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她的提醒,云姿才想起来昨日没有问完的话,不由得懊恼地牵了下唇角。

    都怪这丫头,太能蛊惑人,把她迷得都忘了正事。

    栖月朝她温柔一笑:“师姑想知道些什么现在问吧。”

    片刻后,云姿理清了思绪,按照心中所想的问题逐一向栖月询问细节,力求来日的伪装不露破绽。

    当然,她不是完全信任栖月口中所言,在栖月答复她的过程中,她目不转睛地凝视栖月的神情,试图以此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直到一众丫鬟前来送膳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满桌佳肴诱得人胃口大开。栖月应是饿极了,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地享用起美食。

    她吃得痛快,云姿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听栖月的往事听得正起劲的时候戛然而止,此刻云姿心中是好奇得抓心挠肝,眼前香味四溢的佳肴勾不起她半点兴致。

    随意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栖月刚才描述的“普通”生活。

    许多对她而言从未见过,甚至是她做梦都无法想象到的东西,在栖月话中却是司空见惯的存在,是乏味无趣的日常。

    等她定眼一看,饭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就这一小会的功夫已经少了将近一半。

    云姿一脸惊愕地盯着栖月,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能吃。况且在她面前还吃得如此欢快,真的一点都不怕她在里面动手脚吗?

    正想着又猝不及防地与栖月对上眼,虽然她没有动手,但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哪料,栖月只是冲她俏皮地眨眨眼,而后继续埋头享用美食。她的双颊塞得鼓鼓的,随着她咀嚼的动作不住地鼓动。

    栖月进食的速度虽快,可是没有半分粗俗,反而是赏心悦目得很。瞧着她,云姿突然感觉眼前的饭菜好像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遂一边慢吞吞地用饭一边偷偷观察栖月。

    自小培养的良好仪态让她的言谈举止远胜常人,加之她骨子里独有的桀骜和若隐若现的温柔再配上一张很有欺骗性的漂亮脸蛋,如此就成了一个举世难寻其二的姑娘。

    如此独特的姑娘便是云姿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只见过面前这一个。

    一切的一切都被锁在那张精致得过分的皮囊之下,如同被蒙上一层神秘的薄雾,危险却又引人探寻。

    此刻,云姿才猛然意识到两人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只是被栖月刻意的亲近模糊了距离。

    前路未知,可她不愿意退缩。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十分的把握,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她依旧不甘心放过这个唾手可得的可能重写命运的机会。

    反正燕锦欢都要死了,帮她一把不过是顺手的事。况且,她都享了那么多年的福该是足够了,是她自己懦弱不敢回去,她不过是念着燕帝的一片爱女之心不忍心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罢了。

    这般想着,云姿终是狠下心按灭了心底深处所有的怜悯以及刚复苏不久的慈爱之心。

    “师姑你不饿吗?”栖月搁下筷子,撇了一眼云姿的饭碗,边取出手帕擦拭嘴角边关心云姿。

    “今日没有什么胃口。”云姿取出袖中的蜜饯递给栖月,似以往一般柔声叮嘱:“不可多食。”

    “知道了。”栖月接过纸包,直接当着云姿的面拿起一颗蜜饯送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冲淡了残留的苦涩的药味让栖月愉悦地弯起了眉眼。

    花了大半日陪云姿,等栖月踏出门,薄暮已至。

    走出宅院一段路,栖月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她的好师姑对她真是不放心,百般试探。

    一个问题要变着法子重复问她几遍,这是有多怕她诓骗她。

    若非云姿还有用处,她也懒得白花一日时间陪她闲聊,有这功夫不如去做些身心愉悦的事。

    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绵延向前,不远处是繁华热闹的夜市,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风中传扬开来。

    夜市中最惹人眼球的当属那一排排整齐摆开的花灯。待走近些,瞧着灯火繁盛处一盏盏形状各异,做工精巧的花灯。

    栖月抬手按了下袖口,正欲走向一盏最近的莲花灯,旁侧里忽地冒出一只手先她一步拿走了她看中的花灯。

    取走花灯的人是个正值妙龄的姑娘,一头墨发尽数挽在头顶,梳的是京城之中已经出阁的女子间最流行的发髻。

    瞥见栖月,那人得意的冷哼一声,朝栖月挑衅地扬眉,未等栖月开口,一道略微熟悉的男音自后方传来:“阿瑶不要无礼。”

    被唤“阿瑶”的女子瞧见来人,一改面上的得意,夹着嗓子依偎过去:“王爷,妾身喜欢这盏花灯,一眼就瞧中了它。许是这位妹妹也想要,看见被我抢了先就……”

    那盏莲花灯虽然精巧,但栖月不是非它不可。想买下它仅是因为来了兴致不想空手而归,而它恰好离得近。

    见到有人拿走那盏灯,栖月懒得与她多纠缠,转眼便想去灯海中另寻一盏。

    结果就听见那女子矫揉造作的声音,顿时不耐地扭头瞪过去。

    这才看清男子的脸,倒是个熟人了。栖月没想到会在这看见明王,他负责接待使臣之事倒是清闲得很,反倒是她家那个整日早出晚归忙得团团转不说,时不时还要被人刺杀。

    短短几个呼吸间,栖月便看“游手好闲”的明王格外不顺眼。

    恰巧她今日没有易容,明王认不出她是云栖月,更不会牵扯到无辜的人。正当栖月打算发挥本性反击时,她眼眸微转,看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挡得差不多的几人。

    黎雪鸢、黎贺、燕鸿、燕钧还有缀在最外侧穿着一身月白圆领锦袍的慕少辞。

    几人不紧不慢地走来。

    这边,明王的视线直勾勾落在栖月脸上,其中惊艳之色任谁都能看清楚,更别提他身边的高瑶。

    她嫉恨地瞪向栖月,却见栖月压根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走向满地绚烂夺目的花灯。置身其中,万千的花灯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衬。

    朦胧的灯影笼罩在她周身,暖黄的光晕亲吻她的侧脸,清风拂动她的裙摆,那孤单的身影,独立世外的清冷气度竟让人生出一种即将乘风归去之感。

    瞧明王眼都不眨地盯着栖月,高瑶气得一咬牙冲贩卖花灯的男子大声喊道:“你们的花灯我都要了。”

    “当真?”摊主一惊,见高瑶与明王皆是锦衣华服想来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当即大喜,一张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高瑶挑衅地望向栖月,想看到她气急败坏亦或是难堪的神情。然而她收到的只有一个同情的眼神,看傻子的那种。

    摊贩乐呵呵地给高瑶装花灯,栖月转身就往别家去。

    开玩笑,这条街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卖花灯的地方。

    她与那姑娘素昧平生,她脑子里面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寻她的不痛快,她不与傻子计较。

    人太多了,她还是先走为妙。

    “站住!”

    “有事?”栖月终于分了一个眼神给高瑶。

    被栖月一问,高瑶反而不知说些什么?她撇了一眼明王,见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栖月,心中陡然冒出一股劲。

    她冲到栖月面前,不发一语抬手用尽全力扇向栖月的脸。手伸到半空就被栖月握住手腕,僵持在那里。

    更准确说是高瑶进退两难。她做梦都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手劲这么大,手腕传来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腕骨捏碎。

    她的巴掌扇不下去,手也被人桎梏住,抽不回来。不仅如此,她还差点痛得喊出声,尽管她死死咬住唇,将痛呼求饶声咽回去,还是忍不住生理的疼痛湿润了眼眶。

    怕控制不住溢出痛呼,高瑶不敢开口,威胁的话更是别提。只能用殷切又委屈的目光望向明王,希望他能帮她摆脱尴尬的境地。

    收到她的眼神,明王上前几步,抬手就要去掰开栖月握在高瑶腕上的手。

    察觉到他的意图,栖月先他一步松开手。得了自由的高瑶自觉有了倚仗,再次高扬起手。

    栖月冷冷勾唇,弯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幽幽道:“手不想要了?”

    许是趋利避害的直觉作祟,高瑶的底气散了大半,讪讪地收回手。

    耽误这一会,那边几人都到了近前。栖月环顾一圈,不忘脚底抹油一般往旁侧闪去。

    “这位姑娘……”明王伸手想挽留,眼前早已没有了栖月的踪影。

    行出数十步,栖月发现有人紧紧跟在她身后。

    幽暗无人的拐角处,蓦地探出一只手抓住栖月的胳膊将她向内扯去。

    栖月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扯,另一只手凭借感觉推断出对面人的咽喉之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向他的喉咙。

    那人急忙抬手去挡,哪料栖月的真实目标不是他的咽喉,手腕翻转趁着他抬手之际,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咳……你下手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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