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浴室，水流哗啦啦作响。
严聿衡洗完澡，换上囚服，随意甩去积水。
镜子里，他清爽的寸头更显得五官凌厉，线条硬朗。一双眼原本就亦正亦邪，现在反倒压制不住的凶悍之气。
因而进来五天，也没有一个人敢来找事。
有些躲在一堆悄悄议论：“听说他之前是个条子。”
“当条子能犯什么事？”
“肯定杀了人进来的呗。”
严聿衡毛巾搭在肩上出来，人群作鸟兽散。
他斜睨了一眼，目光锁定在饭厅后排坐着的费呈，一堆人正围着他献殷勤，众星拱月般的，将他奉为老大。
这些人都听过新安会的名头，上赶着讨好对出去后也大有益处。
费呈能混得开，并不意外。
严聿衡经过时和一道冰凉的目光撞上。
费呈和在外面状态差不多，手里拿着本书在看，仿佛刚才一抬眼的敌意不存在一般。
而周围的几人倒是立刻皆备站起来，迅速将两人之间隔挡起来。
严聿衡轻笑一声，随手擦擦鬓边的头发，像只悠闲觅食的野兽，从对方领地闲庭信步而过。
“老大，要去给他个教训吗？”右边的光头被甩到了水，气得脸抽。
费呈慢条斯理翻了一页，打了个哈欠，随意分开一条道来。
略带烦闷道：“挡着我的光了，那就给他提个醒。”
严聿衡走进B区21号牢房。
房间昏暗，天窗外一道光，床上躺着不知什么玩意。
那团东西动了动，严聿衡才分辨出来，是一个蜷缩着的年轻男孩，脸上都是伤，挤出一丝笑，手脚麻利的给他腾出，那张有半个角能照到光的床铺。
“不用，你自己睡吧。”
严聿衡把东西放在阴面床上，靠墙坐着。
那小伙浑身不自在起来，似乎是被人欺负习惯了，看到凶面相的新人。
也不敢擅自开口，缩到一旁蹲着。
监狱里最不需要谈多余的感情。
看清形势，时刻紧绷着弦怎么活下去才是最关键。
严聿衡余光注意到他的举动，干脆翻过身开始睡觉。
那小孩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犯事被关，随时都是戒备状态。他见严聿衡真的睡过去，无事发生，才很轻的松了一口气。
*
“不行。”
孟杰大手一挥，瞥见女人皱眉。
又立刻苦着脸解释：“没有这样的规定，嘉姐别为难我啦。”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线索。”
戚嘉好整以暇，站在门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孟杰好声好气：“嘉姐，你有线索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警方。”
戚嘉却抱着手臂，毫不客气的打量他：“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用完又举报我，你已经失去我的信任了。”
这话说得重。
孟杰提了口气想反驳，又认怂咽了回去。
“费呈跟他关在一块，会出事的。”
戚嘉开出了不容拒绝的条件：“你们不就是先要早点拿到证据吗？我明天就可以给到答复，只要让我见到他。”
孟杰没应声，还有点犹豫。
“信不信由你。”
她说完，拿起手提包递潇洒走掉。
戚嘉从前做当家主播，气场强，摆起架子也挺唬人。
孟杰本就对严聿衡十分愧怍，眼下又得罪阿嫂，怕是以后不想混了。
连忙追出去喊：“只有明天下午，得委屈你一下。”
“不委屈，能见到他就行。”
戚嘉心里也不抱太大希望，现在有一丝机会，心里的石头落地。
回过头露出一丝笑意：“刚跟你开玩笑，你和阿舟的交情，我是知道的。”
“嘉姐，你吓死我也。”
孟杰也松了口气，好歹保住一点兄弟义气。
*
门外有狱警来，到时间去干活。
在操场集合，要去根据命令搬砖砌墙，犯人就是最趁手的苦力。
严聿衡胳膊有旧伤，只能用左手单抗，来回频次比别人高一些，只有围着费呈的人不用动，他们在原地说笑。
狱警只当没看见一般。
新安会太子爷在高墙内依然一呼百应，打点些小卒自然也不在话下。
严聿衡知道这些人都不敢惹新安会的人，他身上保护网层层，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只能另想办法。
可他不想惹事，不代表事就不会来找他。
回到监狱的时候，室内昏暗。
严聿衡听到拳头的闷响，同房间那个男孩被蒙住头，几个人围着他挥拳踢打。
他一只眼睛充血，浮肿不堪，胡乱抓住旁边的人：“救......救我......”
严聿衡紧闭着眼转身，企图屏蔽掉这些声音。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撩架引他上钩，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深陷其中。
他闭上眼，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听到细微的一声惨叫，太阳穴突突的跳。下一秒，他转身大步过去，一脚踹开三个人，捞起那个男孩塞进门里，随即和对方厮打起来，一拳一个照着能抗造的肩背攻击，很快压制住他们。
不出意外，哨声此刻响起。
狱警的脚步声急促，严聿衡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忽然在人群中锁定费呈，朝他扑过去。
一拳撞向他的下颌，连出几拳，换来费呈发疯般的反击，很快都挂了彩，虎视眈眈盯着对方。周围的犯人都吓得退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明目张胆打架的。
严聿衡抓他的衣领拉近，压低声线：“那批枪在哪？你跟谁买的？”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费呈嘴角渗血，被拎起来大笑：“可惜，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严聿衡微眯了下眼，看到身后匆匆赶来的人，在费呈惊讶的目光中，一拳反冲向自己，两人一起倒下。
“都不想出去了是不是？！说了不许打架——”
哨声响起，狱警赶到拉开他们。
严聿衡挂着半笑不笑的神情，抬手举过头顶：“我打人了，他也在打我。”
“FUCK！”费呈伸手接住掉落的牙，双目赤红。
被人拉住才没有挥拳出去。
C区单人监狱打开，两人分别被扔进去。
黑漆漆狭窄的房间内，只有天窗的一道光，阴冷潮湿。
比起普通牢房，这里的严苛条件，才的确算得上真正惩治凡人的地狱，多待几天怕是都要让人抑郁发疯。
隔壁传来一阵怒吼。
想到对方要比自己的感受更加天差地别，严聿衡露出一丝笑。
他坐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浑然不在意的擦拭胳膊上的伤口。
听对方在用英语疯狂咒骂自己，费呈非常愤怒，大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有一百种办法，你偏偏选了最糟糕的，我没见过你这种疯子警察！”
“没能如你的意，真是抱歉。”
严聿衡嘴角挂着笑：“费老板，你不就是想让我找你，现在说吧。”
墙那头，拳头撞击声闷闷的传来。
他带着漫不经心的威胁意味：“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这么说，我们还挺有默契。”
费呈想起在操场上，他眼眸里寒意瘆人，大概是低估了这个疯子。
他忽然放肆的大笑着，紧贴着铁门道：“严警官，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主动进监狱的，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你相信吗？”
“当然。”严聿衡不意外，他之前也猜到这点。
费呈无聊的吹了口气，耸肩：“可是我做错了，我没想到这里也有人要杀我。”
“你这种人哪里都会结仇，能不能说重点？”严聿衡头也不抬地笑。
“真的，他们不是新安会的人。我就是为了躲他们才进来的，但是他们的人也进来了。”
费呈从门上的钢筋缝隙伸出手，拍打铁门，轻声谈着条件：“你帮我出去，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证据。”
“不可能，你等着坐牢到下辈子吧。”
严聿衡闭目养神，没把他的疯话当一回事。
也丝毫不在意，他敲打的频次越来越高，像犯病似的。
此时外面来警报响声，到了熄灯的时间段。
房间内被一道赤红的光闪过，铁门外的灯熄掉了，周遭归为寂灭。
他们好像被突然吞进某个庞然大物的肚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如坠落进深渊般，安静又诡异。
“真的有人要杀我！他们来了——”费呈恐慌加倍袭来。
就在严聿衡以为他放弃的时候，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挤向铁门缝隙里，艰难把声音传递出去：“相信我，他们真的无所不在。我加码，要求你随便提！”
声音里透着真实的恐慌，和以往的费呈截然不同。
难道这里真的有人要杀他？
“我不会帮你逃出去。”
严聿衡停顿一下，摊手：“但我可以帮你抓到他们，除掉隐患。”
“可我还是出不去……”
费呈没说话，在衡量得失。
严聿衡继续道：“你没得选，毕竟你已经被抓了”
“真是托你前妻的福。”
费呈轻哼一句，骂道：“我可真够倒霉的。”
*
关进特殊监狱的犯人是没有探视权的。
戚嘉只能以志愿者身份进入，试图在下午宪法课上见一面。
她刚一走进去，便引来阵阵欢呼声，这帮人被困得退化成原始状态，见到外来人都显得异常兴奋。戚嘉并不在意，她目光平静，在衣着毫无分别的人群中试图寻找他。
“吱啦”一声，伴随着桌子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人多少见过上次那场不要命的打架，都识趣的低着头。
严聿衡第一眼认出她，他推开桌子低头走过时，刻意没有抬头看戚嘉一眼。
明明感知到她在盯着自己，也始终收敛目光。毕竟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想以阶下囚的面貌，面对心爱的人，他全程坐在后排用书本盖住了眼睛。
戚嘉静静观察他的动作，也没有刻意走过去找他。
只是这样安静的等待一堂课结束，众人排队陆续离开。
她在门口目送，打算他要是还不主动过来，就过去掀他桌子，冷不丁的，却看他走到台前来，清了清嗓子，不尴不尬道：“我以为你会打电话找我，有点没准备好。”
“怕我嫌弃你？”
戚嘉假装忙碌着，用书抬他下巴：“还是不留胡子显嫩，变好看了。”
严聿衡立刻四处张望，以免被狱警发现，没注意脖子都红了。
“早让孟杰沟通了，可以给我十分钟课余时间。”
戚嘉站下台阶，仰头盯他的眼睛：“严警官，跟我说会话，你能别这么心虚么？”
严聿衡哭笑不得，这才大大方方看她：“不心虚。”
其他犯人透过栅栏看热闹，立刻起哄起来，被狱警连拉带拽带出去，链子锁上了铁门。
戚嘉顺势拉过凳子，坐在他对面。
隔着一张桌子。
他们很久没有离得这样近，沉默看向对方好一阵。
戚嘉才缓缓开口：“有没有查到谁在威胁你？费呈？”
“不是他，我试验过，他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严聿衡眉头紧皱：“麻烦就在这里，很可能他身边还有一个隐形的人，知道我们所有动向。”
“那怎么办？”
“只有等。”
“对了，我之前听说你们在找枪械，一直没找到。”
戚嘉很谨慎用书挡住，拿粉笔在桌上画出一个蟹形岛模样：“但我发现了那些蓝色药丸的产地，居然就在港口附近的岛上。我大概记下来，也许对你们有帮助。”
严聿衡惊讶又欣喜：“对，药和枪很有可能是相同渠道。我老婆不愧是大记者。”
戚嘉心情却并不轻松，喊他严肃点：“我答应了乔蕊帮她找解药瘾的办法，只有费呈知道，你能从他嘴里套出来吗？”
严聿衡点头：“可以。”
答得这样轻易，戚嘉反而奇怪：“你怎么确定他不反悔？那种人最没底线的。”
严聿衡正要回答，一阵警报声响起。
他条件反射站起来，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此时狱警进来通知：“时间到了，你立刻回去！”
“出什么事了？”
戚嘉迅速扯住他的衣角，下意识不想让他走。
催促声中，严聿衡掌心握住她，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那警报声，难道是出了人命？
她缓缓放手，瞧见他挺直的肩颈，被一道铁门隔住。
努力按捺住心绪，琢磨他最后那句“保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该不会，是他们最后一面吧。
严聿衡洗完澡，换上囚服，随意甩去积水。
镜子里，他清爽的寸头更显得五官凌厉，线条硬朗。一双眼原本就亦正亦邪，现在反倒压制不住的凶悍之气。
因而进来五天，也没有一个人敢来找事。
有些躲在一堆悄悄议论：“听说他之前是个条子。”
“当条子能犯什么事？”
“肯定杀了人进来的呗。”
严聿衡毛巾搭在肩上出来，人群作鸟兽散。
他斜睨了一眼，目光锁定在饭厅后排坐着的费呈，一堆人正围着他献殷勤，众星拱月般的，将他奉为老大。
这些人都听过新安会的名头，上赶着讨好对出去后也大有益处。
费呈能混得开，并不意外。
严聿衡经过时和一道冰凉的目光撞上。
费呈和在外面状态差不多，手里拿着本书在看，仿佛刚才一抬眼的敌意不存在一般。
而周围的几人倒是立刻皆备站起来，迅速将两人之间隔挡起来。
严聿衡轻笑一声，随手擦擦鬓边的头发，像只悠闲觅食的野兽，从对方领地闲庭信步而过。
“老大，要去给他个教训吗？”右边的光头被甩到了水，气得脸抽。
费呈慢条斯理翻了一页，打了个哈欠，随意分开一条道来。
略带烦闷道：“挡着我的光了，那就给他提个醒。”
严聿衡走进B区21号牢房。
房间昏暗，天窗外一道光，床上躺着不知什么玩意。
那团东西动了动，严聿衡才分辨出来，是一个蜷缩着的年轻男孩，脸上都是伤，挤出一丝笑，手脚麻利的给他腾出，那张有半个角能照到光的床铺。
“不用，你自己睡吧。”
严聿衡把东西放在阴面床上，靠墙坐着。
那小伙浑身不自在起来，似乎是被人欺负习惯了，看到凶面相的新人。
也不敢擅自开口，缩到一旁蹲着。
监狱里最不需要谈多余的感情。
看清形势，时刻紧绷着弦怎么活下去才是最关键。
严聿衡余光注意到他的举动，干脆翻过身开始睡觉。
那小孩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犯事被关，随时都是戒备状态。他见严聿衡真的睡过去，无事发生，才很轻的松了一口气。
*
“不行。”
孟杰大手一挥，瞥见女人皱眉。
又立刻苦着脸解释：“没有这样的规定，嘉姐别为难我啦。”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线索。”
戚嘉好整以暇，站在门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孟杰好声好气：“嘉姐，你有线索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警方。”
戚嘉却抱着手臂，毫不客气的打量他：“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用完又举报我，你已经失去我的信任了。”
这话说得重。
孟杰提了口气想反驳，又认怂咽了回去。
“费呈跟他关在一块，会出事的。”
戚嘉开出了不容拒绝的条件：“你们不就是先要早点拿到证据吗？我明天就可以给到答复，只要让我见到他。”
孟杰没应声，还有点犹豫。
“信不信由你。”
她说完，拿起手提包递潇洒走掉。
戚嘉从前做当家主播，气场强，摆起架子也挺唬人。
孟杰本就对严聿衡十分愧怍，眼下又得罪阿嫂，怕是以后不想混了。
连忙追出去喊：“只有明天下午，得委屈你一下。”
“不委屈，能见到他就行。”
戚嘉心里也不抱太大希望，现在有一丝机会，心里的石头落地。
回过头露出一丝笑意：“刚跟你开玩笑，你和阿舟的交情，我是知道的。”
“嘉姐，你吓死我也。”
孟杰也松了口气，好歹保住一点兄弟义气。
*
门外有狱警来，到时间去干活。
在操场集合，要去根据命令搬砖砌墙，犯人就是最趁手的苦力。
严聿衡胳膊有旧伤，只能用左手单抗，来回频次比别人高一些，只有围着费呈的人不用动，他们在原地说笑。
狱警只当没看见一般。
新安会太子爷在高墙内依然一呼百应，打点些小卒自然也不在话下。
严聿衡知道这些人都不敢惹新安会的人，他身上保护网层层，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只能另想办法。
可他不想惹事，不代表事就不会来找他。
回到监狱的时候，室内昏暗。
严聿衡听到拳头的闷响，同房间那个男孩被蒙住头，几个人围着他挥拳踢打。
他一只眼睛充血，浮肿不堪，胡乱抓住旁边的人：“救......救我......”
严聿衡紧闭着眼转身，企图屏蔽掉这些声音。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撩架引他上钩，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深陷其中。
他闭上眼，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听到细微的一声惨叫，太阳穴突突的跳。下一秒，他转身大步过去，一脚踹开三个人，捞起那个男孩塞进门里，随即和对方厮打起来，一拳一个照着能抗造的肩背攻击，很快压制住他们。
不出意外，哨声此刻响起。
狱警的脚步声急促，严聿衡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忽然在人群中锁定费呈，朝他扑过去。
一拳撞向他的下颌，连出几拳，换来费呈发疯般的反击，很快都挂了彩，虎视眈眈盯着对方。周围的犯人都吓得退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明目张胆打架的。
严聿衡抓他的衣领拉近，压低声线：“那批枪在哪？你跟谁买的？”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费呈嘴角渗血，被拎起来大笑：“可惜，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严聿衡微眯了下眼，看到身后匆匆赶来的人，在费呈惊讶的目光中，一拳反冲向自己，两人一起倒下。
“都不想出去了是不是？！说了不许打架——”
哨声响起，狱警赶到拉开他们。
严聿衡挂着半笑不笑的神情，抬手举过头顶：“我打人了，他也在打我。”
“FUCK！”费呈伸手接住掉落的牙，双目赤红。
被人拉住才没有挥拳出去。
C区单人监狱打开，两人分别被扔进去。
黑漆漆狭窄的房间内，只有天窗的一道光，阴冷潮湿。
比起普通牢房，这里的严苛条件，才的确算得上真正惩治凡人的地狱，多待几天怕是都要让人抑郁发疯。
隔壁传来一阵怒吼。
想到对方要比自己的感受更加天差地别，严聿衡露出一丝笑。
他坐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浑然不在意的擦拭胳膊上的伤口。
听对方在用英语疯狂咒骂自己，费呈非常愤怒，大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有一百种办法，你偏偏选了最糟糕的，我没见过你这种疯子警察！”
“没能如你的意，真是抱歉。”
严聿衡嘴角挂着笑：“费老板，你不就是想让我找你，现在说吧。”
墙那头，拳头撞击声闷闷的传来。
他带着漫不经心的威胁意味：“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这么说，我们还挺有默契。”
费呈想起在操场上，他眼眸里寒意瘆人，大概是低估了这个疯子。
他忽然放肆的大笑着，紧贴着铁门道：“严警官，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主动进监狱的，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你相信吗？”
“当然。”严聿衡不意外，他之前也猜到这点。
费呈无聊的吹了口气，耸肩：“可是我做错了，我没想到这里也有人要杀我。”
“你这种人哪里都会结仇，能不能说重点？”严聿衡头也不抬地笑。
“真的，他们不是新安会的人。我就是为了躲他们才进来的，但是他们的人也进来了。”
费呈从门上的钢筋缝隙伸出手，拍打铁门，轻声谈着条件：“你帮我出去，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证据。”
“不可能，你等着坐牢到下辈子吧。”
严聿衡闭目养神，没把他的疯话当一回事。
也丝毫不在意，他敲打的频次越来越高，像犯病似的。
此时外面来警报响声，到了熄灯的时间段。
房间内被一道赤红的光闪过，铁门外的灯熄掉了，周遭归为寂灭。
他们好像被突然吞进某个庞然大物的肚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如坠落进深渊般，安静又诡异。
“真的有人要杀我！他们来了——”费呈恐慌加倍袭来。
就在严聿衡以为他放弃的时候，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挤向铁门缝隙里，艰难把声音传递出去：“相信我，他们真的无所不在。我加码，要求你随便提！”
声音里透着真实的恐慌，和以往的费呈截然不同。
难道这里真的有人要杀他？
“我不会帮你逃出去。”
严聿衡停顿一下，摊手：“但我可以帮你抓到他们，除掉隐患。”
“可我还是出不去……”
费呈没说话，在衡量得失。
严聿衡继续道：“你没得选，毕竟你已经被抓了”
“真是托你前妻的福。”
费呈轻哼一句，骂道：“我可真够倒霉的。”
*
关进特殊监狱的犯人是没有探视权的。
戚嘉只能以志愿者身份进入，试图在下午宪法课上见一面。
她刚一走进去，便引来阵阵欢呼声，这帮人被困得退化成原始状态，见到外来人都显得异常兴奋。戚嘉并不在意，她目光平静，在衣着毫无分别的人群中试图寻找他。
“吱啦”一声，伴随着桌子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人多少见过上次那场不要命的打架，都识趣的低着头。
严聿衡第一眼认出她，他推开桌子低头走过时，刻意没有抬头看戚嘉一眼。
明明感知到她在盯着自己，也始终收敛目光。毕竟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想以阶下囚的面貌，面对心爱的人，他全程坐在后排用书本盖住了眼睛。
戚嘉静静观察他的动作，也没有刻意走过去找他。
只是这样安静的等待一堂课结束，众人排队陆续离开。
她在门口目送，打算他要是还不主动过来，就过去掀他桌子，冷不丁的，却看他走到台前来，清了清嗓子，不尴不尬道：“我以为你会打电话找我，有点没准备好。”
“怕我嫌弃你？”
戚嘉假装忙碌着，用书抬他下巴：“还是不留胡子显嫩，变好看了。”
严聿衡立刻四处张望，以免被狱警发现，没注意脖子都红了。
“早让孟杰沟通了，可以给我十分钟课余时间。”
戚嘉站下台阶，仰头盯他的眼睛：“严警官，跟我说会话，你能别这么心虚么？”
严聿衡哭笑不得，这才大大方方看她：“不心虚。”
其他犯人透过栅栏看热闹，立刻起哄起来，被狱警连拉带拽带出去，链子锁上了铁门。
戚嘉顺势拉过凳子，坐在他对面。
隔着一张桌子。
他们很久没有离得这样近，沉默看向对方好一阵。
戚嘉才缓缓开口：“有没有查到谁在威胁你？费呈？”
“不是他，我试验过，他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严聿衡眉头紧皱：“麻烦就在这里，很可能他身边还有一个隐形的人，知道我们所有动向。”
“那怎么办？”
“只有等。”
“对了，我之前听说你们在找枪械，一直没找到。”
戚嘉很谨慎用书挡住，拿粉笔在桌上画出一个蟹形岛模样：“但我发现了那些蓝色药丸的产地，居然就在港口附近的岛上。我大概记下来，也许对你们有帮助。”
严聿衡惊讶又欣喜：“对，药和枪很有可能是相同渠道。我老婆不愧是大记者。”
戚嘉心情却并不轻松，喊他严肃点：“我答应了乔蕊帮她找解药瘾的办法，只有费呈知道，你能从他嘴里套出来吗？”
严聿衡点头：“可以。”
答得这样轻易，戚嘉反而奇怪：“你怎么确定他不反悔？那种人最没底线的。”
严聿衡正要回答，一阵警报声响起。
他条件反射站起来，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此时狱警进来通知：“时间到了，你立刻回去！”
“出什么事了？”
戚嘉迅速扯住他的衣角，下意识不想让他走。
催促声中，严聿衡掌心握住她，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那警报声，难道是出了人命？
她缓缓放手，瞧见他挺直的肩颈，被一道铁门隔住。
努力按捺住心绪，琢磨他最后那句“保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该不会，是他们最后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