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倒底是谁这么缺德!

    方老太太在脑海中把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都想了一遍,而后揉着发痛的额角摇摇头,余光蓦然瞥到信封上地址。

    她拿在在手中,确认地址无误后,捏皱了封皮,颤抖着声线问方老先生,“这么多年,你寄来的书信一直是送到老宅子的?”

    “是啊。”方老先生不明所以,点点头。

    方五爷懊悔地直拍大腿,“错了,错了,爹!”

    “自从六妹妹没留住,娘就把老宅子租了出去,带着我们兄妹五个回了舅舅家。”

    说到这,方五爷也回过神,呼吸急促,瞪大眼看向自家老娘,“娘,该不会是……”

    方老太太闭口不言,显然也是怀疑了那人。

    既然有了嫌疑人,他们也该拿出个章程来。

    未在黄家久留,方老太太向黄老爷子告辞。

    方老先生带着三枝依旧回巷子中暂住,方老太太则是要回一趟老宅,向那人问个清楚。

    *

    陈家主院。

    下人忙碌地整理着陈母名下私产,陈母歇在主屋,双目放空,愣愣地坐着。

    直到嬷嬷进来禀报,眸中才重新泛起神采。

    “夫人,老爷铁了心要把他姑母送回老家,您是不知道老太婆撒泼打滚,也没让老爷改变主意。”

    “不仅如此,下人们看得清楚,丢了好大的脸呦。”

    陈母脸上没有任何喜色,端起茶盏,语气平淡地问道:“孙氏给她送去了吗?”

    嬷嬷:“自然给她送回去了。”

    四姑奶奶见孙氏肿成猪头的一张脸,险些没有认出来这人是她儿媳妇。

    又闹着陈父将陈母押去见官。

    “老爷也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人也不闹了,孙氏也不敢哼哼地喊疼了,老老实实地上了马车。”

    这还是在出门前闹了一场,陈父让四姑奶奶收拾衣物时,也闹了一场。

    四姑奶奶身上值钱的首饰倒有很多,但实打实的银子,却只有几两。她便向陈父讨要,说一路没有银子,根本无法安全回老家。

    陈父让管家去账房支笔银子,直接交给一路护送人回老家的护卫。

    “一路的衣食住行,会有专人安排妥当。姑母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

    临走前再想捞一笔的念头被识破,四姑奶奶又开始骂陈父狼心狗肺。

    光是嘴边骂着还不解气,又拿木棍做的新拐杖打他。

    陈父站在那里,不躲不闪,让她打了个痛快。

    待管家支钱回来后,陈父已经被打破了头,脚步依旧一动未动。

    顶着满脸血痕,陈父一脸平静地把四姑奶奶强硬送上马车。

    见到孙氏也被陈母放了出来,陈父脸上的神色才有些许动容。

    在四姑奶奶再次闹起来之后,陈父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说道:“姑母,虽然律法不能再惩治你的所作所为,但同僚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可以让你在里面待到死为止。”

    马车向前行驶,陈父背着手静静望着马车逐渐远去,直到化作一个黑点,与眸中的血红混杂一起,消失在眼前。

    “老爷!”

    收到陈父昏死过去的消息,陈母摆摆手,道:“我知道了。”

    随后又紧张地吩咐花匠,“小心它的根。”

    往日相约白头到老的枕边人,如今还不如一株要挖根移植的兰花。

    “怎么会这样……”管家不明白一对佳偶怎会变成这般,见陈母没有任何动容,不禁老泪纵横,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离开去照顾陈父。

    待管家离开,陈母仰头眨了眨眼,克制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从今日起,她不会再为那个男人掉一滴眼泪。

    “嬷嬷,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管事嬷嬷上前把东西递了上来,“夫人,当年修建陈家宗祠,以及后面陈氏一族修缮祖坟立碑,变着法地让您出人出力的各种书信,以及收据,都在这里。”

    “还是嬷嬷做事心细,凡事都留了底。”陈母接过,大致翻看了几张,由心夸赞道。

    管事嬷嬷垂眸,不敢邀功,“都是老奴该干的。如今能帮上夫人,是老奴的荣幸。”

    “嬷嬷谦虚了。”陈母把收据又交给嬷嬷,让她着人多抄写几份,“我记得你孙儿也长大成人了,可有养家的活计?”

    管事嬷嬷心中有了猜测,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欣喜,“托夫人的福,如今那孩子眼下正要接替他爹的位置,在庄子上当个管事。”

    “你儿当值壮年,何必给孩子让路?”陈母开了口,“让他去办这事,之后去我名下的铺子锻炼几年,长长见识。”

    闻言,管事嬷嬷面上喜色尽显。

    陈母这话,何止是让她孙儿长长见识,简直就差直言地告诉她,办好这趟差事,她孙儿的前途也不用操心了。

    待陈岁回府时,先被管家拦下去看望陈父。

    陈父自苏醒后,睁着眼望着半空,一言不发,管家担忧他打击过大,一时想不开得了失心疯。

    还好见到陈岁,人还有些反应。

    但也仅有些反应。

    “父亲?”

    “照顾好你娘亲。”

    仅此一句,任凭陈岁再说些什么,陈父都没有回话,好似切断了自己的五感,沉浸在虚无世界中。

    陈岁连忙动身去主院找陈母。

    她无条件支持陈母做出的任何决定,但眼下见陈父如此模样,她还是希望陈母去劝劝陈父。

    “他不是还没死吗?”

    陈母说出的话近乎无情,见陈岁被她伤着的苍白模样,心疼地把人搂在怀中,不禁多说几句话,解释道:“你父亲不是无能的人,寻死腻活的事他不屑干,他只是需要时间静一静。”

    “也许是一时,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总之,不必忧心他。”

    倚靠在陈母怀中,陈岁切身感受到陈母发颤的身子,知道她也未彻底放下陈父。

    真正和离的那一刻,两人表现不同,但都深受其害。

    陈岁不再提及有关陈父的事,伸出胳膊紧紧抱住陈母,无声地安慰她。

    “我听管家讲姑奶奶已经回老家了?”

    “你父亲送她回去的。”陈母抬手为陈岁整理垂落的凌乱发丝,讲起四姑奶奶从年哥儿还未成型便计划谋害他的事情。

    莫嬷嬷认的干儿子腿脚有疾,他亲生爹娘也不在乎他,长成多年也说不上亲,莫喜手中的银子都被她男人哄走了,只能干着急。

    四姑奶奶知道此事后,把守寡的二姑娘嫁给了莫喜的干儿子,以此交换,莫嬷嬷对四姑奶奶言听计从。

    “年哥儿命大,在我肚子中躲过她的算计,平安降生,可一出来,还未来得及哭出声,又被莫嬷嬷捂住口鼻,他姑母也在一旁拦着我,你弟弟便被她们假装成死胎抱走了。”陈母提及此事,一脸怒容,“府中乱成一团,你父亲满心记挂昏死过去的我,谁也没注意到莫喜的小动作。”

    抱着孩子离开的莫喜打算从后门溜出去,正好碰上偷懒耍滑伺候四姑奶奶的嬷嬷,莫喜做贼心虚被突然出现的对方,吓得一哆嗦,松了手中拎着的食盒。

    落地的那一刹那,装在食盒中的年哥儿突然有了动静,哭出了声。

    嬷嬷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听到不远处说陈母生下死胎的闲言碎语,道:“你该不会偷了夫人的孩子吧?”

    莫喜害怕到无法言语,全身打着颤。

    “我就知道她没表面上演得那般好,恐怕私底下也是对下人们非打即骂。黄氏肯定经常欺负你吧。”

    嬷嬷边说边高兴地拍着巴掌,好像是在庆祝什么,又继续猜测道:“我听老夫人讲你一直没孩子,你该不会为了报复她,故意偷走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养吧?”

    莫喜慌乱摇头,她也是奉命行事,却嘴笨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摔在地上的年哥儿,哭了两嗓子又没了动静,莫喜连忙去查看。

    年哥儿磕破了脑袋昏了过去,她用襁褓的一角捂住伤口。

    见到年哥儿软糯糯的,和陈母眉眼三分像的模样,顿时,心中涌上无尽的悔意,无助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也是个苦命人,别说我不帮你。”嬷嬷边说边在莫喜眼前伸出手,食指与大拇指相抵,来回捻压着。

    莫喜如浆糊般糊涂了一辈子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掏出之前昧下的宝珠,交换对方的守口如瓶。

    她果真也做到了一辈子的守口如瓶。

    四姑奶奶不会向别人主动说起她收买莫喜,故意谋害年哥儿的事,相反的,还对年哥儿的夭折,表现的十分痛心。

    那模样,连身边的人都骗过去了。

    收下宝珠的嬷嬷是个有见识的,看出宝珠价值不菲,又见四姑奶奶哭得伤心,也没了邀功的小心思,对莫喜带走孩子的事只字未提,更打算把宝珠留给子孙当传家宝。

    若非之后手脚不干净被抓个正着,孙氏又把宝珠昧下,这颗宝珠恐怕得还回不到陈母手中。

    “那之后呢?莫喜抱着年哥儿去哪了?”陈岁着急问道。

    陈母:“她想过把年哥儿还给我,又怕四姑奶奶知道后,,带走她怀孕的干儿媳妇,在莫喜心中,终是和她无血缘的干儿子一家要紧。”

    “于是,她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山头,把孩子仍在了山上的寺庙前。”

    听到这,陈岁心中有个强烈的念头,“那座寺庙是……”

    “是金鸣寺。”

    陈岁捂着嘴,眉眼惊讶地高高挑起,满脸的不可置信,“圆安小师傅真的是年哥儿?”

    陈母眸中含泪,缓缓点头。

    陈岁激动地抱住陈母,“太好了!”

    之前因为陈母心理状态不乐观,才和陈父做局佯装圆安是年哥儿,终日惴惴不安,怕陈母识破谎话,又糟一劫。

    没成想,陈母比他们更一步知道真相。

    “太好了!”

    陈岁反复重复着,高兴地语无伦次。

    兴奋过后,陈岁想起滚回老家的四姑奶奶,怒道:“父亲居然就这么把人送回去了?娘亲,我们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这句话,显然把陈父排斥在外。

    “娘亲已经安排好一切,等她回到老家,才是她真正付出代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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