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息让颜苒耳尖发烫，头脑也有些发昏：“那么，大公子待如何？”
王兴将他转向自己，问道：“少主且先答我，兴这副皮囊如何？”
颜苒怔然看着他，只觉得今日顾明谨的容颜看着比以往更真切些，让她想抬起手，去轻抚他的脸。
她压住了这种冲动，低着头轻声道：“举世无双。”
“那少主是否要履行承诺，娶了王兴呢？”他的声音虽然哑，却带着种磁性的蛊惑，让颜苒浑身发麻。
“这……”颜苒咬紧唇瓣，朝身后退了几步：“不太合适吧，年少戏言罢了，再者，颜苒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便可以赖掉了吗？”对方却步步紧逼，让她的背都抵上了门框。
嘶——方才为救王兴磕到的后腰再次被撞上，让颜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总是这么不小心。”王兴目光微沉。
颜苒莫名怕他，在有限的空间里缩着手臂抱了一个拳：“公子周全，早就给过颜苒药了，眼下颜苒需要回去上药，还请公子通融。”
王兴轻勾着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那颜苒便先告辞了。”颜苒如蒙大赦，从他身边的夹缝里迅速挤出去，逃也似地跑了。
王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背影，很快变了面色，脸上笑意淡去，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
阿莲将自己泡在浴桶内，不停地搓洗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太脏了，脏到无颜再待在王兴身边，自那个噩梦般的雨天之后，她没有一日不想了结这条肮脏的命。
可是不行，她还没有亲眼看着她的公子求得所爱垂青，还未看到她的公子穿上大红喜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还没看到她的公子走上本该属于他的，幸福美满的人生。
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似不断下落的雨，她的手不断擦拭着脸上泪珠，却越擦越多。
门被推开，她一个瑟缩，身子沉入木桶里。
进来的是一众侍女，手上端着脂粉钗环，还有刺目的大红嫁衣，唯有最后一个婆子，盘中托着的，是一大碗漆黑的药汁。
“姑娘，请用药。”那婆子将药递到她的唇边，神情是不容拒绝的严厉。
“这是什么药？”她的声音在发抖，眼里闪过一丝希冀：“是不是，避子汤？”
婆子冷声道：“莫要多问，若要继续待在王府，只管喝下药就好了。”
阿莲以为她是默认，心里一喜，每次王靖都强迫着她承受，还拿替王兴生弟弟这种话来吓她。
她毫不犹豫地端起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屋内侍女皆是一愣，婆子没想到她如此乖觉，声音放缓了一些：
“喝半碗就够了，每次总有挣扎，因此多备了些。”
阿莲却充耳不闻，半碗怎么够？她恨不能再多喝几碗，最好彻底坏了根子，此生都不要有生儿育女的可能！
眼见着那碗药见了底，婆子才紧张起来，大力从她手上抢过药碗，剩的药汁洒在浴桶上，阿莲没抢过她，就忙低下头，沿着浴桶舔舐那倾撒的药汁。
“别喝了，你这个疯子！”婆子摔了碗，胖手钳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喝。
“嬷嬷，这药怎么能多喝，会不会出事？”一个侍女面露不忍，颤声问道。
婆子怒道：“闭嘴，你们是想让夫人知道老身办事不利吗？”
众侍女忙福下身，连说不敢。
婆子一手钳着阿莲的下巴，官威十足：“这药大家都喝了，也没听闻多喝了会丢命，你们快些把她擦干了打扮好，若有人说出去半个字，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听明白了吗？”
“是。”众侍女纷纷应下，噤若寒蝉。
“大家都喝了？这不是避子汤？”阿莲眸光颤抖，拉着婆子的衣袖，眼含乞求。
“说了别问，你若敢在家主面前提半个字，夫人有的是办法要你的命。”婆子一把甩开她，扭着腰出了房门。
“阿莲姑娘，那是毒药‘不远游’。”侍女们将她扶出浴桶，擦拭着她身上的水，同时向她轻声解释道：
“这府里，上到庶子庶女，下到杂役仆从，都喝过这个毒药，每月领一次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姑娘从前没喝，应当是在大公子面前得脸的缘故。”
“那我会有孩子吗？”阿莲战栗着，被巨大的绝望摄住了心脏。
“从几位夫人的情况看，不影响有孕。”侍女们眼含同情：“只是孩子一生下来，还是会被下这个毒，有些小公子小娘子没受住，便夭折了。”
“啊——啊——”阿莲捂着头，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叫。
——
“见过，少主。”颜苒掀帘进入马车，便见王兴已经端坐于马车内，双颊微红。
“大公子，又见面了。”颜苒还记着上午的事，在他面前有几分不自然。
“是，是。”他脸红得厉害，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她：“今日去陵山草药库，由兴陪同少主去。”
“颜苒本以为公子是不过问家事的。”颜苒打量着他，实在觉得他与上午判若两人。
但好歹没有喊着让她负责了，如此，便还能勉强相处。
“兴略通岐黄，对于草药一事，也偶有帮忙。”王兴垂着头，双手在膝上紧扣着，似乎十分拘谨。
颜苒心头微动，问他：“公子可知，这些草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治伤。”王兴双目微红：“父亲要打仗，要复兴前朝。”
“那，大公子怎么想？”颜苒挑了挑眉。
“冀州常年内忧外患，民生凋敝，若打仗，百姓的活路又在何处？”王兴眼里闪过几分悲凉：“兴已尽力劝说父亲，可是父亲不听。”
颜苒目光微动：“可若不打，臣服于轩朝，前朝遗民同样朝不保夕，大公子以为如何？”
“这正是问题所在，轩朝如今权力集中于皇室，前朝遗民，处境着实不易。”王兴面上的红潮退去，神色凛然，颇有几分儒将风范：
“依兴之见，冀州最好的路，是分封自立。”
颜苒的声音有些急促：“大公子是说，封王于此，拥兵镇守边陲？”
“此人最好与轩朝，前朝，都有很深的渊源。”王兴双目轻垂：“可兴从前与友人彻夜长谈，也未知天下有这样合适的人。”
“从前没有，或许现在有了。”颜苒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大公子，您果真是颜苒的贵人。”
“少主，您是说……”王兴目光凝在颜苒身上，刹那间绽出万丈光芒：“如此，兴替冀州百姓，拜谢少主！”
“是颜苒该谢大公子的安邦之策。”颜苒也对着他一拜，各自带着些重若泰山的信念。
拜过再起，两人久久无话。
王兴忧心忡忡地打破了沉默：“可如今父亲南征心意已决，敢问少主要如何破局？”
颜苒不瞒他，如实道：“王家兵力雄厚，颜苒这几日已亲眼见过，虽做了一些布局，但恐怕是螳臂当车，若借孙、周二家之力，又恐生内乱，伤及无辜百姓的性命。”
王兴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郑重道：“如有必要，王兴愿以死谏。”
颜苒心里一跳，赶忙劝阻道：“大公子千万别这么做，南征之事牵涉甚广，不是您一条命能阻止的。
您的命留着，能为百姓做更多事情。”
王兴久久地看着她，突然勾唇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子不可不争于父，臣不可不争于君，少主放心，兴知晓分寸。”
“好。”见他笑了，颜苒点了点头，心里稍安。
“少主，那件事情，兴一定会查清楚的。”王兴侧了侧脸，双颊微红：
“给您下长相思的凶手，兴一定会找出来，绳之以法。
只要兴还活着，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他黑眸坚定，如同天空中繁星一般闪亮笃定，让人丝毫不怀疑，以生命的名义，他会兑现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面对这样的他，颜苒感受到的，是一种直指天地的正气。
“王兴，抱歉。”颜苒拱手，向他躬身：“颜苒忘记了承诺，要食言了。”
王兴笑了笑，温声道：“少主，没关系的。因为您说的，本来就是醉话呀。
心悦于您，将醉话当做期盼，从来都只是王兴一个人的事。
谢谢您，出现在王兴的生命里，给了王兴一道光。”
他也躬下身，向颜苒一礼。
听他直言心悦自己，颜苒有些不知所措，她实在不想伤害王兴，对他说任何拒绝的话。
“少主，你我今日拜了又拜，倒真像拜天地了。”王兴扶起她，轻声打趣。
“可我……”颜苒想说，她已经与旁人拜过了，却听王兴道：
“这便算义结金兰了，王兴虚长少主几岁，日后我们以兄妹相待可好？”
他的笑容澄澈而坦荡，正如他的倾慕之情，可以坦然说出来，却又可以洒脱放下。
颜苒想，若她与顾明谨有这份坦荡，前世也不会是那般生离死别的结局。
“依兄长的。”她真心笑了起来，“但兄长说得不对，您的光，从来不是颜苒给的，您心里的浩然正气，本就是这个天下的一道光。”
“苒妹抬举为兄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王兴朝她一拱手。
“多多指教。”颜苒弯眉展颜，从此世上，她多了一位可以信重的兄长。
陵山草药库，聚集了颜苒难以想象的人力。
他们正将药材碾碎，混合，制成便于携带的成药。
“兄长，这是……”每个药瓶上都贴着字，言明功效，就和之前王兴送给颜苒的一样。
“已经开始了呀。”王兴拿起药瓶，眉头紧锁：“这些药，是兴多年来的心血，本想着济世救人，却被用于战争。”
颜苒问：“这药做好后，能保存多久？”
“有的药能存一年，有的药却只能放数月。”王兴看着她：“而我聚于此的草药，只要不浸水，大多都能长久地放下去。”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沉，军队调动了还能调回去，粮草收上来还能发下去，唯独这些药材，一旦做成丸药，便变不回草药了。
看来无论祭祖时颜苒怎么答他，王靖都一定会出兵。
冀州柄藏锋多年的利剑，已经快要出鞘了。
今非昔比，待它剑指长安之时，必定是一场久难平息的浩劫。
王兴将他转向自己，问道：“少主且先答我，兴这副皮囊如何？”
颜苒怔然看着他，只觉得今日顾明谨的容颜看着比以往更真切些，让她想抬起手，去轻抚他的脸。
她压住了这种冲动，低着头轻声道：“举世无双。”
“那少主是否要履行承诺，娶了王兴呢？”他的声音虽然哑，却带着种磁性的蛊惑，让颜苒浑身发麻。
“这……”颜苒咬紧唇瓣，朝身后退了几步：“不太合适吧，年少戏言罢了，再者，颜苒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便可以赖掉了吗？”对方却步步紧逼，让她的背都抵上了门框。
嘶——方才为救王兴磕到的后腰再次被撞上，让颜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总是这么不小心。”王兴目光微沉。
颜苒莫名怕他，在有限的空间里缩着手臂抱了一个拳：“公子周全，早就给过颜苒药了，眼下颜苒需要回去上药，还请公子通融。”
王兴轻勾着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那颜苒便先告辞了。”颜苒如蒙大赦，从他身边的夹缝里迅速挤出去，逃也似地跑了。
王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背影，很快变了面色，脸上笑意淡去，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
阿莲将自己泡在浴桶内，不停地搓洗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太脏了，脏到无颜再待在王兴身边，自那个噩梦般的雨天之后，她没有一日不想了结这条肮脏的命。
可是不行，她还没有亲眼看着她的公子求得所爱垂青，还未看到她的公子穿上大红喜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还没看到她的公子走上本该属于他的，幸福美满的人生。
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似不断下落的雨，她的手不断擦拭着脸上泪珠，却越擦越多。
门被推开，她一个瑟缩，身子沉入木桶里。
进来的是一众侍女，手上端着脂粉钗环，还有刺目的大红嫁衣，唯有最后一个婆子，盘中托着的，是一大碗漆黑的药汁。
“姑娘，请用药。”那婆子将药递到她的唇边，神情是不容拒绝的严厉。
“这是什么药？”她的声音在发抖，眼里闪过一丝希冀：“是不是，避子汤？”
婆子冷声道：“莫要多问，若要继续待在王府，只管喝下药就好了。”
阿莲以为她是默认，心里一喜，每次王靖都强迫着她承受，还拿替王兴生弟弟这种话来吓她。
她毫不犹豫地端起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屋内侍女皆是一愣，婆子没想到她如此乖觉，声音放缓了一些：
“喝半碗就够了，每次总有挣扎，因此多备了些。”
阿莲却充耳不闻，半碗怎么够？她恨不能再多喝几碗，最好彻底坏了根子，此生都不要有生儿育女的可能！
眼见着那碗药见了底，婆子才紧张起来，大力从她手上抢过药碗，剩的药汁洒在浴桶上，阿莲没抢过她，就忙低下头，沿着浴桶舔舐那倾撒的药汁。
“别喝了，你这个疯子！”婆子摔了碗，胖手钳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喝。
“嬷嬷，这药怎么能多喝，会不会出事？”一个侍女面露不忍，颤声问道。
婆子怒道：“闭嘴，你们是想让夫人知道老身办事不利吗？”
众侍女忙福下身，连说不敢。
婆子一手钳着阿莲的下巴，官威十足：“这药大家都喝了，也没听闻多喝了会丢命，你们快些把她擦干了打扮好，若有人说出去半个字，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听明白了吗？”
“是。”众侍女纷纷应下，噤若寒蝉。
“大家都喝了？这不是避子汤？”阿莲眸光颤抖，拉着婆子的衣袖，眼含乞求。
“说了别问，你若敢在家主面前提半个字，夫人有的是办法要你的命。”婆子一把甩开她，扭着腰出了房门。
“阿莲姑娘，那是毒药‘不远游’。”侍女们将她扶出浴桶，擦拭着她身上的水，同时向她轻声解释道：
“这府里，上到庶子庶女，下到杂役仆从，都喝过这个毒药，每月领一次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姑娘从前没喝，应当是在大公子面前得脸的缘故。”
“那我会有孩子吗？”阿莲战栗着，被巨大的绝望摄住了心脏。
“从几位夫人的情况看，不影响有孕。”侍女们眼含同情：“只是孩子一生下来，还是会被下这个毒，有些小公子小娘子没受住，便夭折了。”
“啊——啊——”阿莲捂着头，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叫。
——
“见过，少主。”颜苒掀帘进入马车，便见王兴已经端坐于马车内，双颊微红。
“大公子，又见面了。”颜苒还记着上午的事，在他面前有几分不自然。
“是，是。”他脸红得厉害，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她：“今日去陵山草药库，由兴陪同少主去。”
“颜苒本以为公子是不过问家事的。”颜苒打量着他，实在觉得他与上午判若两人。
但好歹没有喊着让她负责了，如此，便还能勉强相处。
“兴略通岐黄，对于草药一事，也偶有帮忙。”王兴垂着头，双手在膝上紧扣着，似乎十分拘谨。
颜苒心头微动，问他：“公子可知，这些草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治伤。”王兴双目微红：“父亲要打仗，要复兴前朝。”
“那，大公子怎么想？”颜苒挑了挑眉。
“冀州常年内忧外患，民生凋敝，若打仗，百姓的活路又在何处？”王兴眼里闪过几分悲凉：“兴已尽力劝说父亲，可是父亲不听。”
颜苒目光微动：“可若不打，臣服于轩朝，前朝遗民同样朝不保夕，大公子以为如何？”
“这正是问题所在，轩朝如今权力集中于皇室，前朝遗民，处境着实不易。”王兴面上的红潮退去，神色凛然，颇有几分儒将风范：
“依兴之见，冀州最好的路，是分封自立。”
颜苒的声音有些急促：“大公子是说，封王于此，拥兵镇守边陲？”
“此人最好与轩朝，前朝，都有很深的渊源。”王兴双目轻垂：“可兴从前与友人彻夜长谈，也未知天下有这样合适的人。”
“从前没有，或许现在有了。”颜苒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大公子，您果真是颜苒的贵人。”
“少主，您是说……”王兴目光凝在颜苒身上，刹那间绽出万丈光芒：“如此，兴替冀州百姓，拜谢少主！”
“是颜苒该谢大公子的安邦之策。”颜苒也对着他一拜，各自带着些重若泰山的信念。
拜过再起，两人久久无话。
王兴忧心忡忡地打破了沉默：“可如今父亲南征心意已决，敢问少主要如何破局？”
颜苒不瞒他，如实道：“王家兵力雄厚，颜苒这几日已亲眼见过，虽做了一些布局，但恐怕是螳臂当车，若借孙、周二家之力，又恐生内乱，伤及无辜百姓的性命。”
王兴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郑重道：“如有必要，王兴愿以死谏。”
颜苒心里一跳，赶忙劝阻道：“大公子千万别这么做，南征之事牵涉甚广，不是您一条命能阻止的。
您的命留着，能为百姓做更多事情。”
王兴久久地看着她，突然勾唇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子不可不争于父，臣不可不争于君，少主放心，兴知晓分寸。”
“好。”见他笑了，颜苒点了点头，心里稍安。
“少主，那件事情，兴一定会查清楚的。”王兴侧了侧脸，双颊微红：
“给您下长相思的凶手，兴一定会找出来，绳之以法。
只要兴还活着，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他黑眸坚定，如同天空中繁星一般闪亮笃定，让人丝毫不怀疑，以生命的名义，他会兑现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面对这样的他，颜苒感受到的，是一种直指天地的正气。
“王兴，抱歉。”颜苒拱手，向他躬身：“颜苒忘记了承诺，要食言了。”
王兴笑了笑，温声道：“少主，没关系的。因为您说的，本来就是醉话呀。
心悦于您，将醉话当做期盼，从来都只是王兴一个人的事。
谢谢您，出现在王兴的生命里，给了王兴一道光。”
他也躬下身，向颜苒一礼。
听他直言心悦自己，颜苒有些不知所措，她实在不想伤害王兴，对他说任何拒绝的话。
“少主，你我今日拜了又拜，倒真像拜天地了。”王兴扶起她，轻声打趣。
“可我……”颜苒想说，她已经与旁人拜过了，却听王兴道：
“这便算义结金兰了，王兴虚长少主几岁，日后我们以兄妹相待可好？”
他的笑容澄澈而坦荡，正如他的倾慕之情，可以坦然说出来，却又可以洒脱放下。
颜苒想，若她与顾明谨有这份坦荡，前世也不会是那般生离死别的结局。
“依兄长的。”她真心笑了起来，“但兄长说得不对，您的光，从来不是颜苒给的，您心里的浩然正气，本就是这个天下的一道光。”
“苒妹抬举为兄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王兴朝她一拱手。
“多多指教。”颜苒弯眉展颜，从此世上，她多了一位可以信重的兄长。
陵山草药库，聚集了颜苒难以想象的人力。
他们正将药材碾碎，混合，制成便于携带的成药。
“兄长，这是……”每个药瓶上都贴着字，言明功效，就和之前王兴送给颜苒的一样。
“已经开始了呀。”王兴拿起药瓶，眉头紧锁：“这些药，是兴多年来的心血，本想着济世救人，却被用于战争。”
颜苒问：“这药做好后，能保存多久？”
“有的药能存一年，有的药却只能放数月。”王兴看着她：“而我聚于此的草药，只要不浸水，大多都能长久地放下去。”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沉，军队调动了还能调回去，粮草收上来还能发下去，唯独这些药材，一旦做成丸药，便变不回草药了。
看来无论祭祖时颜苒怎么答他，王靖都一定会出兵。
冀州柄藏锋多年的利剑，已经快要出鞘了。
今非昔比，待它剑指长安之时，必定是一场久难平息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