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原本说要带上旗会的几位成员给我接风,但我一想到医生又会拿出许多药效不明的液体吓唬我就感到头大,一顿推辞后还是回了家。

    出于港口Mafia的职业习惯,我进家门的第一件事是握着枪把几个房间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坐在沙发上。除了那些随着动作起伏飘扬的浮尘在提醒我这间公寓已经空了接近两个月以外,一切都和出发前一样。就连那个忘记刷干净的玻璃杯,也依旧静静地存在于餐桌上,与整个房间融为一体。

    空虚感从胃部开始扩散,然而冰箱里的食物大部分都已过期,我只能拿出仅剩的啤酒重新窝进沙发里。

    “…你比较细心,你说的话她还是会听的。”

    显然,中也是碍于司机在场,才向我隐晦地提出用「一握砂」安抚红叶姐的建议。只是我总觉得,安抚并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情绪如同潮水,谁能保证短暂的释怀后不会再次后悔?红叶姐和我是同一天的生日,按照星座的说法,我们在性格上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互通的地方。既然我无法认同用异能安抚情绪是个好办法,那么我想,红叶姐也一定觉得这种解决方式很敷衍。

    喝完第三罐朝日,理智融化,我决定帮红叶姐把告密者找出来。

    隔天下午我顶着一张略显浮肿的脸进了总部,亲眼看见负责安保的同事们在短短三秒内完成了由迷茫到震惊再到恭敬的精彩的表情转变。然后我哑着嗓子和这些我也想不起名字的壮汉说别紧张,我确实有一阵没回来了,麻烦帮我按个到顶楼的电梯,我来给森先生汇报工作。他们忙不迭地点头,嘴上奉承着“您真是太敬业了”,给我让开了路。

    ...唉。我大概是坐实了职场失格的形象。

    森先生还是老样子,我进门时又看到他在和小爱丽丝玩换装游戏,有一点不一样的是,他的审美似乎升级了一些,这次的新裙子颜色都很鲜亮。

    “森先生。”我垂下头开始等待小爱丽丝答应他的请求。

    “哦,啄理,你先坐。”然后森先生又捧着裙子往前凑了凑,“拜托嘛爱丽丝酱,你看,我都把啄理调回来了,你就别闹脾气答应我嘛~这条小裙子很贵的。”

    “不要!林太郎变态!”小爱丽丝跑到我身边又回瞪森先生,“什么地方要派啄理去那么久?晚了,晚了!”

    森先生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只好蹲下来,看着小爱丽丝的眼睛:“是事关港口Mafia资金的赌场。这件裙子就是用赌/场收益买的哦?不穿的话,我这两个月就白干了。”

    听我说完,小爱丽丝接过裙子跑进里屋。“在我换好之前都不许进来!”接着没有了声音。

    森先生已经坐回属于他的位子,双手交叠支撑着下颌等我开口。我有太多想要表达的心情,以至于都堵塞在喉头,无法畅快地发出真实的声音。“我想我没有让您失望。”到最后,我只能挤出这样的话。

    “可以说是再满意不过。”森先生笑眯眯地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游轮的整体收益和宝石产量都在趋于稳定,所以我们才能有空闲坐下来聊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接着,森先生拿出一个烫着港口Mafia标志的信封,放在了桌上。

    “中也君叫你回来的缘由,我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我并不想现在公开你拥有异能的事实。我想,比起中也君想到的办法,还是这些资料更能解决问题。”

    一种无法言说的微妙感遍及全身,促使我接过信封。接着我又和森先生聊了些帮派里的琐碎日常,串联在一起,倒也填上了我不在总部时错过的空缺。森先生说他和军部的合作进展也并非完全顺利,“除了称呼不同以外,大家的行径毫无区别。”森先生这样形容军部。我不置可否,帮他续了一杯威士忌,接着他又说港口Mafia也不是任由人摆布的傀儡,即使没有营业许可证港口Mafia也有生存的办法。

    “身为首领,自然背负着这样的重任。”森先生叹了口气,他的背后是垂垂欲坠的夕阳。

    “我将尽我所能…”我说,“…很感谢您能够让我跟随…”

    “我是很欣赏啄理的哦?你加入港口Mafia,也帮了我不少忙嘛。”森先生抿了一口酒,“还没有和大家聚一聚吧?不如趁着还不忙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哦?”

    算是领命吗?或者说是被森先生说中了内心的想法,走出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是给中也打了电话。但很不巧,中也隔了很久才接起。他还没开口,我先听到了枪火的呼啸声。

    行吧,很难不怀疑这是昨天放的鸽子今天飞回了我手里。

    既然约中也不成,那就只能去Lupin碰碰运气,要是能够遇到织田作就更好了。虽然和织田作只有一面之缘,但整体相处下来,我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说不能我还能向他咨询一下如何处理我和太宰的关系。

    …当然,但愿我给他留下的形象不是“喝醉后酒品不好的小鬼”。

    这一次我轻车熟路,选了一条行人不算多的绿荫小径。陆地上的风比海风轻柔许多,阳光也在枝叶的遮掩下变得斑驳,要不是手里还拿着森先生给的信件,我差点就要产生自己是在City walk的错觉。

    店长显然对今日第一位到店的客人印象深刻,他停下手中擦拭酒杯的动作,转身为我倒了一杯番茄汁:“本店特调,酸甜的味道很适合刚刚结束工作的职场人。”

    “…上次给您添麻烦了。”我接过古典杯啜了一口,“有个任务缠身,一直没能再过来。真希望我的同事们向您表达过歉意。”

    店长摆摆手,示意我不用在意,接着低头专注于他的擦拭工作。我盯着他的动作放空了半分钟,接着用十五分钟喝完番茄汁。期间的等待太过无聊,我又拆开信封开始翻看有关红叶姐的资料。时针指向十点,挂在木质门上的风铃随着来客开门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动,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呐织田作,今天的任务是什么?催租?还是转场子?”

    “都不是。今天负责帮忙找回走失的小猫。”

    “呀…真是有趣的任务,呐,和我换换怎么样?我可受够了去东京出差啊…”

    织田作和太宰两人交谈着走下楼梯,昏暗的灯光令太宰的身形看起来又瘦了一些。我没想到他们一起来,显然他们也没想到我会坐在这里,六目相对,气氛很不对。

    “…。”“宫崎小姐。”“哦,前辈。”我们三人各说各的,声音盖过了店内的爵士乐。“我记得上次说过,下班后叫我小啄就可以。”“啊,以为是醉话来着。是,我知道了。”“呐织田作,你也在担心前辈会出尔反尔吧?”

    “我今天没喝酒。”我迎着太宰的目光,“店长给我的是番茄汁。”

    “呕…那种像血一样的东西,也只有前辈可以喝下去吧?”太宰低下头,走向靠门的位置,在我和他之间留下一个沉默的空位。

    织田作坐在我和太宰中间调停:“太宰,这样说不好。”

    斗嘴之间,店长的准备颇为熟稔,为他们端上两杯威士忌古典。看着大家的动作,我忽然意识到,在我出差的这段时间里,太宰和织田作一定常来Lupin,并且关系变得还不错。

    只是如此一来…我该怎么开口向织田作请教呢…

    “还在工作吗?”还是织田作帮我解了围,他的视线落在折叠的信纸上,“听太宰说,你前一阵帮首领盯着赌场。要注意身体。”

    “喂喂,我可没这样说过!”

    “嗯?是上次喝酒的时候,你还说...”织田作停顿了一下,“‘海上的信号烂得像狗屎,根本看不出小理发来的照片拍的是什么东西’,我应该没记错。”

    气氛很尴尬。我伸手戳了一下织田作的肩膀,只能感觉到一片认真的情绪。只是他越认真,我和太宰越尴尬。啊,好想告诉织田作,有时候太过一本正经也不是件好事。

    “咳,老板,再来一杯番茄汁。”“老板,再给前辈续一杯吧——”我和太宰异口同声,又默契的再度沉默。番茄汁很快端了上来,杯壁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雾,雾气又聚成水珠,下滑为深浅不一的痕迹。

    一味沉默也不是个办法,我想了半天,还是和两人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

    “下一个任务有些棘手,我要调查红叶姐了。”两人听完,又是默默不语。我自知话题沉重,只能用饮品润了喉咙,“说在前面,她不是‘先代派’。只是现有的资料不算多,我没什么头绪。”

    织田作轻咳了一声,“小啄,我的级别,不该听这些。”

    “嘛,她能这么讲,就说明没有在意职级的差距嘛。织田作,我们边喝边听就是了。”

    听太宰戳破我的想法,我瞄了一眼他,可是他依旧低着头,我只好继续往下说:“森先生给的资料和我曾听说过的故事几乎相同,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出卖那位先生的人是他们共同认识的某位。只是关于这位的行踪去向,在先代首领杀/死那位先生后便杳无音讯了。”

    “诶——原来还有港口Mafia能跟丢的人。”太宰又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我一时语塞,是织田作接过太宰的话:“当时小啄和太宰还没有加入组织吧?…那时候组织内很混乱,人人自危,常有负责跟踪的黑衣人们借着工作的名字逃出横滨,信息大概就是这样缺失的。”

    “一群畏惧死/亡的胆小鬼,真无聊…”太宰趴在桌子上,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杯中的冰球。

    “…目前唯一能算作知情人的家伙又死在了红叶姐的异能下,线索又一次中断了。”我继续说道。

    话音刚落,织田作猛的向后闪了一下,重新腾出了太宰和我之间的空位。

    “喂?才一杯就醉了?”这是太宰问的。

    “怎么了?”这是我问的。

    “哦,没什么,就是我的异能看到了十秒后的未来,我觉得还是给你们腾出空间比较好。”这是织田作的回答。

    “喂喂织田作,你一定是喝多了。我可没有要求前辈来这里喝着果汁处理工作哦?”

    …我大概明白了织田作看到了什么。

    因为我听见自己第一次正面回答太宰:“不是的,我来这里是想等织田作,问问他该怎么和你和好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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