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苏玉将手边的杯子掷过去,正中流云的额头。

    流云哪敢躲,直挺挺地受了这一下,顶着流血的额头,在地上磕出一个又一个血印子:

    “流云有罪,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请公主责罚! ”

    “滚!”苏玉怒吼。

    她烦躁地扶着额头,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事是她自己想岔了,与流云无关。

    许月晗只待了几刻钟便走了,她让流云谎称对方留到了钟声后,不过是想遮掩另一件事。

    “公主,颜娘子还在外面候着,您见吗?”另一侍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惟恐惹恼了苏玉。

    “不见,不见可以吗?此事本宫本就脱不了干系,现下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本宫若避而不见,还不知她们要怎么编排本宫?”苏玉的眼神寒了寒:

    “本宫见她又如何?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本宫的人,还怕她颜苒翻了天不成!”

    “是。”侍女赶忙点了点头,缩着脖子朝门口走,要引颜苒进来。

    颜苒进去的时候,苏玉身边站满了披坚执锐的护卫,黑压压地宛如铜墙铁壁,护着苏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颜苒。

    “见过镇国公主殿下。”颜苒唇角轻勾,款款福身,垂头便看到碎裂的瓷器和刺目的血迹,唇角却因此咧得更开。

    “你笑什么?”苏玉只觉得她的笑带着些邪气,想起手下描述的许月晗的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笑有人,赔了夫人又折兵。”颜苒直起腰,玩味地看着苏玉。

    “你都知道了?”苏玉眸光轻颤,猛地站起身子:“是你杀了许月晗?”

    话音刚落,满屋的护卫便齐齐拔出了刀,指向中间的颜苒。

    颜苒脸上丝毫不见惧意,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公主多虑了,若不是我与我的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住持又怎会放心让颜苒来查探此案?”

    “但颜苒知道的事情,公主恐怕不会愿意让旁人听到吧?”颜苒挑了挑眉,眼神从屋内侍卫面上一一掠过:“亦或是公主惜命,不敢单独见手无缚鸡之力的颜苒。”

    “呵,真当本公主怕你不成!”苏玉自恃武艺,哪愿受这样的挑衅,当即从身边侍卫的腰间抽出长剑,挽了个流畅的剑花,用力拍在桌上:

    “你们都出去,本宫单独与她聊聊。”

    “是。”伴随着铠甲撞击的声响,侍卫们迈着整齐的步子从颜苒身边出了房门。

    阻碍清除,颜苒更加不克制脸上的笑意,靠着旁边桌子,放肆地大笑出声:

    “哈哈,颜苒多谢公主,再一次证明了顾明谨有多爱我。

    颜苒此番来见公主,不为查案,顾明谨的清白于我而言无关紧要,我想看到的,不过是公主你的笑话。”

    “你什么意思,给本宫说清楚!”苏玉气红了脸,拿起剑,直直地指着颜苒。

    颜苒拍了拍手:“没错,便是这个表情,午时我与郎君亲热时,公主也是这个神情。”

    “你闭嘴,闭嘴!”苏玉气得将桌上的物件全数推到了地上。

    颜苒眼里兴奋地要冒出火来,放肆地走上前去,贴着她的耳畔,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得意:

    “公主,你爱慕我家郎君多年,但一定不知道,他为情所困的样子有多蠢!

    案发地并非许月晗的房间,人被勒死会下意识反抗,而她的房间,没有这种反抗的痕迹。

    倒是我的房间,虽然被刻意整理过,但地上的划痕无法消除,更符合案发的情形。

    顾明谨一心修桥,上山怎会是为了看许月晗?他其实是去找我。

    但他却在我的屋子里看到了,许月晗的尸体。

    为了不牵连我,他将现场收拾干净,把许月晗抱回了她房间,将那里伪造成案发地。

    只可惜小翠回来的不是时候,刚好看见了蹲在许月晗尸体旁的他,才让他沾上了杀人的嫌疑。

    但即使被当做凶手五花大绑,他也丝毫不愿说出事实,来牵连到我身上。”

    看着苏玉涨成猪肝的面色,颜苒勾着唇,故意叹出一口气:

    “唉,本来我只是见他好看,随便逗弄逗弄他,谁知道他竟然这么好,自愿为我顶罪。

    有这么骄傲的男子愿意为我身败名裂,我颜苒这辈子,也算值了。”

    “你休想!他不会身败名裂,该身败名裂的,是你!”苏玉猛地起身,撞得颜苒朝后一退。

    颜苒微笑着,连眉尾的弧度都透着嘲讽:“哦?公主不会要为了他,把自己做的好事说出来吧?公主这是为了拖颜苒下水,甘愿牺牲自己的颜面吗?”

    “说又如何?我堂堂镇国公主,敢做便敢当,还能怕旁人非议?”苏玉把衣架上的披风披到身上,朗声道:

    “来人,本宫要摆驾大雄宝殿。”

    颜苒面色微白,眼里透出一股心虚:“公主,顾明谨家世显赫,许月晗又是他自家表妹,只要他咬定有那个不存在的迷香,便不会怎样,您何必为了个没用的男人,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苏玉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颜苒,你给我听好了,顾明谨不是没用的男人,他卫疆土,肃冤狱,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

    即使,即使他在你身上栽了跟头,我苏玉,也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这只因为,他顾明谨值得!”

    “公主,颜苒求你,别去!”颜苒在身后拉住她的衣袖,被她重重拂开,身形朝后倒去,重重磕在了桌子的尖角上。

    即使如此,颜苒还是咬牙忍着疼痛,挣扎着要去拉苏玉。

    苏玉健步如飞,哪会任她追上?她昂首阔步,坦坦荡荡地朝前走,要为所爱之人,心甘情愿地坦白自己的罪行。

    颜苒放下揉腰的手,面上诸多表情退下,露出本来的不喜不悲的脸。

    苏玉越好骗,便说明她自小过得有多顺遂。

    激怒一个娇生惯养孩子,对于颜苒而言,并不值得骄傲。

    只让她觉得,有些羡慕。

    ——

    “镇国公主驾到。”

    这声传唱带着些霸气的回响,唤醒了大雄宝殿昏昏欲睡的众人,她们纷纷整肃衣冠,对着苏玉的方向行礼。

    “见过公主。”众人齐声,如高高扬起的海浪。

    顾明谨微睁开眼,视线移向门口,想透过浩浩荡荡的公主仪仗,寻找另一个骗子的身影。

    “明谨,我苏玉即便是豁出一切,也绝不让你蒙受冤屈。”亲眼看到顾明谨被绑,苏玉心里只觉得揪住一般地痛,她红着眼,看向大雄宝殿内的众人:

    “顾世子破了多少冤案错案,你们怎敢将他当做凶手绑起来,还不快快给他松绑。”

    “不必了。”众人一默,顾明谨却拒绝了,“明谨自知有嫌疑在身,为了诸位安心,在真凶落网前,明谨甘愿被绑着。”

    “胡言,你是我大轩国之栋梁,怎可受此折辱!来人,快些松绑。”苏玉转身看向颜苒,沉声道:

    “以及,真凶的身份,本宫已然知道了。”

    “是谁?”众人来了精神,顾不上礼数,直接问苏玉。

    顾明谨眼神暗了暗,任由侍卫替自己解开了绳索,站起身,看向颜苒的方向。

    “就是她,颜苒,贼喊捉贼,你们还瞎了眼让她查案,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苏玉用食指指向颜苒,眼含恨意。

    “公主,说话要有证据。”苏玉的护卫围了过来,颜苒却丝毫不慌,抱着手臂道:“颜苒也算最早发现尸体的人,又怎会是凶手?”

    “因为本宫知道,许娘子生前,是要去了结你的性命的!”苏玉双眼血红,看着颜苒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你这个祸水!顾世子何等英雄,竟然为了你,甘愿在这护国寺当和尚,你难道不该死吗?

    许月晗来找本宫,只是想与本宫联手坏你名节,让你永远留在护国寺。真天真啊,那怎么够呢?只要你活着,他便会一直念着你,只要你活着,他的心里便永远装不下别人!

    所以我告诉她,让你永远留在护国寺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了你。

    用蒙汗药迷晕,再勒死……唔。”

    “公主!”侍女一把抱住失去理智的苏玉,捂住她的嘴,打断了她的话:“公主只是气话而已,谁知许娘子会当了真,真的跑去杀颜娘子呢?”

    “放开本宫!本宫不怕说!”苏玉却挣开了她,跑到了顾明谨面前,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你又替她遮掩什么,许月晗,难道不是死在她颜苒的房里的?顾明谨,你这么爱她,她却只当你是个笑话,而我,我才是愿意为你豁出一切的人!”

    颜苒躲到顾明谨的身后,抓紧了他的手,红着眼眶靠在他的肩头上:

    “公主殿下,你说的话耸人听闻,颜苒可以先不追究,但你说许娘子是死在颜苒的房间里,可有证据?”

    “呵,本宫自是有证据。”苏玉见她的做派,已经无法更生气了,反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不如先听张郎中说说验尸结果吧。”苏玉拍了拍手,让人请出了张素芫。

    张素芫一迈入大殿,便好似一阵香风迎面拂来,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以为苏玉美,后来有了颜苒,才知苏玉不过尔尔,如今又出了张素芫,让人的眼里都看不见其它颜色了。

    她礼数周全,进退有度:“回禀公主,首先要说明,素芫并非仵作,只能凭医理简单推断一二。”

    “张郎中请讲,眼下也并无仵作。”苏玉同意她代仵作提出验尸结果。

    “是,许娘子约莫是申时四刻到酉时之间遇害的,死因是被长绳勒死,从脖子上的勒痕看,勒死她的人力气并不大,用了一些时间和工夫才致死,许娘子生前,应当挣扎了很久。”张素芫医者仁心,说到最后,声线都在发颤。

    想到当时的场景,死者内心的绝望,屋内有心肠软的小娘子,已然开始抽泣了。

    颜苒扣紧了顾明谨的手,假意里有了几分真心。

    “有过挣扎呀,那案发地应当会留下痕迹才对。来人,说一说查探的结果。”苏玉有备而来,已经让腿脚快的去看过了。

    那人道:“回殿下,许娘子屋内并无挣扎的痕迹,倒是颜娘子屋内,虽收拾整洁,但床边的地上留了很多细微的刮痕。”

    “颜娘子,这么看来,案发地并非许月晗的房间,人被勒死会下意识反抗,而她的房间,没有这种反抗的痕迹。

    倒是你的房间,虽然被刻意整理过,但地上的划痕无法消除,更符合案发的情形。”苏玉故意将颜苒的话一字不改地还给她,想看见她吃瘪的样子。

    可颜苒却并没有给她预料的反应,眉目依旧平静:“可颜苒也算尸体的发现者,哪有时间杀死许娘子呢?”

    苏玉冷笑:“呵,你且说,你发现尸体是何时?”

    “约莫酉时二刻。”颜苒眼神微闪。

    苏玉捕捉到了她的犹豫,更加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大笑道:“颜苒啊颜苒,你忘了方才张郎中所说的吗?许娘子的死亡时间是申时四刻到酉时前,足够你在自己房间里杀了她,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去那边发现尸体了!”

    “凶手就是你,顾世子的武艺有目共睹,他若要杀死许娘子,怎会留下那种勒痕?真正杀死她的,是力气不大却死命攥住绳子的你呀!”苏玉又转向顾明谨:“明谨,你不要再为她遮掩了,这种女人,不值得你为她顶罪!”

    “颜苒有一个问题,许娘子到底是何时离开您那里的?”颜苒却不咸不淡地转移了话题。

    苏玉毫不遮掩:“不过未时四刻,那时你们都在诵经,因此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而本宫知道,她在准备着要你的命!”

    “张郎中,公主今日唤你过去,患的是什么病?”颜苒不理会已经疯魔的苏玉,淡淡把视线移向张素芫。

    张素芫答:“急伤寒,刺了几个穴位,发了汗便好了。”

    “公主未时便回了,快酉时才找人看急伤寒,寒从何来?”颜苒挑眉看着苏玉。

    “本宫是故意的,若你真被许月晗杀了,本宫不想沾惹,称病是最好的法子。便自己淋雨吹风故意病了一场,但如你所说,未时受寒酉时治病不合理,本宫便让流云说是与许月晗交谈耽误了诊治,谁知被你瞧出了破绽。行,你高明,但本宫偏与你鱼死网破,叫天下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苏玉有身份作依仗,因此不仅不慌乱,眉目间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颜苒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公主所言非虚,您从未时初与许娘子聊到未时四刻,便是在激她去杀了颜苒。

    依公主所言,许娘子未时四刻回了自己的屋子,和贴身丫鬟小翠一起,这里有娘子看见过。

    接着,应当是申时,我们诵完经之前,许娘子前往颜苒的屋子,去……杀颜苒。

    申时四刻到酉时,许娘子被人用一根绳子勒死,她死前有激烈的挣扎,从勒痕看,凶手的力气不大。值得一提的事,申时六刻,丫鬟小翠被人看见去摘果子,说是奉许娘子之命。

    酉时二刻,小翠摘完果子回到屋中,看到了,许娘子的尸体和晕倒的顾世子。”

    啪啪啪,苏玉的鼓掌声在大殿内十分突兀,她看着颜苒,赞许道:

    “说得好,本宫也说一说,申时四刻到酉时,回到屋子的你发现了许娘子的杀意,便先下手为强,用一根绳子勒死了她。

    你是女子,又不通武艺,所以力气不大,期间许娘子剧烈挣扎,在你的房间留下了痕迹。

    杀死她后,你乞求明谨帮你,他被你蛊惑,为你收拾好屋子,并移走了许月晗的尸体。

    后来,小翠撞破了正在放置尸体的明谨,他为了保你不愿说出真相,你却真的忍心让他替你顶罪。

    颜苒,他的情意,你配不起!”

    “顾世子身形如风,往返两地却无人发现,怎会要用两刻钟放置尸体?”颜苒抱着手走到苏玉面前:“且以他的武艺,被小翠发现时又为何不跑呢?”

    “这不是你说……”苏玉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因为她惊恐地发现,从刚刚到现在,她所有的思路,都是顺着颜苒最开始所说的话在走。

    她堂堂镇国公主苏玉,被颜苒误导了。

    “颜苒,你怎么敢!”苏玉想要撕烂颜苒那张娇美的脸,却被顾明谨挡在了中间。

    “抱歉,公主殿下,为了让您说出真话,颜苒利用了您。”颜苒望着她的脸,谦和地抱拳躬身:

    “但颜苒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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