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睡?”

    钱穗穗走过去,看到李景手里拿着一根胳膊一般粗的木头正在削木头。

    李景闻言并没扭头,将削好的木头放在脚下,蹲下身子,又好一阵敲敲打打,“等会就睡。”

    钱穗穗也凑过去,弯下腰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为燕小峰做一个去茅房用的东西。”

    钱穗穗看着他手里还未成型的物件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现在地上只有几根光滑的木头棍子,想来是还需要把它们再组装在一起。

    李景沉默地继续手里的动作,等他把所有的木头都准备好,只需要组装时,钱穗穗仍在一边待着,他偏头问她,声音有些低沉:“怎地还不去睡?”

    因为怕阻挡他的大幅度动作,钱穗穗蹲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胳膊架在膝盖上,托着腮,含混出声:“还不困,看看你做的成品是怎么样的。”

    李景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干活,开口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画给你看,不需要一直等下去。”

    钱穗穗笑了笑:“我真的不困,你不用分心给我。”

    李景嗯了声,便没再说话。

    夜色寂寥,今夜空中只悬挂着一轮明月,星星大抵都躲藏在了乌云后面,没有露面。

    小院子里,月辉清净,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是一派祥和温馨。

    有的木棍一端被李景用锯子锯掉两个小木块,有的则是被锯掉一个小木块,钱穗穗看在心里,忽而莞尔笑道:“我知道这个叫做什么。”

    “我之前在家中是听村里的木匠爷爷说过,这样它们两个可以组装在一起,叫做榫卯结构。”钱穗穗边说着,边用手虚虚地指过去。

    李景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这样的话,不需要钉子就可以很牢固。”

    李景将两个木棍的榫与卯对齐,用锤子轻轻敲下去,两个便合到了一起,密不可分。

    钱穗穗笑了:“李景你好厉害啊,没想到你还会做木工活。”

    李景抿了抿唇,淡声道:“之前跟人学过。”

    静默片刻,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手背上青筋凸起,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钱姑娘……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钱穗穗:“嗯?什么事?”

    李景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神色认真地看着钱穗穗认真道:“昨日早上的事,当时是我情绪激动,抱歉。”

    见他提起这回事,钱穗穗顿时有些沉默,静了片刻,终还是问出口:“李景,我当时真的有点生气了,我明明是想要你喝点药,让你可以从此免了梦魇,你突然就生气了,为什么呀……”

    李景垂下眼,脸上浮现出罕见的落寞,“是我的问题,我对不住你,把你的一片好心给糟蹋了。”

    钱穗穗摇头,“李景,我只想要一个解释,你想告诉我吗?”

    “好。”他抬眼,眼中情绪翻涌,钱穗穗有些看不懂。

    “还记得我那天早上告诉你的,我很怕火吗?”李景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握紧双拳,说道。

    钱穗穗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她当时在心中还挺诧异呢。

    等等!

    她脑子中突然一阵火光碰撞,想到了一个关联——

    李景说他怕火,那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李景突然眩晕、有些不正常,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打铁花的场景?!

    这般想着,她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李景点头:“你想的没错。”

    钱穗穗顿时一阵内疚,如果当时不是她说要去划船玩,就不会遇到打铁花的场面,没有遇到打铁花的场面,她也不会想着喊他一起看,这么想着,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咬着下唇,心虚地说道:“李景,对不起哦,都怪我当时喊你一起看。”

    李景不知道她脑子里的种种念头,微微皱眉:“这事与你无关,我凡是看到火就会如此,没有这次,也还会有下次,你不必自责。”

    钱穗穗:“可我……”

    李景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我父母死于火灾,所以我很怕火,而你那日说要让我把一切都忘掉,我并不能这么做。”

    钱穗穗这时才明白,原来竟是因为这句话,他才突然冷脸,此时说开了,她垂了眸,讷讷道:“李景……很抱歉。”

    李景两三步走过去,将手在帕子上擦擦,揉了下她的头顶,淡声:“如果我说出来是让你更难受的话,我不如不说。”

    钱穗穗扬起脸,杏眸明彩熠熠,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彼此望着。

    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将寂静打破,两人回过神来,各自偏头视线落在别处,细看之下,两人的耳朵尖皆是一片绯红。

    钱穗穗忙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不利索:“我、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话的过程中,她也不敢看他,说完后,就一路小跑着回了房,钻了被窝。

    也不知道是她跑的太快,还是什么,被包裹在暖呼呼的被子中时,她的心仍在噗噗通通地跳个不停。

    李景看着她跑走的背影,转回视线,继续手中的活计,唇角却漫着若有似无的一丝笑。

    -

    次日清晨。

    钱穗穗做了一个令她心惊的梦,在梦中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李景的妻子,梦中他在一个农家小院里做木工活,她出来喊他吃午饭时,看到他额上布满了热汗,心疼得拿出怀中的手帕,轻轻地为他擦拭着。

    她在梦中笑着揶揄他,这么热还要在院子里做活,她听到李景也笑着望向她,回道,他们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要赶紧把孩子睡得婴儿床做好。

    梦做到这里,被邻居家的鸡鸣声吵醒。

    醒来后,她记起自己做的这个梦,顿时吓了一跳,在心中默默唾骂自己怎么能做这种梦,再回想到自己刚刚醒来时,嘴角似还挂着笑意,更是满脸羞红。

    等她洗漱穿戴好,出门看到李景时,整个人仍有些不自在,手背在背后绞着手怕,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自然问道:“怎地还没出门?”

    李景闻言望了她一眼:“这就走,厨房里有刘阿婆为我们做的早饭,刘阿婆一早就出门了。”

    说完,他迈着大步便走出了门。

    钱穗穗望着被带上的木门,愣了一瞬,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草草地吃了饭,又端了早饭去到燕小峰的房间,在喂他吃饭的过程中频频走神,让带伤在床的燕小峰都看出了点什么。

    “穗穗姐,你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我伤在床上的这阵子不会又发生了什么事吧?该不会是跟我打架的那个家伙找上门来了?他找上门,我们也不怕,有种他再与我打一架!”

    自从两人经此一事后,关系变得更好了些,燕小峰也不再喊她“钱掌柜”,直接变成了“穗穗姐。”

    钱穗穗用手指轻戳他额头,故作凶狠:“你这小孩,瞎说什么呢,能发生什么事,什么事都没发生。”

    燕小峰明显不信:“那你怎么一副魂被人带走的样子?”

    钱穗穗听到这话,顿时一阵心虚,摆摆手:“真没发生什么事,再说了,赵书文他还敢找上门?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呢,把你伤成这样……”

    燕小峰抓住她的胳膊摇,想撒娇,却扯到伤口,嘶了一声,“穗穗姐,有你这句话,我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钱穗穗被他给逗笑了,声音轻快了些:“我只想要安生做个小生意,有什么事要让你去给我上刀山下火海呢。”

    -

    到了晚上,因着燕小峰没在店里帮忙,钱穗穗一个人不仅累,还动作慢了些,比平时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送完客人,将店门关上。

    回到家中,刘阿婆已经将晚饭做好、吃完,又给燕小峰喂完饭,还在锅里给她留着饭。

    钱穗穗与她说了几句,让她等着她回来做饭和给燕小峰喂饭就好,被刘阿婆无情地一口回绝了,并让她以后都不用再担心家里的事,她都给她操办了。

    听了这话,钱穗穗心中是一阵暖意,还有一些亏欠之感。

    刘阿婆交代完她就回房休息了,钱穗穗走进厨房,发现李景竟也没吃完饭,刚从锅中端出饭放到桌子上。

    他见她来了,顺手也将她的那份端了出来。

    钱穗穗道了声谢,为她与李景二人拿了筷子,坐在桌前,咬着筷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景自然地接过筷子,就开始吃饭,动作不疾不徐,进餐地速度却并不慢,就在钱穗穗咬着筷子思量的过程中,他已经吃完了半碗。

    钱穗穗见他也没有想与她说话的念头,心头顿时覆上一层失落,松了嘴中的筷子,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待她细细嚼着的时候,李景已经吃完,将筷子放到桌子上,看她还在吃,开口说道:“你一会吃完直接放到桌子上就好,我洗漱完来刷。”

    未等到钱穗穗抬头说些什么,他就已经利落起身走出了厨房。

    钱穗穗此时的失落再也掩藏不住,有些气愤地狠狠嚼着口中的饭。

    这时,刚出门的李景又走了进来。

    钱穗穗骤然抬眼,眼中满是期待地望着他,心中猜想着他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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