左腕骨间血肉中渐渐松动，被那无形的寒劲缓慢地一点点推出去。
冷魂钉不过刚移了丝毫，内力便骤然一涌，似乎就要顺着腕上经脉破损处泄出。肖沉璧神色淡然，只将她腕上间使、大陵两处的银针刺深了些许。
将泄未泄的内力似乎被忽而霸道的寒劲凝住，阻于内关之前。冷魂钉与素寒九针隐有共鸣，钉上寒意愈来愈重，卷漫上其周血肉骨骼。
但纵然如此，那冷魂钉仍被不可逆转地一点一点推出，腕上开的刀口间已隐隐可见泛着寒光的钉头。
冷魂钉与素寒九针本同出一体，此时此刻却似水火不容，两道冷意与寒劲于她经脉间抵死拼杀，非有个你死我活方能作罢。
她额间渐渐沁出冷汗。
若说此前强动左腕、调行内力之时，那痛如冰川碾过，此时则不仅有寒冰碾碎腕骨成齑粉，更有自长空倾泻而下的冰瀑尽数冲于腕间一点，冰作尖锥捣烂血脉、厚钝冷铁锯过筋肉。
而寒劲如刀，寸寸刮骨。
骨若万年坚冰碎，血若山巅融雪水，那阻滞半路的内力与愈发凶猛的寒劲则如万丈山巅断崖间凛冽的风。
经脉里的寒劲不止局限于腕上，更还在她全身经脉中默不作声地磋磨而过。
钉头已自刀口中露了出来。
贯入腕间经脉并埋于骨血中的冷魂钉着实太难对付，此时竹林内已是深深夜色寂然，近两个时辰过去，冷魂钉不过才被逼出一半。
肖沉璧的手一动不动地稳在她腕背下，凝视着那正缓慢离体的冷魂钉，只时而调整她身上的素寒九针，以确保她内力不会轻易顺内关外泄，或是突然错乱伤及经脉。
待冷魂钉脱出约有三分之二，他尽数取了何子规背上的针，披了“寒鸦魅影”在她肩头，复将她腕间二针再度深入几分。
月色悄然西落，竹笕清泉长流。
冷魂钉彻底离体的那一刻，素寒九针随之取出，她的左手倏然攥紧。
一时无论是呼啸而起、刹那错行狂乱的内力，还是尚未消散正于经脉中躁动的寒劲，都被压制下去。
先前因素寒九针凝滞的血，自那一道刀口顺着手腕缓缓淌下。
那染着血的、不过七分左右长的寒钉，掉落在了医榻之间。
自扬州起西行的这两月间，她无事便会冥想练剑，右手使剑时剑招承转间愈发圆融连贯，已难见那本就微不可察的滞涩之意。
她此行虽为取冷魂钉而来，却也深知，这事并非即刻就能着手。不但她需要将体力、内力、心境都调整并维持在一个相当平稳的状态，而且肖沉璧也需要时间做好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不为别的，只听那时他说的这句话便能知晓此事颇有些凶险：
“妳已承过一次素寒九针，若再来一次……”
“先生且放心。”她那时仍是不动声色，只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受得住。”
与唐澈那般毒入经脉、动不得半分内力情况不同，内力强横者虽仍有寒劲入经脉之危，但对于素寒九针的寒劲确能进行压制乃至逐步抵消化解。
她说这话自不是过于狂妄或是如何——眼下她相比以前虽是大打折扣，但一旦冷魂钉取出、经调养后经脉有所恢复，到那时再以她的内力，控制住素寒九针的寒劲并非难事。
心底最后一招清朗风月落，她长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向来人。
“先生已准备好了？”
肖沉璧稍稍颔首：“不过有些事情，妳须得知晓。”
“先生但说无妨。”
“这冷魂钉钉在内关已有一年之久，纵是取出，以后也无法再以左手提剑。”
“无妨。”她神色淡淡，早已明了这些，“这我自然知晓。我以右手使剑已有一年多，习惯了。”
“取出冷魂钉后至少三日，内力乱行倒逆，妳要按时服药。”
何子规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可以保妳恢复至原先功力的九成。但往后，妳……也怕是再难有所进益。”
“九成？”她轻笑了一声，只道：“先生这一句‘九成’，已不知能让多少人红了眼去。”
四目相对，她神色淡然含笑，却并无半分不甘怨怼。
若是换作别人，此时此刻或许会来上一句“妳似乎变了许多”。
而肖沉璧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未说。
“好。”半晌，他退后一步，垂了眼眸，“半个时辰后，我为妳取冷魂钉。”
···
此前肖沉璧所言此事惟独瞒着他，确是不虚。不说霁月居内定然都清楚此事，只说在能为她取冷魂钉的三人中，孙家就在长安附近太白山，当年孙茹菁与孙素衣又与她所在军队同行，不像他一般被调去洛阳，想来是知道的。
战乱结束后，他回到成都竹林小筑静养，直到风雅楼建立、他得了一块风雅令，也尝借此多次打听她的消息与近况，或往霁月居去了几封信，但无一例外，皆无所获。
以沈亦之的身份，有关霁月居的消息、有关她的近况，自是信手拈来。
不过在这江湖上，风雅楼楼主有意瞒什么事情，也实在是太容易。
药室之内，枕玉琴匣锁扣开启，肖沉璧取出了安放于琴匣内一端的药匣，指尖注入内力，按顺序扣下了一侧暗藏的机关。
药匣上的列格层层向两侧展开，露出最下面一层所藏的锦盒。锦盒特制，大体以天蚕丝锦绣包温玉而成，细处又辅以暖金等物。
打开锦盒，内里是一针袋。透过那几层织物，已能感受到其中透出若有若无的寒凉。
天下“三瑰”之一，素寒九针。
素寒九针本分武器与行医两类，而如今这针袋之中，惟有行医之针。而虽名为“九针”，但并非只有九枚，而是因每次行医之时最多使用九针而得名。
何子规端坐医榻之上，已将腕间药布、外衫、旧战袍“寒鸦魅影”与中衣一并解下。因着便于行动，她上身常习惯打裹带，而为稍后施针，眼下业已拆了下来。
肖沉璧拿着素寒九针走到了她身后，轻拂衣衫坐下。他自小习医，又在这竹林间待得久，身上常年缭绕着淡淡的药与冷竹气息。
上一次于她身上动素寒九针，是她身中慕容荻火箭，烈火燎身、命悬一线。
而此时在她背上，他昔日所见狰狞的烧疤或伤痕都已看不分明，遮于其上的是一只以墨笔勾勒出侧背影、矫健优美的雪狼[1]，狼尾末端渐深成墨色，连生作一株拔地而起的梅。
朱梅盛放，一树艳烈。
无论是雪狼雪白的皮毛还是梅树虬结的枝干与艳红的花，都正好将那些可怖的伤疤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出自于铁如意之手的镂身刺青。
不过，如意针法能与“清风朗月”的墨白双鲤佩、“冰心圣手”的素寒九针同列“三瑰”，从来都不仅仅因为其只是作为洒脱不羁甚至堪称离经叛道而又确实漂亮的装点——如意针法真正无价之处，一向掩在那繁复多样的图案之下。
最左上的一朵朱梅落于左侧肩井穴上。
肩井穴，手少阳三焦经与阳维脉之会。
逆着枝干走向向右，连通两侧肩中俞、肩外俞，两侧秉风亦有朱梅点落。再向下，那些横斜枝干同样贯于背部诸多要穴之间，盛放的梅花花蕊与雪狼身上的墨痕都点在经脉关键处与重要穴位上，而孤狼皮毛与梅树枝干的走向，同样暗合经脉运行之理。
传言，如意针法之下，一幅镂身刺青落，资质平庸者经脉俱通、走火入魔者灵台清明、身负重伤者保全根基。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肖沉璧探察她经脉之时便察觉出与一般伤及八脉交会者的不同。她除了丹田有损、内力略显亏空且易于流失外，其余经脉皆流转如常。
若非有至宝或良药相护，她不会只在短短一年内便恢复至此，还在扬州择菁上夺了魁首。
而他所言保她恢复九成，也自然是以这如意针法对经脉的养护与修补为前提。
说来倒也奇妙——何子规不仅受过一次素寒九针、身上还有铁如意留下的镂身刺青，甚至那已一分为二的墨白双鲤佩，都留有一半在她的剑鞘上。
二十余年前的“三瑰”踪影，竟都得见于一人之身。
素寒针尖于案上那碗呈水红色的药中过了一下，下到了左侧朱梅花蕊中央的肩井穴上。
银针朱梅相衬，一边冷冽，一边艳然。
银针逐一刺下。最后落的，是左腕间的间使穴与大陵穴。
施针步骤已成，寒劲入经脉，将顺其流向内关穴处，逼出冷魂钉。
然而，至取出冷魂钉，还差一步。
此前与那碗经由一个多时辰仍还泛着温的水红色药汤一并放于案间的，还有一套特制的刀具，分玉石刀刃与银质刀柄。
她默然垂眸，看着那过了烛焰却仍还沁着些许凉意的玉石薄刃刀尖纵向切入自己掌侧腕间。执刀的手清瘦纤长、骨节分明，还带着些许常年拈针握剑而生的薄茧。
刀下只在皮肉间开了半寸长短，刀尖直切至冷魂钉所在。
沾了血的玉石刀片投入盛着清水的银盆中，肖沉璧轻托着她的手，静待冷魂钉慢慢脱离。她腕间冷寒、皮肉略僵，察知不到他的指尖是否如往常一般凉，惟能清楚地感知冷魂钉在在自己左腕骨间血肉中渐渐松动，被那无形的寒劲缓慢地一点点推出去。
冷魂钉不过刚移了丝毫，内力便骤然一涌，似乎就要顺着腕上经脉破损处泄出。肖沉璧神色淡然，只将她腕上间使、大陵两处的银针刺深了些许。
将泄未泄的内力似乎被忽而霸道的寒劲凝住，阻于内关之前。冷魂钉与素寒九针隐有共鸣，钉上寒意愈来愈重，卷漫上其周血肉骨骼。
但纵然如此，那冷魂钉仍被不可逆转地一点一点推出，腕上开的刀口间已隐隐可见泛着寒光的钉头。
冷魂钉与素寒九针本同出一体，此时此刻却似水火不容，两道冷意与寒劲于她经脉间抵死拼杀，非有个你死我活方能作罢。
她额间渐渐沁出冷汗。
若说此前强动左腕、调行内力之时，那痛如冰川碾过，此时则不仅有寒冰碾碎腕骨成齑粉，更有自长空倾泻而下的冰瀑尽数冲于腕间一点，冰作尖锥捣烂血脉、厚钝冷铁锯过筋肉。
而寒劲如刀，寸寸刮骨。
骨若万年坚冰碎，血若山巅融雪水，那阻滞半路的内力与愈发凶猛的寒劲则如万丈山巅断崖间凛冽的风。
经脉里的寒劲不止局限于腕上，更还在她全身经脉中默不作声地磋磨而过。
钉头已自刀口中露了出来。
贯入腕间经脉并埋于骨血中的冷魂钉着实太难对付，此时竹林内已是深深夜色寂然，近两个时辰过去，冷魂钉不过才被逼出一半。
肖沉璧的手一动不动地稳在她腕背下，凝视着那正缓慢离体的冷魂钉，只时而调整她身上的素寒九针，以确保她内力不会轻易顺内关外泄，或是突然错乱伤及经脉。
待冷魂钉脱出约有三分之二，他尽数取了何子规背上的针，披了“寒鸦魅影”在她肩头，复将她腕间二针再度深入几分。
月色悄然西落，竹笕清泉长流。
冷魂钉彻底离体的那一刻，素寒九针随之取出，她的左手倏然攥紧。
一时无论是呼啸而起、刹那错行狂乱的内力，还是尚未消散正于经脉中躁动的寒劲，都被压制下去。
先前因素寒九针凝滞的血，自那一道刀口顺着手腕缓缓淌下。
那染着血的、不过七分左右长的寒钉，掉落在了医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