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霎时,布兰奇的手卸了力。她尽量轻巧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将叉子放了回去,然后便低下了头。

    库塞尔从不让布兰奇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点属于自己的情绪,尽管库塞尔本人的偏激早就暴露无遗。

    她不是德拉科,属于布兰奇的马尔福夫妇,早就离她而去了。

    布兰奇抿了抿嘴唇,尽力重新露出了那双尖锐的,刻薄的眼睛。随即,她轻轻挣脱开被库塞尔握住的手,放回桌上。

    在第一个项目开始前的周六,所有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可以再次前往霍格莫德。

    出发前的一晚,布兰奇约塞德里克在图书馆见了一面。

    那群始终簇拥着他的赫奇帕奇们终于四散离去了,塞德里克刚刚下课,他背着背包,衬衣的领口松垮垮地敞开着。布兰奇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她看到塞德里克带着礼貌的微笑和巫师们打了招呼,点了点头,又快速向她走来。

    布兰奇挥了挥手。看得出塞德里克有些疲惫,他往常一向明亮的灰色眼睛暗淡了起来,眼下的皮肤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塞德里克先是将背包扔去了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才在布兰奇身边坐下。

    “久等了,阿布。”塞德里克打了个呵欠。

    “没有,我还没写完作业。”布兰奇用羽毛笔的笔尖碰了碰论文的羊皮纸,她顽劣地眨了眨眼睛,在塞德里克坐下后便伸手朝向口袋,从中拿出徽章来。

    随着布兰奇将徽章佩戴在胸口,塞德里克无奈地叹了口气。布兰奇只轻轻按了一下,接着一阵耀眼的红光就此袭来,尽情展示着对于塞德里克的支持。

    塞德里克轻笑了一声,然后纵容地揉了揉布兰奇散乱的金发。他曲起手指,又在徽章上敲了两下,变幻的颜色迅速消失,只剩下布兰奇得逞的表情:“知道你支持我,阿布,不用这样。”

    达成目的后,布兰奇便妥协地撇了撇嘴,然后摘下了徽章。她没有带背包,就只好再次将徽章塞进口袋里:“你明天会去霍格莫德的吧,至少去放松一下?”

    “会的。”塞德里克点了点头,他已经垂下眼睛开始审视布兰奇的论文,然后又拿起羽毛笔,勾画出了一个使用错误的词汇。“毕竟我已经六年级了,明年要开始面临就业那些的问题,没办法像现在这么轻松地去霍格莫德了。”

    布兰奇看向那处错误,然后在听到塞德里克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愣了愣。

    一切似乎过去的太快了,她刚刚在对角巷认识塞德里克时,对方还仅仅是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和布兰奇入学时的德拉科一样大。几乎只是眨了眨眼,塞德里克已经代表着赫奇帕奇,成为了霍格沃茨的勇士,参加三强争霸赛了。

    “时间过的也太快了吧。”布兰奇也这样说了出来。

    “是啊。”塞德里克带着点感伤地赞同道。但随即,他轻巧地眯了眯眼睛,安抚般地话锋一转,“但别担心,阿布,我依旧会给你带蜂蜜伯爵的糖果回来的。”

    “我知道。”布兰奇点了点头,她将拼写错误的单词迅速改正,又调笑道:“所以我都没去问你。”

    塞德里克充斥着笑意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了,他快速地侧过脸,又低下头,像是慌乱地在躲闪着什么。

    布兰奇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只看到了两个拉文克劳的女孩。布兰奇一眼就能看出,为首的那个来自东方的女孩,就是塞德里克口中的秋·张。

    也许是因为布兰奇好奇又探究的眼神过于直白了,秋·张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向他们的方向看来。塞德里克立刻将布兰奇一起向下拉去,使她只好僵硬地低着头,右边的肩膀刻意地歪斜着。

    “救命啊,塞德。”布兰奇发出了一阵压抑着的嘶哑笑声,然后在引起更多人注意前才停了下来,“这也太明显了吧。”

    但所幸,张似乎只是单纯来还书的。她始终站在平斯夫人面前,弯腰填写着什么。

    塞德里克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这才将布兰奇也拉了起来。他揉了揉布兰奇被他用力拖拽过的手臂,说了声抱歉。

    布兰奇一直以为,当她第一次见到秋·张时,会是抗拒的,抵触的。但当她真正看到那个女孩时,布兰奇的脑海里充斥着的,是打趣阿斯托利亚时才有的惬意与幸灾乐祸。

    她真正意识到,对角巷里短暂的惊鸿一瞥,她自以为的迷恋,早就不值一提了。

    “什么时候带我认识她,塞德。”布兰奇兴致勃勃道。

    “会的,会的。”塞德里克似乎还没从刚刚的警惕中回过神来,他依旧心有余悸地看向拉文克劳们的位置,然后敷衍道,“再过一段时间,阿布。”

    比起塞德里克喜欢的女孩这一身份,对于布兰奇来说更加显眼的,似乎是那身蓝色的袍子。在哈里森之后,布兰奇对所有的拉文克劳们都充斥起了无名的敌意。在大部分斯莱特林忙于嘲讽格兰芬多时,布兰奇更想和拉文克劳针锋相对。

    “我会等着的。”布兰奇笑道。

    2.

    周六的霍格莫德之旅如约而至,布兰奇睡眼惺忪地目送着德拉科他们离去,然后又挽着阿斯托利亚回到了寝室。

    大部分的斯莱特林们都参与了这次活动。似乎因为开学后,久久未能举办任何的大型活动,巫师们只能将自己多余的热情全部涌泄于霍格莫德之中。

    看着德拉科兴奋的背影,布兰奇第一次思念起了往日里的魁地奇赛事。

    西奥多也被布雷斯强行拉走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然后叹了口气。

    趁着空荡荡的休息室足够安静,布兰奇重新钻回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阿斯托利亚坐在桌子前,弯着腰,似乎在写着什么。但还没等布兰奇开口询问,沉重的睡意便突然袭来,让她只好闭上了眼睛。

    等到布兰奇再次醒来,似乎已经到了中午。阿斯托利亚并不在寝室里,只剩下黑湖平淡的湖水正冲刷着玻璃。布兰奇努力在黑暗中看清四周,她徒劳无功地呆坐了一会,然后才爬起来,匆匆离开寝室。

    地牢中只剩下寥寥几人,布兰奇没去辨认他们的脸,只顾着向礼堂走去。

    索性,布兰奇赶上了后半程的午餐。她坐去库塞尔身边,拿起酒杯迅速喝下果汁。

    “阿布,你又睡了好久。”阿斯托利亚看上去有些担忧,她帮着布兰奇将一大块烤牛肉放入盘中,说道。“我感觉从那次飞行课之后,你比之前嗜睡多了。”

    阿斯托利亚指的是,布兰奇被沃特斯撞下扫帚的那次经历。她轻蹙着眉努力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利亚。我只是总会做噩梦,和那次无关。”

    “实在不行,还有西奥多送你的礼物。”阿斯托利亚提醒道。

    库塞尔并不清楚布兰奇她们刚刚谈及到的那场意外。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收紧了一下,然后库塞尔微微偏过头,眯起了那双暗淡的褐色眼睛,“飞行课?你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布兰奇耸耸肩。她不愿意把这种听上去有些愚蠢的事情分享给库塞尔听,布兰奇会下意识地觉得,库塞尔刻薄的嘴唇,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一点小小的意外,有个人的扫帚失控了,然后把我撞下来了,就这么简单。”

    她刻意隐瞒了自己住院,以及沃特斯没有主动道歉这件事。但库塞尔很轻易地就看穿了布兰奇算不上自如的表现,于是他便彻底地侧过了身。库塞尔只是垂着狠戾的眼睛向下看过来,他死死盯住布兰奇,一只手轻轻托住了下巴。

    最开始,布兰奇还坚定地与他对视着。但库塞尔直白,又充斥着侵略性的眼神让布兰奇还是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她不去看库塞尔的眼睛,反而看向了对方眉骨上的一小块疤痕。

    “好吧,好吧。”布兰奇最后还是妥协道,“那个该死的斯莱特林没向我道歉,最后是德拉科强迫他,他才说了对不起。”

    库塞尔不屑地动了动嘴角,他这才眨了眼睛,移开了眼神:“这才对,阿布,别老想着去隐藏什么。”

    布兰奇和阿斯托利亚对视了一眼,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阿斯托利亚笑了笑,身旁的佐伊因为库塞尔怪异的行为而始终一动不动。终于在库塞尔重新面对长桌时,她才试探般地拿起了叉子。

    “别担心,佐伊。”布兰奇安抚道,“我哥哥库塞尔,一向不那么正常。”

    午饭后,阿斯托利亚带走了不那么适应的佐伊,留下布兰奇和库塞尔在礼堂里。库塞尔没再说话,他像是总算有了食欲,正认真地切分着羊排。

    “等到我们的决斗俱乐部重新开始。”布兰奇咽下口中的食物,随口提起,“你得把祖父的戒指重新借给我,我可不想被提莫西弄伤。”

    “说到戒指。”库塞尔放下了刀叉,他指了指布兰奇刚刚看向的,他眉骨处的疤痕,“这就是太信任戒指的后果。”

    布兰奇蹙了蹙眉,在她佩戴着戒指的期间,一切攻击性的魔咒都会被无端出现的屏障牢牢吸附住,无一例外。库塞尔的话让她觉得有些古怪,布兰奇从怀中拿出魔杖,又趁着现在四下无人,对准了库塞尔的手指:“速速禁锢。”

    一条锁链从魔杖尖喷涌而出,库塞尔的反应很快,他原本摊开的手掌立刻握拳,躲开了紧箍咒的攻击。

    正如库塞尔所说,布兰奇印象之中的屏障并未出现。库塞尔拿过布兰奇的魔杖,轻轻晃动了几下,清理掉刚刚的痕迹。他挑起眉:“我和你说过了。”

    “给我戴一下。”布兰奇依旧看向戒指的方向,疑惑道。她能清晰的记得在上个假期时,与库塞尔的那一场决斗。屏障的推力甚至让她狠狠伤到了后背,那股真实的撞击感明明还历历在目,为什么当拥有者是库塞尔时,便一切都失效了。

    但库塞尔却摇了摇头。他将手平举在面前,让布兰奇的目光随之移动着:“下一次。”

    “你的眉骨。”布兰奇摸了摸自己的,有些失笑。她想象着决斗场上,库塞尔运筹帷幄的样子。但没想到,原本该出现的屏障,并没有如他所愿。这使得库塞尔只能狼狈地躲开这样危险的攻击。“不会就是这样受伤的吧。”

    库塞尔学着布兰奇的样子笑了笑,他将刀叉重新塞进布兰奇手中,按着她的头,重新转向餐桌,没有回话。

    3.

    在周六的愉悦气氛快速消散后,接踵而来的紧张感便萦绕在城堡的上空之中。

    关于比赛内容的讨论不绝于耳,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也频繁地出入于图书馆之中,连年少成名的克鲁姆都在对于即将到来的比赛而提心吊胆。

    在塞德里克从霍格莫德回来的后一天,布兰奇就再没见过他。

    塞德里克给布兰奇带回了一把糖果,以及一件新的外套。那时候,塞德里克的表情就已经有些局促和僵硬了。他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等在厨房外时,塞德里克飘散的目光先是无法聚焦般地向外散去,直到布兰奇出声叫他,才迟迟回过神来。

    “抱歉,阿布。”塞德里克笑了笑,他先是将糖果撒进布兰奇摊开的手掌里,然后才接着说道:“我没看到你过来。”

    “没事。”布兰奇耸了耸肩,她先是仔细地看了看糖果,然后这才抬起头。

    布兰奇一眼就看出了塞德里克的压抑与疲惫,他的嘴唇有些干涩苍白,眼睛里满是疲惫:“你得好好休息,塞德。”

    塞德里克点了点头,他没和布兰奇提起关于比赛的事,所以布兰奇就没问。她不想强迫塞德里克进行多余的回忆,讲述他的准备情况。布兰奇希望至少此刻,塞德里克是放松的。

    “我又去练习了一会。”塞德里克解释道,“等会回寝室,我就准备休息了。”

    “你得准备好,包括精力,心态那些。”布兰奇不由得又强调了一次。她想起了远在慕尼黑时,每每决斗前的一晚,祖父都会倒上威士忌,让自己早点入睡。于是,布兰奇将自己年幼时,祖父说过的话,又向塞德里克说了出来,“临场的判断也很重要。”

    布兰奇认真地说完,她抬起头,向塞德里克看去。

    塞德里克微笑着,他看着面前还显稚嫩的女孩一字一句叮嘱着自己,眉因为担忧而微微蹙起:“我会的,阿布,你放心吧。”

    随即,塞德里克挥了挥魔杖,始终放在画旁的纸袋此时飞去了他手边。塞德里克一把抓住提手,又顺势一推,将其放在布兰奇面前:“送给你的,阿布。”

    “这是什么?”布兰奇疑惑地偏了偏头,她伸手将其接过,然后垂下眼睛向里面瞥了一眼。

    “你总在说冷。”塞德里克解释称,“看到了一件适合你的斗篷,就买回来了。”

    布兰奇下意识伸手进去,抚摸着斗篷上毛茸茸的领子。她惊喜地眯起眼睛,笑道:“谢谢你,塞德,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星期二的一早,布兰奇一走出寝室,耳边便全是对于第一个项目的议论声。

    阿斯托利亚他们正准备前往礼堂,布兰奇便也匆匆赶了上去。她没彻底睡醒,便只好垂着眼睛跟在阿斯托利亚身后。

    “小心点。”在布兰奇第三次踉跄着差点绊倒时,阿斯托利亚终于伸手扶住了布兰奇。

    “怎么会这么倒霉。”身边的佐伊抱怨道,“中午停课,我们的课全在早晨。”

    他们不敢拖沓,生怕在变形课上迟到。但即使面对着严格的麦格教授,兴奋与期待的紧张情绪依旧此消彼长,让布兰奇甚至恍惚间觉得,一向沉默的变形教室都变得喧闹了起来。

    总算熬完了一个上午,等到他们跟着队伍来到场地时,观众席上已经零星的坐了巫师。

    德拉科想向着看望台的高处走,但布兰奇还没等到库塞尔。她在楼梯口停下,又抬起头,看向德拉科:“你们先上去,德拉科。”布兰奇坚定地说,“我要等一下库塞尔。”

    “我们先去吧,德拉科。”潘西催促道,她轻轻推了推德拉科,“布兰奇会上来的。”

    似乎是因为担心布兰奇会选择其他的座位,德拉科一直迟疑地沉默着。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又因为担心开口而出的问题太过于幼稚,而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会去找你的,德拉科。”布兰奇侧身避开人群,又稍稍提高了点声调,“帮我留好两个座位。”

    德拉科还是妥协了。他没有允许后来的两个赫奇帕奇的巫师通过,而是生硬地撞开他们,依旧走在最前。

    “那我先去了。”阿斯托利亚拉着佐伊,叮嘱道,“我和他们坐在一起,你会找到我们的。”

    布兰奇点了点头,她再一次眺望向礼堂的位置,等待库塞尔的身影出现。

    她没来得及再和塞德里克说些什么。撇除繁忙的早晨,勇士们早早就跟随着教授们前往了比赛场地。等到布兰奇中午前往礼堂时,就没在赫奇帕奇的长桌上看到对方。

    此时,那种久违的惶恐情绪才再次到来。往年三强争霸赛的死亡人数突然迸入布兰奇的大脑,让她担心,上一次晚上与塞德里克在厨房外的会面,会不会成为了最后一次。

    当布兰奇再一次踮起脚四下张望时,她的身后突然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布兰奇用不上转身,她就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个声音说:“布兰奇,你迷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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