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莎居于玄泽宫内殿,神情松散,兴趣缺缺,与在曦月面前几乎是判若两人,上位者的姿态尽显,手指随意拨弄着盘中的珍珠,忽然有鲛人游进来,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哦?她独自去了沉月地?”

    “是,估计是嫌弃那个凡人碍手碍脚。”

    他们既然能除了天水碧外海的那只凶兽,那这绛河,自然帮他们除了也是最好。

    水凝玉失踪,灵泉被占领,族人们天生残疾的也愈发的多,若非如此,哪里轮的着神族人出手相救。

    塔莎回首看着毫无动静的内帐,手指攥得愈发紧,师尊,但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还有何事?”塔莎正欲掀开帐幔,忽而动作一滞,斜睨着还未退下的鲛人。

    “圣女,我们的人之前跟着他们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名字......”

    鲛人若有所思,压低了声道:“权止。”

    权止?七十年未曾现身了,他竟然还活着?

    鲛人岁数悠长,自北蘅大祭司时代活下来的不在少数,而当初殷洛与北蘅大祭司亲近,他们自然也认识北蘅大祭司的三位徒弟。

    “你可瞧清楚了?”塔莎又惊又疑,她万万没想到曦月的同伴竟然是权止,这样的话,那她的计划......手中的一颗珍珠被捏成齑粉,随着流动的海水飘散。

    “报,涔长老逃走了——”

    塔莎豁然转身:“他去哪里了?”

    “沉月地。”

    “我们走——”塔莎立刻召集士兵,临走时担忧地回望了一眼内殿。

    决计不能让他们会面,不能。

    涔长老似乎在这里恭候多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朝着曦月深深一拘,曦月不解这是何意:“请大人出手相助。”

    “我无意插手海族内部事务,恕我无能为力。若长老是冤枉的,还是自行向大祭司解释为好。”

    “大祭司遇刺与我无关,但我只是想请大人救一个人。”涔长老的蓝色的瞳仁中充满了希冀,似乎并不在乎曦月对他的看法,也多自己背负的骂名无动于衷。他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能让少主复生的机会。

    曦月心中惊疑,在玄泽宫听了那么多秘辛,又从天书那里看了海族的各种资料,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当那个人名从涔长老口中吐出来时,还是吃了一惊。

    “殷洛?”

    他死了快七十年,鲛人魂归碧落,他还能复生吗?

    “圣坛之上并无少主魂魄,我听闻大人能使我族族人缺失的躯体再生,所以大人必有应对之法。”涔长老又是深深一拜。

    曦月就在神农殿跟着虞柝巩固治愈系神力,连虞柝都不能使死人复生,更何况她呢?涔长老为何如此笃定她能救护他们前任圣子。

    眼底的那股子执拗和狂热倒是和雪姬大祭司有时候在寂世镜面前占卜时变脸一模一样。

    “涔长老,我的同伴如今被困在大妖居所,所以告辞。”曦月不欲与他纠缠,直接闪身进了暗河。

    只是一咋眼的功夫,大活人就在自己眼前消失,这性子是真急。

    “......”

    我可以带你从谷口正大光明进去。

    涔长老叹气,只好朝着反方向进沉月地堵人。

    “宿主,我怎么觉得涔长老是来帮你进去的?”

    “谁知道他怎么想。”曦月疑惑着,大妖盘踞,与海族敌对,若是涔长老能帮他光明正大进去,那大祭司遇刺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

    曦月穿行在暗河之中,里面错综复杂崎岖难行,又异常阴冷,难免容易迷失方向,正囫囵着,一个不留神,就滑了下去。

    该死的石壁滑溜不堪,越发偏离原来的路线,曦月本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哪知暗流愈发汹涌,阻力越大,脚步也越吃力,如此阴冷,这是到哪里了?

    曦月用神力探知,发现自己已经深入内部,只是无法探知时旭的具体位置,倏忽脚下一松,曦月立刻被冲进了一个大池子。

    等她喝了几口凉水,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都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不过这鲛绡就是好,落水如同化了一般,离水却又点滴未沾。

    “咳咳——”等站定后才发现眼前一片雾气,似乎在一个山洞之中,这一片白茫茫的,里面也是无比寒凉,若不是她天生的神力护佑,也是难耐至极。

    这是大妖的洞府吗?

    曦月挥手扇了扇眼前的雾气,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两具冰棺。

    曦月正欲上去拂开上面的雾气,看看其中是谁,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得已只能靠着光滑的洞壁隐藏起来。

    不久,急促的脚步声穿透浓雾,接着人群走动带动雾气流动的间隙,曦月瞧了一眼,却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走动的根本不是人,那衣裙下的全是赤裸裸的白骨,却如同常人一般行走,那骨骼摩擦之间发出可怖的吱呀声。

    忽然有一副走在最末端的白骨,似乎感受到曦月的存在,空洞的骷髅头转过来,眼窝处黑漆漆的一直盯着她。

    曦月一阵恶寒,这大妖害人不说,竟然还把他们的尸首炼制成这样供其驱使。

    还未等曦月有什么动作,最前方的傀儡回过头来给了最后的傀儡一巴掌,更为惊悚的是,“咔吧”一声,歪着头看向曦月方向的傀儡头如同蹴鞠一样滚落在水中。

    手中端着的什么几乎也要随着滚落,那为首的傀儡立刻接过来,恭恭敬敬的举着倒入了冰棺之中,临走还不忘踹开后者的头骨。

    等他们列队退出去后,后者才在水中捞起头骨胡乱的安置在自己脖子上。

    “天书,他们都是被那个传言吸引进来的人吗?”

    “是——,不过他们是自愿的。”

    曦月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先纵身下来查看冰棺。

    两副冰棺,其中一副等曦月擦干其中盖上的雾气,才惊觉竟是一个鲛人,面容苍白,连一丝血色也无,只是往下看虽然疤痕淡了不少,但鱼尾上烧伤的痕迹已然触目惊心。

    这人呈现最原始的状态,想来被精心养护的很好,沉睡多时,但肌肤状态如同活着时一模一样。莫非是倒进去的药水在滋养着?

    回想起天书所言涔长老似乎来帮她进入此地,那他是殷洛?

    那另一边是谁?

    曦月急促地擦干净雾气,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的栩栩如生的脸,是人族女孩。

    这二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关联。

    曦月暂时没有头绪,只能沿着刚刚傀儡行走的道路出动。

    出了洞口才发现,她寻找许久的灵泉就在洞口,只是被灵力覆盖,她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外边静得可怕,月华倾洒之下,风动虫鸣,如何看都是一副安逸的世外桃源之景,只是要先忽略这四处行走的白骨傀儡。

    为了方便行走,曦月索性不耗费神力化形,以免惊动大妖,直接绑了一个傀儡,三下五除二把它折叠塞到假山的空隙中,披上袍子,就低着头跟在一列队伍后行走。

    转交之处出现了一座玲珑高阁,如同人间的能工巧匠建造的阁楼一样,上面挂满了红绸和摇曳在风中的红色灯笼。

    趁人不注意,曦月瞧瞧进了阁楼掩上房门之后,果然在内里发现了大殿中央被束缚的二人,只是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想起在曦月鼻尖,嗅得脑仁直疼。

    “时旭——”

    昏昏欲睡的权止听到这一声,立刻清醒过来,心说小姑奶奶,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你这位如意郎君就得和别人拜堂成亲。

    曦月眼瞧着时旭情况不对劲,立刻解开了他身子上的绳索,人立刻歪倒在她怀中。

    “我的小姑奶奶,你先把我解开。”

    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曦月一道神力划过,权止立刻得了自由,取下眼前的障碍物后,也过来帮衬着。

    “他怎么呢?”

    “那妖怪给他灌了什么,之后就这样,他好像被魇住。”

    “先出去——”

    “走。”

    二人搀扶着神志不清的时旭刚到门口,便听到大妖在门口与人对话。

    “什么意思?那两个人不是你送来给我的?”

    “那二人是神都一位大人的朋友,是塔莎为了陷害我送进来的。”

    妖冶者正是绛河,而另一人正是涔长老。

    他们被堵在屋内,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只能退到殿内想办法,只是听着外边的声音,权止的面色有些发白,是他吗?

    “我怎么可能刺杀大祭司?”绛河不解更甚不屑,手摇着扇子愈发轻快,为何涔长老有这么一问,他们二人合作以来,绛河从未私自行动过,今日不打一声招呼便来问罪就算了,还愈发说的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管他们是谁的人,进了这沉月地,还想出去不可吗?”绛河唇角微翘,指尖上鲜红的蔻丹愈发妖冶。

    “不行,你还想不想救她?”

    “什么?”绛河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那个沉睡在冰棺中良久的人,难过的想着她睡了好久了,也不陪我玩了,只有日复一日的那些臭人来骚扰她。

    “那位大人或有办法唤醒少主和你的姐姐。”

    少主?权止胸腔里的那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沉寂七十载,莫非还能遇到故人吗?

    “那我不吃他们了。”绛河傲娇的旋身,随即想到什么惊呼一声:“糟了,我给那个人灌了灵泉水,里面也放了幻境焚香,他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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