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来人，什么时辰了，上茶。”
严知府揉揉发痛的额角唤了一声。
昨天到最后，只记得就着花魁的手，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会儿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想到今天还要出征，一时间有些后悔喝得太多。
啪哒一声，茶碗重重放在边几上。
“严大人，慢用。”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本官说话。”
严知府眉头皱紧，大喝一声睁开眼，看到一张削瘦异常得意洋洋的脸。
“哎哟，严大人好大的官威，草民好怕呀。”
对方嘻笑着坐在椅子上道，脸上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若不太傻，看不出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便是有所依仗。
而他刚才故意提高声音，却没见守卫进来抓贼。
显然是后者。
严知府好歹为官多年，避其锋芒这点还是清楚，他眼珠一转商量道。
“本官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小兄弟此来，八成也只是求财，不管对方给你多少钱，本官都出双倍，如何？”
听着他的话，对方脸上笑意扩大，他好脾气地道。
“大人果然爽快，兄弟奉了命，要来找大人借一件东西。”
“只要本官有的，小兄弟尽管拿去。”
反正只要他得了自由，这人不管拿了什么，都能让他加倍吐出来。
严大人笑笑，一脸大方。
只见那人轻轻启唇，说：“在下想借大人的项上人头。”
说完也不给严知府反应时间，挥挥手道，“带走。”
便有两个粗壮的汉子扑上来，将床上早已吓傻的严大人拖了出去。
等待着他的是全城百姓的公审，能不能保住小命，就看他平时有没有施仁政咯。
张达酒挥手招来一个亲兵吩咐。
“派人去通知苏姑娘，珉州城大小官员俱已拿下。”
亲兵得了吩咐，领命而去。
时过正午，知府衙门里。
晾了半天的张启为被五花带绑的带进来，他原本以为要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头。
没想到坐在上首的是位样貌绝美的少女。
这是唱哪一出，张大人还在猜测。
只见少女抬起头，轻轻挥手，他还没领会到意思，身上的绳子便被解开了。
小丫头搬了张椅子过来道：“将军请坐。”
话落转身又站到少女身后。
“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张将军勿怪。”
那少女盈盈而坐，莫不是想施那美人计，张启为冷笑一声，脖子一转强硬道。
“男子汉大丈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来这一套。”
苏清黎微微一愣，紫云叉腰冷笑。
“小姐，据传这人是名虎将，一声没吭就被咱们抓了，可能也是传言有虚，要不就尊重他的意见，直接杀了。”
“要不是你们使诡计，把我们药倒了，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遇见……。”
这丫头在说些什么，张启为虎目一睁，对上少女清冷的视线，剩下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叹息一声，认命似地道。
“姑娘说的没错，是在下输了。”
“为将者处处受制于不懂兵事的文官，此次失败是朝廷制度的问题，非将军之过。”
苏清黎一句话，这些年遭受的打压和不公浮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张启为之红了眼眶。
……
亲兵带张启为去军营，从此再没有张大人，只有张副统领，位置仅次于赵靖远。
与张达酒，李铁飞并列。
紫云望着对方远去的背景，想着小姐刚才的夸赞，秀眉越靠越紧。
“小姐，奴婢眼拙，除了年纪大一点，勉强够得上沉稳，怎么也看不出这张启为，还有有何其他过人之处。”
苏清黎拿起茶杯，轻啜一口道。
“意志不坚。”
紫云和青芷双双愣住，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吧？
“意志不坚，所以轻易被不懂兵事的文官左右决定，致使军队不战而败，自己也做了俘虏。”
她放下杯子，随后轻笑道。
“不过正因如此，也因为三两句话，就转了为朝廷尽忠殉节的心思，改投我们。”
“小姐，听您这么说来，那这个张大人今天能轻易投了我们，明日岂不是也会被别人或威逼，或利诱着背叛我们？
不行，奴婢这就去杀了他，免得留下祸患。”
紫云以拳击掌，越想心里越不安。
苏清黎哭笑不得地阻止她道。
“等他真有二心时，你再去杀他不迟，现在我还要靠他稳定这八万大军呢。”
跟那鹰嘴岩那几万走投无路新落草的平民不一样，不管战斗力几何，这是实实在在的正规军。
没个有分量的人压着，短时间怕是不好收服。
而她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珉州十三县，有一半的官员都因鱼肉百姓被正法。
剩下的人里面，又有一半不愿当反贼，去掉那些混日子的庸才，剩下能用的人便没剩下几个。
要尽快挑出合用的人来，否则就要生乱。
眼见她见完了武将，又开始翻官员花名册。
青芷犹豫着劝道。
“小姐，您也已经报了仇了，是不是该回山门了？”
“我何时报了仇？”
苏清黎头也不抬，拿笔在名册上勾了一个圈，光听百姓说好不行，还得亲见一下，能力是否够。
“钱家呀，奴婢猜肯定是公子动的手，这跟您自己报仇也没有差，反正钱家满门被诛了，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苏清黎轻轻摇摇头，低声道。
“钱家，只是曲意逢迎罢了。”
她的仇人从来就不是他们。
没再理会青芷不解的眼神，苏清黎将可用的人员圈出来，又一一见过人。
将他们分到需要的位置上。
接下来重点就是处置军营的事。
张启为并不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人，连带着之前的四万新兵，这十二万兵力，她要加紧时间消化掉。
趁着珉州兵变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朝廷大军还在准备杀猴敬鸡，专心对付王守忠。
苏清黎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与她心思相同，压力更大的，大概就只有真正升职成为将军的赵靖远。
半年前，他还只是认得几个字，却走投无路，为了带着乡亲们找条活路，无奈落草的平民百姓。
三个月前，见到柳伯威派来的小喽啰，还要小心招待着，免得给自己和乡亲惹祸。
一个月前，面对鹰嘴岩大举复仇，他也心里没底。
短短时间里，他就手握十三万兵力，被人称一句“将军”。
她将他扶上了这个位置，他势必要将这位置坐稳。
隐隐的小丫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只有天下最尊贵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为此，他白天在军营里练兵，晚上等众人都睡下，他还要点着灯，识字，学习兵法。
拿着师妹最新的情报，在她离山的日子里，原来干了这么多事。
慕轩城望着果树上挂起的硕果，眼底露出柔光。
“原来已经秋天了，是时候接黎儿回来了。”
钱家满门一百五十八口，尽数伏诛，苏家众人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再不接回来，怕是真的要成山大王了。
忽然门被敲响，石庆手上走了进来。
“主子，急报，朝廷大军与王守忠相持两个月，双方都死伤无数，盖州和复州联合，已经打下建州、漳州吞下黄州和汀州同，正磨刀霍霍直扑广信而来。”
他掀开衣摆，将手上的汇集的情报棒在手里倒。
“京中来人已到了山门脚下，请主子示下。”
眼底暗光一闪而过，慕轩城望着那些东西，良久沉默，叹息接过道。
“把人带进来吧。”
莫名的，石庆舒了口气，双手抱拳，压低声音道。
“是。”
石庆领命而去，片刻领着两个面白无须的人走进，那两人被晾了许久，心里本还有些火气。
这会我看到如谪仙般的人，迎窗而立，周身气度散开，让他们脚下一软，直直跪下道。
“奴才等，给二王爷请安。”
慕轩城徐徐转过身，微微一笑道。
“多公公和福公公是母后和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敢当，石庆，怎么那么没眼力劲，还不把人扶起来。”
石庆垂头上前，不由分说将多公公和福公公扶起来。
等丫头把茶水送上来，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这才带着疑惑问。
“平日里母后和圣上都离不得两位，怎么今日得闲，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多公公和福公公对视一眼，这位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前者狭长的眼睛眨了眨几下，整理衣袍站起来，慷慨激昂地朝京城的方向拱手。
“下个月便是太后圣诞，几年不见，太后娘娘十分挂念王爷，圣上也时常念叨王爷，特派奴才们来请，王爷您看？”
“上次见母后，还是七年前吧，确实好久不见，劳母后挂念，是儿子不孝了。”
慕轩城脸上笑意一收，适时露出几分惭愧来。
多公公忙宽慰道。
“王爷这些年因为体弱，只能在山中静养家，太后每每跟圣上说起来，也很是心疼。”
福公公也跟着凑趣两句，帮着演一出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
良久把人打发走，慕轩城从袖子里掏出那份看了好多遍的汇报。
最后看了一眼，手握成拳，几步走到香炉边，掀开盖子，将手上的纸团丢了进去。
望着冉冉升起的青烟，喃喃低语道。
“黎儿，等我。”
严知府揉揉发痛的额角唤了一声。
昨天到最后，只记得就着花魁的手，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会儿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想到今天还要出征，一时间有些后悔喝得太多。
啪哒一声，茶碗重重放在边几上。
“严大人，慢用。”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本官说话。”
严知府眉头皱紧，大喝一声睁开眼，看到一张削瘦异常得意洋洋的脸。
“哎哟，严大人好大的官威，草民好怕呀。”
对方嘻笑着坐在椅子上道，脸上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若不太傻，看不出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便是有所依仗。
而他刚才故意提高声音，却没见守卫进来抓贼。
显然是后者。
严知府好歹为官多年，避其锋芒这点还是清楚，他眼珠一转商量道。
“本官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小兄弟此来，八成也只是求财，不管对方给你多少钱，本官都出双倍，如何？”
听着他的话，对方脸上笑意扩大，他好脾气地道。
“大人果然爽快，兄弟奉了命，要来找大人借一件东西。”
“只要本官有的，小兄弟尽管拿去。”
反正只要他得了自由，这人不管拿了什么，都能让他加倍吐出来。
严大人笑笑，一脸大方。
只见那人轻轻启唇，说：“在下想借大人的项上人头。”
说完也不给严知府反应时间，挥挥手道，“带走。”
便有两个粗壮的汉子扑上来，将床上早已吓傻的严大人拖了出去。
等待着他的是全城百姓的公审，能不能保住小命，就看他平时有没有施仁政咯。
张达酒挥手招来一个亲兵吩咐。
“派人去通知苏姑娘，珉州城大小官员俱已拿下。”
亲兵得了吩咐，领命而去。
时过正午，知府衙门里。
晾了半天的张启为被五花带绑的带进来，他原本以为要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头。
没想到坐在上首的是位样貌绝美的少女。
这是唱哪一出，张大人还在猜测。
只见少女抬起头，轻轻挥手，他还没领会到意思，身上的绳子便被解开了。
小丫头搬了张椅子过来道：“将军请坐。”
话落转身又站到少女身后。
“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张将军勿怪。”
那少女盈盈而坐，莫不是想施那美人计，张启为冷笑一声，脖子一转强硬道。
“男子汉大丈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来这一套。”
苏清黎微微一愣，紫云叉腰冷笑。
“小姐，据传这人是名虎将，一声没吭就被咱们抓了，可能也是传言有虚，要不就尊重他的意见，直接杀了。”
“要不是你们使诡计，把我们药倒了，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遇见……。”
这丫头在说些什么，张启为虎目一睁，对上少女清冷的视线，剩下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叹息一声，认命似地道。
“姑娘说的没错，是在下输了。”
“为将者处处受制于不懂兵事的文官，此次失败是朝廷制度的问题，非将军之过。”
苏清黎一句话，这些年遭受的打压和不公浮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张启为之红了眼眶。
……
亲兵带张启为去军营，从此再没有张大人，只有张副统领，位置仅次于赵靖远。
与张达酒，李铁飞并列。
紫云望着对方远去的背景，想着小姐刚才的夸赞，秀眉越靠越紧。
“小姐，奴婢眼拙，除了年纪大一点，勉强够得上沉稳，怎么也看不出这张启为，还有有何其他过人之处。”
苏清黎拿起茶杯，轻啜一口道。
“意志不坚。”
紫云和青芷双双愣住，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吧？
“意志不坚，所以轻易被不懂兵事的文官左右决定，致使军队不战而败，自己也做了俘虏。”
她放下杯子，随后轻笑道。
“不过正因如此，也因为三两句话，就转了为朝廷尽忠殉节的心思，改投我们。”
“小姐，听您这么说来，那这个张大人今天能轻易投了我们，明日岂不是也会被别人或威逼，或利诱着背叛我们？
不行，奴婢这就去杀了他，免得留下祸患。”
紫云以拳击掌，越想心里越不安。
苏清黎哭笑不得地阻止她道。
“等他真有二心时，你再去杀他不迟，现在我还要靠他稳定这八万大军呢。”
跟那鹰嘴岩那几万走投无路新落草的平民不一样，不管战斗力几何，这是实实在在的正规军。
没个有分量的人压着，短时间怕是不好收服。
而她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珉州十三县，有一半的官员都因鱼肉百姓被正法。
剩下的人里面，又有一半不愿当反贼，去掉那些混日子的庸才，剩下能用的人便没剩下几个。
要尽快挑出合用的人来，否则就要生乱。
眼见她见完了武将，又开始翻官员花名册。
青芷犹豫着劝道。
“小姐，您也已经报了仇了，是不是该回山门了？”
“我何时报了仇？”
苏清黎头也不抬，拿笔在名册上勾了一个圈，光听百姓说好不行，还得亲见一下，能力是否够。
“钱家呀，奴婢猜肯定是公子动的手，这跟您自己报仇也没有差，反正钱家满门被诛了，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苏清黎轻轻摇摇头，低声道。
“钱家，只是曲意逢迎罢了。”
她的仇人从来就不是他们。
没再理会青芷不解的眼神，苏清黎将可用的人员圈出来，又一一见过人。
将他们分到需要的位置上。
接下来重点就是处置军营的事。
张启为并不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人，连带着之前的四万新兵，这十二万兵力，她要加紧时间消化掉。
趁着珉州兵变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朝廷大军还在准备杀猴敬鸡，专心对付王守忠。
苏清黎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与她心思相同，压力更大的，大概就只有真正升职成为将军的赵靖远。
半年前，他还只是认得几个字，却走投无路，为了带着乡亲们找条活路，无奈落草的平民百姓。
三个月前，见到柳伯威派来的小喽啰，还要小心招待着，免得给自己和乡亲惹祸。
一个月前，面对鹰嘴岩大举复仇，他也心里没底。
短短时间里，他就手握十三万兵力，被人称一句“将军”。
她将他扶上了这个位置，他势必要将这位置坐稳。
隐隐的小丫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只有天下最尊贵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为此，他白天在军营里练兵，晚上等众人都睡下，他还要点着灯，识字，学习兵法。
拿着师妹最新的情报，在她离山的日子里，原来干了这么多事。
慕轩城望着果树上挂起的硕果，眼底露出柔光。
“原来已经秋天了，是时候接黎儿回来了。”
钱家满门一百五十八口，尽数伏诛，苏家众人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再不接回来，怕是真的要成山大王了。
忽然门被敲响，石庆手上走了进来。
“主子，急报，朝廷大军与王守忠相持两个月，双方都死伤无数，盖州和复州联合，已经打下建州、漳州吞下黄州和汀州同，正磨刀霍霍直扑广信而来。”
他掀开衣摆，将手上的汇集的情报棒在手里倒。
“京中来人已到了山门脚下，请主子示下。”
眼底暗光一闪而过，慕轩城望着那些东西，良久沉默，叹息接过道。
“把人带进来吧。”
莫名的，石庆舒了口气，双手抱拳，压低声音道。
“是。”
石庆领命而去，片刻领着两个面白无须的人走进，那两人被晾了许久，心里本还有些火气。
这会我看到如谪仙般的人，迎窗而立，周身气度散开，让他们脚下一软，直直跪下道。
“奴才等，给二王爷请安。”
慕轩城徐徐转过身，微微一笑道。
“多公公和福公公是母后和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敢当，石庆，怎么那么没眼力劲，还不把人扶起来。”
石庆垂头上前，不由分说将多公公和福公公扶起来。
等丫头把茶水送上来，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这才带着疑惑问。
“平日里母后和圣上都离不得两位，怎么今日得闲，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多公公和福公公对视一眼，这位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前者狭长的眼睛眨了眨几下，整理衣袍站起来，慷慨激昂地朝京城的方向拱手。
“下个月便是太后圣诞，几年不见，太后娘娘十分挂念王爷，圣上也时常念叨王爷，特派奴才们来请，王爷您看？”
“上次见母后，还是七年前吧，确实好久不见，劳母后挂念，是儿子不孝了。”
慕轩城脸上笑意一收，适时露出几分惭愧来。
多公公忙宽慰道。
“王爷这些年因为体弱，只能在山中静养家，太后每每跟圣上说起来，也很是心疼。”
福公公也跟着凑趣两句，帮着演一出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
良久把人打发走，慕轩城从袖子里掏出那份看了好多遍的汇报。
最后看了一眼，手握成拳，几步走到香炉边，掀开盖子，将手上的纸团丢了进去。
望着冉冉升起的青烟，喃喃低语道。
“黎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