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忧抽了帕子，转过身去，声音有些闷:“别看了，我什么丑态都被你看尽了。”
李承安认真道:“不丑的，真的。”
这人真是，意外的笨嘴拙舌，连真诚也显得傻里傻气的。
沈无忧心情好了很多，帕子揩了回眼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大胆地注视着李承安。
说实话，也用不着大胆。李承安，仿佛永远和他的名字一样，让人安心。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未来夫婿吓跑了?”狡黠的眼睛里隐隐冒出威胁的意思，沈无忧磨了磨牙，不怀好意地笑。
话一出，沈无忧有些后悔，这未免有些挑逗的意思，太不正经了。
李承安又吃了一惊，“夫婿?那家伙?你不是……”他顾了圈周围，压低了声音，“你变了主意，不和三公子走了?”
沈无忧沉默片刻，咬定了这一事实，破罐子破摔似的，“是又怎么样?我爱钱又爱闲，放不下府里的好日子。三公子算是一番真心喂了猪狗了。”
越说越伤心，沈无忧去推李承安，“你是个好人，看不起我这样的败类吧？你赶紧走！别管我了。”
一双手落入另一双大手里，温暖，滚烫，激得人打了个激灵。
李承安顿了顿，没收回手，依旧握住。
他道:“没有这样的事。无忧姑娘，你很好，非常好。我知道的。”
“三公子那边，我去应付。”李承安道，“现在事情尚未闹大，一切还有余地。”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三公子走?”沈无忧瞪着李承安，这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李承安老实讲了自己替杜无明变卖古董的事，沈无忧越听越怒，狠狠揪了他的领子，恨恨道:“三公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卖盐的吗？什么闲事都要管！”
“你知不知道，被公府查出是你做这事，你会是什么下场！”
李承安勾着头，默然认错，“我怕你受苦，在外面，没有钱，日子会很难过的。”
手指松了松，下一刻又加大了劲。沈无忧恨，“你竟然要送我走！”
哎?为什么要这样生气?这明明是为她考虑的。沈无忧茫然若失，舒开十指。
李承安求饶，连连告罪，“好罢，好罢，我不帮了。只有这件事，我再不做了！我发誓！”
“都怪你！”沈无忧推了他一把，“你把我脑子弄乱了！”
“是我不好，我请你吃饭吧?”李承安陪笑。
“哈，这个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吃饭。”沈无忧道，“明天，明天就是公子约定出走的日子，我得去劝他。”
“不是说好了我去么？”李承安问。
沈无忧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打头阵，若不成，就只好拜托你了。”
李承安只好答应，“好罢，你当心些。”
“哼，你才要当心呢！”沈无忧笑，“三公子好像对你有敌意。”
“我可不怕，以前走长途时，我和五叔还遇过土匪呢，还不是脱身了?三公子再凶，总不及土匪。”李承安也笑。
“死丫头！你干的好事！你表哥被你气走了！看你上哪去找这样好的婚事！”林青青气喘吁吁爬上楼，见姑娘一脸笑意更是气堵。
沈无忧挽了娘，安慰道:“娘，您安心罢。女儿有法子了，不用再求那劳什子表哥了。”
“什么劳什子表哥！你这样讲你表哥！人家那样有出息，一年这样多钱赚……”林青青扼腕痛惜。
“娘！您也晓得识人，那是个什么人，您岂会不知?简直是只一毛不拔的铁□□，赖貔貅！”沈无忧辩驳。
“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不晓得路难走，这样说也不怕烂嘴！”林青青气得去揪她。
沈无忧躲到李承安身后笑。
李承安迎着女人审视的目光，默默深吸一口气，正经道:“林妈妈，你就相信沈姑娘这回吧。晚辈愚见，嫁与那位表哥，只能解一时的危急。长久来看，恐怕并非良策。”
林青青无奈，“唉，你们还年轻啦，哪能想着事事顺心呢？十苦一乐都是老天赏脸。”
虽是拒绝，但林青青也没再催逼沈无忧寻快婿，带人回府。
李承安提出送一程，沈无忧答应了。两方在店门分别。
沈无忧和老母向西走去，沿着公府的外墙走着。
告别了李承安，危机的压力又浮现在人头顶，压得沈无忧脑袋嗡嗡响。三公子未经世事，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话语若重了，只怕要惹得他不快。
林青青打听，“那个年轻人怪好心的，他对你有意思?”
沈无忧脸爆红，急忙否认，“怎么会，我和他只是相交一场……”
李承安见了她那么多的丑态，恐怕嫌弃还来不及，肯一直帮着，多半还是念着当日薄恩的缘故。怎会有那样的想法?
何况，三公子那边她已不知如何是好，再来一份，她更要疯了。
正想着，沈无忧抬头，冷不丁望见东门的人影。杜无明坐在阶梯上，也看着她。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看了多久?
沈无忧愀然，脚步快了起来，她想赶过去，走到他面前。
杜无明没给人这个机会。很迅速地起身，杜无明的身影消失在红门。
沈无忧确定他一定看到她们和李承安在一起了，事情好像越来越糟了。
但若真到了明天，那才是最糟！
沈无忧还是硬着头皮找到杜无明。
他哪也没去，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丫鬟被遣散，偌大的屋子，只他一人。蜷在漆黑的椅子里，脸埋在膝弯。束发的玉冠不知去了哪里，青丝垂落肩头，忧伤地。
听到脚步声，杜无明四肢飞快张开，仿佛受惊的猫似的，展露出的却是一张笑脸。
他说:“沈忧，你来找吾了。”
沈无忧强笑:“奴家刚刚在东门望见了公子，不巧你走了。”
杜无明也笑，脸色有些苍白，“吾今天想起一件事，吾一直忽略的事。”
沈无忧大脑一片空白。
“吾不曾听到你亲口告诉吾，你喜欢吾。”
所以他想听到这句话?沈无忧望着男子，张口。喉咙也许坏了，在今天她依旧无法流畅地说出。
明明，她是知道这份滚烫的爱意的，心脏也不禁颤动。
可她说不出来。
她和他离得太远了，中间的鸿沟狰狞而清晰，当她静下来些许，那份狰狞便会不住地刺，她便又看到了鸿沟。
她跨不过去。
杜无明眼底的期待熄灭了，他摇摇头，戚然地望着人，“算了，那，你明天会来吧？到古兰渡?”
沈无忧摇头，“公子，对不起。”
“哈，吾真蠢，真的。吾怎么想不到，李承安那小子会早下手?”杜无明扑来，两只手重重按住沈无忧的双肩，“你喜欢李承安对不对?”
此时的贵公子，哪有平时雍容华贵的气度，歇斯底里，须发怒张。慵懒的凤眼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黑发衬得杜无明脸白得厉害，仿佛地狱十八层的厉鬼。
沈无忧忽然发现这人的唇是殷红的，沁透了血似的。
肩膀的剧痛让她清醒了些，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无忧想辩解，心底忽的漫起重重疲惫。
太累了。
她已老了，受不住如此剧烈的爱恨。
不如到此为止。
沈无忧轻轻点了点头。
杜无明疯魔起来，手指移转到女子的脖颈，重重用力，似乎要将人掐死。
沈无忧感觉自己几乎要闭过气去，艰难挣扎，“好痛！公子，松手……”杜无明又清醒了些，跪在女子跟前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吾不该逼你！你不要讨厌吾！”
沈无忧叹息，“公子，我们都累了。”说罢，挣开那双手，走出屋去。
“明天！吾在古兰渡等你！吾只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会怎么样，杜无明不愿去想，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少年爱恨，滔滔如水火，轻易间便将两人逼入死角，辗转不得。
李承安到底收到了讯息。
第二日，杜无明和青岁照着日子去数里外的多塔观参加一年一度的俗家弟子大会。
绯月唤了沈无忧出门，采买一些三公子点名要的稀罕玩意，预计要花很多时间。
谁也不会注意两人的离开。
沈无忧无意离开，只想最后帮杜无明找来那些想要的东西，哪怕明知道很多都是他胡乱写上去的。
绯月听了，坦然接受，陪着人买了些小玩意。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一处路口。一辆黑亮的马车悄然停在两人身边。
绯月道:“忧妹妹，三公子性烈，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错事。以防万一，你还是去看看为好。”
沈无忧迟疑片刻，还是同意了。
将登之时，方渐山忽然来了，道是三公子回府，落了东西，让沈无忧去找。
绯月深深望了方渐山一眼，让步，看着两人离开。
车夫低声问:“怎么回事?难道飞鱼卫也要出手?”
绯月摇头，“没有必要，这应是方渐山自己的意思。回去禀告殿下，沈忧这次送不来了。”
漆黑的马车利落离去。
兜兜转转，眼前越发陌生，这并不是回公府的路。
沈无忧停住脚，不安地望着方渐山，“师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阿忧，还是瞒不过你。”方渐山微笑，“趁这个机会，你离开这里罢。至于你的爹娘，有我斡旋，他们不会有事，至少性命无虞。”
“可我已经放弃和三公子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方渐山严肃起来，“我已告诉过你，公府已不是安乐地，不宜久留。杜无明更是个灾星，你在他身边，绝不会遇到好事！”
沈无忧有些认不出这位师兄了，好陌生，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吧？
“我不明白……”沈无忧皱眉。
“公府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内里早已罗网重重。我只能说那么多。”
沈无忧忽然想起纯丫那张纸条，那些未解的迷案，难道也和这罗网有关?
但可以明确的是，他们要对三公子不利！这次的私奔，恐怕也被盯上了！
沈无忧拦住跑过的马车，跳了进去。方渐山没能拦住，只一声叹。
骏马停歇，跳下一个道爷，身姿俊逸。一身墨锦道袍，广袖飘逸，腰间横挂一长剑，剑鞘乌黑。道士头戴黑纱笠，面目隐在阴影里。
如此的姿容，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这样一个道爷，旁若无人，大踏步进了驿站，取了约定中的包袱。
翻看了一遭，证件和银票俱在。李承安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杜无明翻身上马，按照计划去往古兰渡。
只是，没了想象中的欣喜。
她若来，自然好得很。若不来，他便自己走。
失意中，也难免有些期待。万一她来了呢？毕竟，毕竟那日，她不曾拒他。
且思且想，路程渐渐近了。耳边翻滚着江声，今天风很大，风急浪涌。
漆黑的石面静默，殷红古字，仿佛渗了血——古兰渡。
渡口有很多人，三五成群，各自挽着远走人涕泣。
离别难！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奔向的，是团聚。
杜无明扫视停歇的舟船，心底期待着。按照计划，若她来了，此时应在船上了。
视野里划过一抹红。
约定中的船，会挂起一盏红灯笼。
现在那艘船就泊在眼前，依稀看，船篷里有道身影。
她来了?
杜无明大喜，松开缰绳，奔了过去，“丫头，你来了！你来了！”
身影闻声而动，施施然走出。
李承安平静地看着杜无明，“三公子，回去吧。”
李承安认真道:“不丑的，真的。”
这人真是，意外的笨嘴拙舌，连真诚也显得傻里傻气的。
沈无忧心情好了很多，帕子揩了回眼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大胆地注视着李承安。
说实话，也用不着大胆。李承安，仿佛永远和他的名字一样，让人安心。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未来夫婿吓跑了?”狡黠的眼睛里隐隐冒出威胁的意思，沈无忧磨了磨牙，不怀好意地笑。
话一出，沈无忧有些后悔，这未免有些挑逗的意思，太不正经了。
李承安又吃了一惊，“夫婿?那家伙?你不是……”他顾了圈周围，压低了声音，“你变了主意，不和三公子走了?”
沈无忧沉默片刻，咬定了这一事实，破罐子破摔似的，“是又怎么样?我爱钱又爱闲，放不下府里的好日子。三公子算是一番真心喂了猪狗了。”
越说越伤心，沈无忧去推李承安，“你是个好人，看不起我这样的败类吧？你赶紧走！别管我了。”
一双手落入另一双大手里，温暖，滚烫，激得人打了个激灵。
李承安顿了顿，没收回手，依旧握住。
他道:“没有这样的事。无忧姑娘，你很好，非常好。我知道的。”
“三公子那边，我去应付。”李承安道，“现在事情尚未闹大，一切还有余地。”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三公子走?”沈无忧瞪着李承安，这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李承安老实讲了自己替杜无明变卖古董的事，沈无忧越听越怒，狠狠揪了他的领子，恨恨道:“三公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卖盐的吗？什么闲事都要管！”
“你知不知道，被公府查出是你做这事，你会是什么下场！”
李承安勾着头，默然认错，“我怕你受苦，在外面，没有钱，日子会很难过的。”
手指松了松，下一刻又加大了劲。沈无忧恨，“你竟然要送我走！”
哎?为什么要这样生气?这明明是为她考虑的。沈无忧茫然若失，舒开十指。
李承安求饶，连连告罪，“好罢，好罢，我不帮了。只有这件事，我再不做了！我发誓！”
“都怪你！”沈无忧推了他一把，“你把我脑子弄乱了！”
“是我不好，我请你吃饭吧?”李承安陪笑。
“哈，这个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吃饭。”沈无忧道，“明天，明天就是公子约定出走的日子，我得去劝他。”
“不是说好了我去么？”李承安问。
沈无忧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打头阵，若不成，就只好拜托你了。”
李承安只好答应，“好罢，你当心些。”
“哼，你才要当心呢！”沈无忧笑，“三公子好像对你有敌意。”
“我可不怕，以前走长途时，我和五叔还遇过土匪呢，还不是脱身了?三公子再凶，总不及土匪。”李承安也笑。
“死丫头！你干的好事！你表哥被你气走了！看你上哪去找这样好的婚事！”林青青气喘吁吁爬上楼，见姑娘一脸笑意更是气堵。
沈无忧挽了娘，安慰道:“娘，您安心罢。女儿有法子了，不用再求那劳什子表哥了。”
“什么劳什子表哥！你这样讲你表哥！人家那样有出息，一年这样多钱赚……”林青青扼腕痛惜。
“娘！您也晓得识人，那是个什么人，您岂会不知?简直是只一毛不拔的铁□□，赖貔貅！”沈无忧辩驳。
“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不晓得路难走，这样说也不怕烂嘴！”林青青气得去揪她。
沈无忧躲到李承安身后笑。
李承安迎着女人审视的目光，默默深吸一口气，正经道:“林妈妈，你就相信沈姑娘这回吧。晚辈愚见，嫁与那位表哥，只能解一时的危急。长久来看，恐怕并非良策。”
林青青无奈，“唉，你们还年轻啦，哪能想着事事顺心呢？十苦一乐都是老天赏脸。”
虽是拒绝，但林青青也没再催逼沈无忧寻快婿，带人回府。
李承安提出送一程，沈无忧答应了。两方在店门分别。
沈无忧和老母向西走去，沿着公府的外墙走着。
告别了李承安，危机的压力又浮现在人头顶，压得沈无忧脑袋嗡嗡响。三公子未经世事，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话语若重了，只怕要惹得他不快。
林青青打听，“那个年轻人怪好心的，他对你有意思?”
沈无忧脸爆红，急忙否认，“怎么会，我和他只是相交一场……”
李承安见了她那么多的丑态，恐怕嫌弃还来不及，肯一直帮着，多半还是念着当日薄恩的缘故。怎会有那样的想法?
何况，三公子那边她已不知如何是好，再来一份，她更要疯了。
正想着，沈无忧抬头，冷不丁望见东门的人影。杜无明坐在阶梯上，也看着她。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看了多久?
沈无忧愀然，脚步快了起来，她想赶过去，走到他面前。
杜无明没给人这个机会。很迅速地起身，杜无明的身影消失在红门。
沈无忧确定他一定看到她们和李承安在一起了，事情好像越来越糟了。
但若真到了明天，那才是最糟！
沈无忧还是硬着头皮找到杜无明。
他哪也没去，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丫鬟被遣散，偌大的屋子，只他一人。蜷在漆黑的椅子里，脸埋在膝弯。束发的玉冠不知去了哪里，青丝垂落肩头，忧伤地。
听到脚步声，杜无明四肢飞快张开，仿佛受惊的猫似的，展露出的却是一张笑脸。
他说:“沈忧，你来找吾了。”
沈无忧强笑:“奴家刚刚在东门望见了公子，不巧你走了。”
杜无明也笑，脸色有些苍白，“吾今天想起一件事，吾一直忽略的事。”
沈无忧大脑一片空白。
“吾不曾听到你亲口告诉吾，你喜欢吾。”
所以他想听到这句话?沈无忧望着男子，张口。喉咙也许坏了，在今天她依旧无法流畅地说出。
明明，她是知道这份滚烫的爱意的，心脏也不禁颤动。
可她说不出来。
她和他离得太远了，中间的鸿沟狰狞而清晰，当她静下来些许，那份狰狞便会不住地刺，她便又看到了鸿沟。
她跨不过去。
杜无明眼底的期待熄灭了，他摇摇头，戚然地望着人，“算了，那，你明天会来吧？到古兰渡?”
沈无忧摇头，“公子，对不起。”
“哈，吾真蠢，真的。吾怎么想不到，李承安那小子会早下手?”杜无明扑来，两只手重重按住沈无忧的双肩，“你喜欢李承安对不对?”
此时的贵公子，哪有平时雍容华贵的气度，歇斯底里，须发怒张。慵懒的凤眼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黑发衬得杜无明脸白得厉害，仿佛地狱十八层的厉鬼。
沈无忧忽然发现这人的唇是殷红的，沁透了血似的。
肩膀的剧痛让她清醒了些，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无忧想辩解，心底忽的漫起重重疲惫。
太累了。
她已老了，受不住如此剧烈的爱恨。
不如到此为止。
沈无忧轻轻点了点头。
杜无明疯魔起来，手指移转到女子的脖颈，重重用力，似乎要将人掐死。
沈无忧感觉自己几乎要闭过气去，艰难挣扎，“好痛！公子，松手……”杜无明又清醒了些，跪在女子跟前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吾不该逼你！你不要讨厌吾！”
沈无忧叹息，“公子，我们都累了。”说罢，挣开那双手，走出屋去。
“明天！吾在古兰渡等你！吾只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会怎么样，杜无明不愿去想，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少年爱恨，滔滔如水火，轻易间便将两人逼入死角，辗转不得。
李承安到底收到了讯息。
第二日，杜无明和青岁照着日子去数里外的多塔观参加一年一度的俗家弟子大会。
绯月唤了沈无忧出门，采买一些三公子点名要的稀罕玩意，预计要花很多时间。
谁也不会注意两人的离开。
沈无忧无意离开，只想最后帮杜无明找来那些想要的东西，哪怕明知道很多都是他胡乱写上去的。
绯月听了，坦然接受，陪着人买了些小玩意。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一处路口。一辆黑亮的马车悄然停在两人身边。
绯月道:“忧妹妹，三公子性烈，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错事。以防万一，你还是去看看为好。”
沈无忧迟疑片刻，还是同意了。
将登之时，方渐山忽然来了，道是三公子回府，落了东西，让沈无忧去找。
绯月深深望了方渐山一眼，让步，看着两人离开。
车夫低声问:“怎么回事?难道飞鱼卫也要出手?”
绯月摇头，“没有必要，这应是方渐山自己的意思。回去禀告殿下，沈忧这次送不来了。”
漆黑的马车利落离去。
兜兜转转，眼前越发陌生，这并不是回公府的路。
沈无忧停住脚，不安地望着方渐山，“师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阿忧，还是瞒不过你。”方渐山微笑，“趁这个机会，你离开这里罢。至于你的爹娘，有我斡旋，他们不会有事，至少性命无虞。”
“可我已经放弃和三公子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方渐山严肃起来，“我已告诉过你，公府已不是安乐地，不宜久留。杜无明更是个灾星，你在他身边，绝不会遇到好事！”
沈无忧有些认不出这位师兄了，好陌生，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吧？
“我不明白……”沈无忧皱眉。
“公府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内里早已罗网重重。我只能说那么多。”
沈无忧忽然想起纯丫那张纸条，那些未解的迷案，难道也和这罗网有关?
但可以明确的是，他们要对三公子不利！这次的私奔，恐怕也被盯上了！
沈无忧拦住跑过的马车，跳了进去。方渐山没能拦住，只一声叹。
骏马停歇，跳下一个道爷，身姿俊逸。一身墨锦道袍，广袖飘逸，腰间横挂一长剑，剑鞘乌黑。道士头戴黑纱笠，面目隐在阴影里。
如此的姿容，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这样一个道爷，旁若无人，大踏步进了驿站，取了约定中的包袱。
翻看了一遭，证件和银票俱在。李承安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杜无明翻身上马，按照计划去往古兰渡。
只是，没了想象中的欣喜。
她若来，自然好得很。若不来，他便自己走。
失意中，也难免有些期待。万一她来了呢？毕竟，毕竟那日，她不曾拒他。
且思且想，路程渐渐近了。耳边翻滚着江声，今天风很大，风急浪涌。
漆黑的石面静默，殷红古字，仿佛渗了血——古兰渡。
渡口有很多人，三五成群，各自挽着远走人涕泣。
离别难！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奔向的，是团聚。
杜无明扫视停歇的舟船，心底期待着。按照计划，若她来了，此时应在船上了。
视野里划过一抹红。
约定中的船，会挂起一盏红灯笼。
现在那艘船就泊在眼前，依稀看，船篷里有道身影。
她来了?
杜无明大喜，松开缰绳，奔了过去，“丫头，你来了！你来了！”
身影闻声而动，施施然走出。
李承安平静地看着杜无明，“三公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