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州依水而建,三面环水,素来就是鱼米之乡。

    先帝一生征战,当年因各种阻力没能把皇位传给最肖自己的肃王。

    将这块富饶的地方分给他,多少也存了些补偿的心思。

    当然也是希望以肃王的武力镇住西南和沿海各部。

    “三弟终究负了先皇所托。”

    看着数里外仍然能窥见其巍峨的饶州城,慕轩城淡淡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头戴宝冠,身着锦衣,活脱脱一个清贵公子的,看不出半分打仗的紧张,更像是出来郊游踏青。

    魏南安很是看不上,可对方毕竟是王爷又是此次行动的统帅,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只是忍了多日,哪怕是圣人也忍出火来了。

    “王爷,反王的罪暂且不论,您坚持放弃徽州来打饶州,末将只能遵从,可咱们在这里已经白白待了五天。

    需知兵贵神速,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攻城,否则等反王带着援兵赶到,里外夹击之下,我等更无胜算。”

    话到最后,对于这位不听话的王爷。

    一意孤行非要绕过徽州来打饶州,这马上就要到了又不打。

    甚至连做做样子去围城都不愿意,不知道走了多少报信的行为漏出几分怨怼。

    饶州留守只有几万人不假,就凭着这坚固的城池,守上几个月不成问题。

    到时他们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去救徽州。

    想到抗旨的后果,魏南安不由打了个哆嗦。

    “王爷就在后方坐镇,属下亲点两万兵去攻城,我等没有兵力上的优势,轮流袭扰,等待敌人松懈的时候一举夺下城池。”

    若是就此战死,希望圣上能放过他的族人。

    万一他真能侥幸取胜,便是祖上显灵,不忍看他魏家满门遭此横祸。

    魏南安几乎带着必死的心,转身接过亲兵手上的马,正要跨马去点兵。

    忽然身后响起清贵悠然的声音。

    “魏将军别忙,先换身衣服再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换衣服?

    一股热血直往头顶冲,魏南安捏紧手上的缰绳,最后狠狠掷在地上。

    “我们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随时都会没命,这是打仗,不是出来踏青赏花,王爷您知……”

    怒意在转身的瞬间变成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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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您快看,我们的援兵到了。”

    城外几十里外,朝廷兵马已经到了五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孟季戎马半生,就手上这点人,也没有傻到放弃优势去跟人决战野外。

    饶州城高池深,他半点不慌,只不时盯着舆图上徽州两字出神。

    突然听到外面小兵来报。

    心里咯噔一声,眉头一皱,回头看着亲兵问。

    “给王爷的信都送出去了吗?”

    亲兵被看得后背一紧,忙使劲点点头。

    “回禀将军,阻止王爷回援的信已经送出去七天了,按您的吩咐,为保无误,共分了五拔人去送。”

    与别人大军来袭击就忙着求援不同。

    在斥候探明朝廷此次派来的大军绕开徽州直饶州而来时。

    孟将军早将领后的人摸清,明白不足为俱,当即派了人去给肃王送信。

    告知饶州城高水深,仅仅凭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王爷,还有那临时凑出来的十万人。

    哪怕己方不足两万人,也毫无攻破的可能。

    让对方大事为重,尽快拿下陪都应天。

    就算是这样,对方还要不顾劝阻带着人回来。

    他就该怀疑赌上身家性命,为天下拼一个明君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孟季大踏步走出去议事堂,上了城墙。

    远处数万身着甲胄的士兵转眼就到了护城河数百丈外。

    城墙上的人也更能看清他们臂上系的布条。

    怎么只有这点人?

    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他抓不住,一头热汗的骑兵首领已经到了护城河前。

    “孟将军,末将等带来了王爷手书,奉命协同将军守城,被朝廷的先锋队发现了,请您速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对方说着转头,远处滚滚的烟尘伴着马蹄声,整个大地都在震颤,那是朝廷的追兵。

    孟季眯眼打最着来人。

    “这位兄弟看着眼生,不知在哪位将军手下效力?”

    “标下刘其生,是周统领旗下千户,平日里最佩服孟将军您义薄云天,此次是主动请缨同将军一起守城。”

    “刘其生这个名字,属下似乎有些印象。”

    刘其生声音哄亮,毫不躲闪,旁边的亲卫附和着点头。

    “将军,您快看,后面追兵来了,不如先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若敌人趁着大开的城门杀进来,你我都是罪人,对方人员与刘千户相当,有我等在城墙上放箭为弟兄们助阵,刘千户定能夺得首功。”

    孟季摆摆手,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

    说话的功夫,朝廷大军已经迎了上来。

    两帮人数相当,穿着也俱是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有手臂上明黄的布条。

    “兄弟们,这些敌人就是我们送给将军的见面礼,跟我杀。”

    刘其生拔刀振臂高呼一声,调转马头,直扑敌军而去。

    手上一转,迎上来的人头颅滚落到地上,眼底还有未尽掩下的惊讶。

    他的对手没有察觉,已经举刀迎向了下一位。

    挡在前面的敌人,像野草一样倒伏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朝廷人马折损大半,鲜血染红明黄的布带。

    刘其生伴着带来的人也损失不少。

    孟季反倒舒了一口气。

    “将军,看来确实是肃王派来技援我们的人,不像有假。”

    心腹低声说道,将军的顾忌他看在眼里。

    饶州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太重要了,不能有失。

    他刚才没有劝将军开门迎刘其生的人进城,也是担心这伙人有诈。

    如今看着城下一地尸体,粗粗看来有近万人。

    “只要他还想要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就不会干这种。”

    据他所知,对面的二王爷不顶事,朝廷实际派来的领兵之人是魏南安。

    忠心有余,魄力不足。

    看着下面焦灼的战事,孟季举起手道。

    “开门,随本将军一起,接应吴千户进城。”

    那吴其生勇猛异常,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不忍让对方丧命于那些宵小之手。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对方现在还身负着王爷手书,万一让人在眼皮底下丢了性命,可就不好交代了。

    吊绳缓缓下落。

    孟季亲领着突击队数几千人,打马朝着吴其生所在的战场奔来。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到达的瞬间,原本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两队人马突然调转刀口,齐齐砍杀过来。

    没有防备的饶州士兵一个照面就折了不少。

    孟季见势不对,慌忙高声下令。

    “快拉吊桥,关城门!”

    几乎同时,嗖地一声,远处两支利箭携着破空而来,一箭将粗绳钉在城墙之上,另支铁箭扎在门框顶上。

    吊桥再也收不回来,门也合不上了。

    震天的脚步声伴着战马的嘶吼声瞬间就将到了城下。

    一柄钢刀架在脖子上,吴其生沉声道。

    “孟将军,你被俘了。”

    全完了!

    孟季闭眼睛,掩住眼底的绝望。

    “不是说好了,演一场戏,骗孟季打开城门,这些都是什么?”

    魏南安从马上摔下来,望着一地同袍的尸体,指着清贵公子般坐在白色骏马上的男人,眼里血红翻涌。

    “演一场戏或许可以让其他人上当,但孟季不行。”

    慕轩城将手上的长弓递出去,一旁的亲卫默声接过退下。

    “既骗不过对方,再另想他法便是,怎么能让数万兄弟就这么白白死了,死在自己人手中?”

    后是一点是他最不能接受的,若死在敌人手上,那是视死如归,可这样算什么?

    慕轩城转动手右手扳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魏南安问。

    “给将军一万人,可能打下饶州城?”

    答案显而易见。他也并不是要对方回答。

    “怕是城墙下面都到不了,就会送了性命,如今我们只用一万人,便换来了一个饶州城,甚至是江山社稷的安稳,有何不可?”

    魏南安嘴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一时找不到语言。

    他能说社稷江山比这万人重要吗?

    答案是不能。

    可总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让他喘不上气来。

    “王爷,孟季押过来了。”

    败于敌人一条毒计,又被四个士兵五花大绑过来,孟季心里不爽已经到了极点。

    忽然腿弯一痛,那吴其生喝道。

    “败军之将,见到王爷还不下跪!”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少来这一套,有本事杀了我。”

    对方眼中凶光一闪而过,突然马上的人跳下来,制止道。

    “石鸣,孟将军为朝廷镇守西南多年,功不可没,此次也是被反王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绝非将军本愿,不可无礼。”

    慕轩城上前将孟季扶起来,边亲自解开对方身上的绳子。

    “这些日子将军受苦了。”

    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还真以为孟季是被肃王胁迫的。

    身后那些一同被俘虏的将领,此时眼里的惊讶早已经掩饰不住了。

    枉自己纵横沙场近二十年,孟季咬了咬牙问。

    “想让我投降可以,告诉我刚才那两箭是谁射的,我要见见他。”

    如果不是那两箭射得刁钻,失败也只是他自己的事,饶州城还好好的挡在那里,现在……

    “将军要见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慕轩城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孟季直着脖子,眼睛瞪的滚圆。

    显然没想到那两箭竟是这位斯文俊秀的王爷所射。

    确定对方说言不虚,忽然脊背一松,心服口服的点头跪下。

    “末将孟季,拜见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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