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拉着她兄长回去，一路上都在平复心情。
她回想起郑允之含笑说话的脸，再联想她小时候做的那些事，就有些脸热。怎么他就这么自如，难道他根本没把自己认出来？或者认出来了压根就不把自己以前那些丢脸事放在心上？
她想了一路，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我听说我不在的时候，方家小姐来拜访过？”李安佑问。
安阳：“嗯，李昭昭或许是找她来打探我消息的吧。”
她们一向不怎么对付，方璃跟李昭昭走得近，来替她打探消息也正常。
安阳最终没有去郑允之府上，随便找了个肚子疼的理由搪塞过去了，倒是她兄长，似乎与这位郑大人相谈甚欢，回来还念念有词，绝口称赞这位御史。
自从那日在路上遇见郑允之后，她这些时日就没有怎么出过门，待在府中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她丢脸什么，反正那事已经过了很久了，就算他记得又怎样，他一个御史台四品大夫，难道还能拿着当年的证据来治自己的罪么。
更何况看他那日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小气的人，又是天子近臣，那儿能这点肚量都没有。
她胡思乱想完全就是在杞人忧天。
*
宫中定下的宫宴是在四月初一。
这日安阳在家等着她兄长上朝回来，二人洗漱一番，等到了时辰这才启程往宫里走去。
天气暖和起来，安阳出门早已卸下了那件厚重的狐裘，只着一身明绿的衣裙，发髻高高盘起，整个人在这渐暖的天里显得更加明亮起来。
据她所知，今日宫外来赴宴的人其实不多，除了御史台的郑允之一个外臣，加上安阳与她兄长，还有两位世家小姐，据说是宫里张贵妃的侄女。
安阳在马车里检查自己的妆容。听说张贵妃在宫中颇得皇帝看中，这两位小姐今日也算沾了她的光。
安阳原本没什么兴趣知道她们是谁，连名字都懒得打听，可仔细一想，这是在宫里，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马车停在宫门前，外面迎秋掀了帘子，她提着衣摆下马。
刚下马车，后面一连跟着两辆马车，都前后驶来停在了宫门旁，尚未等安阳入宫门，就听见马车里的声音传来。
“县主！”这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紧张。
安阳转过头去时，看见两个女子，一蓝一粉的衣裙都在朝她这边看，脸上还带着笑，正热情地朝她们打招呼。
她先是有些疑惑，看这一身华贵的衣裳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是此次与她们一起赴宴的张家姐妹二人，于是停下的脚步，站在那儿等着她们。
她们过来同她打招呼，安阳知晓这位着蓝衣的年纪稍长，叫张婼，粉衣叫张妤。
说罢又向李安佑行礼，李安佑点头回应。
本想她们兄妹二人直接入宫，可此时碰上了张婼张妤姐妹二人，不怎么熟却也不好意思分开走。
“县主生的这样貌美，想必荆州的风水养人，也不知荆州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张婼感叹。
安阳热情回答：“荆州远离的很，可没你们京城这样热闹。”
在跟她们说话的时候，安阳觉得这两位小姐虽然言语中有恭维的意思，可也不算难相处。
李安佑作为男子，虽然妹妹在此，可与张家两位素未谋面的小姐，表现的过于热络终究不妥当，于是便跟她们告辞，说是先去皇上那儿行礼，让她们三人后面慢慢说话跟上来。
时辰还早，她们边聊边走，刚进宫门，张婼试探着说：“县主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兄长。”
安阳眯着眼想了想：“这算什么福气？”
张妤站在她另一旁道：“有个兄长疼当然是福气，不像我们姐妹二人，只有个庶出的弟弟，母亲还得看着祖母的脸色过日子。”
张婼瞪她一眼，此时说这些话不妥，家丑不可外扬，在家中怎么闹腾都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张妤自觉失言，又想起临出府时她爹对她姐妹二人的嘱咐，急忙道：“是我失言了，县主......请县主恕罪！”
安阳见她着急，安慰道：“无妨，大家都是姐妹，何来失言一说。”
这位张妤长得看着很精明一张脸，狭长的眼尾高高上挑，下巴尖尖的，可一开口说话却不怎么谨慎，有什么便说什么。
见安阳这样说，她才放心了些。
此时太阳刚落下，天尚未完全黑透，朝着宫门望去还能看见那一抹橘红的颜色晕染在天边，安阳站在宫门里说话的间隙，朝夕阳落下的方向望去，楼宇仿佛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三人正打算往前走，后面又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又停留在宫门前。
“这是谁家的马车？这么晚了还要入宫？”张婼疑惑道，看着马车停停下，而后车厢里的人出来，她的表情才渐渐从疑惑变得有些不耐。
方璃扶着丫鬟的手，提起一身橘红锦缎长裙的一角，缓缓下车。
张妤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安阳注意到她们的神色有些异常，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人愣神的间隙，方璃已经验过身份，从外面进来了，她朝三人行礼。
张婼见了她并未打招呼，而是直接问道：“方小姐此时进宫做什么？”
刑部侍郎并不是什么高官，张婼张妤是张贵妃侄女，且父亲贵为文昌侯，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而方璃父亲只不过一个朝廷小官，又是科举上来的，此时见面言语上难免怠慢些。
方璃回答的认真：“县主，张小姐，我今日本不该来的，公主在宫中无聊，便求了皇上恩赐今日的宴席。”
谁都知道，张贵妃得宠，她姐妹二人今日才能沾着光入宫。
张贵妃与中宫皇后的关系微妙，而方璃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与公主交好，双方自然关系不好。
安阳一下子就想明白这一点了，她见张家姐妹二人对方璃没什么好脸色，而方璃却自在的很，并没有很在意她们的意思。
四人也不能在宫门口站到开宴，安阳若无其事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便一起走一段吧。”
方婼方妤见她这么说，也不好拒绝，四人虽心中各有所思，碍于宫中礼仪，又因安阳在这里，也没有再争执。
只不过方婼偶尔几句明里暗里的嘲讽，方璃也不放在心上。
前面方引路的小太监将她们带到宴席处时，李安佑已经在偏殿了，兄妹二人正说了几句话，外面的太监便来通传让各位先落座，他们这才绕过屏风去，由宫女引着往自己的位子上去。
宫中宴席的规制繁琐，安阳与李安佑走到早已摆置好的殿中时，看见的就是左右各摆放两排矮桌。
宫女引她们在左侧最靠近上首的那张桌子旁落了座，想来皇后早已安排妥当，安阳也只管坐下。
而方璃则坐在她兄妹二人的斜后方，张婼与张妤坐在对面与方璃相对的位置。
方才落座，外面太监便掐着嗓子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起身至桌前行礼。
“怎么都这么拘束，今日不过大家随意聚一聚，快平身！”皇帝扫视着众人，带着笑说道，众人这才起身来。
皇后跟在后边，带着笑看着众人，附和道：“大家随意吧，今日也是皇上与本宫临时起意让大家过来，你们不必拘束。”
安阳面上带笑打量着皇帝，他此时一身玄色龙袍，脸上虽带着笑，却也透出不可侵犯的天子威仪，让人见了不敢造次。
皇后则是一脸和善的笑意站在他身旁，身旁有另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安阳猜测这便是后宫得宠的张贵妃了，而身后嘛......
李昭昭正在悄悄跟方璃眨眼，俨然没有一位公主该有的自觉，方璃朝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便规规矩矩低下头，与众人一道行礼。
等到皇帝落了座，太子才从外边赶来，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太子看了李安佑一眼，这才在他二人身旁落座。
李昭昭刚在张贵妃身后坐下，正要转过头去跟方璃打招呼，皇后一声低声咳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只好闭嘴转过身来端端坐着。
“怎么郑大人还没来？”太子看了一圈，见张贵妃身旁的位置还空着，问道。
皇帝皱了皱眉头，唤了在殿外侍奉的张春荣：“你去御史台看看郑大人，若是他还在忙便让他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过来。”
张贵妃一脸雍容华贵，她带着笑道：“郑大人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不是他为皇上分忧，皇上怎么能先他一步过来呢。”
张贵妃这话说的是，皇帝最喜欢听她说话，或许是有文昌候这个强大的母家，她说话时声音都高了几个调，安阳下意识偏头看向皇后，皇后此时依然是脸上带着微笑。
只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瞬间，她才会露出几分无人注意到的落寞。
她回想起郑允之含笑说话的脸，再联想她小时候做的那些事，就有些脸热。怎么他就这么自如，难道他根本没把自己认出来？或者认出来了压根就不把自己以前那些丢脸事放在心上？
她想了一路，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我听说我不在的时候，方家小姐来拜访过？”李安佑问。
安阳：“嗯，李昭昭或许是找她来打探我消息的吧。”
她们一向不怎么对付，方璃跟李昭昭走得近，来替她打探消息也正常。
安阳最终没有去郑允之府上，随便找了个肚子疼的理由搪塞过去了，倒是她兄长，似乎与这位郑大人相谈甚欢，回来还念念有词，绝口称赞这位御史。
自从那日在路上遇见郑允之后，她这些时日就没有怎么出过门，待在府中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她丢脸什么，反正那事已经过了很久了，就算他记得又怎样，他一个御史台四品大夫，难道还能拿着当年的证据来治自己的罪么。
更何况看他那日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小气的人，又是天子近臣，那儿能这点肚量都没有。
她胡思乱想完全就是在杞人忧天。
*
宫中定下的宫宴是在四月初一。
这日安阳在家等着她兄长上朝回来，二人洗漱一番，等到了时辰这才启程往宫里走去。
天气暖和起来，安阳出门早已卸下了那件厚重的狐裘，只着一身明绿的衣裙，发髻高高盘起，整个人在这渐暖的天里显得更加明亮起来。
据她所知，今日宫外来赴宴的人其实不多，除了御史台的郑允之一个外臣，加上安阳与她兄长，还有两位世家小姐，据说是宫里张贵妃的侄女。
安阳在马车里检查自己的妆容。听说张贵妃在宫中颇得皇帝看中，这两位小姐今日也算沾了她的光。
安阳原本没什么兴趣知道她们是谁，连名字都懒得打听，可仔细一想，这是在宫里，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马车停在宫门前，外面迎秋掀了帘子，她提着衣摆下马。
刚下马车，后面一连跟着两辆马车，都前后驶来停在了宫门旁，尚未等安阳入宫门，就听见马车里的声音传来。
“县主！”这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紧张。
安阳转过头去时，看见两个女子，一蓝一粉的衣裙都在朝她这边看，脸上还带着笑，正热情地朝她们打招呼。
她先是有些疑惑，看这一身华贵的衣裳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是此次与她们一起赴宴的张家姐妹二人，于是停下的脚步，站在那儿等着她们。
她们过来同她打招呼，安阳知晓这位着蓝衣的年纪稍长，叫张婼，粉衣叫张妤。
说罢又向李安佑行礼，李安佑点头回应。
本想她们兄妹二人直接入宫，可此时碰上了张婼张妤姐妹二人，不怎么熟却也不好意思分开走。
“县主生的这样貌美，想必荆州的风水养人，也不知荆州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张婼感叹。
安阳热情回答：“荆州远离的很，可没你们京城这样热闹。”
在跟她们说话的时候，安阳觉得这两位小姐虽然言语中有恭维的意思，可也不算难相处。
李安佑作为男子，虽然妹妹在此，可与张家两位素未谋面的小姐，表现的过于热络终究不妥当，于是便跟她们告辞，说是先去皇上那儿行礼，让她们三人后面慢慢说话跟上来。
时辰还早，她们边聊边走，刚进宫门，张婼试探着说：“县主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兄长。”
安阳眯着眼想了想：“这算什么福气？”
张妤站在她另一旁道：“有个兄长疼当然是福气，不像我们姐妹二人，只有个庶出的弟弟，母亲还得看着祖母的脸色过日子。”
张婼瞪她一眼，此时说这些话不妥，家丑不可外扬，在家中怎么闹腾都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张妤自觉失言，又想起临出府时她爹对她姐妹二人的嘱咐，急忙道：“是我失言了，县主......请县主恕罪！”
安阳见她着急，安慰道：“无妨，大家都是姐妹，何来失言一说。”
这位张妤长得看着很精明一张脸，狭长的眼尾高高上挑，下巴尖尖的，可一开口说话却不怎么谨慎，有什么便说什么。
见安阳这样说，她才放心了些。
此时太阳刚落下，天尚未完全黑透，朝着宫门望去还能看见那一抹橘红的颜色晕染在天边，安阳站在宫门里说话的间隙，朝夕阳落下的方向望去，楼宇仿佛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三人正打算往前走，后面又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又停留在宫门前。
“这是谁家的马车？这么晚了还要入宫？”张婼疑惑道，看着马车停停下，而后车厢里的人出来，她的表情才渐渐从疑惑变得有些不耐。
方璃扶着丫鬟的手，提起一身橘红锦缎长裙的一角，缓缓下车。
张妤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安阳注意到她们的神色有些异常，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人愣神的间隙，方璃已经验过身份，从外面进来了，她朝三人行礼。
张婼见了她并未打招呼，而是直接问道：“方小姐此时进宫做什么？”
刑部侍郎并不是什么高官，张婼张妤是张贵妃侄女，且父亲贵为文昌侯，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而方璃父亲只不过一个朝廷小官，又是科举上来的，此时见面言语上难免怠慢些。
方璃回答的认真：“县主，张小姐，我今日本不该来的，公主在宫中无聊，便求了皇上恩赐今日的宴席。”
谁都知道，张贵妃得宠，她姐妹二人今日才能沾着光入宫。
张贵妃与中宫皇后的关系微妙，而方璃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与公主交好，双方自然关系不好。
安阳一下子就想明白这一点了，她见张家姐妹二人对方璃没什么好脸色，而方璃却自在的很，并没有很在意她们的意思。
四人也不能在宫门口站到开宴，安阳若无其事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便一起走一段吧。”
方婼方妤见她这么说，也不好拒绝，四人虽心中各有所思，碍于宫中礼仪，又因安阳在这里，也没有再争执。
只不过方婼偶尔几句明里暗里的嘲讽，方璃也不放在心上。
前面方引路的小太监将她们带到宴席处时，李安佑已经在偏殿了，兄妹二人正说了几句话，外面的太监便来通传让各位先落座，他们这才绕过屏风去，由宫女引着往自己的位子上去。
宫中宴席的规制繁琐，安阳与李安佑走到早已摆置好的殿中时，看见的就是左右各摆放两排矮桌。
宫女引她们在左侧最靠近上首的那张桌子旁落了座，想来皇后早已安排妥当，安阳也只管坐下。
而方璃则坐在她兄妹二人的斜后方，张婼与张妤坐在对面与方璃相对的位置。
方才落座，外面太监便掐着嗓子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起身至桌前行礼。
“怎么都这么拘束，今日不过大家随意聚一聚，快平身！”皇帝扫视着众人，带着笑说道，众人这才起身来。
皇后跟在后边，带着笑看着众人，附和道：“大家随意吧，今日也是皇上与本宫临时起意让大家过来，你们不必拘束。”
安阳面上带笑打量着皇帝，他此时一身玄色龙袍，脸上虽带着笑，却也透出不可侵犯的天子威仪，让人见了不敢造次。
皇后则是一脸和善的笑意站在他身旁，身旁有另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安阳猜测这便是后宫得宠的张贵妃了，而身后嘛......
李昭昭正在悄悄跟方璃眨眼，俨然没有一位公主该有的自觉，方璃朝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便规规矩矩低下头，与众人一道行礼。
等到皇帝落了座，太子才从外边赶来，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太子看了李安佑一眼，这才在他二人身旁落座。
李昭昭刚在张贵妃身后坐下，正要转过头去跟方璃打招呼，皇后一声低声咳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只好闭嘴转过身来端端坐着。
“怎么郑大人还没来？”太子看了一圈，见张贵妃身旁的位置还空着，问道。
皇帝皱了皱眉头，唤了在殿外侍奉的张春荣：“你去御史台看看郑大人，若是他还在忙便让他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过来。”
张贵妃一脸雍容华贵，她带着笑道：“郑大人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不是他为皇上分忧，皇上怎么能先他一步过来呢。”
张贵妃这话说的是，皇帝最喜欢听她说话，或许是有文昌候这个强大的母家，她说话时声音都高了几个调，安阳下意识偏头看向皇后，皇后此时依然是脸上带着微笑。
只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瞬间，她才会露出几分无人注意到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