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性生长之瘤05
选错了……？
这有涉及到任何选择与否的问题吗？
——就在一个人失去体温的前夕？
孟寻逸的脑子回荡着这样无意义的诘问，或许他自己都注意不到其中暗藏愤慨。
「明明是你自己的抉择，这个时候却忘记了自己是新闻工作者吗？」
眼前一晕，景色唰地渐变溶解，青年又回到了那片不知道属于哪里的太空区域，发光的星体和沉默的岩块都飞沙走石般掠过。只剩一片图像飘荡在视野上方，仿佛透过水晶球观察另一个世界。
但是上方那片扭曲的图像中，他看到时间其实还在缓缓运行。赶来的警察在驱散和封锁现场，医护人员冷静地为她盖上白布。
她…..哪怕这个仅仅是在虚拟空间里被创造出来的、根本不具名的“她”，被宣告死亡。
是的，这只是仓促虚构出来的幻想、这只是不过几分钟的投影……但是为何自己控制不住回溯与发抖？
“我是新闻工作者？”他只是重复着那句话。
「我记得，新闻工作者是忌讳移情的吧？」
他感觉投影师身上那幽微的冷色调掠过。
“——是的，我们是中立的记录者、客观地报导目所能及的一切。不能成为关联者，更不能成为新闻的主角……”
救人可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孟寻逸感觉有另一个自己漠然地从上面看着，说出诸如此类的话。
再说，你确实也救不了。
“那么，这次感受怎么样？我们刚才用了六分钟的时间，所以体验还没有结束——再来一次，重新选择怎么样？在这个情境里，你有通向真结局的方法。”
裴素羽轻巧地显形于空中，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再渺远冰冷。
孟寻逸看着头顶的图像，它们像是倒带一样退回最初，他再度看到自己的身影，但是十分的模糊、甚至无法判断他在做什么。
但是孟寻逸好像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在那个第一时间，比起呼救，我就该拿起相机，对吗？”
“拿起相机，是新闻工作者的悟性与执行力，不对吗？”
孟寻逸没有说话。
“在这个情境里，你的善心和拯救已经于事无补。”
“你想告诉我什么…..？即便真的做了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便真的区报导社会新闻，我多半也只能成为一个冷血的、端着摄像机记录一手猎奇画面的……说到底还是哗众取宠的小丑，你想告诉我这个吗？裴小姐？”
孟寻逸一愣，他发现自己在稍微冷静之后，说出来的话反倒很不理性，有种跟谁赌气的执拗，却又控制不住。他也搞不清此刻的自己。
“你还挺擅长过度解读。”裴素羽的笑意在他看来多少掺杂点讥讽。“所以呢，要再试一次吗？”
再经历一次吗、经历突然冲击大脑的声音、划破意识的幻觉…..血泊和残破身体组成的诡异图腾？
他捂住嘴，抑制住一瞬涌上来的轻微恶心。
他甚至感觉自己能闻到血腥的气味、还有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中，那股微弱却又久久不散的霉味。
“你说得对，我要找好自己的定位，下决心做个冷静又有判断力的记者，这样才能有属于我的good ending，是这个意思吧？”
年轻人又把自己拉回了积极的一方，抬头让自己正视裴素羽捉摸不透的目光。
“Good ending…？”投影师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她脑袋一歪，花了几秒斟酌些什么。
“抱歉，我不保证。”
女人的目光落在他的额间。
“但是对你来说，应该可以称为「True Ending」吧。”
孟寻逸哑然。他实则比表面上要更加细致和敏感，裴素羽用词间微妙的差异叫他不可避免地迟疑和停滞。
“那就算了……我有点累了，而且我也确实领略到您很厉害了。投影体验就到此为止吧。”
“看来让你有消极的影响了呀？”女人将座椅向后一推，缓缓朝他走来，“这倒是我的失职了。按理来说，我们是要让顾客带着满意和喜悦走出门的。”
星际漫游的背景逐渐淡去，她鞋跟踏在金属地面上的咔哒声越发清晰。孟寻逸觉得好像感官都渐渐回转到了现实中。
“没关系，如果你之后想体验一下靠着自己力量逆天改命的爽文剧情，随时过来。我可以帮你规划出一个完美的剧本哦。”
投影师语气轻松快活，但他心里只是惴惴。
初出茅庐的记者有点无语，他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收获的经验是“不是什么新体验都应该贸然尝试。”
或者说——不是什么送进手里的体验券都非用不可。
随后，有谁伸手帮他取下了XR头盔的系扣，睁开迷蒙的双眼，时间距最初确实甚至不到十分钟。
=====
-B区商务区轨道交通03线入口前-
“所以……你就直接走啦？？”高个的朋友听完，一脸的不理解，“那法庭的事情呢？梅凝和路铭程那个案子的事情呢？你是真的忘了一开始是来干嘛的啊。”
“可能那一瞬间真的忘了吧，”孟寻逸也不掩饰自己的沮丧，“应该说是，我突然没心情去想那些了。满心只觉得很难受、很沉重……和平时遇到糟心事的感觉不一样。“就好像，那个跳楼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而我没有预料又无能为力地接受她的死亡……
他眉头有点拧在一起，那股后劲好像还没消去，“等我抽离出来了，又在想，这不就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吗……就像我会把这一幕当成一次不愉快的虚拟现实，世界上大多数人也会把见证别人的死当成一个不愉快的插曲罢了，甚至多的是人觉得莫名其妙和晦气吧。”
“什么跟什么？？我只能理解为那个投影师的问题。让你以为自己在做趣味闯关小游戏，结果上来就是一具尸体砸在眼前，过于冲击力。这样一来，你自然就没法从他们那里问到什么东西了！”
友人认真分析了一下，“我去，这和那些个装成恋爱游戏，其实是恐怖游戏的有啥区别？太缺德了！你也是，别太陷进去了，反正跟你现在要做的事也没关联啊。”
“真的吗？但是老温，我不觉得这些和我们想做的没关联……如果我那么害怕在虚拟现实里出现的那个跳楼的女孩，又悲伤又义愤填膺，那么路铭程不明不白的死为什么又叫我一点触动也没有呢？
他的目光向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潮掠了一眼。
“为什么我当时听到这事，满脑子只有‘这是个大新闻’，‘如果这个主笔交给我来做该多好！’之类的东西呢？是因为他是个大名人，我潜意识觉得不用关心他们，还是因为……人没死在我面前？谁把我们变成这样的啊？”
“呃，这个……”
青年越说越脱力，身边的朋友一时也只有语塞。
列车缓缓停泊到站，更高的青年赶紧招呼着低沉的同伴上来。
“嗯，挺莫名其妙的啊，虽然平时因为量产那些八卦和弱智生活文搞得我很想吐，一直都说要写点真正有意思的东西……但老温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准备好面对……类似于真相，尤其是‘死亡背后的真相’这一类的东西吗…….”
沉默一会儿后，孟寻逸略显疲惫地眯起眼睛。
“你，你突然想这些干啥啊——你平时不是很积极的吗。”姓温的青年嘟囔着，“关于那件事，我们都很震惊，而且第一时间就去想背后发生了啥，这算是新闻人的惯性吧！可能是有点冷漠，也我不觉得这代表你没有同理心啊……
“而且，咱上课的时候不都知道了吗 ，那些重大事件其实背后都很不堪，很惨，或者很炸裂，让人很不想面对。但是说到底，咱们不就是做这个的？”
温廉出口这些话后又觉得自己说得干巴巴的，都是些不精妙的车轱辘话，肯定也没安慰道对方。
“是啊……为了血淋淋的现实，为了并不光彩的真相……”孟寻逸倒是有听进去的样子，说着，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没必要急着胡思乱想。本人学新闻和打工可是为了辉兰奖啊！”
辉兰奖是整个联合辖区的最高新闻类奖项，对于还未正式踏入职业生涯的人简直是不可肖想的级别。但是每回年轻人遇到什么难题，都会用这极致夸张的远大目标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嘿，对嘛这才是你！那么辉兰奖未来得主，请问师父嘱咐的大事件，咱们还调不调查了？”
“当然要啊！毕竟是被钦定了主笔，一定要比舆情组的人快才行啊！”
他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笑哈哈的模样，刚好要坐的轨道列车也到站停下，悠悠地打开了门。
时间已经不早，但乘坐晚班车穿梭在两个区域的人影从未减少。
而今天，两人一下车，便猛地察觉到气氛的怪异。
偌大的站台，和往常一样挤满了人，却没有流动，
“老温，你觉不觉得……”孟寻逸压低声音，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站台除了一整片灰底色之外，就是大大小小的屏幕排列，那上面本该标识着站点信息、新闻速递之类的内容，今天却变了。
所有的电子标识牌、资讯屏幕，都无一例外地变成了红色，组成警告的标识。
「警告：
看到此消息，请停在原地
否则整个站台将会被引爆」
“这、这是啥？？”孟寻逸感觉毛骨悚然；他们平时见多了危言耸听的消息，也收到过气氛诡异的邮件，早就脱敏了。
但是出现在交通枢纽站台上的恐怖宣言，却让人无法当成谣言玩笑和恶作剧对待。
“靠，信号好像也被屏蔽了……”温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这他妈，偏偏碰上这种倒霉事……”
“都别动。”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响彻整个空旷的站台，一个全身白色装束，只露出眼睛的人站在中央，“他”的身上绑着一串线圈，上面亮着一明一灭的光点。
一名妇女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她穿着宽松褪色的开衫，手看上去憔悴枯槁，无言的神游；她左手的手腕微抬起，仔细一看，白色人影身上的线圈也蔓延到她的手腕上，金属色将两人松垮地捆绑在一起。
“我们观察着这个站点所有的出入口，”怪异的杂音在白色人影说话间隙闪动，“不过，我们并不打算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只是需要占用你们30分钟的时间。所以请稍安勿躁。”
现场人头攒动，带着惊恐的窃窃私语传遍了每个角落。
孟寻逸咬牙，他们乘坐的堪称是人流量最大的轨道线，因此，但凡引发了什么恐慌也最具破坏力，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能引爆整个站台，但是从他们甚至骇入了这个站点的系统，让屏幕显示都变样这点来看……情况很不乐观。
“希望各位停在原地，只要你们不动，我们绝对不会威胁任何人的安全。当然，如果各位不愿赏这个脸的话……”
「嗡——」
此时，整个站台的屏幕一转为同样骇人的鲜红色，巨大的一声鸣笛响起，有人哆嗦地打开手机屏幕，又迅速按灭，人群在惊慌中哗然，有人尖叫着抱头。
孟寻逸咽了咽口水，他轻按腕表上的开关，高解析度的隐藏镜头缓缓弹出，悄然对准了那个最大的广告牌下，发着光的白色身影。
站台内人很多，那身影离他也有点距离，按理来说他的行动没有任何显眼之处。
但是那视线却突然飘向记者的方向，明明根本看不着表情，孟寻逸却莫名地感觉他在微笑。
“为了方便说话，我们在这个区域做了信号屏蔽处理。但是，如果各位很想把这件事传播出去的话——”
带着杂讯、听不出性别和音调的怪异声音毫不意外地响起。
青年的手腕发着抖，袖珍的屏幕上正闪动着「录制中」。
“或者说，如果您做得到把现在的情形向全世界公布，我们绝对欢迎。”
这有涉及到任何选择与否的问题吗？
——就在一个人失去体温的前夕？
孟寻逸的脑子回荡着这样无意义的诘问，或许他自己都注意不到其中暗藏愤慨。
「明明是你自己的抉择，这个时候却忘记了自己是新闻工作者吗？」
眼前一晕，景色唰地渐变溶解，青年又回到了那片不知道属于哪里的太空区域，发光的星体和沉默的岩块都飞沙走石般掠过。只剩一片图像飘荡在视野上方，仿佛透过水晶球观察另一个世界。
但是上方那片扭曲的图像中，他看到时间其实还在缓缓运行。赶来的警察在驱散和封锁现场，医护人员冷静地为她盖上白布。
她…..哪怕这个仅仅是在虚拟空间里被创造出来的、根本不具名的“她”，被宣告死亡。
是的，这只是仓促虚构出来的幻想、这只是不过几分钟的投影……但是为何自己控制不住回溯与发抖？
“我是新闻工作者？”他只是重复着那句话。
「我记得，新闻工作者是忌讳移情的吧？」
他感觉投影师身上那幽微的冷色调掠过。
“——是的，我们是中立的记录者、客观地报导目所能及的一切。不能成为关联者，更不能成为新闻的主角……”
救人可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孟寻逸感觉有另一个自己漠然地从上面看着，说出诸如此类的话。
再说，你确实也救不了。
“那么，这次感受怎么样？我们刚才用了六分钟的时间，所以体验还没有结束——再来一次，重新选择怎么样？在这个情境里，你有通向真结局的方法。”
裴素羽轻巧地显形于空中，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再渺远冰冷。
孟寻逸看着头顶的图像，它们像是倒带一样退回最初，他再度看到自己的身影，但是十分的模糊、甚至无法判断他在做什么。
但是孟寻逸好像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在那个第一时间，比起呼救，我就该拿起相机，对吗？”
“拿起相机，是新闻工作者的悟性与执行力，不对吗？”
孟寻逸没有说话。
“在这个情境里，你的善心和拯救已经于事无补。”
“你想告诉我什么…..？即便真的做了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便真的区报导社会新闻，我多半也只能成为一个冷血的、端着摄像机记录一手猎奇画面的……说到底还是哗众取宠的小丑，你想告诉我这个吗？裴小姐？”
孟寻逸一愣，他发现自己在稍微冷静之后，说出来的话反倒很不理性，有种跟谁赌气的执拗，却又控制不住。他也搞不清此刻的自己。
“你还挺擅长过度解读。”裴素羽的笑意在他看来多少掺杂点讥讽。“所以呢，要再试一次吗？”
再经历一次吗、经历突然冲击大脑的声音、划破意识的幻觉…..血泊和残破身体组成的诡异图腾？
他捂住嘴，抑制住一瞬涌上来的轻微恶心。
他甚至感觉自己能闻到血腥的气味、还有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中，那股微弱却又久久不散的霉味。
“你说得对，我要找好自己的定位，下决心做个冷静又有判断力的记者，这样才能有属于我的good ending，是这个意思吧？”
年轻人又把自己拉回了积极的一方，抬头让自己正视裴素羽捉摸不透的目光。
“Good ending…？”投影师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她脑袋一歪，花了几秒斟酌些什么。
“抱歉，我不保证。”
女人的目光落在他的额间。
“但是对你来说，应该可以称为「True Ending」吧。”
孟寻逸哑然。他实则比表面上要更加细致和敏感，裴素羽用词间微妙的差异叫他不可避免地迟疑和停滞。
“那就算了……我有点累了，而且我也确实领略到您很厉害了。投影体验就到此为止吧。”
“看来让你有消极的影响了呀？”女人将座椅向后一推，缓缓朝他走来，“这倒是我的失职了。按理来说，我们是要让顾客带着满意和喜悦走出门的。”
星际漫游的背景逐渐淡去，她鞋跟踏在金属地面上的咔哒声越发清晰。孟寻逸觉得好像感官都渐渐回转到了现实中。
“没关系，如果你之后想体验一下靠着自己力量逆天改命的爽文剧情，随时过来。我可以帮你规划出一个完美的剧本哦。”
投影师语气轻松快活，但他心里只是惴惴。
初出茅庐的记者有点无语，他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收获的经验是“不是什么新体验都应该贸然尝试。”
或者说——不是什么送进手里的体验券都非用不可。
随后，有谁伸手帮他取下了XR头盔的系扣，睁开迷蒙的双眼，时间距最初确实甚至不到十分钟。
=====
-B区商务区轨道交通03线入口前-
“所以……你就直接走啦？？”高个的朋友听完，一脸的不理解，“那法庭的事情呢？梅凝和路铭程那个案子的事情呢？你是真的忘了一开始是来干嘛的啊。”
“可能那一瞬间真的忘了吧，”孟寻逸也不掩饰自己的沮丧，“应该说是，我突然没心情去想那些了。满心只觉得很难受、很沉重……和平时遇到糟心事的感觉不一样。“就好像，那个跳楼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而我没有预料又无能为力地接受她的死亡……
他眉头有点拧在一起，那股后劲好像还没消去，“等我抽离出来了，又在想，这不就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吗……就像我会把这一幕当成一次不愉快的虚拟现实，世界上大多数人也会把见证别人的死当成一个不愉快的插曲罢了，甚至多的是人觉得莫名其妙和晦气吧。”
“什么跟什么？？我只能理解为那个投影师的问题。让你以为自己在做趣味闯关小游戏，结果上来就是一具尸体砸在眼前，过于冲击力。这样一来，你自然就没法从他们那里问到什么东西了！”
友人认真分析了一下，“我去，这和那些个装成恋爱游戏，其实是恐怖游戏的有啥区别？太缺德了！你也是，别太陷进去了，反正跟你现在要做的事也没关联啊。”
“真的吗？但是老温，我不觉得这些和我们想做的没关联……如果我那么害怕在虚拟现实里出现的那个跳楼的女孩，又悲伤又义愤填膺，那么路铭程不明不白的死为什么又叫我一点触动也没有呢？
他的目光向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潮掠了一眼。
“为什么我当时听到这事，满脑子只有‘这是个大新闻’，‘如果这个主笔交给我来做该多好！’之类的东西呢？是因为他是个大名人，我潜意识觉得不用关心他们，还是因为……人没死在我面前？谁把我们变成这样的啊？”
“呃，这个……”
青年越说越脱力，身边的朋友一时也只有语塞。
列车缓缓停泊到站，更高的青年赶紧招呼着低沉的同伴上来。
“嗯，挺莫名其妙的啊，虽然平时因为量产那些八卦和弱智生活文搞得我很想吐，一直都说要写点真正有意思的东西……但老温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准备好面对……类似于真相，尤其是‘死亡背后的真相’这一类的东西吗…….”
沉默一会儿后，孟寻逸略显疲惫地眯起眼睛。
“你，你突然想这些干啥啊——你平时不是很积极的吗。”姓温的青年嘟囔着，“关于那件事，我们都很震惊，而且第一时间就去想背后发生了啥，这算是新闻人的惯性吧！可能是有点冷漠，也我不觉得这代表你没有同理心啊……
“而且，咱上课的时候不都知道了吗 ，那些重大事件其实背后都很不堪，很惨，或者很炸裂，让人很不想面对。但是说到底，咱们不就是做这个的？”
温廉出口这些话后又觉得自己说得干巴巴的，都是些不精妙的车轱辘话，肯定也没安慰道对方。
“是啊……为了血淋淋的现实，为了并不光彩的真相……”孟寻逸倒是有听进去的样子，说着，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没必要急着胡思乱想。本人学新闻和打工可是为了辉兰奖啊！”
辉兰奖是整个联合辖区的最高新闻类奖项，对于还未正式踏入职业生涯的人简直是不可肖想的级别。但是每回年轻人遇到什么难题，都会用这极致夸张的远大目标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嘿，对嘛这才是你！那么辉兰奖未来得主，请问师父嘱咐的大事件，咱们还调不调查了？”
“当然要啊！毕竟是被钦定了主笔，一定要比舆情组的人快才行啊！”
他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笑哈哈的模样，刚好要坐的轨道列车也到站停下，悠悠地打开了门。
时间已经不早，但乘坐晚班车穿梭在两个区域的人影从未减少。
而今天，两人一下车，便猛地察觉到气氛的怪异。
偌大的站台，和往常一样挤满了人，却没有流动，
“老温，你觉不觉得……”孟寻逸压低声音，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站台除了一整片灰底色之外，就是大大小小的屏幕排列，那上面本该标识着站点信息、新闻速递之类的内容，今天却变了。
所有的电子标识牌、资讯屏幕，都无一例外地变成了红色，组成警告的标识。
「警告：
看到此消息，请停在原地
否则整个站台将会被引爆」
“这、这是啥？？”孟寻逸感觉毛骨悚然；他们平时见多了危言耸听的消息，也收到过气氛诡异的邮件，早就脱敏了。
但是出现在交通枢纽站台上的恐怖宣言，却让人无法当成谣言玩笑和恶作剧对待。
“靠，信号好像也被屏蔽了……”温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这他妈，偏偏碰上这种倒霉事……”
“都别动。”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响彻整个空旷的站台，一个全身白色装束，只露出眼睛的人站在中央，“他”的身上绑着一串线圈，上面亮着一明一灭的光点。
一名妇女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她穿着宽松褪色的开衫，手看上去憔悴枯槁，无言的神游；她左手的手腕微抬起，仔细一看，白色人影身上的线圈也蔓延到她的手腕上，金属色将两人松垮地捆绑在一起。
“我们观察着这个站点所有的出入口，”怪异的杂音在白色人影说话间隙闪动，“不过，我们并不打算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只是需要占用你们30分钟的时间。所以请稍安勿躁。”
现场人头攒动，带着惊恐的窃窃私语传遍了每个角落。
孟寻逸咬牙，他们乘坐的堪称是人流量最大的轨道线，因此，但凡引发了什么恐慌也最具破坏力，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能引爆整个站台，但是从他们甚至骇入了这个站点的系统，让屏幕显示都变样这点来看……情况很不乐观。
“希望各位停在原地，只要你们不动，我们绝对不会威胁任何人的安全。当然，如果各位不愿赏这个脸的话……”
「嗡——」
此时，整个站台的屏幕一转为同样骇人的鲜红色，巨大的一声鸣笛响起，有人哆嗦地打开手机屏幕，又迅速按灭，人群在惊慌中哗然，有人尖叫着抱头。
孟寻逸咽了咽口水，他轻按腕表上的开关，高解析度的隐藏镜头缓缓弹出，悄然对准了那个最大的广告牌下，发着光的白色身影。
站台内人很多，那身影离他也有点距离，按理来说他的行动没有任何显眼之处。
但是那视线却突然飘向记者的方向，明明根本看不着表情，孟寻逸却莫名地感觉他在微笑。
“为了方便说话，我们在这个区域做了信号屏蔽处理。但是，如果各位很想把这件事传播出去的话——”
带着杂讯、听不出性别和音调的怪异声音毫不意外地响起。
青年的手腕发着抖，袖珍的屏幕上正闪动着「录制中」。
“或者说，如果您做得到把现在的情形向全世界公布，我们绝对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