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饶持刀砍下,李元夕挥剑格挡,刀剑铿鸣,荡起一股旋风,将雪花的纷扬阵脚激乱。

    两人都使出了全力。很快,孟饶支持不住,左臂吃剑,人就摔了出去。

    戴天骄跑过去扶起他,转身对李元夕道:“我都认了,你不抓我,乱伤无辜,是何道理。”

    毫不讲理,李元夕刚要说什么,就听“咕咕”声起,一只白鸽飞进院子,绕着孟饶兜个圈子,却落在了崔巍的肩上。

    孟饶忽地笑了,抓住戴天骄的胳膊,道:“李元夕,我要带人走。我保证,她不再犯。”

    “不行。”李元夕一口拒绝,“身为主谋,又一犯再犯,必须受到惩戒。”

    孟饶道:“杀人未遂,断不是死罪。与其让她在牢里熬刑,不如你大人大量,放她一马。李元夕,你也是女人,她的偏执岂能不懂!”

    戴天骄对孟饶道:“不要求她,我都认了,你快走,一切都与你无关。”又对李元夕道:“你杀我就是,还等什么!”

    “自有律法裁决。”

    李元夕刚说完,就听后门“嘭”的大响,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头戴兜帽的人步了进来,其后跟有四人,两两抬着担架,架上盖着白布。

    李元夕一惊,立刻跃至崔巍身边,持剑护持,与此同时,那只白鸽却离开崔巍肩头,飞向来人。

    带兜帽那人挥了挥手,白鸽“咕咕”两声,振翅高飞。

    “你们做什么?”

    回答李元夕的是孟饶。

    “李元夕,两个人换一个人,你不亏。”

    他说完,那个兜帽就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布下是人,王掌柜,吕通天,两人沉沉昏睡,显然被下了药。

    “孟饶!”李元夕攥紧剑,恨声道。

    “他俩的命全由你决断,这是解药。”

    孟饶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继续道,“吕堂主,吕通天,他死倒也没什么!可慈幼堂的孤童怎么办!任命他做堂主的夏伯渊又怎么办!堂堂知府,认贼为善,可真有趣!还有宋仵作,他协助你逃出大牢,该是杖三十!”

    他盯住李元夕:“不要想着讨价还价。今天我若带不走人,这些胡推官都会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锒铛入狱的就指不定是谁!我再提醒你一句,别整天想着破案破案,连最基本的利害关系都弄不清,你也不是个好捕快。之前,慈幼堂的案子,胡推官为何不被治罪,你可问过夏伯渊?”

    李元夕怔住,纷杂前事瞬间涌上心头,她却没有时间理清头绪。

    孟饶又道:“这解药呢,半个时辰内有效,再晚些……”

    “滚!”

    移时,院中恢复了安静,李元夕刚给王、吕两人服下解药,就见汪嘉平与陈舒念从后门走了进来。

    “舒念,快来!”李元夕指了指担架上的两人,“你们都在这儿,我去前堂。”

    *

    前堂里已安静下来,宋仵作正在验看尸首,李元夕挤过人群进来时,先去安抚愣在角落的荷叶。

    “无事,别怕啊。”

    她拍拍她的肩膀,走到宋仵作身边,道:“马钱子之毒。”

    宋仵作“嗯”了一声,忽地抬头,见是李元夕,顿时失色,比见了诈尸还惊恐。

    李元夕笑笑:“阎王不收,我只能回来了。”

    这话也是她对胡推官说的,之前陪路通去理刑厅,她就歪理正说了一遍,胡推官这才后知后觉,他被骗了,却也无可奈何,加之他本就理亏,身边也无有能制服她的人,只好由她去了。

    李元夕在宣金兰身边蹲下,轻轻合上她的双眼。上次见她,是在崔巍家中,不过数月,就阴阳两隔。

    生命真是脆弱,连野草也不如。

    忽然,李元夕的视线落在她的随身遗物上,内中一个荷包,绿地上绣着两朵白菊,打开来,里面是一块玉佩,透雕荔枝形。

    好眼熟,李元夕确定她见过,就在不久前,一个男人身上,是——

    “你听我说。”宋仵作压低了声音,“这是遭了罪的……抬回去再验。”

    许久未做老本行,乍听到暗语,李元夕竟怔了一怔,片时才反应过来,她让宋仵作带人先走,说她随后就到。

    宋仵作一行人离开,李元夕拿着那块荔枝形玉佩回了后院。

    吕通天与王掌柜已经醒来,陈舒念把两人请进了西侧厢房,李元夕进来时,两人正在喝水。

    “都怪我,太大意了。”吕通天对李元夕道,他已听崔巍说了事情的前后,自责不已。

    李元夕摆手:“是他们狡猾。你们被带到了何处?”

    “乐善堂。过了街口的那家。”

    闻言,陈舒念吃了一惊:“那是卢堂主内传弟子的医馆。”

    “回春堂的卢堂主?”

    “是,开馆已有三年。”

    这就是了。回春堂本就是百味斋常用的医馆,,孟饶相帮戴天骄,跟卢堂主的弟子熟悉也不意外。戴天骄所用的马钱子,很可能也是出自这乐善堂。

    刚才,迫不得已,让其离开,可宣金兰却是死于戴天骄之手,她须偿命。

    想着,李元夕看向汪嘉平,很快,视线落在其腰部,那里挂着枚荔枝形玉佩。

    “这是哪位匠人所做,好精致。”

    “母亲给的,我们兄弟三人,每人一块。”汪嘉平说着,见李元夕眸色一紧,还想说的话便忘了。

    李元夕也没再问,把前堂事简单说了一遍,让舒念众人都放心,然后就带吕通天离开,只说是去理刑厅。

    崔巍见她来去匆匆,虽心疼却也无言,一个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本就难得,至于要付出多少,都是乐在其中吧。

    *

    “汪嘉阳常去哪儿?”出了济仁堂,李元夕进了就近的小面馆,要了两份牛肉面,把大的一碗推到吕通天面前。

    “你可问着人了。”吕通天笑道,“他在城西买了宅子,藏了美人。这,你也要管吗?”

    对上了!宣金兰身上的荔枝形玉佩,是汪嘉阳的。

    正如汪嘉平所言,他们兄弟三人每人一块,可老二汪嘉恒常年云游在外,这玉佩自然带在身上。汪嘉平的也在身上,只有汪嘉阳了!

    可宣金兰怎么会有他的玉佩呢?她不是跟在戴天骄身边吗?对了,戴、汪定了亲的,难道是汪嘉阳跟戴天骄讨的不成,可那样的话,宣金兰又怎会跟着戴天骄来济仁堂呢?

    李元夕望着面碗出神,半天也不动筷子。

    吕通天小声道:“快吃啊,要坨了。”

    “你的身份,孟饶他们知道了。”李元夕回过神来,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

    吕通天怔住:“他们拿这个要挟你?”

    “无妨,关键是以后,不能被人拿捏。不说别人,对你自己也是要紧事。”

    “我知道了,我会清理一遍。”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吃完,李元夕会了账,便各自行动。

    *

    雪越下越密,汪嘉阳抱着手炉,坐在书房里听小厮回话。

    “人家有刀,咱们的人就没敢上前。”

    “他有刀,我就没有吗?你不会找两个狠人,一次办了!拖拖拉拉,留着过年啊!”

    不等小厮回话,一个人影跃窗而入,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大胆,私闯民宅,我拿你去见官。”汪嘉阳试着从圈椅里起身,却哆嗦着起不来,只好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李元夕道:“好啊。汪公子,我来也是请你去过堂的,走吧。”

    闻言,那小厮“噗通”跪地,道:“不关我事,我都是听汪公子的,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混账!”

    汪嘉阳还想说什么,嘴里却给塞进了个纸球,“呜呜”地发不出声。

    李元夕弹弹手,问那小厮:“他都让你做什么了?”

    “就是,就是去砸云饼店,还打了大公子。”

    “是你们呀!”李元夕哭笑不得,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为何要砸,你都知道是大公子,还下得去手?”

    小厮摇头:“我只听吩咐。”

    李元夕拔剑,轻点汪嘉阳前胸,他顿时咳嗽,咳出了口中纸团。

    “却是为何,你说!”

    “他背叛汪家,该死!”汪嘉阳恨道。

    “就为这?”

    “这还不够吗?他身为人子,却不侍奉高堂,说什么要自立门户,呸!不是爹娘把他养大,谁知道他姓甚名谁!他开云饼店,还不是沾了汪大公子头衔的光!”

    还真是头脑简单,不辨是非!李元夕懒得同他争辩,拿出荔枝形玉佩,道:“看清楚,这是你的吗?”

    “是啊,怎么在你哪儿!”汪嘉阳说着就要抢,被李元夕轻轻躲过。

    “这是我的!你还给我!否则我告你偷窃!”

    “你放哪儿了?”

    “我给戴小姐了,我知道了,你偷了百味斋!”

    李元夕忽的笑起来,瞬间明白了戴天骄为何看不上他。

    “这块玉佩,是从宣金兰身上找到的,而宣金兰死了,是被毒杀的!汪公子,你且跟我去趟理刑厅。”

    “你到底是谁?”汪嘉阳颤声道。

    李元夕亮出腰牌:“看清楚,我是捕快,李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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