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渐渐散去，明思见到了熟悉的景物，是她被困了两个多月的地方。
两人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明思被他半抱着拥在怀里，她推开言朔的手挣扎着拉开距离：“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猩红的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久到明思以为他不会再有动作时，言朔拉着她走到溪边，让她坐在那。
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腿，轻轻地褪去她的鞋袜，将双腿放入溪水中。他又跑去上游，挑了块干净的衣摆撕下，用水打湿，极其细致地擦着明思的眉眼。
明思任由他摆弄着，在他收回手时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这是在做什么？洗净了宰杀？”
言朔眨眨眼，放下她的手，将人从溪水里捞起，缓步走向阁楼。
“鬼，鬼君，你可终于回来了！”判官气喘吁吁，冥界大乱套了，好不容易感知到言朔回来，他连忙朝这赶。
可是谁告诉他，鬼君怀里抱着的女人是谁？
那边亲密的二人齐刷刷瞧着他，更可怕的是鬼君的样子明显是被怨气侵占了神智，那他怀里的女人怎么回事，留着杀的吗？
判官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每每言朔这副样子时情绪和行为都会失控，极度危险。那个女人留在这恐怕会遭殃，判官打算带她一起出去。
谁知他刚走一步，原本好好的地方突然打气闷雷，一道闪电劈在他面前，飘起阵阵黑烟。
天旋地转，红色的溪水中爬出无数鬼魂与骷髅架子，齐刷刷地奔着判官去。
“我去，”朝着明思喊了两声“恕罪”，判官忙不迭离开这里。
一切又归于平静，言朔转过头，接着朝阁楼走去。
他将明思安置在窗边竹塌上，用掌心轻柔着她腿上的乌青。
她身上的伤已经数不过来了，一点乌青算不得什么，她止住言朔的动作：“过几天就会好的，不用了。”
不知道他听没听懂，言朔放下了她的小腿，绕到她身后。轻扯了下中衣带子，他拎起衣领想帮她褪下，没成想背上伤口渗出的血迹将中衣黏在了身上，轻轻一扯，明思便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立刻松开手，再不敢碰了。
大概是觉得她穿着染血的中衣难受，想让她换一件吧。明思手臂绕到身后，就着衣摆抓了一下，非但没撕下来，反而疼出了一身冷汗。
她咬着唇，又用了下力，鲜血随着衣裳流出，沾了她满背。
疼痛难忍，明思弓着腰喘着粗气，只觉背后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不知言朔从哪弄来的药膏抹在她背上。问了他也不会答，明思索性闭口，待他擦干她身上最后一丝血迹后，明思扭过头撇了他一眼：“能帮我拿件衣裳吗？有些冷。”
他呆呆的愣站在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脏了。言朔抬手不停蹭着，很快脏污沾满了手掌。
见他手心磨得渗出血迹，明思双手包裹住他的手掌：“换一件就是了。”
点点头，言朔眨眼间换了件衣裳，又一一解开扣子披在明思身上。他扶着明思躺下，自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视线太过灼热，被盯烦了，明思睁开眼语气不耐：“不要看着我了。”
“……”
“要不然你出去吧。”
“……”
不与傻子计较。
睡得有些久，明思揉了揉发涨的头坐起，身旁并无一人。走了也好，趁他不在她要回去找惹尘大师，她还有些话要问。
踏出阁楼，她这才看见言朔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毫无路线与目标，全凭本能地飘荡。
他走了多久，明思就看了多久，直到言朔看见她，走到她身边，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我要走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已经知道此处如何离开了。
可不论她走到哪，言朔都在身后跟着。
穿过迷雾，进入冥界，言朔变得警惕起来，他又抽出那柄剑在她周围来回观察着。
“鬼君您出来了！”
判官协一众鬼差离老远跑过来，按耐不住脸上的兴奋，却在靠近时齐齐色变。
“快、快跑！”
为首的几人瞬间掉头，架不住后面的人没看清前方的场面，几人拥撞在一起，被一股剑气掀翻在地。
“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被突然的剑气抽了一下屁股，判官眼含热泪揉了两下站起来，为何他总是这么惨，麻烦事一个接一个得来，谁懂啊，他根本做不了任何主。
明思向他们靠近，正在斗天斗地的言朔将目标又转到他们身上，一连挥砍了好几下。
众人忙不迭地跑回去，并在离得稍远处喊话给明思：“姑娘能否帮下忙？鬼君现在尚未清醒，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冥界迟早要被他拆烂。他现在唯独不会伤害你，姑娘能带他回去吗？”
明思蹙了下眉：“可我还有事。”
判官苦苦哀求：“求您了，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要是叫他出来，恐怕不只是冥界，其他地方也会遭殃。”
说的也对，若是波及到了人界，那善闻的死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问你个问题，一个人的灵魂成了碎片，那他还会有来生吗？”明思神情紧张，眼含期待。
“这……按理说是没有的，灵魂成了碎片，哪怕不那么严重有机会投胎，也逃不过痴傻的命运。”
明思垂眸，掩去眸中悲切：“我明白了，帮我带句话给惹尘大师吧，告诉他我尚且安好。”
“好！多谢姑娘！”
带着言朔回来也没什么用，若没有阵法辅助，恐怕他一直会是这幅样子。
思来想去，明思带他来到法阵处，她盘膝坐下，拍了拍身旁：“坐。”
言朔乖巧在她身边坐下。
“在这注入些法力。”
阵法响应，蓝色的光芒将二人笼罩其中。
“闭眼，不要再动了。”
见他乖乖听话，明思也闭上眼，口中念着清心咒。
此处景物没有变化，明思早就在这混淆了时间，除了一日三餐都会凭空出现。
她看着自己尚未及腰的长发寸寸生长，已然长到了小腿处。
听闻银月成了人彘后，靠着仙体苟活几日也去了，而银羽在那场天地色变的动乱中不知所踪。人间秩序恢复，王朝更名为“长盛”，百姓安家定居，世间到处流传着得道高僧与两个童子的故事。
或许，这就是命运安排的，最好的也是最残忍的结局。
-
抬起沉重的眼皮，言朔见到身边躺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她黑发如瀑，长长的散在衣服上。
她侧身躺着，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呼吸声几不可闻。他拨开遮住面容的长发，赫然一惊。
那张脸上布满了蜈蚣般的疤痕，蜿蜒着攀附在白皙的肌肤上，任谁看了都会心惊。
言朔心跳变快，开始不安起来。他手指颤抖着拂向她的颈边，身体的主人不知在那划了多少次伤口，疤痕深浅不一、长短不同，还有一条是渗着血丝、刚刚结痂的。
屏息半晌，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眼眶酸涩。不知道那个开朗活泼的小丫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思，醒醒。”
明思揉着微涨的眼眶坐起：“你醒了？那我该走了。”
言朔一把拉住她，有些恼怒：“你要去哪？”
“当然做我该做的事，”明思甩开他，“我又不是鬼王，就算疯了、傻了，都有人给你善后。”
“你……”言朔哑口无言，是他隐瞒身份在先，无论她怎么讽刺都无法反驳。
“希望鬼王您是个识大体的，以后莫要找我，解了冥界所有恶鬼封印的事也莫要做了。”
言朔急了，猛地站起来，又因腿一软趴在地上，只得攥着她的裙摆：“为何？你我不是知己吗？”
“我面容可怖，怕吓到了您。”
“我不在乎！”
“非要我说得如此直白吗？”明思将他握住的那块撕掉，连连后退，“我怕了！我最亲的人因我而死，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明明该死的是我！”
“言朔，我怕了。”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流下两行清泪，“先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你是鬼王，我不过是个小仙童，本就不该有交集的。”
“好，我明白了。”言朔几乎是从齿尖挤出声音，“那你为何不早些离开，还要留在这照看我？”
言朔目光灼灼，希望能听到他期待的答案，若是那样，他一定不会放她走。
“可怜你罢了。”明思擦了泪，步履决绝，“别再见了。”
希望下次听人提起你时，你已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踏出迷雾，她看到了熟悉的身着袈裟的身影，他孤零零站在那仿佛老了十来岁。
泪珠在眼圈里打转，明思忍着不让它掉出来，唇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大师怎么在这？”
惹尘大师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算到了你今日想回家，来接你。”
“我还回得去吗？”
“我想你回去。”
“大师……谢谢你。”
—
凝神殿。
“鬼君想见你，我替你回绝了。”惹尘大师放了一碗粥在案上，“趁热吃吧。”
“多谢大师，不过您不必整日守在这，我不会做傻事的。”
“从你身上的伤来看，可信度不高。”
明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
困意涌上，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吃了粥我想睡一会。”
“好，你休息着吧。”惹尘大师拍拍她的肩膀离开。
明思知道，这是大师怕她想不开，留个法术方便看她的情况。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怎么在意。
—
四周一片苍茫，没有半个人影，晏惊时仿若置身混沌之中，到处都是灰扑扑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明思身体中吗？难道她被人发现赶了出来？
时间渐渐流逝，待得晏惊时都快长毛了，终于光芒闪过，她又回到了凝神殿中。
她看到殿外的惹尘大师愣了好一会才过来，把她“拿”起。
？
明思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突然变小了？内心充满疑惑，但她依然口不能言，不清楚自己的现状。
惹尘大师默念几声，拿出一个盒子将她同另外一个舍利放在一起。
“明思！明思！”
言朔气势汹汹走进，他神情憔悴，应该是好久没合眼了。
惹尘大师默默收了盒子，轻声叹气：“鬼君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让我见她！”言朔神情癫狂，隐隐有发疯之象。
“非我不让你见她，她已不在这了。”
“我不信！”
“鬼君可进去瞧瞧，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找过一圈，言朔怒气更甚：“她人呢？”
“不知，早就走了。”
“以凡人之躯能去哪？”
“兴许去了人间呢？她情绪不稳定，到处走走也好。”
“你最好没骗我。”
“阿弥陀佛。”
待他走后，惹尘大师拿着两个舍利感慨良久。
在黑暗中久了，所有感官逐渐变得迟钝。晏惊时只记得，等她再睁眼时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
-
长盛国，惊蛰。
“这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晏惊时看见了惹尘大师的脸，他抱着自己，同另一人说着话。
那人接住襁褓中的娃娃：“寺庙之中吃食都不比他处，我怕这孩子受苦。”
“无事，”惹尘大师刮了刮孩子的脸，“不清楚你答应了它什么，但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
寺门处台阶数百，身披袈裟的僧人沿阶而下，身边再无两个小童子嬉笑打闹，襁褓中的孩童盯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湿了眼眶。
两人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明思被他半抱着拥在怀里，她推开言朔的手挣扎着拉开距离：“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猩红的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久到明思以为他不会再有动作时，言朔拉着她走到溪边，让她坐在那。
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腿，轻轻地褪去她的鞋袜，将双腿放入溪水中。他又跑去上游，挑了块干净的衣摆撕下，用水打湿，极其细致地擦着明思的眉眼。
明思任由他摆弄着，在他收回手时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这是在做什么？洗净了宰杀？”
言朔眨眨眼，放下她的手，将人从溪水里捞起，缓步走向阁楼。
“鬼，鬼君，你可终于回来了！”判官气喘吁吁，冥界大乱套了，好不容易感知到言朔回来，他连忙朝这赶。
可是谁告诉他，鬼君怀里抱着的女人是谁？
那边亲密的二人齐刷刷瞧着他，更可怕的是鬼君的样子明显是被怨气侵占了神智，那他怀里的女人怎么回事，留着杀的吗？
判官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每每言朔这副样子时情绪和行为都会失控，极度危险。那个女人留在这恐怕会遭殃，判官打算带她一起出去。
谁知他刚走一步，原本好好的地方突然打气闷雷，一道闪电劈在他面前，飘起阵阵黑烟。
天旋地转，红色的溪水中爬出无数鬼魂与骷髅架子，齐刷刷地奔着判官去。
“我去，”朝着明思喊了两声“恕罪”，判官忙不迭离开这里。
一切又归于平静，言朔转过头，接着朝阁楼走去。
他将明思安置在窗边竹塌上，用掌心轻柔着她腿上的乌青。
她身上的伤已经数不过来了，一点乌青算不得什么，她止住言朔的动作：“过几天就会好的，不用了。”
不知道他听没听懂，言朔放下了她的小腿，绕到她身后。轻扯了下中衣带子，他拎起衣领想帮她褪下，没成想背上伤口渗出的血迹将中衣黏在了身上，轻轻一扯，明思便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立刻松开手，再不敢碰了。
大概是觉得她穿着染血的中衣难受，想让她换一件吧。明思手臂绕到身后，就着衣摆抓了一下，非但没撕下来，反而疼出了一身冷汗。
她咬着唇，又用了下力，鲜血随着衣裳流出，沾了她满背。
疼痛难忍，明思弓着腰喘着粗气，只觉背后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不知言朔从哪弄来的药膏抹在她背上。问了他也不会答，明思索性闭口，待他擦干她身上最后一丝血迹后，明思扭过头撇了他一眼：“能帮我拿件衣裳吗？有些冷。”
他呆呆的愣站在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脏了。言朔抬手不停蹭着，很快脏污沾满了手掌。
见他手心磨得渗出血迹，明思双手包裹住他的手掌：“换一件就是了。”
点点头，言朔眨眼间换了件衣裳，又一一解开扣子披在明思身上。他扶着明思躺下，自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视线太过灼热，被盯烦了，明思睁开眼语气不耐：“不要看着我了。”
“……”
“要不然你出去吧。”
“……”
不与傻子计较。
睡得有些久，明思揉了揉发涨的头坐起，身旁并无一人。走了也好，趁他不在她要回去找惹尘大师，她还有些话要问。
踏出阁楼，她这才看见言朔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毫无路线与目标，全凭本能地飘荡。
他走了多久，明思就看了多久，直到言朔看见她，走到她身边，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我要走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已经知道此处如何离开了。
可不论她走到哪，言朔都在身后跟着。
穿过迷雾，进入冥界，言朔变得警惕起来，他又抽出那柄剑在她周围来回观察着。
“鬼君您出来了！”
判官协一众鬼差离老远跑过来，按耐不住脸上的兴奋，却在靠近时齐齐色变。
“快、快跑！”
为首的几人瞬间掉头，架不住后面的人没看清前方的场面，几人拥撞在一起，被一股剑气掀翻在地。
“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被突然的剑气抽了一下屁股，判官眼含热泪揉了两下站起来，为何他总是这么惨，麻烦事一个接一个得来，谁懂啊，他根本做不了任何主。
明思向他们靠近，正在斗天斗地的言朔将目标又转到他们身上，一连挥砍了好几下。
众人忙不迭地跑回去，并在离得稍远处喊话给明思：“姑娘能否帮下忙？鬼君现在尚未清醒，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冥界迟早要被他拆烂。他现在唯独不会伤害你，姑娘能带他回去吗？”
明思蹙了下眉：“可我还有事。”
判官苦苦哀求：“求您了，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要是叫他出来，恐怕不只是冥界，其他地方也会遭殃。”
说的也对，若是波及到了人界，那善闻的死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问你个问题，一个人的灵魂成了碎片，那他还会有来生吗？”明思神情紧张，眼含期待。
“这……按理说是没有的，灵魂成了碎片，哪怕不那么严重有机会投胎，也逃不过痴傻的命运。”
明思垂眸，掩去眸中悲切：“我明白了，帮我带句话给惹尘大师吧，告诉他我尚且安好。”
“好！多谢姑娘！”
带着言朔回来也没什么用，若没有阵法辅助，恐怕他一直会是这幅样子。
思来想去，明思带他来到法阵处，她盘膝坐下，拍了拍身旁：“坐。”
言朔乖巧在她身边坐下。
“在这注入些法力。”
阵法响应，蓝色的光芒将二人笼罩其中。
“闭眼，不要再动了。”
见他乖乖听话，明思也闭上眼，口中念着清心咒。
此处景物没有变化，明思早就在这混淆了时间，除了一日三餐都会凭空出现。
她看着自己尚未及腰的长发寸寸生长，已然长到了小腿处。
听闻银月成了人彘后，靠着仙体苟活几日也去了，而银羽在那场天地色变的动乱中不知所踪。人间秩序恢复，王朝更名为“长盛”，百姓安家定居，世间到处流传着得道高僧与两个童子的故事。
或许，这就是命运安排的，最好的也是最残忍的结局。
-
抬起沉重的眼皮，言朔见到身边躺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她黑发如瀑，长长的散在衣服上。
她侧身躺着，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呼吸声几不可闻。他拨开遮住面容的长发，赫然一惊。
那张脸上布满了蜈蚣般的疤痕，蜿蜒着攀附在白皙的肌肤上，任谁看了都会心惊。
言朔心跳变快，开始不安起来。他手指颤抖着拂向她的颈边，身体的主人不知在那划了多少次伤口，疤痕深浅不一、长短不同，还有一条是渗着血丝、刚刚结痂的。
屏息半晌，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眼眶酸涩。不知道那个开朗活泼的小丫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思，醒醒。”
明思揉着微涨的眼眶坐起：“你醒了？那我该走了。”
言朔一把拉住她，有些恼怒：“你要去哪？”
“当然做我该做的事，”明思甩开他，“我又不是鬼王，就算疯了、傻了，都有人给你善后。”
“你……”言朔哑口无言，是他隐瞒身份在先，无论她怎么讽刺都无法反驳。
“希望鬼王您是个识大体的，以后莫要找我，解了冥界所有恶鬼封印的事也莫要做了。”
言朔急了，猛地站起来，又因腿一软趴在地上，只得攥着她的裙摆：“为何？你我不是知己吗？”
“我面容可怖，怕吓到了您。”
“我不在乎！”
“非要我说得如此直白吗？”明思将他握住的那块撕掉，连连后退，“我怕了！我最亲的人因我而死，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明明该死的是我！”
“言朔，我怕了。”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流下两行清泪，“先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你是鬼王，我不过是个小仙童，本就不该有交集的。”
“好，我明白了。”言朔几乎是从齿尖挤出声音，“那你为何不早些离开，还要留在这照看我？”
言朔目光灼灼，希望能听到他期待的答案，若是那样，他一定不会放她走。
“可怜你罢了。”明思擦了泪，步履决绝，“别再见了。”
希望下次听人提起你时，你已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踏出迷雾，她看到了熟悉的身着袈裟的身影，他孤零零站在那仿佛老了十来岁。
泪珠在眼圈里打转，明思忍着不让它掉出来，唇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大师怎么在这？”
惹尘大师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算到了你今日想回家，来接你。”
“我还回得去吗？”
“我想你回去。”
“大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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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殿。
“鬼君想见你，我替你回绝了。”惹尘大师放了一碗粥在案上，“趁热吃吧。”
“多谢大师，不过您不必整日守在这，我不会做傻事的。”
“从你身上的伤来看，可信度不高。”
明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
困意涌上，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吃了粥我想睡一会。”
“好，你休息着吧。”惹尘大师拍拍她的肩膀离开。
明思知道，这是大师怕她想不开，留个法术方便看她的情况。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怎么在意。
—
四周一片苍茫，没有半个人影，晏惊时仿若置身混沌之中，到处都是灰扑扑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明思身体中吗？难道她被人发现赶了出来？
时间渐渐流逝，待得晏惊时都快长毛了，终于光芒闪过，她又回到了凝神殿中。
她看到殿外的惹尘大师愣了好一会才过来，把她“拿”起。
？
明思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突然变小了？内心充满疑惑，但她依然口不能言，不清楚自己的现状。
惹尘大师默念几声，拿出一个盒子将她同另外一个舍利放在一起。
“明思！明思！”
言朔气势汹汹走进，他神情憔悴，应该是好久没合眼了。
惹尘大师默默收了盒子，轻声叹气：“鬼君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让我见她！”言朔神情癫狂，隐隐有发疯之象。
“非我不让你见她，她已不在这了。”
“我不信！”
“鬼君可进去瞧瞧，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找过一圈，言朔怒气更甚：“她人呢？”
“不知，早就走了。”
“以凡人之躯能去哪？”
“兴许去了人间呢？她情绪不稳定，到处走走也好。”
“你最好没骗我。”
“阿弥陀佛。”
待他走后，惹尘大师拿着两个舍利感慨良久。
在黑暗中久了，所有感官逐渐变得迟钝。晏惊时只记得，等她再睁眼时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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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盛国，惊蛰。
“这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晏惊时看见了惹尘大师的脸，他抱着自己，同另一人说着话。
那人接住襁褓中的娃娃：“寺庙之中吃食都不比他处，我怕这孩子受苦。”
“无事，”惹尘大师刮了刮孩子的脸，“不清楚你答应了它什么，但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
寺门处台阶数百，身披袈裟的僧人沿阶而下，身边再无两个小童子嬉笑打闹，襁褓中的孩童盯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