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庆嫂打掩护后,齐遂几乎夜夜都要来,来月事那几日更是一碗接一碗的姜汤哄着喝,捂着霍筠栀的小腹又是揉又是捏的。

    霍筠栀冷着脸,他就嬉皮笑脸地逗她笑,搜罗各类玩物送给她,若不是那小木屋实在太过狭窄,怕是非得堆满不可。

    霍筠栀赶他走,他就装可怜,说自己白天训练那么辛苦,晚上来看看未婚妻都不可以吗?他再不守着,霍筠栀都要被旁的郎君拐走了。

    霍筠栀提前装睡,他也不走,坐在床边摸摸手,亲亲脸,被扇了巴掌还心满意足地笑。

    他死皮赖脸地要睡在地上,那是连平躺都不能很好的狭窄空间,但齐遂硬是侧着睡着了,每时每刻都要守在栀栀妹妹的身边。

    霍筠栀烦不胜烦,每日都活在被发现的恐惧的当中,夜里经常睡不好觉,却又拿齐遂无可奈何。

    过了几日,霍筠逸突然满脸是血地大哭着回家。

    霍筠栀从万婉那里得知,霍筠逸在同其他人玩闹时被推到了石头上,脸上砸出一个血洞,大夫道恐怕要留下疤痕。

    万婉愁得不行,一个劲儿指着霍筠逸的脑瓜子骂让你皮,这下好了谁还要你。

    事发时小伙伴们很多,但是没有一个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推的,也没有人看到,最后几家联合起来给霍筠逸结了医药费,送了补品,万婉也只能作罢。

    张大娘和原先的李婶一起做工做了多年,有几分交情,一次探亲归来告诉万婉,李婶被辞退后又找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东家是个赘婿,便在背后偷偷骂人家废物,连儿子都不跟自己姓,活着给祖宗丢脸云云,不想被年仅五岁的少东家学了去,当着一堆外客的面问自家爹爹赘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跟你姓,丢了好大的脸面。

    查出原委后,李婶被毒打一顿,一文钱也没给直接扔回了老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可见,祸从口出。”张大娘和万婉感慨道,“做下人的如何能妄议主人家的事情。”

    万婉跟着附和,又夸赞张大娘做事最为用心。

    霍筠栀坐在一旁舀着红豆薏仁八宝粥喝,手上的勺子拾取得很是缓慢。她想到李婶也说了她,说得同样难听,但要不是齐家派了庆嫂来顶替,李婶并不会和在那家一样被打一顿,而是扣了点月钱罢了。

    她依旧每天要见到这个暗地里轻蔑贬低自己的人。

    如果母亲还在,是万万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的。

    如此霍筠栀对庆嫂的态度十分复杂,一边厌烦她替齐遂打掩护,但也知道她是听命行事,一边又觉得不用看到李婶那张阳奉阴违的脸也不错。

    中秋节的前几日,霍筠栀去了姜家一趟看望外祖母,虽然霍斌三令五申让霍筠栀不要和姜家有所接触,但姜家给了万婉不少好处,万婉并不会做出和霍斌告状的事情。

    仲秋已至,气温的差距变得大了起来,正午时分依旧炎热,但夜里已经凉了起来,不少甜品铺子开始叫卖起了月饼:

    “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甜滋滋的豆沙馅月饼!”“橙沙馅!枣泥馅!芝麻馅!应有尽有,美味月饼就在好再来甜食铺子!”“团团圆圆最是月饼,又大又圆的月饼哟!”

    霍筠栀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她让车夫停了马车,去了一趟好再来,买了一个芝麻馅的奶酥油月饼,这是外祖母最喜欢的口味。

    虽然还没到中秋,但是中秋那日霍筠栀得呆在霍家,不能与外祖母在一处庆祝,于是她想着提前买一个和外祖母一起吃。

    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不少人家都亮起红灯笼,准备起拜月的食材。

    姜家的气氛却不似其他人家那样的好,霍筠栀敏感地从引路的下人神色上看出了什么,拎着手上的月饼礼盒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

    到了外祖母的卧房,几位舅母服侍在跟前,还有一位面生却又有点眼熟的娘子,皆是穿的素衣不着妆,明明还不是太冷的天气,老太太身上却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听到仆人称霍筠栀来了,老太太勉强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招招手让外孙女儿过去。

    几位舅母鱼贯而出,难得的安安静静,那位面生的娘子并没有走,坐在老太太的床边打量着霍筠栀。

    她的目光很温和,哪怕是明着打量,也没有让霍筠栀觉得冒犯,而是向她行了一礼。

    霍筠栀来到床边,望向床上的老太太,她真的老了,干瘪得像一根枯树枝,眼皮无力地耷拉着,讲话也粗粗的,仿佛喉咙间含着什么。

    “外祖母。”霍筠栀伤感道。

    “筠栀,这是你的小姨母,你母亲的亲妹妹。”老太太指着那娘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霍筠栀有印象,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有个亲妹妹,是嫁到姜家的本家江南府的。

    如此一看,面前这温婉含笑的娘子眼熟之处正是和娘亲有几分相像。

    “小姨母。”霍筠栀亲热地叫了一声,眼里含了点儿泪,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够见到这位小姨母,她恐怕是天底下生得和娘亲最像的人了。

    姜蕊婚后多年第一次看见这位外甥女,也是激动非常,抱着霍筠栀不住地摸着脑袋:“栀栀儿,果真生得标志非常,和你娘很是一样。”

    二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因有着姜母这层血缘关系在,很快亲密起来。

    老太太背后支了个靠枕,唇角含笑,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和外孙女儿,恍惚间好像看见多年以前那两个环绕膝下的小女孩,她们梳着羊角辫,活泼又伶俐,在院中踢着毽子玩,是天底下最亲密无间的一对姐妹。

    时光一晃而过,雯雯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而她也到了该去陪伴她的时刻。

    霍筠栀把那个月饼拿出来分食,月饼很大,往往需要一家人切成小瓣分开来吃。

    芝麻馅的奶酥油月饼又酥又香,切成小瓣后表皮酥软,内里是满满当当的芝麻馅。

    霍筠栀把月饼递给外祖母的时候,身边的老妈子担忧道:“您不能吃这些东西。”

    她微微一怔,有些遗憾地想要拿回月饼,老太太却颤颤巍巍地招了招手,慈善地笑道:“没几天了,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霍筠栀把月饼递到外祖母唇前,另外一只手放在下面接着碎馅。

    老太太张开没什么牙齿的嘴,接过去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果然好吃,我记得雯雯最喜欢吃橙沙馅,蕊蕊喜欢吃豆沙馅,栀栀和我一样,喜欢吃芝麻馅。”

    又吩咐小女儿:“我走后,给我陪葬一个橙沙馅的月饼,我要带下去给雯雯尝一尝。”

    霍筠栀和姜蕊在底下哭作一团。

    这夜,她和齐遂吵了一架,让齐遂不要再烦她。

    她哭闹得厉害,连万婉都察觉了,过来问了几句,安慰霍筠栀不要太过伤心。

    隔着一堵墙壁,齐遂半蹲在地上,被霍筠栀拿着脚踹在脸上,她红着眼眶恨恨道:“齐遂,我讨厌你。”

    齐遂听见万婉的安慰才知道原来霍筠栀的外祖母生了很严重的病,心里莫名堵得慌。

    这么重要的事情,霍筠栀却没有告诉他。

    他握着霍筠栀的小手扇自己的脸:“我的错我的错,我没有察觉到你难受,你不要生气。”

    “你滚我就不生气了。”霍筠栀沙哑道。

    齐遂心中一痛,他也要走了。

    他答应了父亲去边疆,不知道回来要多久,这个月里几番思索要不要提前成亲,可是霍筠栀尚未满十五,时间又仓促,他想给霍筠栀一场隆重的结亲礼,三书六礼,凤冠霞帔,世人艳羡,而不是在一个月内匆匆忙忙的娶嫁又分离。

    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去建功立业,他和霍筠栀已经有娃娃亲,最多三年就能回来,届时风光大娶,才配得上他们之间的情谊。

    齐遂从没怀疑过他和霍筠栀之间的情感,他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有娃娃亲在身,天生一对,如今只是提前娶还是稍后些娶的问题。

    今年祖父已经大败匈奴,但仍有鲜卑、车师作乱,恰是他锻炼成长的好时候。

    与其慢慢地等到栀栀妹妹及笄,再三书六礼,不若他在外征战,让母亲准备这些事,他有了功名,才能给霍筠栀更好的家。

    是以这些日子齐遂十分粘腻霍筠栀,又不知该如何和她说。

    他知道这是一个自私的决定,栀栀妹妹一定满心满眼想着一及笄就嫁给他,他却偏要让她饱尝分离之苦,过两年才娶她。

    齐遂心中越发愧疚,他一点儿都不想离开霍筠栀。

    但眼下霍筠栀的外祖母唯余残火,她痛彻心扉,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齐遂最后在霍筠栀唇角落下一吻,依依不舍地离开,这段路为何是这样的短,又这样的焦灼。

    栀栀,栀栀,我的好栀栀。

    等我。

    请原谅我懦弱的行为,当你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恐怕已经在塞外了,我实在不舍得与你说出分离的话语。

    在下次见面前,我会加倍努力地镇守边疆建功立业,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与你欢聚的日子。

    当然,这时的齐遂还不知道,当他下次再见到心心念念的霍筠栀时,他的心境已经全然变了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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