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他以前怎么没明白?李承安就是条毒蛇，什么都算计好了，还要作出副仁善人的模样。
现在还假模假样地劝，道貌岸然！
杜无明慢了步子，手缓缓伸向腰间长剑，眼里腾越着杀气。
话语森然，“李承安，给吾一个解释。”
李承安道：“回头是岸，你走不远的。”
杜无明冷笑，“吾能走多远，用不着你来置喙！”
“吾问你，你和沈忧是什么关系。”长剑铮一声，出鞘。长虹倒映剑身，流灿出一道白练。
这是一柄很漂亮的剑，长而瘦，剑萼非寻常剑那般，呈花形，而是镂了流纹。杀人时，鲜血回转于凹槽，顺着精巧的机关排出剑柄。
剑柄漆黑，剑身雪亮，黑白的冲突在烈日下愈发分明。
但这也是一把杀人剑，削铁如泥，何况人之肉身。
渡口行人瞧出不妙，跑到远处张望。
杜无明脚步缓缓，长剑指地，逼问，“丫头是被你哄骗了罢?明明说好了的，我们一起走，她不会骗吾。”
剑已近在眼前，一挥便能结果他的性命。
李承安也明白，面无惧色，反问，“她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一起走向悲苦的前路?”
“你真以为你一番热血，就能挣出一片生机?”
“你以后怎么养活你自己?”
“买屋置田?你知那异地的官绅不会敲诈你这个外乡的富家公子?”
“卖货开店?你知商场险恶，官兵索贿么？一朝不慎，满盘皆输！”
“世道艰难，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道清的；处世之道，也绝不是买卖那般简单。”李承安望着杜无明越来越白的脸，越说越快，“人心险恶，越底层的人心越是如此！当你不是公府的三公子，你，还有你的钱，你的所有，都是别人眼里的肥肉！”
杜无明大怒，“好一张巧嘴！丫头就是被你这样蒙骗的！明明她那么喜欢吾，她怎会不和吾走?就是你在作祟！”
长剑已动，悬在李承安脖前侧。路人沸腾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已有人跑去报官，余下的人也不肯走，惊心动魄。
李承安冷笑，居然向前走，两眼锋利，直指杜无明。
“为什么沈姑娘要喜欢你这个笨蛋?因你有权势?因你模样好?因你一番甜言蜜语?”
杜无明瞪大眼，张口想辩驳，却想不到话，气泄了一半。
“你太年轻，只能看到自己。”
“你懂她的心吗？你知她的忧虑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之骄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无明无话可说。
一言一步，李承安已走到杜无明身前，咫尺距离。
两人身量相似，气势不相让。
杜无明张大了嘴，只一个问题，“沈忧真的和你在一起了?她怕吾，什么也不告诉吾?”
李承安冷笑，“你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语毕，人错身而去。
杜无明红起眼，手中剑劈砍刺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可恶的毒蛇溜走。
船夫以为雇主发疯了，吓得连忙撑篙离岸。
一腔热血，一场笑话！
杜无明大笑大哭，奋力将剑掷入江中。背上的包袱很重，解开，是很多很多的银票，银锭，还有铜钱。
人群炸开来，“钱！撒钱了！”
满天的银票，满天的银子，白花花一场绚丽的富贵雨。铜钱落地，一层又一层。
谁也顾不得这人是不是发了疯，纷纷冲去，弯着腰，匍匐在那道爷脚下，狂热地捡钱。
一群贱人！杜无明狂笑。
马还在渡口等他。原本它应该在主人登船后自行回府，现在它的背上多了一个杜无明。
今天的杜无明狂躁，乃至残忍。马鞭一道又一道，狠狠打下，激得骏马悲鸣，不顾一切狂奔。
疯马冲进集市，搅得天翻地覆。行人险些被踩踏，死命地往边上窜，群摊倾覆。
迎面跑来一辆马车，杜无明全然没有避让的意思，直愣愣冲上去。
马夫吓丢了魂，拼命挥鞭扯辔头往边上冲。马受惊，人立长嘶，冲垮货摊，直撞上墙。马车倾覆，重重甩在地上，乘客登时被砸晕了过去。
杜无明头也不回，长驱直入，杀向李承安处。
寻常摆摊的地方空空如也，那家伙跑了！
丫头呢？不会也跑了吧？
杜无明慌了，策马跑回府里。
门口的青岁看到跑丢的主子回来了，激动地跑来，又被杜无明一把摔在地上。
杜无明跑回三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不见沈忧！
她跑了！和李承安那畜生！
哪里逃！
沈三听得动静，赶来询问。杜无明大喝，“来人，把这老匹夫抓起来！”
不是想跑吗？家人在他手里，看你跑到天涯海角！
小厮茫茫然，奈何急命催，只好照做。
其他地方，也翻遍。知秋门口的锁也被杜无明踹断。小丫鬟莫名其妙被提起来盘问，又被撇下，摔碎了那颗萌动的心。
急行在路上，杜无明不断地抓人问，“你看到沈忧了吗？”不得！
毕柔出得院子，瞧见这年轻公子发狂的痴样。眼珠一转，便晓得这人被甩的事实。
心里不甘计策失败，嘴里还得煽风点火一番，“明哥儿，这里来，我看到你那小丫头啦！”
杜无明跑了来，也忘了和这人的恩怨，期待着回答，“好姨娘，她去哪里了?你告诉吾！”
“她跑了呀，上了野男人的车，还卷了你的钱呢！她还笑你蠢笨，是个绿毛龟！哈哈哈！”毕柔大笑。
“放屁！”杜无明大怒，狠狠扇去一巴掌。毕柔本倚着门沿，无限风姿，一巴掌下来，重重摔在硬邦邦的木脊上。
未等叫痛，又被提起，逼问，“说，马车往哪跑了?是不是你哄得她走?”
毕柔冷笑，“你道那丫头还对你有情么？真正爱人，怎会总是想着自己?”
“一个低贱的丫鬟，还想着做正室?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若心里有你，让你娶她为妾不就得了?哪里有那么多事？就像我一样呀，我吃了那么多苦才来到这里，找到你爹，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做个贱妾?”
“当然，做妾多委屈呀，要服侍夫君，又要被正室打压，还要被她的好大儿折辱！”
“清醒一点啦，你被耍了，人家看上的只是你的钱而已。”毕柔还在蛊惑。
“你胡说……”杜无明失了力气，把人丢下，失魂落魄地走了。
毕柔摔在地上，恨恨瞪着杜无明的背影，捂着脸。忽然干呕一声，吐出一手血水，当中躺着一颗白牙。
果然她是喜欢李承安的，李承安能让她做正室，她就和他走了。明明他也愿意和她远走高飞，凭什么他就要被舍弃！
杜无明失了魂似的，漫无目的地游荡。
宁夫人听闻儿子的异状，担心误了婚期，差盈儿去稳他心神。
公府里要寻一个公子并不难，盈儿很容易就问得杜无明的行踪。
杜无明在沈无忧的屋子里。屋里秩序井然，并不像奔逃的模样，只是没了主人。
望见这公子哥儿坐在凳上，眼神直直的，并无发疯的迹象。盈儿心安了些，也坐了下来，温言去问，“怎么了呀？明哥儿?”
杜无明喃喃道：“她跑了，吾找不到了。”
“跑什么呀，谁也跑不了的。”盈儿道，“大家的身籍都在府里，籍不动，人也走不远。”
是了，身籍！她也说过身契的事，昨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忘了。
杜无明咧出一个笑，“带我去，把吾院里丫鬟的身契都找出来。”
盈儿是随宁夫人到平公府的，对旧账不太清楚，翻到陈年的身契颇费了些功夫。
长契里寻了一通，不见。只好又翻到另一堆，盈儿心一动，原来是这样的契。
杜无明终于找到沈家的契，沈三，林青青，最后是沈忧。
沈忧中间的字划去了，杜无明看得分明，那分明是个“无”字！
忧丫头不叫沈忧，她叫沈无忧！
其中的缘故，杜无明也想得到，他为避灾命改了名字，沈无忧的名字也因他而变，“无忧”成了“忧”！
哈哈哈哈，那替他改名算命的道士曾说，他的命太凶，身侧人都会被牵连，不得好死。
改了名，大约也没好到哪里。
余光落到画契处，赤红的二字扎了杜无明的眼——死契。
沈无忧，生生世世是平公府的人。
无论她爱他与否，她都属于他。落契的时间，正是她三岁的时候，从存活的那一刻起，便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锁在府里，现在又锁在他身边。
他好像读懂了些她眼里的无奈。
她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哪怕是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害怕的，乃至厌恶的人。
归根结底，终是他一厢情愿，她无可奈何。
哈哈哈！杜无明大笑，呕出一口血，摔倒在地。
盈儿捡起落地的身契瞧了瞧，不着痕迹地放回匣中。杜无明为何会如此癫狂，她约莫有了些答案。
但此事不宜声张，沈无忧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做出私奔这种傻事。府上的杂事已足够多，别再多添这一件了，叫那人累神。
杜无明一昏就是一天，醒后便将自己锁在屋里，任谁叫门也不开。
杜研气急，派人将门拆了，把人捆起来骂，“你这个样子像什么样！马上也是做丈夫的人了，还耍小孩脾气！”
杜无明恨，“吾不娶！杀了吾也不娶！”
“孽畜！”杜研大骂，也不顾国公的姿仪，叫来鞭子就要狠打。
老夫人和宁夫人赶来，险险拦住。
“咳！白眼狼，莫坏了家里的事！”杜研恨极，拂袖而去。
宁夫人私下寻了杜无明，温言劝，先娶郡主后娶沈无忧，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杜无明倔强，“吾谁也不娶！”
出得门，宁夫人问盈儿沈无忧的动向。盈儿道:“不巧，忧妹妹前些日子翻了车，断了只手，人也昏迷了去，人还躺在医馆。”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宁夫人叹了口气。
杜研又来问策，宁夫人摇头，“无明不愿，还是遂了他意为好。”
杜研冷笑，“妇人之见。他要自个儿快活，我还要家里富贵千年呢！能吗？”
“京城里各家的门第里，比得上咱们的少之又少，能真正稳固我们家的，当下就只有城阳王家了。”杜研狠道，“哪怕是把他打昏，也要把这桩婚事给我成了！”
毕柔笑吟吟地抚着男人的臂膀，甜丝丝道:“明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一定会懂父亲大人的一片苦心。”
杜研冷哼，“那畜生，连他祖母的话也不听，还会把我放眼里?”
话里话外，隐隐有责怪做母亲的教养无方的意思。宁夫人不语，进内室去了。
杜研叹气，“若有什么迷药，迷了他心智就好了。”
毕柔了然，“也许罢。国公大人想要什么没有?”私下里，毕柔派了暗枝去查探，那伙人还在不在。
现在还假模假样地劝，道貌岸然！
杜无明慢了步子，手缓缓伸向腰间长剑，眼里腾越着杀气。
话语森然，“李承安，给吾一个解释。”
李承安道：“回头是岸，你走不远的。”
杜无明冷笑，“吾能走多远，用不着你来置喙！”
“吾问你，你和沈忧是什么关系。”长剑铮一声，出鞘。长虹倒映剑身，流灿出一道白练。
这是一柄很漂亮的剑，长而瘦，剑萼非寻常剑那般，呈花形，而是镂了流纹。杀人时，鲜血回转于凹槽，顺着精巧的机关排出剑柄。
剑柄漆黑，剑身雪亮，黑白的冲突在烈日下愈发分明。
但这也是一把杀人剑，削铁如泥，何况人之肉身。
渡口行人瞧出不妙，跑到远处张望。
杜无明脚步缓缓，长剑指地，逼问，“丫头是被你哄骗了罢?明明说好了的，我们一起走，她不会骗吾。”
剑已近在眼前，一挥便能结果他的性命。
李承安也明白，面无惧色，反问，“她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一起走向悲苦的前路?”
“你真以为你一番热血，就能挣出一片生机?”
“你以后怎么养活你自己?”
“买屋置田?你知那异地的官绅不会敲诈你这个外乡的富家公子?”
“卖货开店?你知商场险恶，官兵索贿么？一朝不慎，满盘皆输！”
“世道艰难，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道清的；处世之道，也绝不是买卖那般简单。”李承安望着杜无明越来越白的脸，越说越快，“人心险恶，越底层的人心越是如此！当你不是公府的三公子，你，还有你的钱，你的所有，都是别人眼里的肥肉！”
杜无明大怒，“好一张巧嘴！丫头就是被你这样蒙骗的！明明她那么喜欢吾，她怎会不和吾走?就是你在作祟！”
长剑已动，悬在李承安脖前侧。路人沸腾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已有人跑去报官，余下的人也不肯走，惊心动魄。
李承安冷笑，居然向前走，两眼锋利，直指杜无明。
“为什么沈姑娘要喜欢你这个笨蛋?因你有权势?因你模样好?因你一番甜言蜜语?”
杜无明瞪大眼，张口想辩驳，却想不到话，气泄了一半。
“你太年轻，只能看到自己。”
“你懂她的心吗？你知她的忧虑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之骄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无明无话可说。
一言一步，李承安已走到杜无明身前，咫尺距离。
两人身量相似，气势不相让。
杜无明张大了嘴，只一个问题，“沈忧真的和你在一起了?她怕吾，什么也不告诉吾?”
李承安冷笑，“你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语毕，人错身而去。
杜无明红起眼，手中剑劈砍刺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可恶的毒蛇溜走。
船夫以为雇主发疯了，吓得连忙撑篙离岸。
一腔热血，一场笑话！
杜无明大笑大哭，奋力将剑掷入江中。背上的包袱很重，解开，是很多很多的银票，银锭，还有铜钱。
人群炸开来，“钱！撒钱了！”
满天的银票，满天的银子，白花花一场绚丽的富贵雨。铜钱落地，一层又一层。
谁也顾不得这人是不是发了疯，纷纷冲去，弯着腰，匍匐在那道爷脚下，狂热地捡钱。
一群贱人！杜无明狂笑。
马还在渡口等他。原本它应该在主人登船后自行回府，现在它的背上多了一个杜无明。
今天的杜无明狂躁，乃至残忍。马鞭一道又一道，狠狠打下，激得骏马悲鸣，不顾一切狂奔。
疯马冲进集市，搅得天翻地覆。行人险些被踩踏，死命地往边上窜，群摊倾覆。
迎面跑来一辆马车，杜无明全然没有避让的意思，直愣愣冲上去。
马夫吓丢了魂，拼命挥鞭扯辔头往边上冲。马受惊，人立长嘶，冲垮货摊，直撞上墙。马车倾覆，重重甩在地上，乘客登时被砸晕了过去。
杜无明头也不回，长驱直入，杀向李承安处。
寻常摆摊的地方空空如也，那家伙跑了！
丫头呢？不会也跑了吧？
杜无明慌了，策马跑回府里。
门口的青岁看到跑丢的主子回来了，激动地跑来，又被杜无明一把摔在地上。
杜无明跑回三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不见沈忧！
她跑了！和李承安那畜生！
哪里逃！
沈三听得动静，赶来询问。杜无明大喝，“来人，把这老匹夫抓起来！”
不是想跑吗？家人在他手里，看你跑到天涯海角！
小厮茫茫然，奈何急命催，只好照做。
其他地方，也翻遍。知秋门口的锁也被杜无明踹断。小丫鬟莫名其妙被提起来盘问，又被撇下，摔碎了那颗萌动的心。
急行在路上，杜无明不断地抓人问，“你看到沈忧了吗？”不得！
毕柔出得院子，瞧见这年轻公子发狂的痴样。眼珠一转，便晓得这人被甩的事实。
心里不甘计策失败，嘴里还得煽风点火一番，“明哥儿，这里来，我看到你那小丫头啦！”
杜无明跑了来，也忘了和这人的恩怨，期待着回答，“好姨娘，她去哪里了?你告诉吾！”
“她跑了呀，上了野男人的车，还卷了你的钱呢！她还笑你蠢笨，是个绿毛龟！哈哈哈！”毕柔大笑。
“放屁！”杜无明大怒，狠狠扇去一巴掌。毕柔本倚着门沿，无限风姿，一巴掌下来，重重摔在硬邦邦的木脊上。
未等叫痛，又被提起，逼问，“说，马车往哪跑了?是不是你哄得她走?”
毕柔冷笑，“你道那丫头还对你有情么？真正爱人，怎会总是想着自己?”
“一个低贱的丫鬟，还想着做正室?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若心里有你，让你娶她为妾不就得了?哪里有那么多事？就像我一样呀，我吃了那么多苦才来到这里，找到你爹，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做个贱妾?”
“当然，做妾多委屈呀，要服侍夫君，又要被正室打压，还要被她的好大儿折辱！”
“清醒一点啦，你被耍了，人家看上的只是你的钱而已。”毕柔还在蛊惑。
“你胡说……”杜无明失了力气，把人丢下，失魂落魄地走了。
毕柔摔在地上，恨恨瞪着杜无明的背影，捂着脸。忽然干呕一声，吐出一手血水，当中躺着一颗白牙。
果然她是喜欢李承安的，李承安能让她做正室，她就和他走了。明明他也愿意和她远走高飞，凭什么他就要被舍弃！
杜无明失了魂似的，漫无目的地游荡。
宁夫人听闻儿子的异状，担心误了婚期，差盈儿去稳他心神。
公府里要寻一个公子并不难，盈儿很容易就问得杜无明的行踪。
杜无明在沈无忧的屋子里。屋里秩序井然，并不像奔逃的模样，只是没了主人。
望见这公子哥儿坐在凳上，眼神直直的，并无发疯的迹象。盈儿心安了些，也坐了下来，温言去问，“怎么了呀？明哥儿?”
杜无明喃喃道：“她跑了，吾找不到了。”
“跑什么呀，谁也跑不了的。”盈儿道，“大家的身籍都在府里，籍不动，人也走不远。”
是了，身籍！她也说过身契的事，昨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忘了。
杜无明咧出一个笑，“带我去，把吾院里丫鬟的身契都找出来。”
盈儿是随宁夫人到平公府的，对旧账不太清楚，翻到陈年的身契颇费了些功夫。
长契里寻了一通，不见。只好又翻到另一堆，盈儿心一动，原来是这样的契。
杜无明终于找到沈家的契，沈三，林青青，最后是沈忧。
沈忧中间的字划去了，杜无明看得分明，那分明是个“无”字！
忧丫头不叫沈忧，她叫沈无忧！
其中的缘故，杜无明也想得到，他为避灾命改了名字，沈无忧的名字也因他而变，“无忧”成了“忧”！
哈哈哈哈，那替他改名算命的道士曾说，他的命太凶，身侧人都会被牵连，不得好死。
改了名，大约也没好到哪里。
余光落到画契处，赤红的二字扎了杜无明的眼——死契。
沈无忧，生生世世是平公府的人。
无论她爱他与否，她都属于他。落契的时间，正是她三岁的时候，从存活的那一刻起，便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锁在府里，现在又锁在他身边。
他好像读懂了些她眼里的无奈。
她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哪怕是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害怕的，乃至厌恶的人。
归根结底，终是他一厢情愿，她无可奈何。
哈哈哈！杜无明大笑，呕出一口血，摔倒在地。
盈儿捡起落地的身契瞧了瞧，不着痕迹地放回匣中。杜无明为何会如此癫狂，她约莫有了些答案。
但此事不宜声张，沈无忧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做出私奔这种傻事。府上的杂事已足够多，别再多添这一件了，叫那人累神。
杜无明一昏就是一天，醒后便将自己锁在屋里，任谁叫门也不开。
杜研气急，派人将门拆了，把人捆起来骂，“你这个样子像什么样！马上也是做丈夫的人了，还耍小孩脾气！”
杜无明恨，“吾不娶！杀了吾也不娶！”
“孽畜！”杜研大骂，也不顾国公的姿仪，叫来鞭子就要狠打。
老夫人和宁夫人赶来，险险拦住。
“咳！白眼狼，莫坏了家里的事！”杜研恨极，拂袖而去。
宁夫人私下寻了杜无明，温言劝，先娶郡主后娶沈无忧，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杜无明倔强，“吾谁也不娶！”
出得门，宁夫人问盈儿沈无忧的动向。盈儿道:“不巧，忧妹妹前些日子翻了车，断了只手，人也昏迷了去，人还躺在医馆。”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宁夫人叹了口气。
杜研又来问策，宁夫人摇头，“无明不愿，还是遂了他意为好。”
杜研冷笑，“妇人之见。他要自个儿快活，我还要家里富贵千年呢！能吗？”
“京城里各家的门第里，比得上咱们的少之又少，能真正稳固我们家的，当下就只有城阳王家了。”杜研狠道，“哪怕是把他打昏，也要把这桩婚事给我成了！”
毕柔笑吟吟地抚着男人的臂膀，甜丝丝道:“明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一定会懂父亲大人的一片苦心。”
杜研冷哼，“那畜生，连他祖母的话也不听，还会把我放眼里?”
话里话外，隐隐有责怪做母亲的教养无方的意思。宁夫人不语，进内室去了。
杜研叹气，“若有什么迷药，迷了他心智就好了。”
毕柔了然，“也许罢。国公大人想要什么没有?”私下里，毕柔派了暗枝去查探，那伙人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