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断了吧。”由金捧着李十五的脸,看也不看顾明谨一眼。

    “是。”李十五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由金很受用他的乖觉:“我本该杀了他们,但我不想惹你讨厌,淮勒,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早点休息。”

    “多谢小可汗仁慈。”李十五向他行礼。

    由金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留下顾明谨与李十五,还有瘫在地上的布扎,皆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淮勒,小可汗真心喜欢你,你为何还霸着勾图!”布扎喘了几口粗气,连滚带爬起来,指着李十五质问道。

    “勾图,我们结束了,以后你想和谁好就和谁好,我不会再管你了。”李十五来到顾明谨面前,大声说道。

    “敕月部淮勒,小可汗为你搭了新的帐子,请随我过去。”他刚一说完,便有蛮兵过来,要领他离开。

    李十五这次无法再拒绝,只得随他去了,走之前没有再看顾明谨。

    但顾明谨知道,他的手上,比着一个“三”。

    第二日,李十五在投石车处并未见到顾明谨。

    他有些心慌,他不信由金说的“过去了”,虽然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做,但背地里,保不齐会对顾初一做什么。

    “淮勒求见小可汗。”他四处寻不见顾明谨,只得跑到由金的帐篷门口,央着守门的蛮兵放他进去。

    在由金那里,他算是“得宠”,若是平日,不等他走进,门口的人便会热情地招呼他进去了。

    可是今日,门口的人只是面色为难地看着他,说小可汗现在不方便。

    果然有问题!

    李十五蹙着眉头看着那帐篷,心急如焚,在他的眼里,那帐篷恍若化作了深渊巨口,正在将顾初一咀嚼、吞噬。

    他必须想办法救他,否则,不知由金会对他做出什么!

    李十五转身离开,趁着无人注意掠到一个隐秘处,将地下的东西挖出来背在身上,拿出匕首放进靴子里,做完这些,他蒙上脸,偷偷跑到由金的帐子后面。

    他决定提前那个计划,哪怕风险很高,他也要赌上一把,总之,绝不能让由金伤害顾初一。

    李十五脚下如风,偷偷绕到了由金的帐篷后面,足尖在大石上一点,运起内力,便要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强行闯进由金的帐子。

    一只手抓住了他脚踝,将他朝下一扯,李十五下意识旋身挣开,却被那人跃起抓住膝盖,猛地锁在身下,然后捂住了嘴。

    “你疯了?若这样就能成功,我们何必等到现在!”顾明谨锁着他咬牙道。

    李十五怔怔看着他,眼睛有些湿润。

    “你必须解释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明谨放开对他的钳制,扯着他往暗处走。

    一路上,李十五都蹙着眉头,压抑着心中滔天巨浪般的忐忑与内疚,他的神情似是难堪,却又带着深深的愧悔。

    一旦被允许说话,李十五便慌乱地、无措地,将心里压抑的话乱七八糟地讲了出来,语速极快:

    “对不起,我不该招惹由金,我本没有这个想法,可那日我见由金看我的眼神竟然带着些痴迷,我心想许是在断袖里,淮勒的长相是讨人喜欢的,便顺水推舟利用了一番,可没想到,会因此害了你。对不起,我,我方才真的是怕了,我找不到你,由金又不见我,我真的怕,怕他对你做什么,我……”

    “没事了。”顾明谨默了默,随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挤出一抹安慰的笑:

    “他是找了我,但只是威胁了两句,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说对不起,此事是布扎告发的,即使他杀了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又怎么能怪在你头上?”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李十五显然不信:“以由金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你?”

    顾明谨一脸严肃地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他问我‘碰过你哪’,我说‘哪都碰了’,他很生气,又问我‘哪只手碰的’,我便说‘两只手都碰了’,他喊人来要废了我的双手,我说‘这样你肯定会看见,从而知道他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有损他在你心里的威信’,他听了,便放过了我。”

    李十五怀疑地看着他,但又实在找不出疑点,便往后退了几步,怕被人看见他们见面。

    他想了想,又把包裹丢给顾明谨:“如此甚好,由金应当要找我了,不能让人看见我们。劳烦你去将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三日后我们按计划行动,这段时间,能不见面,便不见面了。”

    “好。”顾明谨额首,拿着包裹先走了,竟是比李十五还要着急。

    李十五心里嘀咕走这么快,随即也匆匆赶去见由金,在路上,他想起方才他们两人都很啰嗦,和平时全然不像,不经觉得好笑,嘴角轻轻向上蜷了蜷。

    顾明谨也有些想笑,但比笑更快地,是他呕出一口血,紧接着,是浑身发冷,头脑也有些昏沉。

    由金没有放过他,而是轻笑着让他喝了一杯奶茶,小兵勾图是无法拒绝小可汗的,即使明知是毒药,他也只能将它喝下去。

    顾明谨猜测这毒不会一次要了他的命,只要他能寻个地方运功调息,未必不能将毒逼出去。

    李十五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此时正坐在由金身边,笑盈盈地给对方倒奶茶。

    由金看起来心情很好,似乎昨天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他晃着手里的杯子,缓缓道:

    “在北方草原,有一种很美的蛇,它身上有剧毒,可以做出最烈的毒药,只要加上那么几滴,便可让人痛苦地想死,却又立马死不了,只能活受着,直到七日后,才会得到解脱。”

    “这么厉害的毒,小可汗竟然也有吗?”李十五崇拜地看向他,手心却沁了一层薄汗。

    “本王自然有,这对本王来说,不过是最寻常的东西罢了。”由金得意一笑,打量着他的表情:

    “淮勒,你说这么厉害的毒,给谁用比较合适呢?”

    “只要小可汗愿意,给谁用都是恩赐。”李十五朝他行了个礼,只有在低下头的那一刻,才从眼里溢出了,难以掩饰的杀意。

    “哦?你不问解药?”由金故意问道。

    李十五目光虔诚:“小可汗的毒,不需要解药,即使有,也该早早毁了。”

    “淮勒,你说的话,我总是爱听的。”由金大笑着,从腰间掏出一瓶药丸,当着李十五的面,尽数倒进了沸腾的奶茶里。

    药丸尽数融化,一点不剩,由金将奶茶倒出来,凉了凉便推到李十五面前:

    “这是唯一一瓶解药,淮勒,赏你了,全部喝下去。”

    “多谢小可汗。”李十五毫不犹豫地,端起奶茶,送至唇边。

    “喝呀,赶紧。”由金催促道。

    李十五将奶茶喂进嘴里,开始往下灌。

    “这蛇毒,刚中毒时只会浑身发冷,头晕目眩,到了晚上,中毒者便会疼得口吐白沫,甚至拿刀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扎。”

    李十五吞咽着,一口接一口。

    “这种疼痛会持续七天,但谁也不知道,最后那人是被毒死的,还是活活疼死的。”

    李十五将最后一口奶茶咽下。

    他放下碗,笑着看对方,笑里有几分邪气:“哈,现在我将解药给喝了,管他们痛死还是毒死,总之都得死。”

    “干得好!今天留下,与本王同食。”由金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

    李十五眼眸微暗,看来由金这是铁了心不放自己走了。

    “小可汗,有一件事,我应当向您解释清楚。”李十五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红着脸,朝他一躬身:

    “我昨日见勾图,其实是让他带我去了个地方。”

    由金突然激动起来:“本王不关心你们去哪厮混!”

    “回小可汗,我们昨日,并未厮混。”李十五正色道:“淮勒所为,都是为了实现抱负,还请小可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你解释,我听着。”由金放柔了声音,含着一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

    李十五缓缓道:“我从前听勾图说过,他儿时曾随阿耶在连理山放牧,亲眼见过,在连理山内,有一个避世的汉人村落,里面有汉人数千众,财宝、粮草更是数不胜数。我想起来此事,便在昨日让他带我去了一趟,没有禀告的原因,是担心若寻不到,会让小可汗失望。”

    “后来呢,你们找到了吗?”由金一手拍在桌子上,神情有些激动。

    李十五勾起唇角,朝他点了点头:“找到了,确实同勾图说得一样,且那个地方已不能算一个村子,准确来说,是一座有城墙的城。”

    “此话当真?”由金直接站了起来。

    李十五朝他行下一礼:“是,比起不知何时才能造好的流云-墙,那座孤城才是最好的演练之地,若小可汗准允,整军几日后,我们拿那村子试试手,也教可汗看看,咱们的本事。”

    由金都要应下了,却突然想起施浑,这个父汗派来看着他的老家伙,十分麻烦,怕是不会允许。

    但在淮勒面前,他却不想失了作为小可汗的面子,只沉着脸,说要考虑一下。

    李十五面露犹豫:“此等大事,小可汗要考虑也是应当,按理还得报与可汗,让可汗准奏后才行。”

    由金的目光瞥向别处:“这种小事,本王便能决定,但以示尊重,须得报与父汗知晓。”

    “但以淮勒看来,最好不要。”李十五面色凝重:“小可汗坦荡,确保不齐别人要抢功,这孤城便是一块肥肉,谁啃了便是谁的,若消息泄露,恐怕横生枝节。”

    由金会意:“有理,但是施浑……”

    “小可汗,属下有事求见。”

    施浑却在此时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的面色有点苍白:“见过小可汗,属下家中出了急事,想请求小可汗准允,让属下回家几日。”

    由金与李十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快去吧,千万别着急回来。”由金勾唇一笑,果断地应了他的所求。

    施浑虽觉得今日的小可汗格外好说话,但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便千恩万谢一番,火急火燎地走了。

    施浑一走,由金便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这老东西不在,本王终于能大展拳脚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由金摩拳擦掌已然迫不及待:

    “我们明天可以出兵吗?这是本王第一场仗,本王真的太期待了!”

    “不急,欲出兵,先调粮。”李十五眼带蛊惑:“调粮之后,便将攻城队封起来,只进不出,避免消息泄露。”

    “淮勒,你可真是个宝贝。”由金笑道:

    “等施浑离开,本王便下令调粮,这是本王和你的第一仗,我们必要大获全胜!”

    “敬第一仗。”李十五斟了两杯酒,与他碰杯。

    “敬第一仗。”由金大笑着饮下那杯酒。

    此时的由金,正衷心对自己第一次征服感到期待。

    哪怕那些注定死亡的被征服者,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

    狩猎者,从不会怜惜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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