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A的营销策略实在很到位,临近返航前参与游戏的人里已经有一半人戴上了项圈,仔细看看,也都是最开始那些被高薪哄骗来的无所事事者。至于剩下的一半,不用说也知道是A放的长线,只要这些人还心存幻想,早晚也会变成中也目前管理的那家珠宝店里的展出品。

    或许是托外交官的福,他那张怎么看都无死角的脸配上门店设计制造的定制款珠宝吸引了不少富家太太与小姐,以至于常常有人求购“外交官的同款”;而中也和阿呆鸟两人一个明面上负责常规经营,一个暗地里负责流通,A用异能制造出的宝石全都变成了美金、日元、金条,变成了一切可以支撑港口Mafia的资金。

    粗略估算一番,戴上项圈的人如果各个都变成净度顶尖的珠宝,那么不只是军火库的亏空,就连「7PM」之前被岩田做空的流水也能一并补个七七八八。A的异能之于港口Mafia,无异于是绝妙的印钞机。而A也毫不吝啬施展自己的能力,把腿翘在办公桌上的间隙,他的手里又多了两颗祖母绿。

    “不必皱着眉,宫崎小姐,我原本就计划要把那颗粉钻送出去。”宝石在A的手中仿佛不值钱的弹子球,被他高高抛起,又重新落回手中,“这样的货色,那批人里至少还能再出五六颗。”

    “我相信您的能力。”我点头表示认可,“只是,您该升级一下处理‘矿渣’的手段。每次都抛进海里,太难看了些。”

    “那又有什么所谓,不让那些预备役看到就好了。”

    “您的地盘,还是听您的。”眼看A并不在意,我选择换了个话题:“那么您,命运的操控者,打算让哪位‘幸运儿’产生被运气眷顾的错觉呢?”

    A从文件夹中抽出本期登船的人员名单,随意摊开在办公桌上,又丢出一枚祖母绿任由它滚了两下,压中了其中某个名字。A指了指:“就他吧。”

    真是个随意又不讲道理的办法,不过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如此。对此我并不持有异议,凑近看了看人员信息。“幸运儿”姓樱井,没什么出彩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生:登船前是个从事手工业的匠人,登船是因为看到了A发布的兼职侍应生消息。正准备继续往下看的时候,A合上了名单。

    “那么,您费心了。”我顺势收回目光,对A露出得体的笑容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准备将消息同步给中也。近来横滨仍算不上太平,一颗高净度粉钻要是从非港口Mafia的渠道流进市场,无论如何都会引起一些波澜。

    进港时下起了阵雨,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是个晴天来着。隔着紧密的雨丝,我看到中也撑着伞对我招手,再远处是严阵以待的同事们。

    我率先下船,斋藤和泽川跟在身后帮我撑伞。那些放弃下一轮游戏的玩家也按次踩着甲板走下来,人虽然多,但都很好区分,只要看看谁垂头丧气像只落汤鸡,就能知道谁是输掉大部分钱财的人。

    作为A选定的大奖获得者,樱井等到人群散得差不多以后才在A的护送下走出船舱。说来也很反常,樱井明明是中了头彩的人,表现出来的气质却还不如那些落汤鸡,就连双手紧握着天鹅绒盒子的动作也显得畏首畏尾。返港途中我曾借机感知了他的情绪,惶恐不安仿佛汹涌的海浪,实在不好受。

    “啧。这家伙怎么敢登船的?”中也听我说完后颇不解,“没被变成钻石还真是走狗屎运。”

    “这正是可疑之处。”我凑了一些和中也耳语,“送他回去的路上有必要耐心一点。”

    中也又“啧”了一声:“我知道,只是他还没有资格和我坐同一辆车,后排的另一个空位是留给你的。”

    “森先生叫我回去吗。”

    “是的。”中也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压印着繁复花纹的手谕,“紧急召回,又要忙了。”

    我对此安排毫不意外,或者说,早在中也告诉我森先生的安排之前,我先一步自己想明白了。

    森先生虽然表面上给予了A和游轮赌场很高的自由权限,可是从人员调度与对接上又不难看出森先生对A仍有诸多防范,我作为失格请辞的前助理,不正是森先生安排在这座游轮上的眼睛吗?至于我自己,明明是想逃避工作失误带来的挫败感才来到游轮上,却满怀着想要弥补的心情愈发努力。收集、整理、监察、把控,工作场所虽不像在总部时那样惬意,但工作内容自始至终都是在为森先生效力。

    不能说自己一无是处,大概就是森先生送给我的教诲吧。

    工具也好、部下也好,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被人需要,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这样的东西。

    至于太宰…我也出于私心把他当作了某种存在。尽管那条消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但是只要我鼓起勇气承认自己很需要他,那么无论我和他是怎样的关系,他对我来说都将充满意义。

    我天海混为一色的太平洋上,想清楚的正是这两件事。

    A把樱井交给了中也的部下,盯着那张手谕皮笑肉不笑地祝贺了我两句。我一一应承,保持着微笑回敬了一些“首领很看重您,回去后定会为您美言几句”的客套话。其实这也不是客套,我可以肯定,只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森先生一定会把A调回总部。对付像A这样野心写在脸上的人,抬得越高才越容易露出马脚。

    A的视线又扫过中也,从鼻腔深处发出了一声冷哼:“小鬼,控制好自己的蛮力,收好我的宝石。”

    “你不是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吗?”

    我站在一边旁听,忍不住开始思考究竟会是A先当上干部还是中也先把A揍一顿。如果是赌一颗粉钻的话…我押中也先动手。

    雨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樱井看起来状态很糟糕,斋藤和泽川只好先一步开车将他送回市区;我和中也则是等到游轮驶出港口后才准备返程。

    这场雨实在突然,以至于开往总部的道路塞车塞得一塌糊涂。过了石川町,车便如同抛锚一般寸步难移,时不时的挪动缓慢而颠簸,硬是让我产生了眩晕感。车窗不开,气氛湿重,最终还是我抛出了话题:

    “我在海上漂了那么久都没晕船,居然在回程路上晕了车。中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啄理,这段时间麻烦你多陪陪大姐头吧。”中也又把手谕从内兜里抽了出来。

    “这是首领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我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生硬了一些,“你要知道,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我的。我知道…”中也扫了一眼司机才继续,“…你比较细心,你说的话她还是会听的。”

    我不置可否,示意中也继续说下去,“中也,千万别告诉我你就拿它干这种事,我会和森先生如实汇报的。”

    “手谕当然是用来让太宰那家伙乖乖当我的狗的!…当然,如果不用手谕就能请你配合的话,那是最好的。”

    “我登船之前,是你和红叶姐两个人来送的我;往前,我和你是一起和兰堂战斗过的队友;再往前,红叶姐在我刚刚加入港口Mafia时也照拂过我许多。”我摇了摇头,“中也,你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理由嘛。”

    于是我在拥堵的途中了解了大家最近都在忙什么。

    大型异能组织开业前都需要得到异能特务科的营业许可,但由于港口Mafia的行事算不上太清白,森先生与对方负责人商谈不成,转变策略改为与军/部进行私下的合作,以便近期能够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太宰的出差与红叶姐负责的暗/杀,都是与军/部合作的一部分。

    也是在上一次任务中,暗/杀对象在临终前用涣散的目光看着红叶姐身后的「金色夜叉」,气若游丝地叫出了红叶姐的那位已故恋人的名字。

    知道红叶姐这段感情经历的人多,但清楚那位主角底细的人很少,就连在港口Mafia工作时间最久的广津先生也是那位可怜人被杀后才断断续续收集到有关他的信息,其他组织能够如此清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就是,上次你说的,红叶姐有了告密者线索的来源?”我问。

    “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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