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宁被一顿喧闹吵醒。她立刻捏紧被子,微微地睁开眼睛,确定眼下无人后,才缓缓坐起。

    阿宁正想出外探探,瞧瞧发生何事。有人正巧推开了门,唤住了她原想下榻的双脚:

    「小娘子,你醒了?」来者是一位陌生侍女,手里正捧着一盆水。阿宁见状,急忙把脚缩了回去,抿起一丝笑,拘谨地点点头。

    侍女也来不及瞧她,立即捧着铜盆,低头复命:「少主公,」

    阿宁正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她的眉头一促,用身掩住了门:

    「这女娘还没梳理整齐,可还不是见人的时候......」

    他的眉峰立即皱起,低头斜睨侍女一眼,再往屋内深深地转上几眼后,才嘱咐:

    「我知晓了,记得好生照顾。」

    扔下这句话后,他才迈步离去。

    再等阿宁想往外看得仔细些时,这大门就被侍女关了上,她的身姿恭顺,亭亭玉立。虽与其他侍女衣着一样的粉白襦裙,可一双眉眼生得清幽,口面部柔和,鼻子小巧,清丽出尘,犹如出水的芙蓉,年龄看上去与宦娘姐姐的年龄若仿。

    「小娘子,婢女芸娘,是宦娘姐姐嘱托我来服侍,」她上下打量阿宁几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很快地转移了视线,将水盆搁在案几:「待洗漱后,您就吃顿好的,补补力气。」

    换好衣服后,阿宁扒着碗里的饭,瞧着身上许久不穿的女装,这身子竟有些不习惯。

    在长安时,与外公外婆娘亲吃饭,虽然身边总有一两个侍女在旁伺候,但只要回到娘亲的房间,与翠娘姐姐独处,都是一起用餐。

    待在云州的日子算下来,就算在旁有侍女,她也与宦娘姐姐待在一块,宦娘姐姐一人面对就行。

    眼瞧着芸娘目不转睛地就瞅着她吃饭,她经历一番斗争后,搁下了筷,拉出一丝僵硬的笑:

    「姐姐,要不......咱们一块吃?」

    芸娘沉默了几秒,才注意到自己的举止,可她却不害羞,反而大笑起来:

    「小娘子,不用不用。奴婢可不能越礼......」好巧不巧,肚子这时打了个响,她只得眼巴巴地望着阿宁:

    「要不,您就让我尝尝这个馒头?我这来得急,这一大早的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爽朗的模样,与阿宁想象中的不同。想起是因自己的缘故,她连忙点头答应。

    芸娘见阿宁同意,自是来熟,立刻坐下,着手就拿一个馒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见她吃得急,阿宁倒了些茶水,推到她面前。

    见她咕噜咕噜地喝下了水,用袖子擦嘴后,立即起身作揖:

    「小娘子,多谢一饭之恩。今后,小娘子若您有何需要的,我能帮上忙,尽管开口。」

    阿宁低头沉默一会,摆弄衣角后,才算开口:

    「芸娘姐姐,你......可曾听过,这几日府内发生了何事?」

    芸娘摇摇头:「我是昨日才被人调换至府中来的。有些事,不怎么知晓。只不过,......」

    一双眉眼清澈,不似说谎。

    阿宁的心里咯噔作响,想着:莫不是......险遭玷污的事被知晓了?她的名节,清白......

    「不过,这守卫的、侍女、厨子等,」芸娘像是没注意阿宁的异样,故作神秘挑了挑眉:

    「从昨日起,都换了一批。这啊,」芸娘冷不防凑到了阿宁的耳边:「肯定有鬼。」

    阿宁被吓得退后些,眼神躲闪:「芸娘姐姐,你既是......新来的,你可曾听过宦娘姐姐的名字?」

    「宦娘姐姐?」芸娘瞧着阿宁的神色不对,歪着头:「当然知道。她是这里的小管事,是她安排我来这儿的......哎,你的脸色怎么变得不好了?」

    阿宁压低了自己的嗓子,企图减弱:「无恙。只是这几日染上了风寒,这病时好时坏,不碍事」见着她一眼想把自己看清的模样,阿宁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转移了话题:

    「芸娘姐姐,您可知晓,宦娘姐姐现在人在何处?我.......咳咳咳」

    芸娘赶紧顺着她的背拍抚:「好了好了,你别再咳了。看你这小丫头这模样,我可心疼了。我这一大早就来这伺候了,我还没见过她呢。不过,我猜,可能是去到四郎君那儿了。昨日,她与李四郎君、少主公在一起一整日,也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些什么。不过,门缝都锁得紧,侍卫都打发走,瞧是有什么要紧事。」

    「芸娘姐姐,谢谢了。」阿宁眼神转动来了一下,打了个哈欠:「我有病在身,身子也倦了,就不劳烦芸娘姐姐您了。」

    「你就好好地歇息。」芸娘牵起阿宁,慢慢地扶她上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摇铃,放在榻边:「若有事,就用这小摇铃叫我。」

    眼见芸娘关门,周围侍卫的影子覆盖在了门外,她这才又下了床,往屋内转了一圈。

    帐幔周围飘来绵绵的梨花香,清甜而不腻,闻着令人舒心,她心中的郁解也渐渐地消去。

    房间的陈设简单,只不过都为上好的朱漆家什,最令人感到惊奇的,莫过于铺设在地面上的产出的西域地毯,一群骏马在绿意盎扬的春日肆意奔驰。她一时好奇,蹲下抚摸,柔软的纯羊毛制成,加上金银丝线,绣工巧夺天工、精致贵重......

    阿宁想再看仔细时,屋外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她的视线立马转了过去,却见门外站着两名身影早已消失。

    阿宁心头一紧,想打开门探究一竟,只是打开门的瞬间,一个人影从屋顶外落下,他的身上满是血,旁边两位躺着的是早已失去知觉的侍卫。

    眼前的黑衣少年满身是血,血滴溅了他一脸。他的目光渗出寒意,朝她一步步走来。

    她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她不由自主地后退,退至门后,直到低沉的嗓音唤起了她:

    「阿宁,」李存孝的表情无任何起伏,却在见到阿宁咬牙害怕的那一刻,步子突然一顿,瞥了眼身上的血迹后,原本想跨进门的双腿,立即停驻在外。

    他的嘴角一笑,接着从衬衣掏出匕首,他一手撑着门框,一边摇手,示意阿宁走过来。

    阿宁的脸色煞白,想要开口拒绝时,却见眼底露出的绝决。她只得颤着步子,想要慢慢地走到门前时,却被李存孝一把揽住,语气低沉地唤了她:

    「你的东西,切莫再丢失了。」说完,就往阿宁手上扔了一个东西。

    阿宁低头瞧着手里被塞进的匕首,手心里一下全都是汗,竟一通慌乱地扯住他那沾着鲜血的衣袖:

    「阿思,你莫不是杀人了?」

    「你别多想。」李存孝轻笑,想抬起手,轻抚她的发,可瞧见这双满是血的双手,欲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双目骤然一深:

    「谁要是敢伤你,我就杀了他。」

    布满血丝的双眸,眼底露出的疲态,大小不一的赤色溅了那张苍白的脸庞,宛如雪地里迸出的一株红梅,冽在寒冬中,铁锈般的血腥弥漫他们的周围。

    「你这混子,好大的口气!」匆匆上来的人是四郎君。虽然脚步跨得急,但神态还算温和,直到瞧见倒在门口的护卫,他的面色立刻变得难堪,对靠在门边的李存孝一顿骂:

    「阿孝,你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一个「扑通」,李存孝不吭一声地倏然跪下,脊背打个笔直,朝着前方磕头:

    「少主公,阿孝愚蠢,甘愿受罚。」

    阿宁紧盯后方,熟悉的身影缓缓而上,镶着金边的六合鞋踩上了阶梯。

    一身乌黑素袍,扫眼巡视了四周倒下的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可眉眼间积满的阴沉倒是出卖了他。

    阿宁偏头扭去,不敢正眼直视他。

    李克用瞥眼靠在门后发颤不敢抬头的小娘子,目光转上了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少年。

    他的眉头一促,喉咙发出的压迫得令人心悸;

    「即日起,革去李存孝的都统之位,派发到边疆摇役,等候发落!」

    「阿思!」

    原地一声的大喊,吸引众人的视线。他们纷纷地朝屋内看去,见在龟缩在角落的阿宁,她的身体伸直,从头到脚紧紧绷着,待回过神来,意识自己的不对,她这才掩住了嘴。

    她的脑子飞快地旋转,还没盘算如何求情时,就见跪得挺拔的少年,俯首作揖:

    「遵旨!」

    见着一大群黑压压的士兵在下面等候命令,四个黑甲兵上来,打算用绳子绑住了李存孝,当目光对上李存孝时,他们的脸色似乎同时夹带一丝惊恐。

    李存孝则目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拴紧他的手臂。

    「阿思!阿思!」见着李存孝被人拖下去时,阿宁后知后觉地大喊,想要再用力呐喊时,被四郎君一把揽住,单手捂起她的嘴,不要她再多生是非。

    阿宁抵不过李克让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存孝被他们押走。

    怀中的小娘子似乎被吓傻,李克让放松警惕,在他松手之际,阿宁就地朝他手臂用力地咬他一口。

    「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只白眼狼!」李克让痛得放开了她,还来不及嗷叫,就见李克用一个箭步,单手把阿宁抱住,拉进了屋内。

    李克让上一秒还在哇哇叫喊,下一秒用手敲打着大门:「三兄,你干嘛!快开门啊!阿宁!」

    孰知,李克用隔着门,回了他:

    「四弟,我有话同丫头说,」听着门外的急切,双眼直视阿宁,又抛下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伤了她。」

    望着那寒冽的眼神,阿宁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掐住。

    李克用一把就将她扔在毯子上,声音铿锵有力:

    「丫头,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等于让阿孝去送死。」

    「啊?」阿宁忍住疼,瞪大眼睛注视他。

    李克用的语气淡淡,找了个椅子坐下:「你若是在乎阿孝,你就不该阻止我们押送他离开。」

    居高立下的眼神,阿宁不适地扭过了头。

    李克用不理会,继续发话:「你可知道,阿孝为了你,杀了那两个人?」

    阿宁一时间忘了礼节,大声辩驳:「我自是知晓,所以才不能让他去送死!」

    「你什么也不做,才是真正的救他。」李克用提高了声量,意识不妥,随后压低:

    「打发他去边疆,才是保全他。这厮,一连杀了两个人,还将头颅挂到城门口上,仿佛是在同整座云州城挑衅,若我不先手为强,把他送到云州去,你又猜猜谁会去下这死手?」

    阿宁被问哑了,想不到还能争辩什么。她缓了一口气,又看向李克用:

    「阿思他......不会有事?」

    却没等到李克用的回应,只是重重的砸门声。

    「三兄,你对阿宁......」李克让见着李克用出来后,急忙地迎了上去。

    李克用停手,示意他不用进去:「四弟,你不必等我和阿耶,先将宦娘与阿宁送回朔州待着。」

    「三兄,那你呢?」李克让的神情蒙上一抹不安。

    他瞥眼房内,眉宇间瞬间抹上了一股浓重的杀气:

    「我得趁回去朔州前,去会会......康家郎君。」

    不等天亮,阿宁就被宦娘一股脑地拉起,随着李克让一同前往朔州。

    「阿宁,你瞧,」李克让驾着马车,随口就说了一句:「你最终还是得回朔州。」

    虽然语气似玩笑,可阿宁心里也不好受。

    宦娘瞧了她一眼,立刻掀开帘子,对李克让笑说:

    「四郎君,这路途遥远,该专心的时候还是专心些,您说是不?」慢悠悠的语调,夹带几分威胁。

    李克让听出话里有话,也下意识地知道不妥。他立刻闭上了嘴,摇着马鞭,继续赶路。

    过了一天一夜,他们终于抵达了朔州城。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老叟。

    老叟一见李克让,两眼旋即发光:

    「四郎君,您可算回来了。」他欣慰一笑,却见到后面其他车辆,脸色一僵:

    「四郎君,您是同谁一起回来呀?没随主公与少主公一同回来?」

    「就和宦娘。」李克让的嘴上是笑着,拍拍身上的灰跳下了车。

    「阿耶与三兄还有要事要处理,我这个闲来无事的,就先回来看看阿娘与祖母。」

    老叟点了点头,立刻从后方拿起凳子,放在了马车旁。

    「宦娘姐姐,你们下来吧。」李克让掀起了帘子,示意她们下车。

    「你们?」老叟边牵起勒在马车上的缰绳,心里边犯着嘀咕。

    见着宦娘下了车,阿宁也随其后一并下车。见到老叟,礼貌地鞠了躬。

    「四郎君,」老叟拉住了李克让,低声询问:「这站在宦娘娘子旁边的小女娃是谁呀?」

    「一个亲戚的孩子,不碍事。」还没等他再多问,李克让塞进钱袋进他的手中:「辛苦了,老伯。」

    这分明是要他不再多问的意思。

    老叟攥紧手里的袋子,拱起手目送他们,直到身影完全离开他的视线。

    进入府邸的一霎那,不论是忙着打水的、烧火煮饭的、整理清洁的,任谁的目光都朝他们的方向看去。手里的活纷纷放下,赶忙朝李克让鞠躬行礼。

    阿宁见了这阵仗,她不由自主地滚动喉咙。虽然自己住在皇城,可余下奴婢来去就只有那几人,最鼎盛时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人。这地方距离皇城那么远,能有那么多奴仆伺候,果然节度使就是个大肥差。

    阿宁一时间适应不了,下意识地就往宦娘的身边靠,她轻轻瞥了一眼,宦娘姐姐的脸色倒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毕竟她也是在这里当差的,大场面应该见怪不怪了。

    「阿宁,咱们先去见祖母,」原本还笑着和人招呼的李克让,突然皱起眉,看向阿宁:

    「祖母是咱们家最能说上话的人物,就算我阿耶也不敢驳了她的意思。阿宁,若你取得祖母的欢心,别说我们李家,我瞧天上的月亮都能替你摘下来......」

    这话还没扯完,「啊!」的尖叫,就从他的嗓子里发了出来,如同杀猪般的尖锐:

    「宦娘姐姐!疼!疼!」

    宦娘眯着眼,把掐住李克让的手收了回去:

    「四郎君,奴婢不是说过,该专心的时候还是得专心,别边说话边走路。这前方就是石阶,若没有奴婢扶着您,您差点就要从石阶滚下去了。」

    李克让眉头扭曲在一块,他抿起唇,朝着宦娘姐姐露出一副委屈状。他本寻思着找些笑话,想让小丫头的压力没那么大。可瞧了一眼,她的小身板一直在打颤,自己的腰间也跟着遭殃。

    「阿宁,不要紧张,」宦娘不理会他,牵起阿宁冰冷的手,温柔一笑:

    「太夫人,肯定会喜欢你。」

    随着宦娘进入大厅,一股浓烈的旃檀香就扑鼻而来,两列各站四位侍奉娘子。阿宁抬上头,只见主座上的妇人雍容尔雅,发髻盘高发髻,缠上锦帽。虽已鹤发,可岁月没在她的脸庞碾上痕迹。

    「祖母!」

    「太夫人。」

    李克让与宦娘纷纷跪下,朝高座的那位拜礼敬意,阿宁见状,也立即随上。

    妇人一身红袖披衫,正抱住汤婆子不出声,只是静静地打量。突然,她眯缝双眼,扫了二人一眼后,把目光定住阿宁身上,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话:

    「你就是赤心口中说的小儿?」她的语气虽轻缓,却有不可戏弄的威严。

    「祖母,别吓坏小孩了。」李克让想要上前,打个圆场缓和气氛,却见妇人微微抬眼,嘴角半勾:

    「四郎,我这是在问小娘子话呢。离开家里那么久,开始不懂规矩了?」

    声音不大,可言语间流露出的强势气场,令李克让有些胆怯。

    只见宦娘眉眼一挑,走上前拱起手:

    「太夫人,您就别再捉弄四郎君了。」她款款一笑,牵起阿宁,与她一并走前几步:

    「阿宁,快。和太夫人行礼。」

    阿宁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前,又再次行了拜礼。她不敢抬头,只感觉一股锐利的目光,在她头顶上来回轻扫。

    只得半响后,这目光才总算从阿宁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纸命令:

    「你们几个下去吧。」妇人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睨了李克让一眼,朝他摆手:

    「四郎,你也先下去,我有话同小娘子说。」

    「祖母......」李克让的眉头瞬间一皱,害怕阿宁被欺负,正想法子开口拒绝,却被妇人一口掐断:

    「你放心,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了这小娘子。」瞅着没出息的孙儿,她摇头轻笑:

    「我连同宦娘一起留下陪着小娘子,你可安心了?」

    「这.......」李克让还在犹豫时,就被一众侍女一同拖了下去。

    「这四郎,可真是婆婆妈妈。」妇人无奈地叹口气,朝阿宁招招手:

    「来,过来。让我这老太婆看看你。」

    阿宁起初还略些不安,转头看向宦娘,直到宦娘点点头,示意她过去时,她放心走了过去。

    妇人一改刚才的态度,显得和善许多:「阿宁,全名叫什么呀?」

    「康.......攸宁。」面对妇人凑上来的视线,阿宁有些害羞,但还是照把自己的名字说了。

    妇人朝她轻轻颔首,满意似地点点头。她转眼对向宦娘,喜悦之情洋溢于她的脸上:

    「这小娘子,长得可真伶俐啊......」

    「谁说不是呢?我也多想要有一个像阿宁的阿妹呢.......」宦娘也借机夸奖阿宁一两句,增加她在太夫人面前的好形象。

    阿宁对上她们的称赞,这脸上的羞红未褪,又添上一抹红晕。

    妇人笑着笑着,骤然沉默一会,眼角一酸,眉目间透出一股怜惜,望向阿宁:

    「你从长安这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定是受了很多苦。这几月来的委屈定是不知该如何倾诉。这里清幽,鲜少人会登门与我这老婆子扯皮。我这的手下干了多年的娘子阿郎,嘴是甚严的。你就不必担心,安心住下且行,」她侧头转向宦娘吩咐:

    「宦娘,你就安排把阿宁住在我院的西厢房。这下,你也可好照看她。」

    「阿宁,还不多谢太夫人。」宦娘的话点醒阿宁,她立刻朝妇人拱手作揖:

    「多谢,太夫人!肯收留阿宁!太夫人的大恩大德,阿宁永世不得忘。」

    「这小娘子,可真是严肃啊!」妇人被阿宁的举动弄得大笑不止,用力地握住凳手:「什么大恩大德的。只要阿宁你做人心存良善,我这老太婆就满足了。」

    她不由得一声长叹:「不免想起赤心那厮,我整日吃斋念佛,诵念佛文,就是为了他。保佑三郎四郎在刀枪无眼的战场能平安。从孩提时期就看到现在,我这老太婆能活到这把年纪,已是庆幸。可其他人呢?被咱们家斩杀的亡魂已无数呢?人若没有慈悲之心,和牲畜有何区别。」

    宦娘姐姐打了眼色,她才停下了话:「我说了那么多也乏了。宦娘,你就带着阿宁下去,顺道命人准备一些吃食给她。还有,」她眯起眼睛,忽然偷笑:「告诉你的小情郎,祖母可没那么小气。从小,也不见得他守规矩。」

    「太夫人!」宦娘惊得一颤,腾的脸色迅速蹿红。

    「好了好了,你们退下吧。我要睡了。」妇人侧躺了身,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宦娘姐姐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见着爱开玩笑的太夫人已经躺平,她只得提高声量:

    「太夫人!您就好生歇息。我和阿宁这就告退。」

    阿宁听着宦娘姐姐对付太夫人的语气虽然颇似无奈,可她看见那张比自己绯红了不少的脸蛋,在走出了太夫人房间后的那一刻,脸上挂满了明艳的笑。

    宦娘姐姐,定是很喜欢四郎君。

    阿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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