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何吩咐？”老肖在小房间站定，放下红纸后单膝跪于许五面前，问。
许五道：“瑞丰绸庄你可有所耳闻？”
老肖道：“自是听过，南部年年送入京中的东西中，就属这个绸缎庄的料子最好，前几年出的青云直上可是让不少备考的公子王孙争着穿进考场呢。”
“那你可这，这料子在禹杭城卖多少文？”
老肖估算着来回的车马的住宿的吃喝还有雇镖的开支，约莫道：“五六百文？”
许五笑：“一百文。”
“这么好的料子？”老肖大惊，“这么好的料子，在禹杭城才卖一百文？那一匹布便赚了九百文，商队跑一趟、不，单这一辆车便有百余匹步，一辆车便是一百两银子，那这钱……”
许五道：“是啊，这么多年，一趟上千两银子，一年往京中送两趟便是两千两，十年下来便是两万两，你说这两万两银子去哪了呢？”
许五颇为好奇。
京中大小官员的吃住并未有太大变动，这两万两银子总不可能不翼而飞，必然是流向了某处。
“小姐是想，留在此处探查一番？”老肖问。
许五笑道：“人人都说我长平受尽宠爱，可就算是我，手里还从拿过这么多银子，本宫也想过过瘾，肖将军觉得呢？”
老肖心知，这位殿下是动了大怒了。
“殿下，还请殿下以身体为重，此事老臣即刻去办。”老肖跪在地上，躬身领命道。
许五弯腰扶起老肖：“将军这是作何，本宫确实是要查此事，但请将军来此是有他事相求。”
老肖借着许五的力道直起身，却不肯站起来：“不知是何事？”
许五也不强求：“肖将军在此地可有旧识？”
老肖回忆一番，到确实有两个旧识在这附近：“倒是有两位，当年与我同在朝中，不过打退西戎人之后他们一位卸甲归田，一位自请移官于此地。”
许五道：“好，回头你与他二人联系——你可确定他们确实可靠？”
老肖犹豫片刻，道：“回殿下，臣不敢欺瞒，老臣与其中一位多年来书信未曾断，可另一位除了逢年过节的往来走动，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许五颔首：“也是无奈之法，你且把信任的那位朋友引我见见，我得请他帮个忙。”
老肖顿首，领命：“是。”
“好了，下午再去，先准备吃饭吧。”许五放缓了语气，淡淡道。
吃过饭之后，老肖便牵出马离开了江宅，寻故友而去。
没办法，书信往来太慢，若是老肖亲自跑一趟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便到了，就算当晚赶不回来，明日至午也能回来了。
老肖临走，告诉许五三人，晚上不必等他一起用饭了，若酉时未归，则他们可以关门休息了。
老肖走后i，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琢磨下午干什么。
小肖提议把对联写了，反正买的纸多，也不怕没一气呵成浪费了。
江小没有异议。
许五道：“真不等老肖？”
小肖笑道：“小姐，我爹的字长什么样你还不清楚？”
许五想了想，也支持小肖写对联的提议。
江小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便起身去找他们走之前收拾好的笔墨砚。
“好找吗？”小肖问，毕竟江小也有好些年没回来了。
江小解释道：“好找的，我哥对这些东西宝贝的很，走之前很小心的收起来了。”
小肖道：“那我陪你一起吧，两个人找快些。”
“那多谢肖姑娘了。”
许五留在了厅堂，仰头靠在后边的椅背上，没去打扰他们两人独处的时间。
她看着空荡荡的厅堂，有些倦怠的想，江小的大哥宝贝这些东西，那……那位威郎中呢？也不知道宝不宝贝。至少对他行医的家伙还是很宝贝的，毕竟一个脉枕都收的那么仔细。
她想着，就莫名勾着唇笑了。
还有隔着绢布给女子诊脉，京城的郎中都没这种破规矩了，他个跑江湖的却反倒格外规矩。
真讲究。
“小姐，笑什么呢？”思绪忽地被小肖打断了。
许五干咳一声：“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小解释道：“家兄许是怕这些东西蒙了尘所以格外用白布盖上了，比较显眼，一下子就看见了。”
“哦，那铺上吧。”许五干巴巴的说。
把东西都一一准备好，小肖捏着墨块在砚中磨墨。这事她特别熟练，小时候喜欢闹老肖，老肖嫌她烦，就让她在一旁磨墨，也是在磨她这急性子。
“小姐打算些什么？”小肖一边磨一边问。
许五道：“明年便是龙年了吧，便写点带龙的吧。”
待小肖的墨磨好，许五提笔，笔走龙蛇，不多时，十四个字的酣畅淋漓的字便跃然纸上，再加上横批四个字，在许五身上已经甚少出现的意气风发在这十八个字里却满当当的都是。
小肖垂眼看许五的字，方知少时太傅所说的字如其人绝非虚言。
当年太傅评价许五的字，太过贵气，是娇贵的贵。
太傅说许五是，根骨初成，年少轻狂。
“真好看。”江小由衷的夸赞道。
也不知是因为要查的事已经开始着手，还是因为这套笔墨的主人与新友很想，总之许五兴致颇为不错：“你们也来试试，这笔和墨都不错。”
小肖跃跃欲试的从许五的手中接过笔，提笔落墨，精巧秀气的字。小肖的字单看无疑是很不错的，但在许五的旁边就低了一层。
小肖丝毫不见难过，对自己的字很是满意。她活得要通透许多，深知自己什么是想要的，对于不想要的，能看就行了，并不苛责自己。
江小也接过笔试了试，他的字不算难看，但也就是中规中矩了。
三人来来回回写了几副对联——虽然过年也用不上这么多，但求一个开心。
临近终了，过年的气氛终于也带动了许五，让她想起出宫三个月了还没给宫中的弟弟亲自写封信寄回去，一路上全是找驿站通传一声。
“江小，不知可否容我借用一番笔墨？”许五道，“年关将近，出京三个月，也是时候寄封家书回去报平安了。”
“信鸽后院有喂养。”江小道：“自然可以，许小姐请便。”
这信鸽还是这几日他们从隔壁邻居家讨来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厅堂，把时间留给许五和小肖。
小肖犹豫片刻：“小姐，可用我在旁侍候？”
许五摇摇头，摆了摆手：“你也早些时候回去歇息吧。”
小肖应下，躬身告退。
与其说他们是主仆，其实更是至交。
主仆只是为了掩饰许五庶女身份罢了，多数时间许五并不需要小肖多么照顾，只是小肖心疼许五，想帮她拿拿衣服、披个披风，都是顺手的事。
至于写信，这太私密了。
许五对着面前一片空白的纸，一时间却不知从何下笔。
三个月，她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这些事情与她之前二十五年的人生有太大的区别。
前十五年是受尽宠爱的长公主，在虚假的繁荣盛世里恣意成长，大靖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叹长平长公主文武双全，甚至有人赞她身为女子却有治世之才。
后十年，她以单薄的肩膀扛起了摇摇欲坠的大靖，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之将倾。当年赞她有治世之才、想挑拨她和胞弟之间关系的，一个个都撕开亲善的面具露出了狐狸尾巴，被她亲手斩下脑袋。
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中，长公主殿下渐渐摸索出了一条路。
可能，京中是容不下她的，由她在京中，就有人拿她当年的恣意妄为去对比胞弟的守正清和，就无数人想挑拨她和许承言的关系，想把大靖本就动荡的朝堂搅的更混。
许五，不，许无忧自请去了南境。
她把胞弟交给了无比信任的肖长汉以学武艺，又请已经致仕在家的太傅出山授之以治国之道。也是多亏有这二人在许承言左右教导，当今圣上才成长至此，姐弟二人不曾离心。
许无忧守在穷山恶水的南疆，是南蛮人拼死跨不过去的屏障。
她只是站在那，就是让她背后整个大靖都无比安心的长平。
长久平安。
可这三个月的经历与那些又全然不同。
她见到了容貌尽毁却心存善意的江小，有情人未成眷属但与夫君相敬如宾的楚呦呦，是医者仁心也是走上歧路的王大夫，官运亨通却贪心不足的冯治，也有赤虎营的前人处江湖之远忧家国之事，当然其中最特别的当属那位医术更胜小肖一筹而且满身秘密的江湖郎中了。
这短短的三个月，许五经历了太多事，却无法一一展开。
许五站在厅堂的桌前，垂眼看着面前小小的纸，这张纸要如何装得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事？
禹杭的风入夜偏凉，虽没有北方的刺骨之冷，以许五的身子，入夜也是不能多吹的。
江风穿堂而过，掀起了铺在桌子上的纸，翘起一角，好似在和许五招手。
入夜风凉，吹的许五一个哆嗦。
她像是被从沉思中唤醒了，拿镇纸把那翘起的一角压好，提笔写下简单的话语。
然后待墨完全干掉，装进信封。
去后院把信绑到鸽子身上，放飞。
幸亏此次在禹杭停留时间颇久，说不定还能收到许承言的回信。
许五这么想。
————————
吾弟承言，
展信佳。
思及年关将近，特书此信。
自吾季秋离京以来已有三月，一路所见甚多，实在繁琐，不曾赘言。
吾常感于靖之盛世，思及朝堂多年积病，还需慢慢斧正。
常平十年十二月廿三，于禹杭江宅笔
许五道：“瑞丰绸庄你可有所耳闻？”
老肖道：“自是听过，南部年年送入京中的东西中，就属这个绸缎庄的料子最好，前几年出的青云直上可是让不少备考的公子王孙争着穿进考场呢。”
“那你可这，这料子在禹杭城卖多少文？”
老肖估算着来回的车马的住宿的吃喝还有雇镖的开支，约莫道：“五六百文？”
许五笑：“一百文。”
“这么好的料子？”老肖大惊，“这么好的料子，在禹杭城才卖一百文？那一匹布便赚了九百文，商队跑一趟、不，单这一辆车便有百余匹步，一辆车便是一百两银子，那这钱……”
许五道：“是啊，这么多年，一趟上千两银子，一年往京中送两趟便是两千两，十年下来便是两万两，你说这两万两银子去哪了呢？”
许五颇为好奇。
京中大小官员的吃住并未有太大变动，这两万两银子总不可能不翼而飞，必然是流向了某处。
“小姐是想，留在此处探查一番？”老肖问。
许五笑道：“人人都说我长平受尽宠爱，可就算是我，手里还从拿过这么多银子，本宫也想过过瘾，肖将军觉得呢？”
老肖心知，这位殿下是动了大怒了。
“殿下，还请殿下以身体为重，此事老臣即刻去办。”老肖跪在地上，躬身领命道。
许五弯腰扶起老肖：“将军这是作何，本宫确实是要查此事，但请将军来此是有他事相求。”
老肖借着许五的力道直起身，却不肯站起来：“不知是何事？”
许五也不强求：“肖将军在此地可有旧识？”
老肖回忆一番，到确实有两个旧识在这附近：“倒是有两位，当年与我同在朝中，不过打退西戎人之后他们一位卸甲归田，一位自请移官于此地。”
许五道：“好，回头你与他二人联系——你可确定他们确实可靠？”
老肖犹豫片刻，道：“回殿下，臣不敢欺瞒，老臣与其中一位多年来书信未曾断，可另一位除了逢年过节的往来走动，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许五颔首：“也是无奈之法，你且把信任的那位朋友引我见见，我得请他帮个忙。”
老肖顿首，领命：“是。”
“好了，下午再去，先准备吃饭吧。”许五放缓了语气，淡淡道。
吃过饭之后，老肖便牵出马离开了江宅，寻故友而去。
没办法，书信往来太慢，若是老肖亲自跑一趟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便到了，就算当晚赶不回来，明日至午也能回来了。
老肖临走，告诉许五三人，晚上不必等他一起用饭了，若酉时未归，则他们可以关门休息了。
老肖走后i，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琢磨下午干什么。
小肖提议把对联写了，反正买的纸多，也不怕没一气呵成浪费了。
江小没有异议。
许五道：“真不等老肖？”
小肖笑道：“小姐，我爹的字长什么样你还不清楚？”
许五想了想，也支持小肖写对联的提议。
江小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便起身去找他们走之前收拾好的笔墨砚。
“好找吗？”小肖问，毕竟江小也有好些年没回来了。
江小解释道：“好找的，我哥对这些东西宝贝的很，走之前很小心的收起来了。”
小肖道：“那我陪你一起吧，两个人找快些。”
“那多谢肖姑娘了。”
许五留在了厅堂，仰头靠在后边的椅背上，没去打扰他们两人独处的时间。
她看着空荡荡的厅堂，有些倦怠的想，江小的大哥宝贝这些东西，那……那位威郎中呢？也不知道宝不宝贝。至少对他行医的家伙还是很宝贝的，毕竟一个脉枕都收的那么仔细。
她想着，就莫名勾着唇笑了。
还有隔着绢布给女子诊脉，京城的郎中都没这种破规矩了，他个跑江湖的却反倒格外规矩。
真讲究。
“小姐，笑什么呢？”思绪忽地被小肖打断了。
许五干咳一声：“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小解释道：“家兄许是怕这些东西蒙了尘所以格外用白布盖上了，比较显眼，一下子就看见了。”
“哦，那铺上吧。”许五干巴巴的说。
把东西都一一准备好，小肖捏着墨块在砚中磨墨。这事她特别熟练，小时候喜欢闹老肖，老肖嫌她烦，就让她在一旁磨墨，也是在磨她这急性子。
“小姐打算些什么？”小肖一边磨一边问。
许五道：“明年便是龙年了吧，便写点带龙的吧。”
待小肖的墨磨好，许五提笔，笔走龙蛇，不多时，十四个字的酣畅淋漓的字便跃然纸上，再加上横批四个字，在许五身上已经甚少出现的意气风发在这十八个字里却满当当的都是。
小肖垂眼看许五的字，方知少时太傅所说的字如其人绝非虚言。
当年太傅评价许五的字，太过贵气，是娇贵的贵。
太傅说许五是，根骨初成，年少轻狂。
“真好看。”江小由衷的夸赞道。
也不知是因为要查的事已经开始着手，还是因为这套笔墨的主人与新友很想，总之许五兴致颇为不错：“你们也来试试，这笔和墨都不错。”
小肖跃跃欲试的从许五的手中接过笔，提笔落墨，精巧秀气的字。小肖的字单看无疑是很不错的，但在许五的旁边就低了一层。
小肖丝毫不见难过，对自己的字很是满意。她活得要通透许多，深知自己什么是想要的，对于不想要的，能看就行了，并不苛责自己。
江小也接过笔试了试，他的字不算难看，但也就是中规中矩了。
三人来来回回写了几副对联——虽然过年也用不上这么多，但求一个开心。
临近终了，过年的气氛终于也带动了许五，让她想起出宫三个月了还没给宫中的弟弟亲自写封信寄回去，一路上全是找驿站通传一声。
“江小，不知可否容我借用一番笔墨？”许五道，“年关将近，出京三个月，也是时候寄封家书回去报平安了。”
“信鸽后院有喂养。”江小道：“自然可以，许小姐请便。”
这信鸽还是这几日他们从隔壁邻居家讨来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厅堂，把时间留给许五和小肖。
小肖犹豫片刻：“小姐，可用我在旁侍候？”
许五摇摇头，摆了摆手：“你也早些时候回去歇息吧。”
小肖应下，躬身告退。
与其说他们是主仆，其实更是至交。
主仆只是为了掩饰许五庶女身份罢了，多数时间许五并不需要小肖多么照顾，只是小肖心疼许五，想帮她拿拿衣服、披个披风，都是顺手的事。
至于写信，这太私密了。
许五对着面前一片空白的纸，一时间却不知从何下笔。
三个月，她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这些事情与她之前二十五年的人生有太大的区别。
前十五年是受尽宠爱的长公主，在虚假的繁荣盛世里恣意成长，大靖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叹长平长公主文武双全，甚至有人赞她身为女子却有治世之才。
后十年，她以单薄的肩膀扛起了摇摇欲坠的大靖，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之将倾。当年赞她有治世之才、想挑拨她和胞弟之间关系的，一个个都撕开亲善的面具露出了狐狸尾巴，被她亲手斩下脑袋。
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中，长公主殿下渐渐摸索出了一条路。
可能，京中是容不下她的，由她在京中，就有人拿她当年的恣意妄为去对比胞弟的守正清和，就无数人想挑拨她和许承言的关系，想把大靖本就动荡的朝堂搅的更混。
许五，不，许无忧自请去了南境。
她把胞弟交给了无比信任的肖长汉以学武艺，又请已经致仕在家的太傅出山授之以治国之道。也是多亏有这二人在许承言左右教导，当今圣上才成长至此，姐弟二人不曾离心。
许无忧守在穷山恶水的南疆，是南蛮人拼死跨不过去的屏障。
她只是站在那，就是让她背后整个大靖都无比安心的长平。
长久平安。
可这三个月的经历与那些又全然不同。
她见到了容貌尽毁却心存善意的江小，有情人未成眷属但与夫君相敬如宾的楚呦呦，是医者仁心也是走上歧路的王大夫，官运亨通却贪心不足的冯治，也有赤虎营的前人处江湖之远忧家国之事，当然其中最特别的当属那位医术更胜小肖一筹而且满身秘密的江湖郎中了。
这短短的三个月，许五经历了太多事，却无法一一展开。
许五站在厅堂的桌前，垂眼看着面前小小的纸，这张纸要如何装得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事？
禹杭的风入夜偏凉，虽没有北方的刺骨之冷，以许五的身子，入夜也是不能多吹的。
江风穿堂而过，掀起了铺在桌子上的纸，翘起一角，好似在和许五招手。
入夜风凉，吹的许五一个哆嗦。
她像是被从沉思中唤醒了，拿镇纸把那翘起的一角压好，提笔写下简单的话语。
然后待墨完全干掉，装进信封。
去后院把信绑到鸽子身上，放飞。
幸亏此次在禹杭停留时间颇久，说不定还能收到许承言的回信。
许五这么想。
————————
吾弟承言，
展信佳。
思及年关将近，特书此信。
自吾季秋离京以来已有三月，一路所见甚多，实在繁琐，不曾赘言。
吾常感于靖之盛世，思及朝堂多年积病，还需慢慢斧正。
常平十年十二月廿三，于禹杭江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