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苏独身一人,穿了一件泛黄的白色卫衣,双手插在衣兜里,见到乔颐姌后有点拘束地笑了笑。

    乔颐姌点了下头,暗想:早知道会碰到夜子苏,就应该上去等。

    “我听说张妍心请大家吃饭,就想着你可能也在这儿。”夜子苏率先开口,完全没了之前口若悬河、肆意潇洒的模样,“没想到你真的在这。”

    “我还有事,先走了。”乔颐姌觉得自己跟夜子苏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聊的。

    “等等!乔颐姌——”夜子苏忙喊住乔颐姌,“我是为了我爸的事来找你的。”

    在乔颐姌疑惑的眼神里,夜子苏解释道:“夜永财。他是我爸。我知道他伤害了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你能不能手下留情,放过他?”

    “他伤害的不只是我。”乔颐姌虽然惊讶于夜永财是夜子苏的父亲,但她还是理智地告诉夜子苏,“他身上有命案。”

    “我知道。但他是我爸,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夜子苏痛苦地皱着眉头,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色血丝,“其实,我很小父母就离异了,自那之后,我爸就再也没管过我,我也没见过他。但现在他找到我这儿,求我帮帮他,我就无法坐视不理。”

    “你父亲犯了法,他杀了人,就算我不追究他的责任,法律也不会放过他。”乔颐姌有些气恼,明明受害的人是她,夜子苏怎么一副是她要害他父亲的样子?

    “这道理我懂,但事在人为,你不是跟温稚延关系很好嘛,能不能帮我求求他。”

    原来夜子苏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乔颐姌咬咬牙,果断拒绝:“犯法就该受到惩罚。我不会帮你找温稚延。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姌姌,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夜子苏没料到乔颐姌会这么直接的拒绝自己。

    “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了解。”乔颐姌为了让夜子苏死心,还特意告诉他,“当初我父亲也触犯了法律,但我也没有去找温稚延,因为我知道,触犯法律就该被严惩,找谁都没用。”

    “你……”

    乔颐姌不再理会不可理喻的夜子苏,率先离开,往会所里走去。

    谁犯的错误谁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凭什么要给温稚延添麻烦?

    温稚延那样人,就应该活得通透,活得正直,活得像一棵挺拔的直入云霄的大树,又像能拯救苍生却又不得被随便染指惦记的神祇。

    乔颐姌安静地坐在角落,大家凑在一起聊天,只有她不说话。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胡樊俪最后一个到场,她在乔颐姌身边落座,碰了碰乔颐姌的胳膊问道。

    乔颐姌收回心思,答非所问:“温稚延今天来不了。”

    “听说了。领奖去了嘛。”胡樊俪把外套递给服务员,又冲张妍心道,“你是专程回来相亲,相中没?”

    “别提这茬啊!”张妍心白了胡樊俪一眼,“我那不叫相亲,那叫被逼去跟陌生人吃了顿饭!”

    张妍心父母哄骗她去吃饭,去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两家大人安排的相亲,对此她一直耿耿于怀。

    “观众都在操心一姐什么时候找姐夫呢!”胡樊俪跟张妍心说笑。

    “操心也没用,工作都忙死了。”张妍心靠在椅背上,离开镜头的她,完全露出了最放松的一面。

    毕业后,张妍心就进了别市的电视台,凭着过硬的专业技能,早已成了市台一姐。

    “听说你们台要上新节目?”乔颐姌问。

    “嗯。一档子综艺节目。其实我并不看好。”张妍心说,“现在综艺节目那么多,能出彩的有几个?我倒是更看好咱市台的新节目。”

    “什么节目?”胡樊俪拿着纸巾擦手。

    “消防宣传片。系列节目。”张妍心说完,随口问乔颐姌,“温稚延没跟你说?”

    乔颐姌摇头,这次她回来,跟温稚延也没见过几次,除了夜永财的事外,基本就没额外的交流。

    “也对,他能说什么——”张妍心冷嗤一声,口吻十分嫌弃,“站里和电视台特别看中颜值、技术都过硬的温稚延,希望他参与拍摄,可他倒好,一句话就拒绝了。”

    “太忙了吧。”乔颐姌了解温稚延他们那个工作性质,忙起来真的连命都不要。

    “可是宣传消防知识也是他们的工作内容好嘛!”张妍心摇头,“站里领导下了命令,他死也不肯答应,还给人推荐了他们站的指导员。电视台那边没辙,托人找到我这里,要我给温稚延做思想工作。我电话里刚说一句,人直接给我挂了!气人不?”

    “这不很正常?”胡樊俪失笑,“温稚延不喜欢女孩靠近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那是谈公事,又不是要追他。”张妍心被温稚延气得差点要掐自己人中。

    “人也不想跟你谈公事。”胡樊俪道,“我听说,初中那会儿,温稚延不去上学,就是为了躲避那些纠缠他的女生。”

    “我怎么听到的版本是,他利用小学毕业的假期,自学完了所有初中知识,所以才请假去参加各种物理竞赛,听讲座,做物理实验。”张妍心对胡樊俪的话表示怀疑。

    乔颐姌默默听着,忽然心生愧疚——高中那会儿,温稚延特别爱看物理相关的书籍,可他却为了她,牺牲自己的梦想和挚爱。

    乔颐姌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

    消防车刚开进站里,指导员就戳了戳温稚延的肩。

    温稚延在笔记本上写东西,抬眸拿眼神询问怎么了。

    “瞧那边——”指导员脑袋对着左边的窗户一歪。

    温稚延从车窗看出去,居然看见了乔颐姌。

    乔颐姌穿着一件纯白T恤,一条微喇牛仔裤,因着衣服和裤子都不是宽松的样式,所以将她的腰线勾勒的十分明显。

    见到消防车,她站定脚步,望着车开来的方向。

    车停下,温稚延拿着消防帽从车上下来,朝乔颐姌走去。

    待走近了,他才低声问:“怎么在这?”

    乔颐姌看着温稚延脸上的污渍和汗水,抿着嘴不说话。

    “问你呢。”温稚延将帽子换到另一只手上,抬起右手蹭了蹭额角的汗珠。

    “有点事。”乔颐姌使劲儿压着心里的愧疚,不然她眼里肯定会冒出泪花——要不是她,温稚延这会儿说不定在做物理实验,根本不会吃这种苦。

    “不方便说?”

    “也不是。”乔颐姌仰头,对上温稚延的眸光,“你就不能出镜参与拍摄吗?”

    “你想?”温稚延面无表情,语气也听不出来异样。

    乔颐姌点头。

    “队里请你来给我做工作?”除此之外,温稚延实在想不出乔颐姌一定要出现在这里的其它原因。

    “不是。我就是想让你出镜。”乔颐姌说了慌。

    乔颐姌第一次来给温稚延送药膏,两人在门口的一举一动,站长看得一清二楚。

    站长临近退休的年纪,什么事没经历过,自然瞧出了两人关系匪浅,便托关系找到了乔颐姌这里,说拍摄宣传片对温稚延本人还有整个消防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温稚延声音冷清。

    乔颐姌以为有了转机,嘴角还没扬起来,就又听见温稚延开了口。

    “打动不了我,我死也不会出镜。”温稚延说着便往车库走去。

    “我负责宣传片片头片尾曲的编写。”乔颐姌拔腿小跑,追上温稚延,拉住他的衣襟道。

    温稚延停下脚步,微微敛目:“怕跟别人合作不来?”

    “不是。”乔颐姌说完,又怂了似的垂了眼眸,“其实也算是。”

    这么多年,乔颐姌在温稚延面前从来都可以畅所欲言,不用顾忌太多,这种关系就很舒服。

    所以,当队里要乔颐姌来做温稚延的工作时,她是存了私心的。

    温稚延忽然自嘲一笑,又像是在嘲笑乔颐姌似的,开口道:“这跟我没关系。我没有功夫关心这些。”

    “我……”

    温稚延没再给乔颐姌说话的机会,重又迈步继续往车库走。

    乔颐姌站在原地,怔楞看着温稚延的身影——

    他身上散发出的陌生的疏离感,让她望而却步,也让她心里有些隐隐的难过。

    -

    温弛信步踏上公司门前的台阶,收起手机抬头的瞬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旋转门旁的乔颐姌。

    乔颐姌面向墙壁,讲电话的她并没有察觉到温弛的到来。

    温弛放慢了脚步,在离乔颐姌两步远的地方驻足,默默等待。

    乔颐姌电话讲得时间有点长,讲完后才从玻璃上的倒影里瞧见温弛。

    “温先生——”她猛然回头,歉意地看着温弛,“不好意思,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所以我在这儿等你。”

    “有事?”温弛打量眼前的人,与上一次见面相比,乔颐姌明显瘦了一大圈。

    “我是来还钥匙的。”乔颐姌手心托着一把钥匙,“我已经找到了房子,等会儿就搬走。”

    原本,乔颐姌想把别墅的钥匙留给王姨,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亲手还给温弛比较好,所以才来找他。

    “我以为你住的习惯。”温弛没接钥匙。

    “习惯倒是习惯的,但终究不是我家。”乔颐姌依旧托举着钥匙。

    “那你应该把钥匙拿给稚延。”

    “钥匙是你给我的。”

    “没有稚延的准许,谁也不敢动这钥匙。”温弛隔着衣袖,轻轻将乔颐姌的手推回去,“我只负责送钥匙,剩下的就是你和稚延之间的事了。”

    温弛进了旋转门,他不要钥匙,乔颐姌自然也不好拿给温稚延,于是就放在了别墅。

    离开别墅时,王姨再次挽留乔颐姌,希望她能留下来。

    乔颐姌谢绝了王姨的好意,说:“这儿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环顾四周,再次看了看自己曾住过的地方,乔颐姌又道:“王姨,谢谢你和叔叔把这儿照顾的这么好。”

    “你这么走了,稚延少爷该伤心了。”王姨急的就要跺脚。

    “他会理解我的。”乔颐姌拉开院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消失。

    温稚延站在院门外,胳膊上挂着外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眉目微蹙,脸色阴沉,似远处将黑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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