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都台吧。
林清瑶站在门口朝里打量了许久，左手捂着的手机再次震动。
“到了没？二楼最里面一个包厢，动作快点。”
面对微信那头的催促，她沉了口气，抬腿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里面干净地有些过分了。
暗色简约的装修风格，大理石瓷砖倒映着光。进门能听见不大不小，音量恰到好处的爵士乐，搭配设计复古的桌椅板凳，充满故事感。
林清瑶轻嗅了口，淡淡的古木气息，顿时缓解了她心中的焦虑。
这家台吧的主人一定是个高雅的人。
抱紧手上的书本，林清瑶不敢多加逗留，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二楼的装潢与楼下割裂开，满满的朋克风。排列有序的电脑桌前坐满了穿着各异的男生，期间有一两位穿着工服的少女托着盘子在期间穿梭。
“网管姐姐，给我来杯冰可乐。”一个少年眼也不抬地喊道，手上动作不停。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林清瑶侧头看去，女生微笑地看着她，手上蹲着餐盘，应该是刚送完冰饮，上面还残留着薄薄的水雾。
“不用了，我找人。”说着迅速越过大厅朝内里的包厢区跑去。
应该就是这间了。
右手轻轻搭在门把上，推开一道缝隙，屋内的谈话声传出。
“卿哥，你明天去学校吗？”是尚凌舟。
接着凉淡的声音回道：“不去，再来一句。”语调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哥，再不回学校阿姨又要生气了，咱别闹气了好吗？”
没声音。
“老方换位置了，哥你和班长一桌，回去吧。”
键盘的敲击声加重，一下一下砸在门外偷听的林清瑶心上，她屏住呼吸，手心微微冒汗。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们在催促了。
门外的动静打断尚凌舟还想继续劝说的话，屋里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五道目光盯地林清瑶不太习惯，顿了两秒，她硬着头皮走向最远处的宋鹤卿。
“宋鹤卿，方老师让我来给你送作业。”
举了很久都没有反应，林清瑶视线从指尖缓缓上移。
从宝蓝色的衬衫爬过白皙的脖颈，再经绯红的唇瓣一路向上，直到对上一双冷淡的凤眸。
手臂开始酸胀，正准备收回时一双手将东西接了过去。
“那个，我去给大家买点喝的。”
“我去买吃的。”
“我去…我和你一起去买吃的。”
“我…我…我去交网费。”
只一会儿功夫，包厢里就剩宋鹤卿和林清瑶两人。
林清瑶像罚站似的立在他面前，垂着脑袋，看着不像是来送作业的，到像是来听训的。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包厢响起，电脑屏幕接二连三地暗下去了。
她悄悄往后撤了步，后脚跟不明显地扭动，缓解麻木感。
宋鹤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撂下书，撑在桌上看她：“还不走？”
林清瑶颤了下睫毛，收回脚，低声道：“方老师让我劝你回学校上课。”
假的，这是她和他们交易的第一个任务。
“你觉得我应该回去？”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反问中带着嘲弄。
林清瑶：“学生应该好好学习。”
“呵。”
他在笑，可能是在笑她的天真，学生是应该好好学习，但她们都没有做到。
宋鹤卿笑够了，站起身靠近，绕过林清瑶走向门口。
担心他离开后自己不能交差，急忙转身，还没迈开腿。
“咔哒”，门从内反锁住。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人，林清瑶心底弥漫起强烈的恐惧，但她强迫自己钉在原地。
不能退。
出于直觉，她感觉出这一退，宋鹤卿绝不会听她的。
“林清瑶，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
温热的气息砸在脸上，宋鹤卿淡淡睥睨她，目光凶狠。
“你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她反问。
他不过是被关三天而已，吃穿不愁，有什么可怜的。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自己，又觉得合理。后退半步，半靠在电脑桌上，眼神里的戾气逐渐散开。
感受到缓和的讯号，林清瑶抬头看他，“我请你吃饭，你回学校上课行吗？”
“你一顿饭就想让我改变想法，我吃不起饭？”
意料之中的拒绝。
宋鹤卿好整以暇地盯着人，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清瑶又垂下头，他油盐不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又不想轻易放弃，试探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都行？”他问。
林清瑶微微颔首。
就当她以为宋鹤卿又要提出那个要求时，对面道：“暂时没想好，先欠着吧。”
她微怔，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不安地搓了搓衣角。
“不是要请客，走吧。”
林清瑶抿紧唇，跟在宋鹤卿身后一步的距离。
是完全没料到的发展方向，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穿梭在巷道间。
巷道里，昏黄的街灯罩在前方男生的身上，蓬松凌乱的发丝轻轻悠晃，发丝尾散着光。
这一瞬间，林清瑶心跳快了半拍，他好像真的和那群人不一样。
办公室的谈话再被翻出，之前来不及细想，现下却有时间品味。
课后，方岩松把她带到办公室，说是交代班长的日常工作安排。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递给她的热茶等待。
“清瑶，对不起。”
没想到会等来一句道歉。
“老师知道你在学校不好过，但老师却没办法。”
林清瑶神情微滞，这茶好像有点烫。
“我的女儿明年就要念高中了，学校会给高级教师子女保送的名额，今年就是我的教师评选了，我…对不起。”
语气的颤音让林清瑶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一脸羞愧的中年男人。比起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他好像瞬间就衰颓了。
他是好人，但没有做好事的资格，所以会有挣扎的痛苦。
她启唇，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谅吗？他不需要她的原谅。
只得又抿了一口茶。
有点苦。
“清瑶，你和宋鹤卿成为同桌挺好的，这孩子看着不好招惹，却是个心善的，他肯定会护着身边人。如果可以，老师也希望你帮帮他。”
对上林清瑶不解的眼神，方岩松继续道：“零班的筛选有两种，除了个别和校董有关系的，其他人家世都不俗也得看学习排名。”
“最早我也当那孩子是前者，直到前些天无意看见入学资料，他是自己考进来的，”方岩松说着拿出一叠资料，指了指其中一行，“可偏偏走歪了路，脾气又倔。清瑶，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林清瑶没有出声，眼神落在那张成绩单上。
683，1，…
只是，同在一片泥潭的人只会把对方拖得更深。
“喂，在想什么？”
林清瑶从冗杂的思绪中抽身，看了眼店铺上挂着的牌子：
随便烤烤。
“吃烧烤？”
宋鹤卿自然而然地拉开一张凳子，翻开菜单点菜。
“六份羊肉串、一盘小龙虾、这个鸡翅也来三份，还有掌中宝……最后再上一扎啤酒。”
没得到回应，又听见这一长串的菜名，林清瑶微微蹙眉。
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刚想开口问他，对方就接起电话，聊了几句，好像是告诉那人位置。
还有其他人要来，只一瞬，她就反应过来。
林清瑶闪过起身走的念头，又害怕他生气反悔，坐在椅子上左右为难。
宋鹤卿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故意当没看见，低头刷着手机。
在老板将小龙虾端上桌时，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来了。
几人挤成一团，几乎要交叠在一起，对比起来林清瑶和宋鹤卿两边倒宽敞得过分了。
郭子麟最先忍不住，疯狂用眼神向好兄弟示意，“什么情况？”
“不造啊！”尚凌舟挤挤眼，嘴往低头玩手机的宋鹤卿撇，“谁问问？”
唐禹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耸耸肩。
在几人的推脱中，尚凌舟咽了口口水，“哥，吃饭吧。”
宋鹤卿扯了扯唇，笑意不达眼底，“吃吧，机会难得，班长请客吃饭。”
林清瑶捏紧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谢谢班长。”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林清瑶松了口气。
郭子麟盯着中间的小龙虾流口水，饥饿的大脑直接罢工，想也不想就开口，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又摸摸头，“班长是谁啊？”
宋鹤卿勾唇：“是谁啊？”
林清瑶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结账，你们吃，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郭子麟还打算起身去拦，被身旁的闫琦玉一把按在座位上，“吃你的，别管。”
林清瑶找到老板，向他指了指他们那一桌，示意老板结账。
“欸，那个小伙子付完钱了，他没和你说？”
她扫码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宋鹤卿的方向。
男生的表情被头发打下的阴影遮住，看不真切。可能有人说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在众人肆意的笑声中，他右手执起桌上的酒杯，微微仰头喝下半杯。
看着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林清瑶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我们是一样的。”
林清瑶站在门口朝里打量了许久，左手捂着的手机再次震动。
“到了没？二楼最里面一个包厢，动作快点。”
面对微信那头的催促，她沉了口气，抬腿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里面干净地有些过分了。
暗色简约的装修风格，大理石瓷砖倒映着光。进门能听见不大不小，音量恰到好处的爵士乐，搭配设计复古的桌椅板凳，充满故事感。
林清瑶轻嗅了口，淡淡的古木气息，顿时缓解了她心中的焦虑。
这家台吧的主人一定是个高雅的人。
抱紧手上的书本，林清瑶不敢多加逗留，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二楼的装潢与楼下割裂开，满满的朋克风。排列有序的电脑桌前坐满了穿着各异的男生，期间有一两位穿着工服的少女托着盘子在期间穿梭。
“网管姐姐，给我来杯冰可乐。”一个少年眼也不抬地喊道，手上动作不停。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林清瑶侧头看去，女生微笑地看着她，手上蹲着餐盘，应该是刚送完冰饮，上面还残留着薄薄的水雾。
“不用了，我找人。”说着迅速越过大厅朝内里的包厢区跑去。
应该就是这间了。
右手轻轻搭在门把上，推开一道缝隙，屋内的谈话声传出。
“卿哥，你明天去学校吗？”是尚凌舟。
接着凉淡的声音回道：“不去，再来一句。”语调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哥，再不回学校阿姨又要生气了，咱别闹气了好吗？”
没声音。
“老方换位置了，哥你和班长一桌，回去吧。”
键盘的敲击声加重，一下一下砸在门外偷听的林清瑶心上，她屏住呼吸，手心微微冒汗。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们在催促了。
门外的动静打断尚凌舟还想继续劝说的话，屋里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五道目光盯地林清瑶不太习惯，顿了两秒，她硬着头皮走向最远处的宋鹤卿。
“宋鹤卿，方老师让我来给你送作业。”
举了很久都没有反应，林清瑶视线从指尖缓缓上移。
从宝蓝色的衬衫爬过白皙的脖颈，再经绯红的唇瓣一路向上，直到对上一双冷淡的凤眸。
手臂开始酸胀，正准备收回时一双手将东西接了过去。
“那个，我去给大家买点喝的。”
“我去买吃的。”
“我去…我和你一起去买吃的。”
“我…我…我去交网费。”
只一会儿功夫，包厢里就剩宋鹤卿和林清瑶两人。
林清瑶像罚站似的立在他面前，垂着脑袋，看着不像是来送作业的，到像是来听训的。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包厢响起，电脑屏幕接二连三地暗下去了。
她悄悄往后撤了步，后脚跟不明显地扭动，缓解麻木感。
宋鹤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撂下书，撑在桌上看她：“还不走？”
林清瑶颤了下睫毛，收回脚，低声道：“方老师让我劝你回学校上课。”
假的，这是她和他们交易的第一个任务。
“你觉得我应该回去？”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反问中带着嘲弄。
林清瑶：“学生应该好好学习。”
“呵。”
他在笑，可能是在笑她的天真，学生是应该好好学习，但她们都没有做到。
宋鹤卿笑够了，站起身靠近，绕过林清瑶走向门口。
担心他离开后自己不能交差，急忙转身，还没迈开腿。
“咔哒”，门从内反锁住。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人，林清瑶心底弥漫起强烈的恐惧，但她强迫自己钉在原地。
不能退。
出于直觉，她感觉出这一退，宋鹤卿绝不会听她的。
“林清瑶，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
温热的气息砸在脸上，宋鹤卿淡淡睥睨她，目光凶狠。
“你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她反问。
他不过是被关三天而已，吃穿不愁，有什么可怜的。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自己，又觉得合理。后退半步，半靠在电脑桌上，眼神里的戾气逐渐散开。
感受到缓和的讯号，林清瑶抬头看他，“我请你吃饭，你回学校上课行吗？”
“你一顿饭就想让我改变想法，我吃不起饭？”
意料之中的拒绝。
宋鹤卿好整以暇地盯着人，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清瑶又垂下头，他油盐不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又不想轻易放弃，试探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都行？”他问。
林清瑶微微颔首。
就当她以为宋鹤卿又要提出那个要求时，对面道：“暂时没想好，先欠着吧。”
她微怔，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不安地搓了搓衣角。
“不是要请客，走吧。”
林清瑶抿紧唇，跟在宋鹤卿身后一步的距离。
是完全没料到的发展方向，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穿梭在巷道间。
巷道里，昏黄的街灯罩在前方男生的身上，蓬松凌乱的发丝轻轻悠晃，发丝尾散着光。
这一瞬间，林清瑶心跳快了半拍，他好像真的和那群人不一样。
办公室的谈话再被翻出，之前来不及细想，现下却有时间品味。
课后，方岩松把她带到办公室，说是交代班长的日常工作安排。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递给她的热茶等待。
“清瑶，对不起。”
没想到会等来一句道歉。
“老师知道你在学校不好过，但老师却没办法。”
林清瑶神情微滞，这茶好像有点烫。
“我的女儿明年就要念高中了，学校会给高级教师子女保送的名额，今年就是我的教师评选了，我…对不起。”
语气的颤音让林清瑶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一脸羞愧的中年男人。比起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他好像瞬间就衰颓了。
他是好人，但没有做好事的资格，所以会有挣扎的痛苦。
她启唇，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谅吗？他不需要她的原谅。
只得又抿了一口茶。
有点苦。
“清瑶，你和宋鹤卿成为同桌挺好的，这孩子看着不好招惹，却是个心善的，他肯定会护着身边人。如果可以，老师也希望你帮帮他。”
对上林清瑶不解的眼神，方岩松继续道：“零班的筛选有两种，除了个别和校董有关系的，其他人家世都不俗也得看学习排名。”
“最早我也当那孩子是前者，直到前些天无意看见入学资料，他是自己考进来的，”方岩松说着拿出一叠资料，指了指其中一行，“可偏偏走歪了路，脾气又倔。清瑶，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林清瑶没有出声，眼神落在那张成绩单上。
683，1，…
只是，同在一片泥潭的人只会把对方拖得更深。
“喂，在想什么？”
林清瑶从冗杂的思绪中抽身，看了眼店铺上挂着的牌子：
随便烤烤。
“吃烧烤？”
宋鹤卿自然而然地拉开一张凳子，翻开菜单点菜。
“六份羊肉串、一盘小龙虾、这个鸡翅也来三份，还有掌中宝……最后再上一扎啤酒。”
没得到回应，又听见这一长串的菜名，林清瑶微微蹙眉。
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刚想开口问他，对方就接起电话，聊了几句，好像是告诉那人位置。
还有其他人要来，只一瞬，她就反应过来。
林清瑶闪过起身走的念头，又害怕他生气反悔，坐在椅子上左右为难。
宋鹤卿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故意当没看见，低头刷着手机。
在老板将小龙虾端上桌时，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来了。
几人挤成一团，几乎要交叠在一起，对比起来林清瑶和宋鹤卿两边倒宽敞得过分了。
郭子麟最先忍不住，疯狂用眼神向好兄弟示意，“什么情况？”
“不造啊！”尚凌舟挤挤眼，嘴往低头玩手机的宋鹤卿撇，“谁问问？”
唐禹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耸耸肩。
在几人的推脱中，尚凌舟咽了口口水，“哥，吃饭吧。”
宋鹤卿扯了扯唇，笑意不达眼底，“吃吧，机会难得，班长请客吃饭。”
林清瑶捏紧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谢谢班长。”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林清瑶松了口气。
郭子麟盯着中间的小龙虾流口水，饥饿的大脑直接罢工，想也不想就开口，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又摸摸头，“班长是谁啊？”
宋鹤卿勾唇：“是谁啊？”
林清瑶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结账，你们吃，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郭子麟还打算起身去拦，被身旁的闫琦玉一把按在座位上，“吃你的，别管。”
林清瑶找到老板，向他指了指他们那一桌，示意老板结账。
“欸，那个小伙子付完钱了，他没和你说？”
她扫码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宋鹤卿的方向。
男生的表情被头发打下的阴影遮住，看不真切。可能有人说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在众人肆意的笑声中，他右手执起桌上的酒杯，微微仰头喝下半杯。
看着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林清瑶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我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