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估计最近有点贪嘴，吃的多消化不好了。”隋宁收起听诊器，拍了拍大金毛的脑袋，“胡豆，以后可别那么贪吃了！”
胡豆三岁多，养的油光水滑的，淘气的很，这会儿病恹恹的躺在诊床上，不耽误它呜呜咽咽的朝人卖萌撒娇，大毛尾巴朝着主人一甩一甩。
它的主人是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孩，眉眼没长开，这会儿一边揪它尾巴玩，一边低头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医嘱。
护士带着金毛和主人去外边拿药，隋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脱了大褂，准备出去吃午饭，吹了一上午的空调，这会儿有点头疼，热气迎面扑过来，差点将他赶回玻璃门里。
诊所旁边没有吃饭的地方，要走出巷子去街上，天气好的时候大家都乐意走一段，夏天热的蒸发，一般都点外卖解决了。上午同事问他要不要一起，他没同意，总觉得自己坐了一上午需要运动，天热了人和宠物都容易生病，他一上午看了好些肠胃不调的，好像自己也有点胸闷难受了起来。
外面很热，沿巷子走出去是一大排树荫，不晒，有风的时候很舒服，连一路追着人嘶叫的蝉鸣都显得没那么烦躁了。
苏绽昨天问他，能不能将小黑送到他那寄养几天。
这不是第一次了，一开始是两三天、后来一周，再后来半个月，小黑几乎要成了他诊所里养的猫了，诊所毕竟不是宠物店，长期寄养多有不便。
他怀疑苏绽想弃养，回复要跟同事商量。
这类事情他见的并不少，生活里变数太多，人心复杂，要搬家了、生病了、烦了，任何一个理由都有可能导致宠物被抛弃，好一点的送人，更过分的就直接扔了，好像那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样可有可无的物件。
他没想过苏绽会这样，当时她坐在夜晚的寒风里，怀抱着一只病恹恹的猫，猫眼睛和人眼睛都耷拉着，可怜又可爱，她会问给猫结扎是不是太残忍，嫌弃它不爱洗澡又哄着它给它吹毛。
婚礼上她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一直刻在他心里，那一眼很复杂，哀怨缱绻、又暖又凉，像一根缠绵柔韧的细丝，将人严丝合缝的包裹住，明明留了很多空间，却让人觉得无处可去。
爱起始于怜悯，妹妹曾说他烦人，总爱板着脸教育人、扯许多看似高深的道理，看谁都像小动物似的，需要照顾、需要包容，总归不把人当人看。
他听得好笑，只觉得妹妹叛逆上头，完全不讲道理，明明是同龄人，苏绽比她成熟懂事太多，但他忘记了，苏绽曾经不止一次的表达过对妹妹的羡慕。
他会追苏绽，多半是感情和好奇心驱使，小半是被丽姐推着，婚姻问题是所有大龄单身青年面临的共同难题，而做媒便是所有幸福已婚男女的共同爱好。
苏绽的拒绝并非意料之外，他事后回想起来，对于苏绽而言，他不算直接的表白大概苍白又莽撞，她眼里看见的不是他，心里有的更不是他。
人的心是一间仅容一人居住的房子，非得等上一个搬出去了，下一个才能进来，否则谁都不舒服，他本就不执着于住进去，如此更是淡了心思。
大概妹妹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他天生骄傲、带着怜悯众生的姿态，希望小动物们不生病不挨饿不受伤、傻乎乎的快乐，被人爱护的幸福。
不会说话的老板娘给他上了凉面和小菜就坐到柜台里边摘豆角去了，一心两用，电视里放着一部叫《古剑奇谭》电视剧，家里妹妹也在看，一边跟着剧情流泪一边垂涎好看的脸。
老板娘看的很认真，邻桌客人叫了两次才应，忙完停下来的时候电视进了广告，她拿了碗绿豆汤过来给隋宁，人也在对面坐下了。
“我新做了萝卜干，要不要给你女朋友拿点？”老板娘手势比划的飞快，隋宁只是大学做志愿者时学了点手语，有点跟不上，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看懂。
老板娘放慢速度又比划了一遍，他才勉强看懂：“女朋友？”
“你之前带来吃饭的女孩！她挺喜欢我家的萝卜干的，之后也常来，只是最近没见过了。”老板娘比比划划一长串，隋宁看了半天才明白，但不欲多做解释。
这家面馆他自己一个人常来，也就带苏绽来过一次，没想到老板娘会记得清楚，更没想到苏绽还会自己过来，明明她觉得汤头太咸、面条太硬不合胃口。
空手来吃饭，走的时候多了袋萝卜干，脆里带韧的萝卜外面沾着一层干料，据说是老板娘秘制的，微辣带咸，还有点草药的香气，爽口开胃，很适合夏天配面吃。
既然是送给别人的，总不好自己私吞了，沿着树荫一路走回去，他给苏绽发了萝卜干的照片，约了明天店里见，她把小黑带过来。
会不嫌麻烦的光顾一家自己不喜欢的小面馆，会顾及不会说话的老板娘学几句手语，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弃养宠物的，可能是太忙、可能要出门，肯定有她的理由。
下午不太忙，他趁着空跟同事清点药库，准备进一批新药，手机放在办公室没带在身上，忙完出来才发现有好几个嫂子的电话。
担心有什么急事，他很快回了电话过去，那边响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先听见孩子哭闹的声音，之后才是人说话：“隋宁啊！苏绽是不是又找你帮忙了？”
“晨晨还好吧？我听他哭呢？”看来不是什么急事，隋宁放下心来，记挂那头哭惨了的小侄儿。
“没事儿，走路摔了一跤，摔在海绵垫上都不疼，撒娇呢！”丽姐那头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声音远了一点，丽姐让晨晨叫小叔，小孩支吾了几声，也听不清叫没叫，哭声好歹是停了。
“不是什么大事，帮她照顾猫一阵子。”这事没什么不好说的，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再正常不过，隋宁就照实说了。
“哎哟，你可别再帮忙了！她现在心飘着定不下来，我们什么都帮她搞定了，她更没顾忌了。”丽姐话音骤高、又急又密的，“我该劝的该说的都说了，怎么说都说不听，我真是没办法了。”
“嫂子你说慢点，我都没听懂，到底什么事？”隋宁听的一头雾水，“你跟苏绽起矛盾了？”
丽姐自己也很矛盾，苏绽的私事不好由她来告诉外人，可苏绽明天又请了大假，要去周边几个城市找莫子桉，莫子桉失踪至今，踪迹全无，她大海捞针似的到处找，全是无用功。
她掐头去尾的说了大致情况，让隋宁帮着劝劝苏绽，她哥哥是个成年男人，要去哪干什么，都是他自己决定的，不联系苏绽只可能是因为他不愿意，苏绽这样一意孤行，除了浪费钱和时间，别无用处。
挂了电话，隋宁这才知道苏绽上个月一直将猫寄养在诊所的原因，甚至小黑也受了主人的情绪感染，躁动不安，跟其它猫狗打架，好几次伸爪子要抓人，要不是拦的快少不得见血。
他知道苏绽有个哥哥，苏绽告诉过他，但却从来没提过人在哪里，如今骤然知道失踪的消息，先是感同身受的着急，代入自己，要是妹妹失踪了，他肯定也会上天入地的找。
可丽姐的说法也很有道理，苏绽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到处跑累不说、还可能遇到危险，一走就一个一个月，家里的事、店里的事全都丢下了，朝不保夕的。
他在脑子里酝酿了半天，决定见面的时候跟她好好聊聊，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苏绽这几天一直在准备出门的事情，早上跑步就暂时中断了，起床后先收拾房间，吃早饭，准备出门的时候还得先在门口一会儿，透过猫眼往走廊里看看，确认走廊里没人，不会碰见对门邻居才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
她今天得带着猫去店里，晚上好送到隋宁那，刚按了电梯，猫突然动了一下，才意识到要出门似的喵了两声，她吓了一跳，差点想去捂嘴，一边转头看邻居家门，一边加紧按了两下电梯按钮，祈祷别突然有人出来，尤其是聪聪。
小黑在猫包里呆的好好的，下楼的时候又叫了几声，不过这会儿已经过了出门上班的高峰，她一路过去没碰见什么人，不然小黑可能会叫的更夸张。
它最近很有点人来疯的架势，不像以前那样不爱搭理人，碰见逗它的就甩甩尾巴、开心了还翻肚皮给人看，叫声也越来越软乎，甚至学会了跟同类异类打招呼，小区的人大概也是看它习惯了，没像之前那样排斥，交到了几个猫朋狗友，路上碰见了都得上去凑凑、互相闻一闻味道，再不济也得叫几声打个招呼。
“都怪你，招蜂引蝶的，我都快留不住你了！”带着猫不好坐公交，她打了辆车，后座上将猫包开了一半，恨恨的戳小黑脑门儿，“就你招人喜欢，招可怜小孩喜欢，我把你送他算了？”
小黑喵了一声没理她，撇开脑袋想往窗外看，侧脸圆乎乎、小胡子一抖一抖的，脖子上系着红绳铃铛，莫名带着些矜持的贵气，谁能想到它曾是只流浪猫呢？
苏绽看向窗外，不自觉的摸着猫脑袋，它从小脑袋就小，现在大了胖了，脑袋也还是很小，她一只手掌就能抓住它，摘果子似的把在手里磋磨，小黑心情好的时候会拿脑袋顶她，人和猫互相较劲，能玩好半天。
这小脑袋还记不记得自己到处流浪的时候？会不会怀念流浪时的自由自在？那时它拥有整片山林，如今只能在十几平的小客厅巡视。它夜里是不是也像人一样、想起许多旧事，所以上蹿下跳、辗转难眠？
谁又能想到，它从一只受人嫌弃的不详猫变成一只被人争抢的宝贝猫呢？
聪聪喜欢小黑，经常抱在怀里玩，两家离的近，她从旁观察了几次，发现聪聪对宠物比对人有耐心的多，手上会收着劲儿，不会像有些小孩一样卡脖子扯尾巴，于是偶尔将猫借给他玩，甚至让小黑在他家里过夜，她也能因此获得几夜的安宁，不被客厅的动静吵的心烦。
但前天顾老太突然提出，能不能把小黑给她们家养，说聪聪实在喜欢它。
当时小黑正在聪聪怀里打哈欠，冲她懒懒的动了动耳朵、尾巴甩了一下，心安理得的又趴了回去，好像那原本就是它的家。
苏绽瞬间心情就不好了，像是从百米山崖坠向谷底，拍在礁石上，碎的四分五裂，脸上的笑保持不住、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小黑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来到她身边，是她准备给莫子桉的惊喜，人和猫互相折磨也彼此治愈，如今已是她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她的小猫、她的家人，她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应对这种直白唐突。
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还在响，小猪们在草地上跳舞唱歌、一片欢乐：“聪聪有自闭症，三岁之前每天说话不超过三句，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和动物亲近，医生说跟小动物互动玩耍对他有好处，我们带他走遍了花鸟市场，太贵的品种买不起，土猫土狗他也没有看上的，总是缺一点缘分，小黑是他唯一主动接触，有反应又不会激动过度的动物。”
苏绽有点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老太太这话一出，好像她不同意就是她不对了：“小黑又傻又懒，还爱挠人，也不是什么品种猫，它·······”
“聪聪喜欢它！”没等她绞尽脑汁想出的理由说完，老太太一开口就堵住了她，“看他们玩的多好！”
顾老太试着朝小黑伸手，被聪聪“啪”的一下挡开，小手一下下捋着猫耳朵，还低头在猫脑袋上亲了一下，这是小黑从未有过的待遇。
苏绽听到它胸膛里咕嘟咕嘟的动静，像是水开了似的，绿眼睛惬意的眯缝了起来。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大为惊异，以为在烧开水，又怕是它有什么毛病，请教了养猫的同事才知道，这是猫兴奋的表现，说明它很开心。
小黑确实很开心，聪聪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偶尔跟着动画片念几句歌词，苏绽进门的时候叫了声阿姨，还默默的将茶几上的果盘推到苏绽面前。
不知道平时怎么样，但至少今晚他很正常，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好。
胡豆三岁多，养的油光水滑的，淘气的很，这会儿病恹恹的躺在诊床上，不耽误它呜呜咽咽的朝人卖萌撒娇，大毛尾巴朝着主人一甩一甩。
它的主人是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孩，眉眼没长开，这会儿一边揪它尾巴玩，一边低头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医嘱。
护士带着金毛和主人去外边拿药，隋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脱了大褂，准备出去吃午饭，吹了一上午的空调，这会儿有点头疼，热气迎面扑过来，差点将他赶回玻璃门里。
诊所旁边没有吃饭的地方，要走出巷子去街上，天气好的时候大家都乐意走一段，夏天热的蒸发，一般都点外卖解决了。上午同事问他要不要一起，他没同意，总觉得自己坐了一上午需要运动，天热了人和宠物都容易生病，他一上午看了好些肠胃不调的，好像自己也有点胸闷难受了起来。
外面很热，沿巷子走出去是一大排树荫，不晒，有风的时候很舒服，连一路追着人嘶叫的蝉鸣都显得没那么烦躁了。
苏绽昨天问他，能不能将小黑送到他那寄养几天。
这不是第一次了，一开始是两三天、后来一周，再后来半个月，小黑几乎要成了他诊所里养的猫了，诊所毕竟不是宠物店，长期寄养多有不便。
他怀疑苏绽想弃养，回复要跟同事商量。
这类事情他见的并不少，生活里变数太多，人心复杂，要搬家了、生病了、烦了，任何一个理由都有可能导致宠物被抛弃，好一点的送人，更过分的就直接扔了，好像那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样可有可无的物件。
他没想过苏绽会这样，当时她坐在夜晚的寒风里，怀抱着一只病恹恹的猫，猫眼睛和人眼睛都耷拉着，可怜又可爱，她会问给猫结扎是不是太残忍，嫌弃它不爱洗澡又哄着它给它吹毛。
婚礼上她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一直刻在他心里，那一眼很复杂，哀怨缱绻、又暖又凉，像一根缠绵柔韧的细丝，将人严丝合缝的包裹住，明明留了很多空间，却让人觉得无处可去。
爱起始于怜悯，妹妹曾说他烦人，总爱板着脸教育人、扯许多看似高深的道理，看谁都像小动物似的，需要照顾、需要包容，总归不把人当人看。
他听得好笑，只觉得妹妹叛逆上头，完全不讲道理，明明是同龄人，苏绽比她成熟懂事太多，但他忘记了，苏绽曾经不止一次的表达过对妹妹的羡慕。
他会追苏绽，多半是感情和好奇心驱使，小半是被丽姐推着，婚姻问题是所有大龄单身青年面临的共同难题，而做媒便是所有幸福已婚男女的共同爱好。
苏绽的拒绝并非意料之外，他事后回想起来，对于苏绽而言，他不算直接的表白大概苍白又莽撞，她眼里看见的不是他，心里有的更不是他。
人的心是一间仅容一人居住的房子，非得等上一个搬出去了，下一个才能进来，否则谁都不舒服，他本就不执着于住进去，如此更是淡了心思。
大概妹妹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他天生骄傲、带着怜悯众生的姿态，希望小动物们不生病不挨饿不受伤、傻乎乎的快乐，被人爱护的幸福。
不会说话的老板娘给他上了凉面和小菜就坐到柜台里边摘豆角去了，一心两用，电视里放着一部叫《古剑奇谭》电视剧，家里妹妹也在看，一边跟着剧情流泪一边垂涎好看的脸。
老板娘看的很认真，邻桌客人叫了两次才应，忙完停下来的时候电视进了广告，她拿了碗绿豆汤过来给隋宁，人也在对面坐下了。
“我新做了萝卜干，要不要给你女朋友拿点？”老板娘手势比划的飞快，隋宁只是大学做志愿者时学了点手语，有点跟不上，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看懂。
老板娘放慢速度又比划了一遍，他才勉强看懂：“女朋友？”
“你之前带来吃饭的女孩！她挺喜欢我家的萝卜干的，之后也常来，只是最近没见过了。”老板娘比比划划一长串，隋宁看了半天才明白，但不欲多做解释。
这家面馆他自己一个人常来，也就带苏绽来过一次，没想到老板娘会记得清楚，更没想到苏绽还会自己过来，明明她觉得汤头太咸、面条太硬不合胃口。
空手来吃饭，走的时候多了袋萝卜干，脆里带韧的萝卜外面沾着一层干料，据说是老板娘秘制的，微辣带咸，还有点草药的香气，爽口开胃，很适合夏天配面吃。
既然是送给别人的，总不好自己私吞了，沿着树荫一路走回去，他给苏绽发了萝卜干的照片，约了明天店里见，她把小黑带过来。
会不嫌麻烦的光顾一家自己不喜欢的小面馆，会顾及不会说话的老板娘学几句手语，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弃养宠物的，可能是太忙、可能要出门，肯定有她的理由。
下午不太忙，他趁着空跟同事清点药库，准备进一批新药，手机放在办公室没带在身上，忙完出来才发现有好几个嫂子的电话。
担心有什么急事，他很快回了电话过去，那边响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先听见孩子哭闹的声音，之后才是人说话：“隋宁啊！苏绽是不是又找你帮忙了？”
“晨晨还好吧？我听他哭呢？”看来不是什么急事，隋宁放下心来，记挂那头哭惨了的小侄儿。
“没事儿，走路摔了一跤，摔在海绵垫上都不疼，撒娇呢！”丽姐那头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声音远了一点，丽姐让晨晨叫小叔，小孩支吾了几声，也听不清叫没叫，哭声好歹是停了。
“不是什么大事，帮她照顾猫一阵子。”这事没什么不好说的，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再正常不过，隋宁就照实说了。
“哎哟，你可别再帮忙了！她现在心飘着定不下来，我们什么都帮她搞定了，她更没顾忌了。”丽姐话音骤高、又急又密的，“我该劝的该说的都说了，怎么说都说不听，我真是没办法了。”
“嫂子你说慢点，我都没听懂，到底什么事？”隋宁听的一头雾水，“你跟苏绽起矛盾了？”
丽姐自己也很矛盾，苏绽的私事不好由她来告诉外人，可苏绽明天又请了大假，要去周边几个城市找莫子桉，莫子桉失踪至今，踪迹全无，她大海捞针似的到处找，全是无用功。
她掐头去尾的说了大致情况，让隋宁帮着劝劝苏绽，她哥哥是个成年男人，要去哪干什么，都是他自己决定的，不联系苏绽只可能是因为他不愿意，苏绽这样一意孤行，除了浪费钱和时间，别无用处。
挂了电话，隋宁这才知道苏绽上个月一直将猫寄养在诊所的原因，甚至小黑也受了主人的情绪感染，躁动不安，跟其它猫狗打架，好几次伸爪子要抓人，要不是拦的快少不得见血。
他知道苏绽有个哥哥，苏绽告诉过他，但却从来没提过人在哪里，如今骤然知道失踪的消息，先是感同身受的着急，代入自己，要是妹妹失踪了，他肯定也会上天入地的找。
可丽姐的说法也很有道理，苏绽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到处跑累不说、还可能遇到危险，一走就一个一个月，家里的事、店里的事全都丢下了，朝不保夕的。
他在脑子里酝酿了半天，决定见面的时候跟她好好聊聊，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苏绽这几天一直在准备出门的事情，早上跑步就暂时中断了，起床后先收拾房间，吃早饭，准备出门的时候还得先在门口一会儿，透过猫眼往走廊里看看，确认走廊里没人，不会碰见对门邻居才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
她今天得带着猫去店里，晚上好送到隋宁那，刚按了电梯，猫突然动了一下，才意识到要出门似的喵了两声，她吓了一跳，差点想去捂嘴，一边转头看邻居家门，一边加紧按了两下电梯按钮，祈祷别突然有人出来，尤其是聪聪。
小黑在猫包里呆的好好的，下楼的时候又叫了几声，不过这会儿已经过了出门上班的高峰，她一路过去没碰见什么人，不然小黑可能会叫的更夸张。
它最近很有点人来疯的架势，不像以前那样不爱搭理人，碰见逗它的就甩甩尾巴、开心了还翻肚皮给人看，叫声也越来越软乎，甚至学会了跟同类异类打招呼，小区的人大概也是看它习惯了，没像之前那样排斥，交到了几个猫朋狗友，路上碰见了都得上去凑凑、互相闻一闻味道，再不济也得叫几声打个招呼。
“都怪你，招蜂引蝶的，我都快留不住你了！”带着猫不好坐公交，她打了辆车，后座上将猫包开了一半，恨恨的戳小黑脑门儿，“就你招人喜欢，招可怜小孩喜欢，我把你送他算了？”
小黑喵了一声没理她，撇开脑袋想往窗外看，侧脸圆乎乎、小胡子一抖一抖的，脖子上系着红绳铃铛，莫名带着些矜持的贵气，谁能想到它曾是只流浪猫呢？
苏绽看向窗外，不自觉的摸着猫脑袋，它从小脑袋就小，现在大了胖了，脑袋也还是很小，她一只手掌就能抓住它，摘果子似的把在手里磋磨，小黑心情好的时候会拿脑袋顶她，人和猫互相较劲，能玩好半天。
这小脑袋还记不记得自己到处流浪的时候？会不会怀念流浪时的自由自在？那时它拥有整片山林，如今只能在十几平的小客厅巡视。它夜里是不是也像人一样、想起许多旧事，所以上蹿下跳、辗转难眠？
谁又能想到，它从一只受人嫌弃的不详猫变成一只被人争抢的宝贝猫呢？
聪聪喜欢小黑，经常抱在怀里玩，两家离的近，她从旁观察了几次，发现聪聪对宠物比对人有耐心的多，手上会收着劲儿，不会像有些小孩一样卡脖子扯尾巴，于是偶尔将猫借给他玩，甚至让小黑在他家里过夜，她也能因此获得几夜的安宁，不被客厅的动静吵的心烦。
但前天顾老太突然提出，能不能把小黑给她们家养，说聪聪实在喜欢它。
当时小黑正在聪聪怀里打哈欠，冲她懒懒的动了动耳朵、尾巴甩了一下，心安理得的又趴了回去，好像那原本就是它的家。
苏绽瞬间心情就不好了，像是从百米山崖坠向谷底，拍在礁石上，碎的四分五裂，脸上的笑保持不住、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小黑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来到她身边，是她准备给莫子桉的惊喜，人和猫互相折磨也彼此治愈，如今已是她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她的小猫、她的家人，她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应对这种直白唐突。
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还在响，小猪们在草地上跳舞唱歌、一片欢乐：“聪聪有自闭症，三岁之前每天说话不超过三句，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和动物亲近，医生说跟小动物互动玩耍对他有好处，我们带他走遍了花鸟市场，太贵的品种买不起，土猫土狗他也没有看上的，总是缺一点缘分，小黑是他唯一主动接触，有反应又不会激动过度的动物。”
苏绽有点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老太太这话一出，好像她不同意就是她不对了：“小黑又傻又懒，还爱挠人，也不是什么品种猫，它·······”
“聪聪喜欢它！”没等她绞尽脑汁想出的理由说完，老太太一开口就堵住了她，“看他们玩的多好！”
顾老太试着朝小黑伸手，被聪聪“啪”的一下挡开，小手一下下捋着猫耳朵，还低头在猫脑袋上亲了一下，这是小黑从未有过的待遇。
苏绽听到它胸膛里咕嘟咕嘟的动静，像是水开了似的，绿眼睛惬意的眯缝了起来。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大为惊异，以为在烧开水，又怕是它有什么毛病，请教了养猫的同事才知道，这是猫兴奋的表现，说明它很开心。
小黑确实很开心，聪聪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偶尔跟着动画片念几句歌词，苏绽进门的时候叫了声阿姨，还默默的将茶几上的果盘推到苏绽面前。
不知道平时怎么样，但至少今晚他很正常，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