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丢下马,带着一行人走过来,那人身长八尺,就着微弱的星光,映出那张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吴有为以及身后的小子们俱转惊为喜。

    “大当家……是大当家来了。”

    正是赵靖远一行本打算去埋伏的人听到动静赶到了。

    赵靖远点点头,两边剑拔弩张,并不是好说话的时候。

    对面柳柏威等一干人等人看到敌人又来了援兵,俱紧了紧手上的长刀,眼里泛起决绝欲上来拼命。

    赵靖远伸手指着柳伯威道:“此次只诛祸首,余者放下武器,既往不究!”

    “放下武器,既往不究!”

    “放下武器,……”

    昏暗中喊声震天,气势如虹,柳伯威的手下们本就惊慌失措,差点葬身火海。

    跳进水里游了半晌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又遇到埋伏。

    原本已经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如今听到赵靖远的声音犹如天籁。

    啪!

    长刀扔在地上,那人举起湿漉漉的双手,还未蹲下,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谁敢动摇军心,就是他的下场。”

    柳伯威悍然收剑,满意看到欲要变节人都拿紧了刀,眼底泛起凶光,沉声道。

    “听我的命令,杀了赵靖远,回去我就给他升……”

    慷慨的话被赵靖远飞身而至的长刀打断,他眼疾手快拉了旁边的人来挡。这才险险避开,倒是袖子被砍去了一大块。

    只是那可怜的大胡子,哀嚎都未及发出,便丢了性命。

    周围的各位当家们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退开些许。

    任赵靖远接二连三的使出杀招,步步紧逼,柳伯威脸上身上很快就挂了彩,只能疲于奔命。

    身边的亲卫被随后而来的吴有为等人缠住了。

    柳伯威脚下一软,刀便架在了脖子上。

    老大被擒,下面的人很快就丢下武器蹲下做了俘虏,胜负已定。

    得胜的人点起火把,隔数十丈的船上的人依然看着分明,青芷提着的那口气松下来。

    关了弦窗,就着外面愈加剧烈的狂风不甘地敲打着窗,疑惑问。

    “小姐,您怎么知道那贼首会带人赶来?”

    苏清黎双手捧着茶杯,借机温暖微凉的手心,闻言抬头道。

    “此地离赵靖远埋伏的地方不足五里,又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此坐收渔翁之利的事,我想不出他不来的理由。”

    “难怪您只让吴有为带了百余人去岸边守株待兔,只放了许多草人充数,原来是算准那姓赵的能及时赶到。”

    青芷双手击掌,眼里泛起精光。

    忽然咚咚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最后停在舱门。

    李铁飞一脸激动地敲开门,无视青芷板着的俏脸,喜滋滋地冲里面喊道。

    “苏姑娘,大哥来着兄弟们来了,这会儿已经把柳伯威那厮抓住,咱们快过去跟他汇合吧。”

    “这也值当你大呼小叫,离得这么近,你们大哥只要耳朵和脑袋没问题,都会带人赶来当黄雀的。”

    青芷说得不客气,李铁飞自己一点看不出来,只能垂下大脑袋任她嘲讽。

    “是在下小人之心,之前是我误会了苏姑娘,以为要派吴有为去送死,特意来给姑娘道歉。”

    不提之前还好,说到这里,青芷的脸色更难看了。

    彼时小姐算准船上失火,柳伯威自知逆风难敌,必会弃船登岸。

    此次若没能擒住祸首,纵虎归山,必有后患。

    如此便需要有人提前设伏,小姐将一千人与放到船上。

    只派去百来人,没有时间解释,只说她自有安排。

    那会儿不少人的语气都不好,李铁飞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可能也没少嘀咕。

    “这会子知道是误会了,当时你的那些兄弟,说话可难听着呢,一句轻……。”

    “青芷,请二当家进来。”

    苏清黎婉转悠扬的声音及时传出,要不李铁飞九尺的个头,都快缩成一团了。

    小丫头瞪了他一眼,无奈只能把这厮带进去。

    李铁飞有些窘迫地挠挠头,自知理亏,只能缩着头,犹如犯了错的幼童般站在那里。

    原是等着苏姑娘说两句重话好出气,却听她轻柔的声音响起。

    “水里那些想来还有些活口,劳二当家着人先卸了武器,将他们打捞上来,带回山寨里,稍后让你们大当家处理……”

    “姑娘心善,我这就吩咐人去捞。”

    李铁飞眼着闪着光,犹如在看活菩萨,不等苏清黎把话说完,便又风风火火走出去,大着嗓门儿开始吆喝人。

    其他小子们得了二当家的吩咐,早已经一面高喊着放下武器免死。

    一面将长长竹竿递出去,捞起一只只惊魂未定的落水狗。

    苏清黎嘴角露出几丝笑意。

    前面的十几年,她遇到的都是温和守礼,如大师兄一般的翩翩公子。

    便是兄长他们这类武将,一身也俱是从小培养的礼仪风范。

    从未遇到过如此喜形于色,一眼就能看透的人,还是好些个,不免觉得新鲜。

    “哪里新鲜,分明就是一群无礼莽夫,夜风这么凉,也不知先送小姐会去休息。”

    青芷嘟囔着不满道,“奴婢找他去。”

    话音刚落,李铁飞再度敲响了船舱。

    “这便怕是一时半会儿打扫不完,在下先送两位姑娘回去歇息。”

    言罢出去吩咐开船,也不必再回那沙洲坝,前面码头不远,从那边回去山寨更快。

    待船再度停下来,早有人牵马在岸边等候,苏清黎倒微微有些惊异。

    这人何时准备的?

    李铁飞也是一头雾水,很快又像是想明白其中关窃,他咧开嘴笑道。

    “我还在想,这大晚上的,大哥让我把船开到这里来,要如何送姑娘回山寨呢,原来大哥早就准备好了。”

    原来赵靖远从吴有为口中得知苏清黎也来了,就在不远处的河中央。

    他脚下个趔趄,提起衣摆就要跳上柳伯威逃跑所乘的小舟,吴有为好歹苦劝下来。

    这满河的残局还等着您来收,大当家可千万不能撂挑子走呀。

    赵靖远无法,只能派来了人去船上通知李铁飞,一面又令人将自己的坐骑送过去。

    苏清黎回到山寨的时候,已近夜半,李铁飞仍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奔波了一天,你不累吗?”

    “某虚活十八载,从未有一日如今天这般痛快,这都是有赖姑娘神机妙算,更别说大哥千叮万嘱,让我务必寸步不离的保护。”

    她无奈抚额,李铁飞光芒闪动,眼底丝毫不见半点疲累之意。

    实在说不通,苏清黎干脆随他去。

    要了些热水洗漱完,只一沾枕头便陷入黑甜。

    睡梦中隐隐听到山寨的喧哗声,欢呼声响成一片,不久又被压了下去。

    翌日

    青芷打开门便被唬了一跳。

    王婶站在上房门口,眉毛发丝俱是喜意,也不知站了多久。

    对方探进身子一瞧,那铜镜前坐着个如玉美人正在梳妆,可不就是苏清黎。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可是老婆子吵醒苏姑娘?”

    本就是爽朗的性子,乍做这副温顺样,十分对劲,苏清黎顿觉好笑。

    “王婶可是有话要说?”

    她问,对方一拍额头,这才想起自己来干嘛。

    “早膳已得了,我想等姑娘醒了再送来,您稍等。”

    话毕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须臾,王婶并另一个大娘端着两个漆木托盘走来。

    藕粉霜糖糕,松瓤鹅油卷,水晶小饺,梗米粥、鸡汤等等并着几样小菜,装了十来个精致的小碟子。

    苏清黎只在缠丝白玛瑙碟子上多看了两眼,王婶笑着将著递过去,被青芷先行接过也并在意,兴致勃勃地说。

    “这些都是昨儿晚上大当家从柳伯威的船上搜来的,还有这些吃食,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纪,连听都未曾听过,还是托了姑娘的福。”

    她轻提裙摆坐下,接过青芷递来的鸡汤先喝了一口,听到王婶不解地问。

    “姑娘见多识广,可听过王守忠吗?”

    “王守忠,可是安宁守将?”

    见王婶使劲点了点头,与青芷对视一眼,她放下白玉瓷碗,轻声问。

    “我略有耳闻,不知王婶问他,可是有什么不妥?”

    “听说他也是个很厉害的大将军,就在安宁,离此地不远,这会已经反了朝廷,可是真的?”

    苏清黎秀眉微瞥道:“王婶是听谁说的?”

    “还不是那个柳伯威。”

    对方双手击掌,脸色立时一沉。

    “说什么他已经跟王守忠结了什么盟约,此次就是为其送兵、送美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定会为他报仇。

    三位当家这会儿还头疼着要怎么处置柳伯威呢。”

    以王婶简单的逻辑里,若那反将好打发,大当家必不会为难。

    苏清黎随口一问,王婶就把话倒了个干净。

    原来柳伯威此行不光带了厨子,还带了五个娇滴滴的美人。

    其中一个死在河里,剩下的全都一起做了俘虏,这也是赵靖远拿不定真假的原因。

    打发走了王婶,脸上陷入深思,连饭也忘了用。

    “王婶听风就是雨,小姐你别信,王将军不是老爷的副将,您小时候还见过泥,再憨直不过的性子。

    这会儿朝廷虎视眈眈地看着,怎么会让一个山贼土匪给他选美呢。

    怕不是这些人没见识,被糊弄了吧。”

    青芷只以为自家小姐感怀旧事,随口说了两句按她的心,便举著夹了个小饺放在空碟子里,示意多用些。

    苏清黎确想了很多旁的东西,纵她习得些兵法谋略,无奈手无缚鸡之力。

    找一个合适的领兵之人结盟,势在必行。

    以往只想着对方与父兄有旧,忘了考虑人有两面性。

    她不能为了报仇,便给黎民百姓留下一个更大的烂摊子,此事还得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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