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是可控的,火力是可控的,甚至是战争规模都是可控的,乌鸦不带来死亡,乌鸦之追随死亡,炮弹的出现并没有招致灾祸,摧毁文明的其实是第一声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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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亨将他的剑当做他的上帝,当他的剑取得胜利时他自己却也失败了。

    公忠体国,生死度外,为威尔士效力,这是他的义务和荣耀,他曾对着神像立誓,余生必将侍奉神明,维护光明。

    带煞的铁血骑士,飞乘着强大凛然的羽龙,驱使千军,指挥若定。

    雷鸟筋骨尽露的指爪,狞然抓刺着狼人的咽喉。霍亨配合挥斩而下,热血霎时溅射在颊庞,血液沿着刀背流滴而下。

    就于一瞬间,掠夺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渐渐地,霍亨挥动的臂膀变得僵直而沉朽,肃杀的冷风股股灌入银盔的接缝,他好似一匹拉磨的马,被蒙住双眼绕着碾磨转圈,不知道磨的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要磨。

    许多郁积心间的东西倏尔膨胀开来,极度的责任感,与本我的意愿相左,缠打纠扯,那相互抵消的劲道生生撕裂了一个完整的人,人格混乱而分裂。

    霍亨用分裂掩埋了真相、他的无所适从,只呈现出泡沫般虚无的功勋荣誉。

    被他强抑下的焦虑,像悄声蔓延的火蛇,某一刹那,“嘭”地燃放炽焰,野火到处舔食,烧穿满是疮疤的内心。

    云高风烈,迷蒙、晕眩的空间于脚下,霍亨端端地在寂天寞地的圆心,迷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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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战争开始,佐特.霍亨便夜夜失眠,神经衰弱,情绪蒙上了一层铁锈般的灰尘,沉闷萧索。

    他面上虽有倦顿疲色,却无馁丧之感,性情温厚,性格却相当坚忍。面对下属或是军务要事,他军人的本分和气概便自然涌回血液中。

    霍亨的居室内剑气纵横,墙壁被周青的剑气划得沟壑道道,千创百孔。

    他肃静地擦拭着宝剑,眉下岩穴深深,他深凝着这把三英寸长的剑,柄和鞘全是金做的,上面镶满了钻石,极尽奢华,它的材质是稀有矿石,经由顶级工匠打造而成。

    蓦然起身拿起火钳,把柴火乱搅一阵,动作粗暴而狂躁。煤炭被拨得滚出炉口,火星飚溅,散开的烟尘粉灰呛得霍亨咳出泪来。

    真是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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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士愤懑地喊道:“请圣女处死他。”

    狼人不屈地跪在地上,被黑鞭一下下抽打着,背部血淋淋一片,就算如此也硬不吭声。

    凡妮莎思虑了片刻只道:“编入后勤部队,劳动改造。”

    霍亨听到动静便大迈步往这一站,一副铿锵之态,声音低沉浑厚。

    “为什么不直接处死。”

    “世界本就浑浊,罪与爱同歌。真正的权利是,你本可以杀死他,却说,我饶恕你。”

    她语声的辙痕跨过黄昏的静谧,柔缓地回落他的心底。于这个玄妙的瞬间,他忽儿醒悟。

    她用权力赦免罪责,他收剑释放生灵。

    所思所想顿时重合统一,霍亨的心此刻如黎明中积雪的孤峰。

    “真正的战士不需要剑。”

    分裂是对生活一厢情愿的阉割,活着便是泥沙俱下,鲜花与荆棘并存。

    好感度百分之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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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百亞敏捷地闪避开敌人的近身攻击,周身气势,断金削玉般的冷锋凛人。

    他拉开弓弦,箭矢沿着风元素精准操纵的空轨,激荡地飞射而去,尾羽高速螺旋出巨大的风涡,直击拜尔德的龙瞳。

    出其不意的突袭,防无可防。

    凡妮莎焦急地扶起拜尔德,他的左眼被箭矢贯穿,眼角淌流出血泪。

    她望向始作俑者,伽百亞亦望向她,两人遥遥相望着。他的目光平静而洞察,随即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伽百亞好感度由百分之六十八降到了百分之六十

    阵营的对立,他们成为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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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尔德的左眼已经完全失明了,左眼的视神经影响了右眼,他仅剩的眼只能模糊辨清周遭的轮廓,他不能看书了。

    失明就像夏日黄昏,缓缓降临。拜尔德不住暗自设想,天堂应是图书馆的模样。

    他左边戴上了玻璃义瞳,夕晖下被照成了橄榄色。男人鼻若刀裁,面骨似被凿刻过,像是希伯来的雕塑。

    拜尔德生性自我,有一种蔑视一切、排斥一切的特质,激愤而孤傲,但同时又清醒而冷静观望着这个世界。

    他讲究地穿着黑橡色正装,精致的绸布打褶围在脖子上,再用花边缎带将其扣住。

    哒哒的轻快脚步声引起了拜尔德的注意。

    凡妮莎抱着夹着一束槐花的牛皮厚书,漫出书本的春天,知识和花在春天撞了个满怀。

    他的眼虽然只能大致勾勒出少女模糊的轮廓,但他能嗅到槐花的清香。

    不肯屈就的傲慢,使得他就算身带残疾,也不会去请求任何人。

    凡妮莎蓦然轻轻雅雅地念读起书来,她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

    “当母爱降临,生命在黎明时分,许下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

    他闭目舒心地靠着沙发,双手交握置于腹部,倾耳细听,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勾。

    一本接着一本,有加缪的参透,有罗兰的絮语,有雪莱的诗意,有柯立芝人心的回响。

    她极有节奏感地朗读着:“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拜尔德不由怔住了,因为他知道这首诗的题目是《我爱你》。

    他看向凡妮莎,朦朦胧胧的纤小虚影,像是玻璃质的小动物,或是放在橱窗里的牝鹿。

    “我以前是农场主的女儿,经常帮爸妈锄地,这些庄稼、稻子、稗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啦,我说不定真的会送你一本植物学的书。”

    少了一感,他的听力格外清晰,她声如吟咏,子音爽脆,母音婉柔。

    拜尔德态度生硬,傲然又倔强,只道:“我可没说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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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于文字中徜徉,在缠绕的形容词中,在草长莺飞的动词中,她以柔胜出,温柔地植入了他这块邦硬的黑土与心底。

    是书让人发现爱,是爱让人找到书。

    好感度百分之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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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凡妮娜终于苏醒,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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