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畜生!”亓元坤怒骂,“他们以为现在的太平日子是谁打下来的?殿下带着我们出生入死,他们却给殿下下毒!”

    威将对长平长公主的了解仅限于说书先生和江湖上的话本里,但让亓元坤如此敬仰的人当不凡。

    威将下意识的去看许五。

    小肖既然如此崇敬长平长公主,那许五无论是作为主子、又或者只是小肖的朋友,对这位长公主的好感只怕也不会低,骤然听闻长公主身中奇毒的消息,只怕她心里也不好受。

    “你们,也不用太过悲观。”威将说,“南蛮战败,长公主回京已有三年,今上德才兼备,吸引能人贤士无数太医院也名医齐聚,长公主之毒或许已经有了办法。”

    许五并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说:“放心吧,我们从京中来时,长公主的毒已经得到控制,不怎么碍事了,我没记错的话长公主已经秘密启程回南疆了,诸位大可放心。”

    “许小姐此话当真?”亓元坤道,“可肖姑娘得知长公主中毒,怎么还是痛心的模样?”

    许五笑着解释说:“此言当真。我想小肖大概是骤然得知,长公主中毒竟然还有自己人的手笔,才一时难以接受。”

    许五作为当事人话都这么说了,小肖自然不可能矢口否认,只得应了下来:“是啊,本是同根生,却下此毒手,怎能不让人心寒。”

    亓元坤信了八九分,感慨道:“是啊,幸亏长公主没有亲自见到这些书信,不然该有多伤心啊。”

    许五笑了笑:“看时间,监察使估计也快到了,我想不如就留下这些涉及长公主中毒一事的书信,把其他书信交给监察使,定了冯治之罪便好。”

    威将和小肖不约而同地看向许五,许五只是垂眼看自己手里那杯凉透了的茶,似乎对他们的视线一无所知。

    威将和小肖看许五这架势便知,她大约是真的放手不想管了,于是便看向亓元坤。

    亓元坤盯着许五,随后目光又一一看过威将和小肖。威将和小肖都看着他,加上一个不肯直接看他的许五,三人想知道他的判断。

    良久,亓元坤才闭了闭眼,说:“不可。”

    许五的指尖颤了颤,所幸,最需要防备的威将的注意力全然在亓元坤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破绽。

    “为什么?”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这三个字里似乎还有其他的意思。可三个字的时间太短,不够威将细细咀嚼便过去了。

    亓元坤抬眼,问的人是许五。

    “事关朝廷命官,已经不是我等山匪草民能插手的了。”亓元坤说,“就算这些书信会递到长公主面前,让她知道自己差点死在自己人手上,也必须送上去。国家安危在前,其他万事,都不能称得上是大事了。”

    许五放下手中一直握着的茶杯,起身掸了掸自己的大袖:“小肖,还不把书信和证物,交给亓大当家,之后此事便与我们无关了。”

    “是。”

    小肖应下,快步把自己手上的书信和证物放到亓元坤身边的桌子上:“接下来就麻烦亓大当家了。”

    亓元坤直觉此事不对,却说不上哪里奇怪:“许小姐这是何意?”

    许五屏住呼吸,深深吐出一口气,淡笑着回头道:“刚刚一番话足以证明大当家对大靖一片赤诚,我昏迷初醒,还需修养,就不在此事上多费心思了,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亓大当家代为处理了。”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亓元坤虽然半信半疑,但也能接受这样的解释:“那许小姐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倒是威将,低眉思索,片刻后带了几分了然。

    不过毕竟涉及许五的一些私事,不便和亓元坤多加解释,暂且按下不表。

    一番商议,便到了饭点。

    许五也没和他们一起吃饭,小肖问了威将厨房在哪,便去单独做了点吃食给许五送了过去。

    “小姐,你说江小和老肖,谁会和梁泽一起来啊?”小肖把碗推到许五面前,问。

    面太热了,一时下不了嘴,许五便回道:“我猜是老肖。”

    “为什么?”

    许五道:“猜的,等人来了再看吧。”

    小肖偏了偏头,撑着下巴说:“那我猜是江小来。”

    “嗯。”

    午时过后不久,亓山寨寨子门口的人来通报,监察使来了。

    亓元坤大喜,只要把冯治交过去就几乎不用担心意外会发生什么的了:“快请进来!”

    威将坐在亓元坤右下手边,听到这消息也喜上眉头。

    有人带路,监察使很快就来了,他身后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壮年男子。

    “亓大当家。”这监察使倒是个会来事的,二话不说先抱拳行了个江湖人之间的礼,“久仰大名——这位是?”

    亓元坤,当即曲膝要拜:“不敢当,草民亓元坤,拜见大人。”

    威将也紧跟着:“草民威将,拜见大人。”

    壮年男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威将。

    监察使更快一步,搀住了亓元坤:“亓大当家这是何意,你为朝廷立了这么大一功,我又是来拣便宜的,这就免了。”

    “此乃草民应尽之责,但礼不可废。”亓元坤郑重道,说完便跪,威将在他右后方,随之俯身。

    监察使无奈,可也看到了几分长公主信中所言,此人身有赤虎之气,无论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已卫家卫国为己任,当真是赤虎之气。

    “快快起身。”监察使说,“我姓梁,你喊我梁大人便好,我虚长你几岁,若不嫌弃,喊我一声梁大哥最好,身后这位便是他来找我说了冯治一事,老肖,还不介绍一下?”

    老肖一笑:“我叫肖汉,叫我老肖便可。”

    “梁大哥,老肖。”亓元坤抬臂唤道,为梁大人引路:“你们且随我来,此人唤名冯治,已经被关在楼上的大牢了。”

    “请。”

    亓元坤先走一步,梁大人和老肖随后,威将最后跟了上去。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人证物证具在,亓元坤简单的说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冯治早年所犯之罪。

    梁大人听后直叹心寒,又拍了拍威将的肩:“冯治这种朝廷败类竟然苟存这么多年,是朝廷对不起江浙的百姓啊!”

    威将老家便在江浙一带,当年灾难横行,冯治变本加厉的收税收粮,父母年迈,虽有书信往来,但为人父母大多是报喜不报忧,等两兄弟听说江浙大灾从外地赶回时,父母已经在那场灾难中先后去了。

    冯治逼得他家破人亡。最后只剩两兄弟相依为命。

    胞弟气不过,欲与冯治拼命,然双拳难敌四手,冯治又是个心思歹毒的,对胞弟暗下毒手,他的胞弟重伤而走。

    没了父母,这一生便好似没了来处,这些年兄弟二人各自漂泊在外,今年还是五年前兄弟二人自父母丧后第一次回江浙一带一齐过年。

    威将只是说:“都过去了。”

    梁大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

    看过冯治的情况,梁大人便安心了:“不知,此人何时……”

    亓元坤一下子便明白了:“梁大哥放心,我们已经在准备了,只是自三年前安定下来,我们也已经许久没有动刀动木仓了,所以这押运用的车,还得明天才能备齐——还请梁大哥和老肖在寒舍多住一宿。”

    梁大人:“无碍无碍,那今晚我和老肖便打搅了。”

    “二位客气了,我亓山寨别的不多,空屋倒是应有尽有。”亓元坤说,“我去叫人给二位安排房屋,威老弟,你带梁大哥和老肖转转寨子里。”

    威将应:“是。”

    亓元坤吩咐完,便先走一步,留威将代为招呼。

    “你就是许小姐信中提及的那个医术不凡的郎中?”梁大人上下看了眼威将,道。

    威将不卑不亢道:“许小姐谬赞了,在下也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梁大人也不欲多说:“一直都是由许小姐与我有书信往来,不知现在可方便去见见许小姐?”

    威将想了想,道:“二位请随我来。”

    虽然许五午前离开的借口是要休息了,但威将既已参透这是个借口,便大约知道许五此事大概是还没休息的,甚至说,她大概就在等这位监察使和老肖过去。

    一路上,威将都在犹豫,在进许五居处所在的那座小楼前,还是开了口:“梁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梁大人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威郎中但说无妨。”

    威将道:“这些书信势必要上报朝廷,只是,草民希望,与长公主中毒一事有关的书信,还是尽量不要让她看到。”

    梁大人没说话,倒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老肖问:“为什么?”

    威将垂眼,只觉得眼前全是许五被亓元坤拒绝留下这些书信时一瞬间的失落:“大概,医者仁心,不希望已经中毒的长公主殿下再为此心寒吧。”

    梁大人颔首:“本使尽力而为。”

    “多谢大人。”

    威将说完,便推开了面前的门,引着两位上了楼,站在许五的房间前。

    他敲了敲门。

    果然,门内的人还没睡:“谁?”

    回话的人是小肖。

    “监察使梁大人到了,他想要见见你二人。”威将说。

    门内,许五看了眼小肖,点了点头。

    小肖拉开门:“进来——”

    小肖一惊,跟着过来的是老肖,她之前猜的是江小。

    见不是自己希望的人,小肖撇撇嘴,虽然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亲爹老肖一眼就注意到了。

    威将自知他在这不合适了,主动道:“想来梁大人要问不少细节,我就不打扰了。”

    梁大人自然知道这是威将识趣的说法,客套道:“麻烦威郎中了。”

    威将笑着摇摇头,顺便贴心的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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