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这般怜悯的眼神看我。”她掌心盖住了柳意安好看的眉眼,不得不说长这么大曾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大多数人的眼里她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怜悯呢。

    “休息吧。”端瑜挥灭了近前的烛火,松开了手。

    黑暗中,柳意安伸手握住了端瑜的,与她十指相扣,端瑜睁着眼睛感受手指间传来的温热,枕畔是柳意安均匀的呼吸,她能感受到他也没有睡着,“你的身体恢复了吗?”

    柳意安朝她身旁靠了靠,“已经无碍了,行云公子吩咐厨房每日炖了药膳送来。”他知道若是没有她的吩咐,行云是不可能来给他调节息和草带来的身体伤害,身旁这个人真是意外的温柔,即使对他仍然没有放下戒备,但不妨碍她在细节处的关怀照顾,就像此刻,她明明可以在完事以后离去,可还是选择留下陪他入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屋内,端瑜看了看两人紧握着的手,一时没有动弹,睡着的柳意安格外柔和无害。

    “公主醒了。”柳意安睁开了睡眼,带着些懵懂,好似还没有完全清醒。

    “恩。”端瑜收回了目光,松开交握着的手,起身唤了侍女进来伺候更衣。

    柳意安穿好衣裳之后,走到了坐在铜镜前准备梳妆的端瑜跟前,接过侍女手中的梳子替端瑜挽发,端瑜并没有注意到给自己梳头发的人换了,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最后一根簪子插入发中,柳意安放下梳子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公主可还喜欢?”

    端瑜才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她第一次察觉柳意安望向自己的眼神,深邃专注,“喜欢。”发饰是她喜欢的简洁的样子,她转开目光,避开了那道太过专注的目光,柳意安好似没有发现一般,温和地说道:“洛然备好了早膳,公主在这用过之后再离开吧。”

    “恩。”

    柳意安目送端瑜离开之后,目光中的温和消失殆尽,又恢复了以往的锐利,“行云公子在云霜苑吗?”他看向华章问道。

    华章伺候了这些时日,已经熟知这位的性子,不是多话之人,不难相处但处处透着疏离,也许因为自己是公主的人吧,华章心中想到,“行云公子昨晚宿在主院,还未回到云霜苑中。”

    “恩,你看着点,他回到苑中通知我一声。”这是第一次柳意安吩咐他办事,华章有些惊讶,但并未表露出来。

    “是。”华章领命出了屋。

    等端瑜回到主院,行云正在用早膳,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昨夜没有休息好。

    端瑜坐到他身边,看他只喝了一小碗粥,亲手又给他盛了一碗,说道:“再用些,冬日严寒。”行云接过端瑜手中的碗,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端瑜第一次在唇舌交缠之间尝到苦涩。

    行云离开屋子之前,站在门口开口说道:“莫要自苦。”他能感受到端瑜内心的疼痛和纠缠,既然媚蛊避无可避,不如安然去享受,他也会学着去控制内心喷薄而出的独占欲。

    端瑜心中微微一震,随后蔓延上密密麻麻的疼。

    “公主,外头你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多亏江暖一向粗线条才没有发现空气中残留下来的苦涩。

    “恩,秦栩进宫了吗?”

    “已经入宫了,婚礼安排在三日之后。”江暖皱眉说道。

    “三日后?”端瑜有些意外,为何要如此匆忙,虽说婚嫁所需之物是一早确定下来就已经在筹备了的,但这时间还是太赶了。

    “恩,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宫里可有消息?”

    江暖摇了摇头,宫中最近莫名的平静下来,可就是这样的平静却偏偏让人感受到一丝不安。

    “你往宫中递牌子,我要去见见父亲。”已经在外建府的公主想要进入后宫,必须要先递牌子。

    “是。”

    午后外头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了进来,一切都按照端瑜的布置在发展。

    柳意安带着华章来到了云霜苑,行云看到柳意安有些意外,他们都不是好相处的人,何况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端瑜,更多的时候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没想到柳意安会主动找过来。

    “有事?”行云冷冷道,面色不娱。

    “想和你单独谈谈。”柳意安回道,语气里同样没有丝毫温度。

    华章站在柳意安身后觉得背脊发凉,这两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是冻人。

    “好。”行云上下打量一番柳意安,确认这个人不是来挑衅的,放下手中的药草抬脚往屋内走去。

    行云屋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桌子上堆放着各种医书,一旁的宣纸上还记录着一些药材的名字,字迹潦草疏狂。

    “她心里有你,我无意与你相争,但会竭力用我的方式对她好。”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愿退让,他今日来只是想告知自己不会使用卑鄙下作的手段去争宠,但也不会放弃为自己在端瑜内心中争一席之位。

    行云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赞赏,是个磊落之人,即使他们心系同一个女子。

    驿馆内,秦栩陷入了沉思,刚去皇宫拜见嘉兰帝,嘉兰帝单独接待了紫苑的使臣,密谈了许久之后他便被告知三日后大婚,两方到底是达成了什么条件,为何要这般仓促的让他和端瑜成婚。

    “公子,我让人给公主府送了信,说明了今日的情况。” 宿雨说道。

    “恩。”秦栩反复思考也找不到缘由,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端瑜收到秦栩派人送来的信件,心下也越发狐疑,得到宫中的准许,命人备了车驾缓缓往宫中而去。

    与穆竟言一番言语交锋终于步入了正题:“我知道你是想要试探陛下为何要安排你们在三日后成婚。”

    “那父亲知道原因吗?”端瑜平静的问道。

    “我的端瑜长大了。”穆竟言看着自己出落得越发美丽的女儿,一时心绪复杂。

    “父亲是心软了吗?”端瑜语气嘲讽,嘴角勾起,眼中冷意泛起。

    看到端瑜嘲讽动怒的样子,穆竟言开心的笑了,“这样才对嘛,为父也不知道原因,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会得逞。”看着穆竟言堪称灿烂的笑容,端瑜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厌恶,她想不明白自己光风霁月的外祖母为何会养出父亲这样的人。

    “你厌恶为父,你应该感激,没有我怎会有你。”穆竟言看着端瑜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流露出扭曲的狠厉。

    “父亲说得对,我一个算计下的产物怎么能学会感恩戴德呢?就该如同父母一般行事,无情又无义。”端瑜收敛了神色,冲着穆竟言摆出了最天真纯粹的微笑。

    穆竟言移开了目光,冷冷说道:“你最好乖乖的,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不要以为有行云公子在身边就能高枕无忧。”

    “多谢父亲教诲。”端瑜起身离去。

    在离宫的道路上却被人拦了下来,“皇后说许久不见六公主,难得六公主进宫一趟,有些大婚的细节要跟公主再确认一下,请公主移步兰君殿。”

    端瑜沉默了片刻道:“本该我前去给父后请安,又唯恐扰了父后静养,现下倒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了。”皇后近两年大病了一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骆家又从主家挑了一个庶子送进了宫中巩固恩宠,如今后宫中明面上能做主的是三公主端琳的父亲,端瑜想不出皇后要见自己的理由,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直接推拒,她身为庶出公主若是不肯去见病中的皇后,就是大不孝,明日陛下的案头怕是要堆起一大堆参她的奏折。

    “不敢,都是老奴分内之事,公主请。”外头的老嬷嬷早已两鬓斑驳,是宫中的老人了,是皇后带进宫的老人了,也可以说是最为信任之人。

    端瑜还未踏进殿中,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可见皇后确实病得不轻。

    端瑜行礼之后,皇后给她赐了座,端瑜坐下才抬眸打量起皇后,皇后消瘦得厉害,一身衣袍松松裹在身上,面颊凹陷,细纹爬满了眼周,眼白浑浊锐利,与中秋宴时相比判若两人。

    “你们都退下,本宫要单独和小六聊聊。”皇后声音暗哑得厉害,嗓子好像被砂纸磨损过。

    老嬷嬷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又瞥了一眼端瑜,说道:“您身体不舒服,还是老奴留下伺候吧。”

    端瑜看着眼前暗流涌动的两人,顿时觉得这位老嬷嬷也是深藏不漏之人,当着客人的面公然违抗主子的意思,不简单啊。

    “嬷嬷是要做本宫的主子了?”皇后面无表情回怼道。

    今日的皇后真的跟往日很不同,就像想要扑火的飞蛾,带着撕破脸的决绝,或许这才是皇后真实的性子。

    “老奴不敢。”老嬷嬷不慌不忙的跪下,虽是认错的语气,但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畏惧之意。

    “还不退下,是要本宫亲自请你出去吗?”皇后继续道,语气越发冷厉。

    “是,老奴还请皇后多为大公主想想。”说完才起身退了出去。

    “中秋宴上是崔子宁动手杀了钱柔,你帮着掩盖了一切还嫁祸给宁葭的夫君。”皇后声音微弱了些,好似浑身的力气在刚才和老嬷嬷的对峙中用尽了,身体也斜倚在座椅中,那奢华冰凉的宝座显得他愈发单薄病弱。

    “端瑜不明白父后的意思。”端瑜压下心中的惊骇,面色一片淡然懵懂。

    皇后看她这副模样忽然笑了,“本宫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陛下也没有怀疑你,今日说出这件事,只是想让你认真的听完本宫接下来要说的事。”

    端瑜没有说话,婚期被定在三日之后会跟这件事情有关吗?端瑜的思绪很快被皇后随后所说出的话打断,骆家的各种秘辛从皇后口中缓缓道出,因为身体虚弱,说一段话后,他要缓一缓才能接着说,端瑜完全搞不懂皇后的意图,直到最后他说道:“这些事情足够你弄死骆家,只是端玥一向听信她外祖母的话,耳根子软又不够聪慧,若是可以请留她一命,让她去过平常人的生活。”皇后说完,没有再理会端瑜,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端瑜可以走了。

    “为何?”端瑜离开的脚步微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皇后没有回答,只是满含泪光露出一抹微笑,这抹微笑好似穿过了重重宫墙向着旧日自由的时光而去。

章节目录

七曜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卖萌的兔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卖萌的兔子并收藏七曜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