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后,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得到再次变换,渐渐隐于身后那片雨雾之中。

    李飏和池卫他们并肩漫步在福堂街巷,虽然这是第二次因为办案才进入的市街,不过早在上学时整条街就已经头到尾逛了一遍又一遍。哪家卖的日用品最便宜,哪家经常批发时髦的衣服,连哪家卖的炒货好吃他们都一清二楚。

    所以对这条街并不陌生,唯一陌生的,就是以它为中心向外扩张的新环境。两年前这里大改重新规划了一遍,因为要均衡发展,南北两区同步进行,所以将高档的海湾小区落地在原本荒无人烟的宁城北区。

    在这之后又将区政府迁移过来,现在连即将竣工的百货大楼都定在这里准备开张,福堂街跟着沾光后也逐渐变得蒸蒸日上,无论是做买卖的还是附近的居民一日三次基本都喜欢来这里闲逛。

    一条南北相通的街道两旁布满林立的商铺,各色闲杂人等集聚于此在不同的摊位面前讨价还价,场面十分热闹。

    姜季洲路过一个古玩摊位,摆放了一众稀奇古怪的玩物,什么清代古董,什么唐三彩等等吸引了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大海淘金。

    姜季洲看见后也饶有兴趣,驻足旁观他们的选购技巧,一个大爷摇着蒲扇从地上捡起一枚小巧精致的紫砂壶,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一边看一边细细品鉴,脸上不断踊跃出欣赏的态度,暗自作出判断肯定了此壶的价值,随后便与老板热烈的交谈起来。

    论刑事条例,姜季洲能一口气说半个小时,但论古玩淘金就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一大老粗顶多凑凑热闹,不知不觉就落下李飏他们好远。

    李飏跟池卫又不得不折返回来寻他,池卫以为他在玩物丧志就气不打一处来,调侃道:“看不懂还看,你能分清每个物件大致出土的朝代吗?”

    “啥也不懂就在那看,走了走了。”

    池卫在前面不停催促,姜季洲撇了撇嘴,提速赶上他们。“瞅瞅你们火急火燎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来闲逛的,小心暴露身份。”

    “哎呀,你放心好了,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在意你。都忙着呢。”

    姜季洲不信,结果李飏也在旁边附和:“项队走的更快。”

    池卫连连点头:“对,他窜得老快了。一眨眼就容易跟丢。”

    “我们都走岔好几回了。”

    “哎对了,人又哪去了?”

    身旁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男女老少全都有,就是不见那个身穿棕色夹克衫的男人。这几天下雨天凉,穿夹克衫的人不在少数。

    于是三人同时醒悟这是人又不见了,刚放松的心情不由再次警惕。淘古玩的也不淘了,闲逛的也不逛了,无形中派出一个任务,那就是紧急寻找项明朗。

    人潮迎面涌来,将他们裹挟在时代的暗流中。李飏拨开一众人,快走了两步,相貌各异的行人从他的身侧徐徐而过,随后一抹熟悉的棕色背影映入眼帘。

    接着姜季洲也发现了,高呼让池卫赶紧过来。三人齐刷刷奔向那个背影,许是听见后面奔跑的动静,项明朗缓缓转过身,然后就看见他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在那嗑瓜子。

    三人当场石化,内心连续生出诸多意见。

    姜季洲:“我想换队长。”

    池卫:“我想换岗位。”

    李飏:“我想揍他。”

    此话一出,旁边俩人立刻侧目而视,纷纷举起赞扬的大拇指:“还得是你。”

    “你去吧,我们拥护你为新的队长。”

    李飏瞪了他俩一眼。

    项明朗忽然低下头左顾右看,眼神飘忽不定似在迫切寻找什么,或者遭遇到什么不测的情况。握紧塑料袋的手因为攥得过力而轻微泛白,姜季洲迎了上去,怕他肩膀笑说:“项哥,别找了,我们在这呢!”

    但项明朗不闻,仍在寻找目标,视线一直聚焦在别处,惹得池卫也说:“找什么呢队长,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三人在地上围得团团转,七嘴八舌,脑子炸了锅,最后姜季洲高大的身躯挡下大半视野,项明朗直喊:“干什么呢这是,我找垃圾桶呢!”

    “谁见垃圾桶了?我这瓜子皮该扔哪?”

    项明朗摊开手,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瓜子:“成记瓜子炒的可好了,来点不?”

    姜季洲和池卫:“现在我真的有点想揍他了。”

    解决完乌龙事件,四人终于集齐完毕一起行走。

    快走到街市中央,李飏忽然想起一个事,忙叫住前面三人。说:“我在这好像认识个人,说不定他能帮咱提供个线索。”

    …

    一场夏雨冲刷了不少污浊,雾气中夹着湿润,不停吹拂摇摇欲坠的绿叶,有几片不堪其重扑簌簌坠下,落进刚打扫好的地方,惹来大爷的阵阵声讨。

    室外有些混乱,室内反而一片和谐。

    自从那日贺商义提议之后,李清秋便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拜托同学将她的课本也跟着带回来了。

    贺商洵带来的书基本迅速过完了一轮复习,为了打发掉剩下几天的时光,他便提出以补课为由,再学一遍理科。

    反正语数这种科目是永远不会变的,什么时候看都一样。但是对于李清秋而言,这个暑假落下了太多的功课,再开学难免有些吃力。

    贺商洵便一遍一遍掰开揉碎了从知识点讲起,补课这种事他从小就习惯了。有空的时候不是在给他的小侄子补课路上,就是给薛凌泽补课的路上,前者耐心教导有用,后者基本上算废了。

    能上到高中都属于是回报了他哥多年以来的教育投资,教不教其实没啥意义。

    但像李清秋这种情况,因为学校水平差距的问题,很多地方只是一知半解的明白,所以想要学得透彻,还得从头讲起,这可费了他不少精力。

    李清秋察觉到这种情况便想着打退堂鼓,或者干脆跳过这个知识点,她也并不想太麻烦别人,能讲到重点已经很感激了,还要掰碎重新讲起,太耽误功夫,为此总得到贺商洵的批评。

    “学理的不喜欢精益求精可真是少见,你这样等知识混杂在一起,还能分得清重点吗?”

    李清秋解释:“因为全部讲解内容太多了,我不想耽误你……”

    翻开书,一张卷子叉号占了大半,这可把贺商洵气笑了,“一次性把问题讲清楚反而效率更高,不然做题的时候这不会,那不会,还得重讲。”

    “你说呢?”

    “嗯……”

    李清秋轻抿了下嘴唇,便无话可说了。

    “来,把这道综合题做完,用到的知识点单列出来,哪里薄弱一目了然。”

    “好。”李清秋不敢有丝毫懈怠,就像将军领着兵,让打什么打什么。平时的贺商洵虽然冷漠,偶尔还是能开得起玩笑的。但只要一投入正经的事情,立马变得认真的可怕。

    果然在宁城学生界流行一种说法,能考上一中的绝非凡人,那是文曲星下凡来渡劫的,半只脚踏入重点,在他的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我干什么?快写啊!”

    “哦哦,马上。”

    李清秋握着笔杆却迟迟下不去笔,该轮到专注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乱七八糟想一些有的没的,真想找块砖把脑袋拍平,这样就只有一片心思了。

    她强打精神,写下一个“解”,面对难度高的题目茫然无措。仰起脸拿起空白的草稿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贺商洵在旁边翻着自己的辅导书,用余光瞥见女孩心不在焉的模样倒也不生气,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同她讲话:“你上次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张巧丽是吧,她是你什么人?同学?还是朋友。”

    李清秋摇摇头,“都不是,纯粹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那你找她干什么?”

    “我……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她这个人怎么样。”

    “听说她在这边上学,所以我就想托你打听一下情况。”

    “她也在一中?”

    李清秋“嗯”了一声,“好像是高中三年级八班。”

    贺商洵听闻,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望向她,沉默片刻,又再次拿起书,目光埋入那些文字再不抬头。

    懒懒散散,漫不经心。李清秋大概知道了他真的不知道,也就不再去反复询问他。

    刚拿起笔,写上两个数字,只听从书本后再次响起他的声音:“高三只有七个班,哪来的第八个。”

    “前三个是文科,后四个是理科。”

    “她多半是骗你的。”

    李清秋眼底划过一丝惊奇,既是对张巧丽的欺骗而不理解,也是对贺商洵原来有在听她讲话感到震惊。

    她再看向上面已经写出的三行解题步骤,手起笔落,洋洋洒洒在上面划了个大叉。

    随后思路如泉涌般,很顺畅的就写完了综合题的全过程。

    贺商洵看完之后很满意,觉得这家伙多练练还有的救,最起码比某个姓薛的家伙强。

    李清秋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小声说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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