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现实。
战战兢兢地工作，还得努力避开这些背靠金山银山的狂妄之徒。
成明眼里的意味她自然看得明白，吴歉只能重新放回手机，不再理会那边动静，也平了心中那股冲冠一怒为小帅哥的冲动。
而那位小蟒蛇，可能总是贴冷屁股也觉得无趣，接下来倒也再没说些什么。
少了身旁人的聒噪，吴歉还当真看起了这场所谓万众瞩目的颁奖礼。有几个她认识的面孔，那些从小看电视剧都认识的熟面孔，基本都坐在前几排；高琳琳倒是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一袭白裙，长发沉静，和几个队员一起，坐在中间排的边角落里，也和她一样，丝毫不引人注意，摇滚乐说到底在娱乐圈还是个小众的事情。
台上四个主持人声音洪亮、妆容精致，表演嘉宾摩拳擦掌，颁奖嘉宾粉墨登场，万众亮光偶然齐聚偶然猛地散开，领奖的来来去去，终于颁到了她们想看的那一个——水月节最佳新人。
老实说，在连红毯都不能走之后，吴歉也就明白过来了，主办方不会守信，这个奖即使早就投好了又怎么样？
票数能做高，也能做低，这个奖注定是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她也没有料到，主办方会过分到——连候奖人的资格，她都被剥夺了！
那硕大的屏幕在此刻一份为二，左边是炼金的几个书法大字——最佳新人，右边便是四位同框，和台下几个人状态实时同步，三男一小孩，几个人看起来都是既紧张又期待模样。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光鲜亮丽的大厅内，因为所有灯光齐聚台上，所以那最后一排已经变得黑黢黢的，原本的最佳新人，便坐在那里。
成明从未感觉到这么疲惫过，她忍不住靠在那破皮的扶手上，将头轻轻埋进胳膊里。
“……小青在剧中展现了远超出同龄人的天赋，上山入海……”
“我们回去吧。”吴歉轻轻开口，低头又看到了成明头顶的那颗小漩。她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尤其是头顶。
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
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别难过，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抠我头皮干嘛呢，”成明嘟囔着抬起头，脸上有点乱糟糟的，但好歹是没哭。
“小青还为角色添加了一个秃顶的色彩，虽然头上无毛，但是办事终究还是……”
主持人极具感情的这一句几乎同时在那热烈的台上响起。
“哈哈哈哈。”
角落里的两个小姑娘，几乎同时笑出了声。
“走，走，走。”成明已经回过神来，轻声道，“不伺候了……坐这里也有好处，从后门溜走太方便了。”
因为后门就在她们身边。
吴歉望腰又想脱鞋，还是被成明拦住了。
“别，你给我漂漂亮亮退场，哼，迟早有一天，我们要让水月节高攀不起。”
吴歉的声音也很轻，但是并没有多少沮丧，她还是轻轻松松甩下了那双刑具，“不用高跟鞋，我也能漂漂亮亮退场。”
这两个人溜出去后，那位小蟒蛇，倒是真如开了眼般，看着两个人的身影隐入黑暗中。
吴歉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慰问”了陈阅林。
虽然两个人断联许久，但傅双泉这一次确实帮上了不少忙。
所以她觉得（主要是成明一直积极地劝说），她得主动给陈阅林打个电话。
那=人的声音中，有一股浓浓的疲倦，听傅双泉说这几天他工作上好像也有不顺的地方，总之四处奔走，过得极为疲惫。
吴歉对他人隐私没什么兴趣，但既然陈母平安过关，还是真诚说了句恭喜。
“谢啦，”声音里含着笑意，那边的陈阅林又问，“你的事情，都怎么样了？”
“一句话来说，就是积重难返。只能无所谓了，等着这波骂过去。”吴歉的声音倒是平静地很。
“嗯，今天晚上受欺负了？”
陈阅林其实已经收到了消息，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是傅双泉毕竟还在盯着呢。
吴歉认真想了想：“有些难受，但是算不上被欺负。”
人家自己费尽心力搭的场子，弃车保帅是常态，即使要背上言而无信的名头。
换作她是节目组，恐怕也不敢冒万众骂声，在此刻将一个分量不算轻的奖杯递到一个已经声名狼藉的人手中。
唯一让人生气的是，就不能早点通知吗？
她今天这一身百万妆造，还费了不少银子呢。
“你想得开就好。其实，现在的骂声很多都是网友跟风而已。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太保守，有些时候，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都可以说出来。真实的你，所有人都会喜欢。”陈阅林徐徐地说。
“是吗？我不想。”
“哈哈，”陈阅林笑出来声，意外带着股宠溺的味道，“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很快就回来了。”
“好，再见。”
和陈阅林说完，吴歉莫名地更加感觉心安，也有心情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上海称得上地标性建筑的体育馆，不远处就是那流淌不息的黄浦江，江边绚丽的灯光完全不逊于馆内。
颁奖礼才过半，外面偶尔还得里面听见音响的声音，门口的安保更是严阵以待，因为还有一群疯狂的粉丝堵在门口。
她俩特意挑了一个一处最偏僻的后门，离主门几乎有一公里远，但是也没想到，即使是这样，门口居然也有十来个头戴着灯牌的小姑娘。
“挖槽，这是明星吧？这是明星吧？！这肯定是明星吧？！”
吴歉一现身，几乎引起倒吸凉气一片。
成明只格外庆幸这人刚刚嫌外面地脏，在馆内把鞋穿上了。她扶着吴歉前行，倒做足了演员的架子，没有理会身旁那围上的几个人。
“我要死了！我去，明星这么好看的吗？”
“啊啊啊我感觉我都无法呼吸了！”
成明略低着头，心里憋不住想笑，心想这几个小姑娘眼光还不错。
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有人认出了吴歉。
那十来个人几乎是将人围堵了起来。
除了几个仍在感叹美貌的小花痴外，其余占多数，都是义愤填膺的网友。
一个个手机歪七扭八地举着拍她们。
“你穿这么贵的衣服，就不能把人家赔款赔了吗？”
“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你他妈丧尽天良！”
成明已经变换了姿势，她一手揽过吴歉手臂，将人护在怀中，一手对外挡着，加快了脚步，但是说出的话还是很客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该回应的我们都已经回应过了，谢谢各位理解。”
“借过，借过……”
“滚出娱乐圈！”有一个手机几乎快怼到了两个人脸上，拿手机的小女生喊得也最起劲，“你怎么还有脸来参加活动？！”
成明沉默地将手机挡了回去，还控制了手中力度，怕碰到别人手机。
她只加快了脚步，又小声嘱咐吴歉千万别理会、千万别生气！
“丧尽天良！你跟你爸妈一模一样！
那小女生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哪里吃了枪药，个子不高，喉咙倒大，其余人见着美女都自动减了三分怒气，而且网上冲浪再怎么生气，现实中也顶多只喊几声口号，实在拉不下脸一直辱骂。
况且她们两个人，孤立无援，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于是就变成了，小女生一人疯狂地追着她们骂，带着身后一堆看戏的。
而且，走的时间越长，身后看戏的越多，本来广场上零零散散的各路粉丝，都看热闹似地跟在了后面。
“社会渣滓！”
“你爸就应该撞死你！”
“你给人家赔礼道歉了吗？你这么牛逼哄哄给谁看？！”
“你也跟你妈一样，卖逼卖出来的！”
啪嗒一声！
那快要怼到脸上的手机被一把挥在了地上。
然而动手的却不是吴歉，而是成明。
她声音从来没有这样颤抖过，未骂就快哭了出来：“你，你胡说些什么？”
小女生可比她牙尖嘴利多了，眼下手机碎了更是生气：“我哪里胡说了？哪里胡说了？！网上说的那条是假的了？！”
“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难道她爸没有撞死人吗？难道她妈不是在外面卖吗？难道她给人家赔钱了吗？难道她现在挣的钱，不是昧着良心挣得吗？！”
那小女生力气也大，一把揪住了成明领子，将人拽得一踉跄，“你别想跑！帮我报警，快！你砸了我手机！”
直到一只手捏住小女生的手腕。
细细的，如玉般长又直，顺着那只冰凉凉的手，小女生抬头，便看见了一双格外深邃的眼睛。
“放手！”吴歉脸色淡漠，手上却用足了力气狠狠一捏，小女生眼角瞬间泛起了泪，这才放开了成明。
“你们打人，明星打人！!”
这瞬间便从言语冲突升级成肢体冲突了，小女生极为委屈地大声喊着，她举起自己手腕，上面很明显红了一圈。
身后的几十围观群众都紧紧围了上来，闪光灯此起彼伏，还有些人掏出了转来用来拍爱豆的长枪短炮。
老实说，小女生的这几句话，还真没有激怒吴歉。
这样被当成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她几乎从小经历到大，单纯在学校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
她因为有高跟鞋的优势，几乎是比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男生都高了个头，此刻脸上冷意十足，看起来更有几分难以亵渎的姿态。
小女生也不知为什么，竟也有些发怵，她不敢再动手，只指着成明：“她们打人！她们还砸了我的手机！”
“放下你的手，”吴歉声音冷冰冰的，在这江边的晚风中倒是听起来格外清凉，“我们没有打你，也没有砸，手机碰到了而已，手机我们赔。”
“几千块的手机倒是知道赔，你爸撞死人的钱，你怎么不知道赔呢？”小女生立刻反唇相讥道。
成明已经清醒过来，后面那些个摄像头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心中后悔冲动了一把，此刻更担心吴歉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只能极为小心地拉拉吴歉衣袖。
吴歉望着她，看着更加清醒，嘴角甚至勾出淡淡一笑：“没事，真要退出娱乐圈就退吧。有些话，我不想忍了。”
她扭头直视那咄咄逼人的小女生，声音极为平静：
“他撞的人，凭什么要我赔？”
身后几乎立刻有了一群躁动声。闪光灯霹雳吧啦更亮。
小女生简直快跳起来了：“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只是跟我有血缘关系而已，我从来不认为他是我爸。”
“！！！你说不认就不认了？他给你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不是你爸？你住他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被大众骂了，倒出去割席了？”
这小女生倒不是外面那种只知道乱骂的人，说话还挺有逻辑。
吴歉也就一条条回应下去：
“第一，他没有给过我钱；第二，我小时候住得也不是他的房子。他的存在，除了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外，其余什么都没有，我从未从他身上获得一丝一毫。法律尚且规定，人死之后，儿女承担其债务也只以获得的遗产为限，更何况他现在还活着，那我又凭什么要为他赔钱？”
她那双眼眸实在太深邃太好看了，说话又意外平和，和网上说的妖艳贱货好像并不一样，小女生心里有些疑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后面围观群众中，有一人高声喊道，他也举着手机：“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呀。你现在好歹是大明星，光鲜亮丽的，人家可是怀孕九个月的孕妇呀！你爸做的孽，你不赔谁赔？”
吴歉转过身子，找到那出声的人，正视着他，她说得极为坦荡：“我不是什么大明星，你难道不觉得此刻的我，看起来更像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吗？”
“哈哈。”甚至有几人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场上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
也有几个人夸道：“你挺漂亮的，真的！”
“谢谢，”吴歉继续刚刚的话题，“我真不觉得我有什么光鲜亮丽的，我是个普通人，来娱乐圈老实说也是想挣钱。但是现在钱没挣到，丑闻倒是不少。”
“哈哈哈。”周围人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理解。
“那两个人造了多少孽，我都知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比你们还要觉得不堪。面对那两个人，我比你们还要恨。你们只知道他们做的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却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对我的……”吴歉忍不住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很多时候，我都情愿自己从未出生过……”
也许是陈阅林的话鼓励到了她，她决意在众人面人，完全地剖析自己。
“吴歉……”成明眼圈瞬间红了，喃喃道。
“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要讨厌他们！如果有一天我辛苦赚的钱，要为他们作出的错事付出代价，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或者随便找个人，把我所有钱都卷走。”
吴歉咬着牙，扫视着围观的所有人，一双无比清澈的眼中浮现着挥之不去的绝望：“我知道法律上我和他们断绝不了关系，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在期盼，期盼现代社会还有割骨还父、割肉还母这样的事情。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一定，毫不犹豫立刻去做！”
这番话，大大地震撼到了眼前这小几十人。
成明早已在一旁无声流着泪，糊了满脸，有些颤抖地牵着她的手。
江风吹得甚至也有冷了，吴歉也回握过来，低着头，轻声：“别哭，我没事。”
周围无人再为难她们，甚至有不少人都点着眼角泪水。
那个最气愤的小女生，主动跟她们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好吧，网上消息说的实在太……对不起。”
“没事，”吴歉已经恢复了平静，“网上消息说的也不全是假的，我不讨喜确实是真的。”
成明哭得眼圈鼻子红了一圈，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拉住她，“说什么呢。”后面的摄像机可都还拍着呢。
这一段也被完完整整拍了进去，身后又传来几个人的轻笑声音。
成明抢过话头：“那什么，我们加下微信，别劳烦警察叔叔了，手机我们赔你。我也为我刚刚做的向你道歉，真不是故意的。”
“哦，哦，”小女生挠挠头，也显得有几分纯良，“哦我手机坏了加不了，晓玲，你来你来……”
战战兢兢地工作，还得努力避开这些背靠金山银山的狂妄之徒。
成明眼里的意味她自然看得明白，吴歉只能重新放回手机，不再理会那边动静，也平了心中那股冲冠一怒为小帅哥的冲动。
而那位小蟒蛇，可能总是贴冷屁股也觉得无趣，接下来倒也再没说些什么。
少了身旁人的聒噪，吴歉还当真看起了这场所谓万众瞩目的颁奖礼。有几个她认识的面孔，那些从小看电视剧都认识的熟面孔，基本都坐在前几排；高琳琳倒是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一袭白裙，长发沉静，和几个队员一起，坐在中间排的边角落里，也和她一样，丝毫不引人注意，摇滚乐说到底在娱乐圈还是个小众的事情。
台上四个主持人声音洪亮、妆容精致，表演嘉宾摩拳擦掌，颁奖嘉宾粉墨登场，万众亮光偶然齐聚偶然猛地散开，领奖的来来去去，终于颁到了她们想看的那一个——水月节最佳新人。
老实说，在连红毯都不能走之后，吴歉也就明白过来了，主办方不会守信，这个奖即使早就投好了又怎么样？
票数能做高，也能做低，这个奖注定是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她也没有料到，主办方会过分到——连候奖人的资格，她都被剥夺了！
那硕大的屏幕在此刻一份为二，左边是炼金的几个书法大字——最佳新人，右边便是四位同框，和台下几个人状态实时同步，三男一小孩，几个人看起来都是既紧张又期待模样。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光鲜亮丽的大厅内，因为所有灯光齐聚台上，所以那最后一排已经变得黑黢黢的，原本的最佳新人，便坐在那里。
成明从未感觉到这么疲惫过，她忍不住靠在那破皮的扶手上，将头轻轻埋进胳膊里。
“……小青在剧中展现了远超出同龄人的天赋，上山入海……”
“我们回去吧。”吴歉轻轻开口，低头又看到了成明头顶的那颗小漩。她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尤其是头顶。
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
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别难过，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抠我头皮干嘛呢，”成明嘟囔着抬起头，脸上有点乱糟糟的，但好歹是没哭。
“小青还为角色添加了一个秃顶的色彩，虽然头上无毛，但是办事终究还是……”
主持人极具感情的这一句几乎同时在那热烈的台上响起。
“哈哈哈哈。”
角落里的两个小姑娘，几乎同时笑出了声。
“走，走，走。”成明已经回过神来，轻声道，“不伺候了……坐这里也有好处，从后门溜走太方便了。”
因为后门就在她们身边。
吴歉望腰又想脱鞋，还是被成明拦住了。
“别，你给我漂漂亮亮退场，哼，迟早有一天，我们要让水月节高攀不起。”
吴歉的声音也很轻，但是并没有多少沮丧，她还是轻轻松松甩下了那双刑具，“不用高跟鞋，我也能漂漂亮亮退场。”
这两个人溜出去后，那位小蟒蛇，倒是真如开了眼般，看着两个人的身影隐入黑暗中。
吴歉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慰问”了陈阅林。
虽然两个人断联许久，但傅双泉这一次确实帮上了不少忙。
所以她觉得（主要是成明一直积极地劝说），她得主动给陈阅林打个电话。
那=人的声音中，有一股浓浓的疲倦，听傅双泉说这几天他工作上好像也有不顺的地方，总之四处奔走，过得极为疲惫。
吴歉对他人隐私没什么兴趣，但既然陈母平安过关，还是真诚说了句恭喜。
“谢啦，”声音里含着笑意，那边的陈阅林又问，“你的事情，都怎么样了？”
“一句话来说，就是积重难返。只能无所谓了，等着这波骂过去。”吴歉的声音倒是平静地很。
“嗯，今天晚上受欺负了？”
陈阅林其实已经收到了消息，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是傅双泉毕竟还在盯着呢。
吴歉认真想了想：“有些难受，但是算不上被欺负。”
人家自己费尽心力搭的场子，弃车保帅是常态，即使要背上言而无信的名头。
换作她是节目组，恐怕也不敢冒万众骂声，在此刻将一个分量不算轻的奖杯递到一个已经声名狼藉的人手中。
唯一让人生气的是，就不能早点通知吗？
她今天这一身百万妆造，还费了不少银子呢。
“你想得开就好。其实，现在的骂声很多都是网友跟风而已。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太保守，有些时候，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都可以说出来。真实的你，所有人都会喜欢。”陈阅林徐徐地说。
“是吗？我不想。”
“哈哈，”陈阅林笑出来声，意外带着股宠溺的味道，“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很快就回来了。”
“好，再见。”
和陈阅林说完，吴歉莫名地更加感觉心安，也有心情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上海称得上地标性建筑的体育馆，不远处就是那流淌不息的黄浦江，江边绚丽的灯光完全不逊于馆内。
颁奖礼才过半，外面偶尔还得里面听见音响的声音，门口的安保更是严阵以待，因为还有一群疯狂的粉丝堵在门口。
她俩特意挑了一个一处最偏僻的后门，离主门几乎有一公里远，但是也没想到，即使是这样，门口居然也有十来个头戴着灯牌的小姑娘。
“挖槽，这是明星吧？这是明星吧？！这肯定是明星吧？！”
吴歉一现身，几乎引起倒吸凉气一片。
成明只格外庆幸这人刚刚嫌外面地脏，在馆内把鞋穿上了。她扶着吴歉前行，倒做足了演员的架子，没有理会身旁那围上的几个人。
“我要死了！我去，明星这么好看的吗？”
“啊啊啊我感觉我都无法呼吸了！”
成明略低着头，心里憋不住想笑，心想这几个小姑娘眼光还不错。
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有人认出了吴歉。
那十来个人几乎是将人围堵了起来。
除了几个仍在感叹美貌的小花痴外，其余占多数，都是义愤填膺的网友。
一个个手机歪七扭八地举着拍她们。
“你穿这么贵的衣服，就不能把人家赔款赔了吗？”
“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你他妈丧尽天良！”
成明已经变换了姿势，她一手揽过吴歉手臂，将人护在怀中，一手对外挡着，加快了脚步，但是说出的话还是很客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该回应的我们都已经回应过了，谢谢各位理解。”
“借过，借过……”
“滚出娱乐圈！”有一个手机几乎快怼到了两个人脸上，拿手机的小女生喊得也最起劲，“你怎么还有脸来参加活动？！”
成明沉默地将手机挡了回去，还控制了手中力度，怕碰到别人手机。
她只加快了脚步，又小声嘱咐吴歉千万别理会、千万别生气！
“丧尽天良！你跟你爸妈一模一样！
那小女生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哪里吃了枪药，个子不高，喉咙倒大，其余人见着美女都自动减了三分怒气，而且网上冲浪再怎么生气，现实中也顶多只喊几声口号，实在拉不下脸一直辱骂。
况且她们两个人，孤立无援，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于是就变成了，小女生一人疯狂地追着她们骂，带着身后一堆看戏的。
而且，走的时间越长，身后看戏的越多，本来广场上零零散散的各路粉丝，都看热闹似地跟在了后面。
“社会渣滓！”
“你爸就应该撞死你！”
“你给人家赔礼道歉了吗？你这么牛逼哄哄给谁看？！”
“你也跟你妈一样，卖逼卖出来的！”
啪嗒一声！
那快要怼到脸上的手机被一把挥在了地上。
然而动手的却不是吴歉，而是成明。
她声音从来没有这样颤抖过，未骂就快哭了出来：“你，你胡说些什么？”
小女生可比她牙尖嘴利多了，眼下手机碎了更是生气：“我哪里胡说了？哪里胡说了？！网上说的那条是假的了？！”
“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难道她爸没有撞死人吗？难道她妈不是在外面卖吗？难道她给人家赔钱了吗？难道她现在挣的钱，不是昧着良心挣得吗？！”
那小女生力气也大，一把揪住了成明领子，将人拽得一踉跄，“你别想跑！帮我报警，快！你砸了我手机！”
直到一只手捏住小女生的手腕。
细细的，如玉般长又直，顺着那只冰凉凉的手，小女生抬头，便看见了一双格外深邃的眼睛。
“放手！”吴歉脸色淡漠，手上却用足了力气狠狠一捏，小女生眼角瞬间泛起了泪，这才放开了成明。
“你们打人，明星打人！!”
这瞬间便从言语冲突升级成肢体冲突了，小女生极为委屈地大声喊着，她举起自己手腕，上面很明显红了一圈。
身后的几十围观群众都紧紧围了上来，闪光灯此起彼伏，还有些人掏出了转来用来拍爱豆的长枪短炮。
老实说，小女生的这几句话，还真没有激怒吴歉。
这样被当成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她几乎从小经历到大，单纯在学校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
她因为有高跟鞋的优势，几乎是比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男生都高了个头，此刻脸上冷意十足，看起来更有几分难以亵渎的姿态。
小女生也不知为什么，竟也有些发怵，她不敢再动手，只指着成明：“她们打人！她们还砸了我的手机！”
“放下你的手，”吴歉声音冷冰冰的，在这江边的晚风中倒是听起来格外清凉，“我们没有打你，也没有砸，手机碰到了而已，手机我们赔。”
“几千块的手机倒是知道赔，你爸撞死人的钱，你怎么不知道赔呢？”小女生立刻反唇相讥道。
成明已经清醒过来，后面那些个摄像头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心中后悔冲动了一把，此刻更担心吴歉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只能极为小心地拉拉吴歉衣袖。
吴歉望着她，看着更加清醒，嘴角甚至勾出淡淡一笑：“没事，真要退出娱乐圈就退吧。有些话，我不想忍了。”
她扭头直视那咄咄逼人的小女生，声音极为平静：
“他撞的人，凭什么要我赔？”
身后几乎立刻有了一群躁动声。闪光灯霹雳吧啦更亮。
小女生简直快跳起来了：“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只是跟我有血缘关系而已，我从来不认为他是我爸。”
“！！！你说不认就不认了？他给你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不是你爸？你住他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被大众骂了，倒出去割席了？”
这小女生倒不是外面那种只知道乱骂的人，说话还挺有逻辑。
吴歉也就一条条回应下去：
“第一，他没有给过我钱；第二，我小时候住得也不是他的房子。他的存在，除了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外，其余什么都没有，我从未从他身上获得一丝一毫。法律尚且规定，人死之后，儿女承担其债务也只以获得的遗产为限，更何况他现在还活着，那我又凭什么要为他赔钱？”
她那双眼眸实在太深邃太好看了，说话又意外平和，和网上说的妖艳贱货好像并不一样，小女生心里有些疑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后面围观群众中，有一人高声喊道，他也举着手机：“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呀。你现在好歹是大明星，光鲜亮丽的，人家可是怀孕九个月的孕妇呀！你爸做的孽，你不赔谁赔？”
吴歉转过身子，找到那出声的人，正视着他，她说得极为坦荡：“我不是什么大明星，你难道不觉得此刻的我，看起来更像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吗？”
“哈哈。”甚至有几人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场上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
也有几个人夸道：“你挺漂亮的，真的！”
“谢谢，”吴歉继续刚刚的话题，“我真不觉得我有什么光鲜亮丽的，我是个普通人，来娱乐圈老实说也是想挣钱。但是现在钱没挣到，丑闻倒是不少。”
“哈哈哈。”周围人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理解。
“那两个人造了多少孽，我都知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比你们还要觉得不堪。面对那两个人，我比你们还要恨。你们只知道他们做的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却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对我的……”吴歉忍不住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很多时候，我都情愿自己从未出生过……”
也许是陈阅林的话鼓励到了她，她决意在众人面人，完全地剖析自己。
“吴歉……”成明眼圈瞬间红了，喃喃道。
“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要讨厌他们！如果有一天我辛苦赚的钱，要为他们作出的错事付出代价，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或者随便找个人，把我所有钱都卷走。”
吴歉咬着牙，扫视着围观的所有人，一双无比清澈的眼中浮现着挥之不去的绝望：“我知道法律上我和他们断绝不了关系，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在期盼，期盼现代社会还有割骨还父、割肉还母这样的事情。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一定，毫不犹豫立刻去做！”
这番话，大大地震撼到了眼前这小几十人。
成明早已在一旁无声流着泪，糊了满脸，有些颤抖地牵着她的手。
江风吹得甚至也有冷了，吴歉也回握过来，低着头，轻声：“别哭，我没事。”
周围无人再为难她们，甚至有不少人都点着眼角泪水。
那个最气愤的小女生，主动跟她们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好吧，网上消息说的实在太……对不起。”
“没事，”吴歉已经恢复了平静，“网上消息说的也不全是假的，我不讨喜确实是真的。”
成明哭得眼圈鼻子红了一圈，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拉住她，“说什么呢。”后面的摄像机可都还拍着呢。
这一段也被完完整整拍了进去，身后又传来几个人的轻笑声音。
成明抢过话头：“那什么，我们加下微信，别劳烦警察叔叔了，手机我们赔你。我也为我刚刚做的向你道歉，真不是故意的。”
“哦，哦，”小女生挠挠头，也显得有几分纯良，“哦我手机坏了加不了，晓玲，你来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