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的十月底，苏职彻底结束了在市医院为期五个多月的住院生活。
这段时光对苏职来说，美好而又深刻，是任何一段经历都无法取代和比拟的。
她遇见了很多很多人。
比如季俞笙。
同样，她也失去了一些人。
比如星星和……那个她。
出院这天，苏职看着这间她住了近半年的病房，忽然感觉很不舍。
这个温馨明净的空间里，盛满了她遇见季俞笙之后所有的苦与乐，有她的心动与青涩，也有她的眼泪与迷茫。
更有无数个静谧相伴的夜晚。
它就像个温和绅士的老者，默默接纳她的一切。
这里。
是二分之一的二十二岁苏职。
病房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季俞笙拿过窗台上那只玻璃花瓶，注意到苏职稍显低迷的情绪，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片刻，缓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深秋的空气已经有了冷意。
苏职感受着从男人手心传来的温度，抬眸望进季俞笙深邃明润的眼底，飘动的那颗心脏顿时无比安心踏实。
她弯了弯唇角：“嗯，我们回家。”
有季俞笙在。
那些回忆就永远不会消逝。
纵有不舍，但她总要离开。
因为——
要有新的故事住进来。
-
心脏手术是项大工程。
出院后，苏职还需要休养三个月，身体才算彻底恢复好。
期间，俞惊春女士时常送些炖汤过来。
手术后在医院的那段时间，苏职就已经喝了不少。味道鲜美，汤汁透亮，比张妈煲的汤还要好喝几分。
听季俞笙说，俞惊春女士来自一个擅长煲汤的城市，年轻时就靠这副好手艺拿捏住季爸爸的。
苏驭每回都被香味吸引过来蹭两口。
短短两三个月，常年打篮球、体重极其稳定的苏驭就长胖了一公斤。
苏职打趣道：“再胖点，鹿乔就不要你了。”
“才不会。”苏职嘴里咬着鸡肉，一副花痴脸：“我变成什么样，她都喜欢。”
“……”
几秒后，苏驭瞪大眼睛，像是猛然反应过来：“咦，你怎么知道我和鹿乔……”
苏职：“……”
就她这傻弟弟藏不住事的样子，她猜不到才奇怪吧。
因为苏职的存在，两家人走动愈发频繁。
季俞笙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季家看看苏职的恢复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才算放下心来。苏职发现自手术苏醒之后，季俞笙对她的身体似乎格外重视。
就像在呵护一个极为珍贵的宝藏。
……
初冬的早晨，空气中总会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再随着日出，渐渐散去。
这天清晨，季俞笙驱车穿过朦胧的雾气，来到苏家。
他轻轻推开苏职房间的门，放缓脚步走了进去，下意识看向床上隆起的那一小团身影。
苏职还没睡醒。
她的房间以为白色为主，整体偏暖色调，温馨的同时又通透明亮。
加之书桌上铺散开的各色稿件，以及各处角落来自世界各地的有趣摆件，无一不显示其主人随性俏皮的个性。
察觉到他的动静，一团黑色从床尾优哉游哉地跑了过来。
季俞笙半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煤球的脑袋，示意它不要发出声音。
将怀里的小苍兰换进玻璃花瓶里，季俞笙不紧不慢地踱至床边，盯着苏职恬静的睡颜看了会儿，忍不住嘴角上翘。
与她平时的张扬明媚不同，睡梦中的苏职整个人好似柔软了下来。
眉眼乖巧得不像话。
季俞笙伸手轻轻捋了捋苏职耳边的软发，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动作极轻且缓，生怕吵醒了她。
苏职睡梦中感觉额头传来一抹淡淡的凉意。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季俞笙正坐在床边，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嗯……”苏职迷蒙地眨了眨眼，小声嘟哝：“我还在做梦吗？”
季俞笙眉梢微挑。
顺着她的呓语接道：“梦里有我吗？”
苏职点头嗯了声：“有的。”
季俞笙低笑了声，顿时来了兴趣：“那我在你的梦里干什么呢？”
苏职听后思考了两秒，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盯着季俞笙那双好看蛊人的眸子，轻声问：“你真想听啊？”
“嗯，你说。”季俞笙漫不经心地应。
“那好吧。”苏职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舔了舔唇，欲言又止：“你在梦里……”
季俞笙：“？”
“对我这样那样！！”
“……”
苏职偷偷观察着季俞笙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胡扯：“我都说不要了！”
“……”
“你不听！！”
“……”
说到最后，苏职仿佛真的很生气的样子，藏在被子里的脚对着空气踹了一下。
另一边。
季俞笙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几乎一片空白。伴随着苏职的一句句话，耳根处的血色就往侧脸蔓延稍许，现下已然熟透。
苏职翘着嘴，光明正大地欣赏着季医生少见的害羞。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人的脸红得这么快。
季俞笙低下头，抬手摁住太阳穴。
男人的手掌修长骨感，这个动作几乎是挡住了上半张脸，只有高挺的半截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巴露在外面，好看的薄唇微抿着，像在努力平复着什么。
视线下移。
那个好看的喉结都跟着染了几分绯色。
季医生有点纯情呢。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苏职没憋住笑出了声。
季俞笙闻声撩起眼皮看了过去，直直地撞上了那双灵动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狡黠和得意，瞬间反应过来。
他哭笑不得地勾起唇，想掐掐这小狐狸的脸。
也确实这么做了。
见状，苏职连忙扯过被子盖住下半张脸，一双月牙眼眨呀眨，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是你让我说的。”
季俞笙：“……”
季俞笙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对准苏职睡醒后乱蓬蓬的头发一顿蹂躏。
几秒后，又似认命一般，一点点顺毛。
“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话？”
苏职别开眼，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
男人的手掌在冬日里温暖干燥。
力道也不重。
苏职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地眯了眯眼。再抬眼时，她侧过头望向窗外，天边是日出时分的浅橘色，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
视线由远及近，慢慢聚焦在窗边的那束紫色小苍兰上。
她收回视线，看向季俞笙：“你下班后再过来，早上有雾不安全。”
季俞笙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平复好心绪。
闻言，他低低嗯了一声。
指着自己的心口，极为坦诚道：“就是它想你了。”
“……”
苏职睫毛扑闪了两下，被子下的脸庞迅速升温。
奇怪，怎么脸红的变成了她？！
-
隔天周六，苏职同季俞笙按照惯例一起回云绿尚都，陪季爷爷季奶奶吃饭。
季家的厨房是男人的天下。
苏职便被俞惊春女士带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闲聊，不多时便有饭菜香从厨房里飘出来。
午饭过后，季家的三个男人又挤在厨房里洗碗。
苏职有点儿犯困，便和季奶奶打了声招呼，熟门熟路地上楼来到季俞笙的房间。
季俞笙的房间总带着淡淡的中药香，以及他身上独特的檀木香气。走进，仿佛被一件温暖厚实的冬日大衣包裹着。
莫名令人内心平静。
苏职的困意无端消散了几分。
她慢慢走到书架前，想找本书酝酿睡意。
季俞笙的书多为医学专业相关，当然也不乏其他类型的书籍。粗略看过来，苏职不由得感叹，季医生的知识面真是出乎意料的广泛。
视线划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停在一本植物科普书上。
苏职伸手将其抽了出来，靠着窗沿看了起来。
这本书的纸张还很新，不过仍能瞧出有浅浅的翻阅痕迹。里面的内容也很有趣，苏职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倏忽间，腰间环过一双大手，紧接着一抹熟悉的气息从身后靠了上来。
苏职偏头望去，对上男人清润如泉的眸子。
季俞笙低下头，自然地轻啄了下苏职的唇瓣，语调不自觉拖长：“在看什么呢？”
“这本。”苏职舔了舔唇，把书的封面翻过来给他看。
季俞笙的目光定了定，待看清，忍不住挑了下眉。
苏职见状问：“怎么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吗？”
“嗯，我听杜思航说，你是去给相亲对象买礼物的。”
苏职撅了噘嘴，声音里不觉带了点醋味。
闻言，季俞笙喉间溢出一声闷笑，而后将下巴轻轻搭在苏职的肩上，慢条斯理道：“这就是那天从书店买的。”
他抬手捏了捏苏职的脸颊，像在回忆：“买完它，我就遇到了你。”
“真哒？！”
苏职顿时生出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随后忍不住自我夸赞起来：“看来我这只手还挺厉害的嘛，一抓一个准！”
抓住了那天的初遇。
也从这茫茫人海中，抓住了他。
季俞笙唇角笑意更甚：“嗯，厉害。”
他忽然撤开一只手，几秒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白色的戒指盒，郑重打开放在掌心，轻声问：“所以要戴吗？”
“……”
男人的嗓音带着午后的慵懒与磁性，尾音稍扬，听起来就像在邀请。
像只妖精，格外惑人。
苏职的心跳瞬间错了一拍，不知是因为这倏然出现在眼前的戒指，还是因为男人说话时喷洒在颈间仿若电流般的热气。
她的视线久久落在那枚在午后阳光下闪着光亮的戒指上，等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什么时候买的？”
“你手术之前。”季俞笙低声应。
这句话，不禁让苏职联想起两人从海边回来那晚的事情。
原来那个时候他提结婚，从来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随便说说。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戒指。
“那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苏职问。
季俞笙的指腹轻抚了一下戒指盒，声线微沉：“因为在医院那种固定的环境里，你的选择范围有限，所以我想再给你一些时间。”
“多看看别的人之后，”说着，他侧眸亲了下苏职的耳廓：“还能坚定地选择我。”
“……”
除了手术醒来那天说过婚礼场地的话题，在那之后，两人都没再提过婚礼的事情，似乎都默认这只是水到渠成的时间问题。
再怎么快，也要等到她调理好身体再说。
况且，苏职能清楚地感受到，季俞笙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对她汹涌且毫不遮掩的爱意。
正因如此，她从未有过半分的不安全感。
甚至都忘了还有求婚这回事儿。
却没想到，不安和忐忑的那个人。
——是他。
她还是第一次听季俞笙说这些话。
因为比她大，比她成熟，所以要考虑的事情比她更多。
他不想她冲动地一头扎进婚姻，所以在出院回归到更大的环境之后，暗戳戳地给她留了一些时间，好让她能更加清楚地审视自己的心意。
好在，他们依然坚定地认定对方。
从未动摇过一丝一毫。
苏职眼眶忽地有些发热，她抿了抿唇，闷声问：“那现在怎么又想拿出来了？”
“因为……”
季俞笙将头埋进苏职的颈窝，声音低沉且闷：“我等不及了。”
他想娶她回家。
他想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到她，亲吻她。
他想，和她有一辈子。
“所以——”
季俞笙双手绕过苏职纤细的腰，缓缓退开一点距离，像所有影视剧里浪漫又老土的情节一样，单膝下跪，目光虔诚而又坚定地看着此生所爱。
“苏职，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职眼睫轻颤，快速眨了眨眼，小声嘟囔：“……很土诶。”
“好像是有点儿。”季俞笙垂眸轻笑：“但别的女孩子有的，我也想给你。不至于等我们老了以后，回忆起来有遗憾。”
“……”
苏职吸吸鼻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季俞笙唇角轻牵，看得出有些紧张，顺着她的话接道：“嗯，每天都在想。”
而后，他缓缓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将最开始的那句话，又极为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显得格外郑重。
“所以，要戴吗？”
冬日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却不抵眼前人带来的万分之一。
苏职轻轻眨着眼睛，望着男人那双深沉黑亮的眸子，脑海里没来由地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针锋相对。
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病”的眉目清冷疏离的男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温柔地邀请她成为他的妻子，携手共度余生。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苏职收回思绪，唇角上扬，毫不犹豫地将手伸了过去：“愿意！戴！”
她一下子回答了两个问题。
——“苏职，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
——“所以要戴吗？”
——“戴！”
季俞笙被苏职笃定又视死如归的语气逗笑，他弯着唇，将那枚沾有体温的戒指缓缓套进苏职的无名指上。末了，低眸印下一吻。
仿佛某种庄重永久的承诺。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雪，冷意怦然。
室内却是温柔一片。
苏职呼吸不畅，下意识张开了唇，却给了面前的男人可乘之机。
季俞笙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温热的舌尖缓缓探入，仿若一个绅士又极具侵略性的野兽，揪住她的不放。
两人滚烫的气息融在一起。
苏职感受着口腔里难以忽视的丝丝清凉，不自觉神游。
嗯……季医生用的牙膏是薄荷味的。
谁料下一秒，舌尖就被男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像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苏职下意识想合上牙齿说话，却不小心碰到了季俞笙柔软的唇。几秒后，淡淡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苏职微微睁大了眼。
季俞笙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继续勾着她小巧的舌头交缠。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职觉得男人隐约轻舔了下她的舌尖，像在无声安抚。
片刻，苏职轻轻抵住季俞笙的肩膀，将人推开些：“等…等等。”
她快喘不上气了。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错乱。
“没关系，”季俞笙温存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开口的嗓音沙哑至极，带了明显的笑意：“季太太，我们以后慢慢练。”
“……”
这段时光对苏职来说，美好而又深刻，是任何一段经历都无法取代和比拟的。
她遇见了很多很多人。
比如季俞笙。
同样，她也失去了一些人。
比如星星和……那个她。
出院这天，苏职看着这间她住了近半年的病房，忽然感觉很不舍。
这个温馨明净的空间里，盛满了她遇见季俞笙之后所有的苦与乐，有她的心动与青涩，也有她的眼泪与迷茫。
更有无数个静谧相伴的夜晚。
它就像个温和绅士的老者，默默接纳她的一切。
这里。
是二分之一的二十二岁苏职。
病房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季俞笙拿过窗台上那只玻璃花瓶，注意到苏职稍显低迷的情绪，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片刻，缓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深秋的空气已经有了冷意。
苏职感受着从男人手心传来的温度，抬眸望进季俞笙深邃明润的眼底，飘动的那颗心脏顿时无比安心踏实。
她弯了弯唇角：“嗯，我们回家。”
有季俞笙在。
那些回忆就永远不会消逝。
纵有不舍，但她总要离开。
因为——
要有新的故事住进来。
-
心脏手术是项大工程。
出院后，苏职还需要休养三个月，身体才算彻底恢复好。
期间，俞惊春女士时常送些炖汤过来。
手术后在医院的那段时间，苏职就已经喝了不少。味道鲜美，汤汁透亮，比张妈煲的汤还要好喝几分。
听季俞笙说，俞惊春女士来自一个擅长煲汤的城市，年轻时就靠这副好手艺拿捏住季爸爸的。
苏驭每回都被香味吸引过来蹭两口。
短短两三个月，常年打篮球、体重极其稳定的苏驭就长胖了一公斤。
苏职打趣道：“再胖点，鹿乔就不要你了。”
“才不会。”苏职嘴里咬着鸡肉，一副花痴脸：“我变成什么样，她都喜欢。”
“……”
几秒后，苏驭瞪大眼睛，像是猛然反应过来：“咦，你怎么知道我和鹿乔……”
苏职：“……”
就她这傻弟弟藏不住事的样子，她猜不到才奇怪吧。
因为苏职的存在，两家人走动愈发频繁。
季俞笙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季家看看苏职的恢复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才算放下心来。苏职发现自手术苏醒之后，季俞笙对她的身体似乎格外重视。
就像在呵护一个极为珍贵的宝藏。
……
初冬的早晨，空气中总会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再随着日出，渐渐散去。
这天清晨，季俞笙驱车穿过朦胧的雾气，来到苏家。
他轻轻推开苏职房间的门，放缓脚步走了进去，下意识看向床上隆起的那一小团身影。
苏职还没睡醒。
她的房间以为白色为主，整体偏暖色调，温馨的同时又通透明亮。
加之书桌上铺散开的各色稿件，以及各处角落来自世界各地的有趣摆件，无一不显示其主人随性俏皮的个性。
察觉到他的动静，一团黑色从床尾优哉游哉地跑了过来。
季俞笙半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煤球的脑袋，示意它不要发出声音。
将怀里的小苍兰换进玻璃花瓶里，季俞笙不紧不慢地踱至床边，盯着苏职恬静的睡颜看了会儿，忍不住嘴角上翘。
与她平时的张扬明媚不同，睡梦中的苏职整个人好似柔软了下来。
眉眼乖巧得不像话。
季俞笙伸手轻轻捋了捋苏职耳边的软发，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动作极轻且缓，生怕吵醒了她。
苏职睡梦中感觉额头传来一抹淡淡的凉意。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季俞笙正坐在床边，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嗯……”苏职迷蒙地眨了眨眼，小声嘟哝：“我还在做梦吗？”
季俞笙眉梢微挑。
顺着她的呓语接道：“梦里有我吗？”
苏职点头嗯了声：“有的。”
季俞笙低笑了声，顿时来了兴趣：“那我在你的梦里干什么呢？”
苏职听后思考了两秒，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盯着季俞笙那双好看蛊人的眸子，轻声问：“你真想听啊？”
“嗯，你说。”季俞笙漫不经心地应。
“那好吧。”苏职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舔了舔唇，欲言又止：“你在梦里……”
季俞笙：“？”
“对我这样那样！！”
“……”
苏职偷偷观察着季俞笙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胡扯：“我都说不要了！”
“……”
“你不听！！”
“……”
说到最后，苏职仿佛真的很生气的样子，藏在被子里的脚对着空气踹了一下。
另一边。
季俞笙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几乎一片空白。伴随着苏职的一句句话，耳根处的血色就往侧脸蔓延稍许，现下已然熟透。
苏职翘着嘴，光明正大地欣赏着季医生少见的害羞。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人的脸红得这么快。
季俞笙低下头，抬手摁住太阳穴。
男人的手掌修长骨感，这个动作几乎是挡住了上半张脸，只有高挺的半截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巴露在外面，好看的薄唇微抿着，像在努力平复着什么。
视线下移。
那个好看的喉结都跟着染了几分绯色。
季医生有点纯情呢。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苏职没憋住笑出了声。
季俞笙闻声撩起眼皮看了过去，直直地撞上了那双灵动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狡黠和得意，瞬间反应过来。
他哭笑不得地勾起唇，想掐掐这小狐狸的脸。
也确实这么做了。
见状，苏职连忙扯过被子盖住下半张脸，一双月牙眼眨呀眨，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是你让我说的。”
季俞笙：“……”
季俞笙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对准苏职睡醒后乱蓬蓬的头发一顿蹂躏。
几秒后，又似认命一般，一点点顺毛。
“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话？”
苏职别开眼，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
男人的手掌在冬日里温暖干燥。
力道也不重。
苏职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地眯了眯眼。再抬眼时，她侧过头望向窗外，天边是日出时分的浅橘色，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
视线由远及近，慢慢聚焦在窗边的那束紫色小苍兰上。
她收回视线，看向季俞笙：“你下班后再过来，早上有雾不安全。”
季俞笙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平复好心绪。
闻言，他低低嗯了一声。
指着自己的心口，极为坦诚道：“就是它想你了。”
“……”
苏职睫毛扑闪了两下，被子下的脸庞迅速升温。
奇怪，怎么脸红的变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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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周六，苏职同季俞笙按照惯例一起回云绿尚都，陪季爷爷季奶奶吃饭。
季家的厨房是男人的天下。
苏职便被俞惊春女士带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闲聊，不多时便有饭菜香从厨房里飘出来。
午饭过后，季家的三个男人又挤在厨房里洗碗。
苏职有点儿犯困，便和季奶奶打了声招呼，熟门熟路地上楼来到季俞笙的房间。
季俞笙的房间总带着淡淡的中药香，以及他身上独特的檀木香气。走进，仿佛被一件温暖厚实的冬日大衣包裹着。
莫名令人内心平静。
苏职的困意无端消散了几分。
她慢慢走到书架前，想找本书酝酿睡意。
季俞笙的书多为医学专业相关，当然也不乏其他类型的书籍。粗略看过来，苏职不由得感叹，季医生的知识面真是出乎意料的广泛。
视线划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停在一本植物科普书上。
苏职伸手将其抽了出来，靠着窗沿看了起来。
这本书的纸张还很新，不过仍能瞧出有浅浅的翻阅痕迹。里面的内容也很有趣，苏职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倏忽间，腰间环过一双大手，紧接着一抹熟悉的气息从身后靠了上来。
苏职偏头望去，对上男人清润如泉的眸子。
季俞笙低下头，自然地轻啄了下苏职的唇瓣，语调不自觉拖长：“在看什么呢？”
“这本。”苏职舔了舔唇，把书的封面翻过来给他看。
季俞笙的目光定了定，待看清，忍不住挑了下眉。
苏职见状问：“怎么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吗？”
“嗯，我听杜思航说，你是去给相亲对象买礼物的。”
苏职撅了噘嘴，声音里不觉带了点醋味。
闻言，季俞笙喉间溢出一声闷笑，而后将下巴轻轻搭在苏职的肩上，慢条斯理道：“这就是那天从书店买的。”
他抬手捏了捏苏职的脸颊，像在回忆：“买完它，我就遇到了你。”
“真哒？！”
苏职顿时生出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随后忍不住自我夸赞起来：“看来我这只手还挺厉害的嘛，一抓一个准！”
抓住了那天的初遇。
也从这茫茫人海中，抓住了他。
季俞笙唇角笑意更甚：“嗯，厉害。”
他忽然撤开一只手，几秒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白色的戒指盒，郑重打开放在掌心，轻声问：“所以要戴吗？”
“……”
男人的嗓音带着午后的慵懒与磁性，尾音稍扬，听起来就像在邀请。
像只妖精，格外惑人。
苏职的心跳瞬间错了一拍，不知是因为这倏然出现在眼前的戒指，还是因为男人说话时喷洒在颈间仿若电流般的热气。
她的视线久久落在那枚在午后阳光下闪着光亮的戒指上，等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什么时候买的？”
“你手术之前。”季俞笙低声应。
这句话，不禁让苏职联想起两人从海边回来那晚的事情。
原来那个时候他提结婚，从来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随便说说。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戒指。
“那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苏职问。
季俞笙的指腹轻抚了一下戒指盒，声线微沉：“因为在医院那种固定的环境里，你的选择范围有限，所以我想再给你一些时间。”
“多看看别的人之后，”说着，他侧眸亲了下苏职的耳廓：“还能坚定地选择我。”
“……”
除了手术醒来那天说过婚礼场地的话题，在那之后，两人都没再提过婚礼的事情，似乎都默认这只是水到渠成的时间问题。
再怎么快，也要等到她调理好身体再说。
况且，苏职能清楚地感受到，季俞笙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对她汹涌且毫不遮掩的爱意。
正因如此，她从未有过半分的不安全感。
甚至都忘了还有求婚这回事儿。
却没想到，不安和忐忑的那个人。
——是他。
她还是第一次听季俞笙说这些话。
因为比她大，比她成熟，所以要考虑的事情比她更多。
他不想她冲动地一头扎进婚姻，所以在出院回归到更大的环境之后，暗戳戳地给她留了一些时间，好让她能更加清楚地审视自己的心意。
好在，他们依然坚定地认定对方。
从未动摇过一丝一毫。
苏职眼眶忽地有些发热，她抿了抿唇，闷声问：“那现在怎么又想拿出来了？”
“因为……”
季俞笙将头埋进苏职的颈窝，声音低沉且闷：“我等不及了。”
他想娶她回家。
他想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到她，亲吻她。
他想，和她有一辈子。
“所以——”
季俞笙双手绕过苏职纤细的腰，缓缓退开一点距离，像所有影视剧里浪漫又老土的情节一样，单膝下跪，目光虔诚而又坚定地看着此生所爱。
“苏职，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职眼睫轻颤，快速眨了眨眼，小声嘟囔：“……很土诶。”
“好像是有点儿。”季俞笙垂眸轻笑：“但别的女孩子有的，我也想给你。不至于等我们老了以后，回忆起来有遗憾。”
“……”
苏职吸吸鼻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季俞笙唇角轻牵，看得出有些紧张，顺着她的话接道：“嗯，每天都在想。”
而后，他缓缓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将最开始的那句话，又极为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显得格外郑重。
“所以，要戴吗？”
冬日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却不抵眼前人带来的万分之一。
苏职轻轻眨着眼睛，望着男人那双深沉黑亮的眸子，脑海里没来由地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针锋相对。
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病”的眉目清冷疏离的男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温柔地邀请她成为他的妻子，携手共度余生。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苏职收回思绪，唇角上扬，毫不犹豫地将手伸了过去：“愿意！戴！”
她一下子回答了两个问题。
——“苏职，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
——“所以要戴吗？”
——“戴！”
季俞笙被苏职笃定又视死如归的语气逗笑，他弯着唇，将那枚沾有体温的戒指缓缓套进苏职的无名指上。末了，低眸印下一吻。
仿佛某种庄重永久的承诺。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雪，冷意怦然。
室内却是温柔一片。
苏职呼吸不畅，下意识张开了唇，却给了面前的男人可乘之机。
季俞笙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温热的舌尖缓缓探入，仿若一个绅士又极具侵略性的野兽，揪住她的不放。
两人滚烫的气息融在一起。
苏职感受着口腔里难以忽视的丝丝清凉，不自觉神游。
嗯……季医生用的牙膏是薄荷味的。
谁料下一秒，舌尖就被男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像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苏职下意识想合上牙齿说话，却不小心碰到了季俞笙柔软的唇。几秒后，淡淡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苏职微微睁大了眼。
季俞笙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继续勾着她小巧的舌头交缠。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职觉得男人隐约轻舔了下她的舌尖，像在无声安抚。
片刻，苏职轻轻抵住季俞笙的肩膀，将人推开些：“等…等等。”
她快喘不上气了。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错乱。
“没关系，”季俞笙温存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开口的嗓音沙哑至极，带了明显的笑意：“季太太，我们以后慢慢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