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陈母问。

    管事嬷嬷拿着清单上前,“小姐,能收拾打包的东西都已装了箱子,可是……主院中的海棠树是小姐成亲那年,老太爷亲手移栽过来的,匠人怕伤了树根,不敢乱动。”

    “我知道了。”陈母点头,目光落在绿意怏然的树冠上。

    往前两月,粉嫩的花瓣开得正旺盛,她与陈父隔几日便坐在海棠树下一同赏月,如今,花期不再,人也散了。

    陈母偏过头去,不忍再看,轻言道:“不要再折腾它了。”

    “陈文昌不是有圣上所赐的府邸吗?你派两个人,把他的衣物,还有书房的东西收拾收拾,连人带铺褥一起搬过去。”

    这是要把人赶走啊!

    管事嬷嬷试探地问道:“小姐,既然陈大人可以离开,那我们为何还要搬走?”

    陈母望着院中凄凉的模样,即便如此,入目的每一处地方,都仿佛印着两人琴瑟和鸣时的身影。

    “眼不见为净。”

    “你再去和兰旭说一声,莫耽误了吉时。”

    装载行李的马车一辆辆从陈家正门前驶离,周边的百姓聚在一起,纷纷猜测出了何事。

    黄老爷子下了马车,露出身影,身后一众下人合力搬来十几个绑着大红花的竹筐。

    里面乘满了铜板。

    “今日小女脱离苦海,是天大的喜事,大家同乐。”

    黄老爷子说罢,大手一挥,漫天的铜板洒了下来,引得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争抢。

    转身上马车时,老爷子余光瞥见藏在门后的身影,摇头叹了口气。

    两人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有好事者捡了铜板,又好奇陈母的去处,跟着长长的马车队伍,来到一处新修缮的宅院。

    打眼一瞧,正好和黄老爷子的宅院是前后巷,抬头不见低头见。

    落脚的宅院并不比陈家的院落小。

    兰姨娘跟着陈母搬出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尴尬身份。

    陈母看出她的窘迫,温柔笑道:“你不必拘谨。”

    “你比我大上几岁,以后我们姐妹相称,咱们俩守着孩子,互帮互助,也不落下乘。”

    “夫人……”兰姨娘哭得一塌糊涂。

    陈母纠正道:“你该称呼我妹妹,兰旭姐。”

    “月如妹妹。”

    陈母颔首应下,又提起另一事,“既然已经脱离了陈家,陈赢的身份,你是如何想的?”

    “你是说……”兰旭又惊又喜,踌躇道,“以后赢哥儿可以当个女娃了?”

    陈母点头,“不过,要不要恢复女儿家的身份,还需要你这个当娘的操心。”

    兰旭,联想起之前被赶出家门霸占田地的经历,欣喜的心又沉了下去,“现在的好日子全靠夫人、不是,都是靠了月如妹妹的帮衬,但凡把我们母女三人拎出去,都会被人拨皮抽骨,吞入腹中。”

    “家中……还是要有个男郎才能靠得住。”

    只是苦了陈赢。

    她现在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儿郎。

    陈母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兰旭身后没有给她托底的亲人和家世。

    但,她愿意给她撑腰。

    “我们女人也可以靠自己。”

    兰旭抬头,目光希冀地望着她。

    “我的意思是先让两个孩子换了衣着打扮,免得年岁再大一些,孩子自己也糊涂了自身的性别。”

    陈母握住兰发凉的双手,认真道:“你名下也有几间铺子,哪怕只是守成,也能富庶一生。今后,你跟在我身边,学习管家的事务,以及如何管理手下的铺面。”

    “你也嫁过两次了,心里应该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身,方能长久。”陈母字字肺腑之言。

    兰旭含泪点头,当即跪了下来。

    陈母已经把未来的康庄大道铺好,她只需动动脚踏上去即可。

    “好了,先别记急着谢我。”陈母替她擦拭眼泪,“跟在我后面学习管家时,你若笨如呆瓜,丢了我的面子,我也是会发脾气的。”

    “不会的。”兰旭慌乱摇头,破涕而笑。

    陈母见她脸上的青紫褪得只剩下浅痕,又拿出一盒药膏,“今晚再涂一遍,明日,应该就能见巧巧她们了。”

    陈母搬了新家,陈父去了旧府邸,陈家便只剩下李神医。

    可爱跟着圆安一起搬去新家,把人安顿好,立刻折返回来。

    他还有“人质”在李神医手上。

    “李神医,他什么时候会醒?”隔着床幔,可爱望着床榻上胸膛正常起伏的人影,轻声询问道。

    “他刚才就醒了啊。”李神医捣着药,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敷衍了一声。

    “哦。”可爱失落地应了一声,反应慢了半拍,“刚才啊……醒了!!!”

    “人、人是什么时候醒的?”

    李神医继续手上的动作,“一个时辰前吧,可能是被外面霹雳吧啦搬家的动静吵醒的。喝了药又睡过去了。”

    可爱没心思再听下去,上前几步撩开床幔,待看清那人模样时,他脸上欣喜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这人是谁?”

    床榻之上的年轻男子,略带书生气的儒雅面容,让人十分陌生。

    “他、他是谁?”

    可爱连连后退,神情有些慌张,转过身去又到其它房间找了一圈,却没有见任何多余的人影。

    “你把人藏在哪里了?”

    李神医未计较他的失礼,只是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

    白得一个大宅子,心情尚好的李神医乐意和傻子多说两句话,“人就在那躺着,不过是把纱布拆掉,你就认不出来了?”

    “养只家犬都能比你会认人。”

    可爱满脸纠结,不可置信地又瞄了一眼床榻上的陌生男子,抱着头蹲在门槛上,苦苦思考。

    他不是说他是萧百策、萧世子吗?

    “他怎么长这样?”

    李神医听此,心道果真是个傻子。

    “他原本就长这样!”

    李神医不知此话,给可爱带去多大的冲击。

    那日,当可爱把人背过来求他出面救治的时候,李神医原是瞧不上的。

    后来是可爱告诉他病患被人用“诡物”所伤,面容尽毁,但脉象却无任何异样时,还能走能跳,他这才抬眸看了一眼。

    身为医者,李神医比可爱多处几分敏锐,虽然包裹面容的纱布浸满血渍,但他没有闻到伤口腐肉的味道,探上脉的那一刻,更是确认心底的猜测。

    此人,已经好转,更甚者已经恢复如初。

    若非可爱明确告诉他伤口是三五日之内的事,他才没兴趣把人留下来。

    趁着可爱离开,他着手把纱布解开。

    看到那张没有任何伤口的脸皮,果真如他所料。顿时,兴致大涨,拿出匕首割破他手臂上的血脉,没成想,刚接了小碗半血,人,就疼醒了。

    “没事,我自己来,你接着睡。”李神医一脸淡然,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我在哪?”说话的语气远远赶不上脉络表现出的强健。

    李神医想起陈母的传话,道:“这里是我家。”

    “是你救了我?”

    李神医:……

    还未等李神医的回话,对方先没了精神,甚至都无余力阻止李神医继续取他的血,又昏睡过去。

    取了满满一海碗血的李神医,莫名心虚,亲自动手煎熬了一份补血气的汤药,招来暗中静候的护卫,给人灌了下去。

    可爱蹲坐在门槛上,愁眉苦思。

    身后床榻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脑海中想起机械的声响——【子系统0023为您服务。】

    陈母搬家的日子正好是陈岁视察产业的时间。

    陈母拜拜手让她去做自己的事,家中的琐事就交给她了。

    陈岁乘坐马车来到千颜阁的时候,在门口意外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枝姑娘?”

    陈岁方才远远地便看到她,只是离得太远没敢认,“在门口踌躇良久,为何不进去看看?”

    三枝略带窘迫地扯了扯身上的旧衣服,面带羞涩地道:“听巷子里的婶娘说这里的胭脂不仅便宜还好看,我便想来瞧瞧……”

    本以为是个小铺子,谁知道看到三层楼高的牌匾,人直接傻了。

    “这间是我名下的铺子,的确是她们口中说得物美价廉。”陈岁牵上三枝的手,一起走了进去,“再多说两句,你恐怕也把我当作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不如亲眼进来看看。”

    迎面而来的是青鸾,先行了一礼,而后看向陈岁身边的三枝,正常相待,“姑娘可有心仪的胭脂?”

    踏入千颜阁的那一刻,三枝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畏感,眼下对着青鸾点点头,“不要太过鲜艳的,我不敢用。其它的你挑些便宜点的,拿来我看看。”

    “看中了,我肯定会买的。”

    对于三枝的青涩直白,青鸾浅浅一笑点点头,吩咐柜台上的小丫鬟拿出卖得最多的几款颜色,摆在她面前。

    三枝微张着嘴,明显被吸引住了。

    “还未恭喜三枝姑娘觅得良人。”陈岁突然开口恭贺。

    三枝闻言,想起才见过三面的黄天石,脸颊的红晕比胭脂更甚。

    她曾以为自己嫁不出了,没想到,缘分来得那么突然。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面定终生。

    天定的姻缘,指的就是她和黄天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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