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还未见到碧水,就在院里听到门口传来碧水的声音,又见她满脸雀跃。

    “师父,我回来了!”

    谢大夫接下碧水的背筐。

    “我特意一大早就叫你采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上山的时候我遇到叶姐姐和小皓月,结果小皓月一直哭着闹着不让我走,等他玩累了,我才脱身。”

    “碧水,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好了就倒出来,”谢大夫拿起已经分类好的草药,“又在为自己的贪玩找借口。”

    “师父,我才没有贪玩,不信你可以去问叶姐姐。”

    虽然被师父误解,但碧水还是乖乖去端碗盛药,“师父,已经煎好了。”

    “楚姑娘已经醒来,你端进去给她,看着她喝完。”

    碧水听到楚姑娘醒来,欣喜若狂,还没踏进门槛就朝里面喊到:“楚姐姐,我要进来了。”

    梦貘已经变回团雀了,楚清秋放心应对。

    “请进。”

    碧水把药端给楚清秋,笑着说:“楚姐姐,我叫碧水,是谢大夫的弟子。”

    碧水妹妹笑起来很甜,两侧脸颊有浅浅的酒窝,像儿时屋前盛开的桃花一样美。

    楚清秋想起阿姐笑起来也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她小时候问阿姐,为什么阿姐只有一个小酒窝。阿姐喜欢和她开玩笑,说自己其实有两个酒窝,另外一个酒窝被阿姐偷偷藏在她的心里,只要阿姐一笑,她的心也会随着笑。

    云雾岛消失后,阿姐很少露出那个酒窝,她的心也没有笑过。

    “楚姐姐,药快要凉了。”碧水蹲在床边,惊讶地看着楚清秋一口气把这碗味极苦的药喝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楚姐姐昏迷的时候,她也只敢小勺小勺喂给楚姐姐。

    碧水贴心问她:“要不要来点蜂蜜或梅子?”

    “不必了,谢谢碧水妹妹,有心了,”楚清秋将空碗递给碧水,“我想下床活动一下身体,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先扶着你在这里走几步。”

    “有劳碧水妹妹了。”

    碧水看着楚姐姐单薄的中衣,想起之前宗主夫人来过,并送来了几套衣服,好像被放在柜子里,她去找出来给楚姐姐穿上。

    楚清秋习惯了一身黑衣,当她看到碧水手里拿着一套白锦粉纱襦裙,内心是抗拒的,未免太显眼了。

    楚清秋穿着刚好合身,不施粉黛,依旧明艳动人。

    碧水拍手叫好。

    “果然,楚姐姐生的美,穿什么都好看。”

    在谢大夫和碧水的照顾下,楚清秋恢复得很快。

    醒来后的第一天,她只能在房间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第二天,她可以去院子里走走。第三天她能出院子看看外面,到第五天,她基本恢复好了。

    这几天,除了陈松桢和莫云逸每天都会来看她,谢大夫的院子还有很多天元宗弟子以各种借口来一睹楚清秋的美貌。

    听碧水说,是因为天元宗已经很久没有收女弟子。大宗主从不收女弟子,虽然其他长老兼收男女弟子,但他们极其看中天赋。唯一进天元宗的女弟子碧水还是被谢大夫亲自带上山修习医术。

    离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楚清秋愈发感觉不安。鬼船夫曾告诉她,目前有一批鬼岛刺客已经深入各大门派。武林大会一旦召开,各大门派都会派出代表弟子来天元宗,其中必定会有鬼岛的刺客。想必现在她背叛鬼岛的事已经在鬼岛传开了,她不宜在天元宗久留。

    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她本想今晚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天元宗,但是顾及的陈公子、莫公子、谢大夫和碧水救她于危难之间,突然离开会不会不太好。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楚清秋倚靠在屋檐上,四周很安静,唯有梦貘站在她的肩上。

    “梦貘,我快要离开天元宗了,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归属。”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不好吗?”

    梦貘虽然“叽叽喳喳”说着一般人听不懂的鸟语,但是楚清秋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很好,但我的存在,对于天元宗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我还没死,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追杀我,”楚清秋轻轻用食指蹭蹭梦貘的毛,“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是找你阿姐吗?”

    “是啊!面团,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什么面团,我有名字的。”梦貘气得在她肩头上蹿下跳。

    “你看你,白白的、圆圆的、软软的,不就像面团吗?”楚清秋纵情地欢笑,“而且,而且上次你一次性吞多了梦境,比现在更圆润,更像面团。”

    梦貘看过她难过落泪的样子,看过她强忍疼痛的样子,看过她冷静思考的样子,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如此开心。

    “我可以帮你。”

    楚清秋的笑声收敛了一点,问:“帮我打跑鬼岛的人还是帮我找到阿姐?”

    梦貘无话可说,它不会杀敌,也不会追踪之术。

    “咕咕、咕咕……”

    一只白鸽落在另一头的屋檐,正歪头盯着梦貘。楚清秋的眼神锐利,一早就注意到白鸽腿上绑着东西。

    她抓住白鸽,解下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小心翼翼取出竹内一张小纸条,纸上只有一个字“速”。她以前截获过不少飞鸽传书,虽然大部分是用密语,但是一个字的飞鸽传书,她还真没见过,完全摸不清头脑。她将字条恢复原样,小竹筒重新绑回白鸽的腿上,然后放飞白鸽。

    楚清秋望着白鸽飞向的方向,有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面团,你不是说想帮我吗?现在机会来了。”

    “怎么帮你?”

    楚清秋朝白鸽的方向指了一下,对梦貘说:“跟上它,看看是谁收了。”

    梦貘还没答应楚清秋,就被她从肩上推下去,最后只好乖乖跟在白鸽的后面飞。

    白鸽飞到陈松桢房间的窗边停下,梦貘躲在旁边阴暗的树枝上观察。白鸽用嘴啄着木窗,发出“咚咚”声音。没过多久,陈松桢从里面向外开半窗,未露出头,首先扫了一圈外面有没有可疑的人,然后把白鸽抓在手上,最后关紧窗。

    梦貘完成任务原路飞回去。

    陈松桢解下白鸽腿上的小竹筒,慢慢把白鸽放进鸟笼里。他拆开中间的纸条,眉头微微蹙起。有人动过,纸条是空白的。他为了防止外人看到小竹筒的内容,特意设计了一个障眼法,纸条上的字是用一种特殊的墨书写,一旦遇到空气,字迹就会消失。而真正要传达的内容在小竹筒第二夹层。他抽出夹层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三皇子有异动,出城半月归”。

    看完,他将纸条放于蜡烛上烧成灰烬。

    离陈松桢房间不远处,楚清秋孤身立在原地等梦貘回来。

    梦貘飞到楚清秋为它抬起的手背上,然后说:“是陈松桢的房间,但是我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

    楚清秋冷冷勾起嘴角:“似乎有点意思,回去吧。”

    她和梦貘消失在夜色中。

    清早陈松桢被莫云逸的敲门声吵醒,他一开门。

    “莫师弟,今日怎么比平日还要早?”

    陈松桢揉了揉睡眼,假装刚起床。

    “陈师兄,三天后就是武林大会了,我既兴奋又有点紧张,就一不小心起早了,我们一起去练功吧!”

    陈松桢回头看了一眼鸟笼的白鸽,想起昨晚被人动过的传书,愈发不安。

    “我有些事需要和师父商议,你先去,我处理完再去找你。”

    “什么事?我可以一起去吗?”

    陈松桢把莫云逸推出门外。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我要更衣了。”

    莫云逸垂头丧气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离开了。陈师兄虽然表面上给人一种很好亲近的样子,其实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而且他和师父有很多事谈,从不让旁人知道。

    天元山顶有一座阁楼,叫作天元阁,由宗主镇守。

    陈松桢正在天元阁和宗主对弈,他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宗主,并猜测三皇子是想对他动手,而且已经开始行动了。

    宗主手持白子,利索提子,然后望向陈松桢,意味深长地问道:“五殿下,如你的猜想是真,那么你的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陈松桢看着眼前的残局,眼眸中藏着别人看不懂的冷冽,手持黑棋,迟迟未下。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抬眉注视着宗主,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我与天元宗道别的日子快到了。”

    “其实五殿下想要继续留在天元宗也是可以的,以我们天元宗的实力,保护殿下你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陈松桢的眸光一沉,好似藏着无法诉说的过往。

    “师父,我不愿意任何一个天元宗的人再为我而献身,因为不值得。”

    宗主轻叹一声,他知道身在帝王家的不由己,也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

    “千影失踪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自责。”

    陈松桢身体开始颤抖,他起身背对宗主走向阅台,双手紧紧握着护栏,强忍着眼泪。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是我让大师兄去鬼岛的……”

    莫云逸从远处跑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双手撑腰,对着阁楼上的陈松桢大喊:“陈师兄,你怎么还在这?我等你都等到晌午了,快下来吧!”

    陈松桢没有回答他,倒是宗主从里面走出来,狠狠盯着楼下冒冒失失的小子大喊道:“莫云逸,怎么和你师兄说话的?没规矩!吃完饭继续去练功,我要检查你这几天的成果。”

    莫云逸看到师父出来,身体不自觉往后倒退几步,差点摔倒,连忙向师父和陈师兄道歉。

    残局终究还是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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