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头顶的的斜方玻璃落下雨珠,连珠成串映在她的身上。她心中有一道挥之不去的疑惑。

    谷雨城和温缇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们俩是一对。为什么李昶说他们俩又不是一对!

    这时候谷雨城通过了她的微信好友申请,发来一条消息。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李昶给我的。”

    “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是啊。”

    “关系很好吗?”

    “那当然,我们是铁哥们。”

    阮清继续打字。“他赚钱这么不容易还凑了三万给我,我很感动!”

    雨城的消息断了。

    难道是自己什么话说错了?阮清想。

    她怀着雀跃又忐忑的心,无数次刷新屏幕,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意识才开始模糊。

    忽然屏幕亮起来,微光照在阁楼的天花板上。阮清陡然如打挺的鱼,快准狠地摸到手机,觑着眼看见锁屏上有一条弹窗。

    “还没睡就打个电话给我。”

    她不加掩饰地秒拨过去。

    “喂?是我。你怎么了?”

    雨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能去你家吗?”

    “这是什么话?深更半夜的。”

    “我的房间忽然闯进来一帮强盗,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下雨了我没处可去了。”

    “强盗?怎么可能?”

    “你快来接我。”他果断挂断了通话,并发来一个地址。

    阮清翻身下床,套上白天的毛呢外套,拦了一辆计程车。车子停在一处五星级酒店楼下的便利店。

    雨城坐在吧台区,隔着玻璃远远地瞧见阮清冒雨跑了过来。他把嘴拉成一条直线,弯腰走进了她的伞下。

    “不好意思我家只有一把伞,要不要现在买一把?”

    雨城和她贴在一起。“不用了,这样刚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强盗进来了。”

    阮清上翻白眼。“那我们去派出所。”

    “不要,我好累。”

    “那你还不说实话?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好晚了,明天再说好不好?”他的语气很软,动作却很果断,不需要阮清的允许,他兀自弯腰坐进了计程车。

    雨在一瞬间下得更大了。她连忙收了伞也坐了进去,迎上雨城疲惫的脸。

    她才意识到,他结束彩排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卡其色毛衣。

    阮清皱眉:“冷不冷?”

    雨城伸出手。“你摸摸看啊。”

    阮清单手握住,随即单手变成双手。“师傅,麻烦开快点。”

    车子到达目的地,阮清先一步下车将伞打开,撑在车门口。雨城定睛在她落湿的肩头,迅速关上车门,接过雨伞将她搂在怀里。

    “这,这是干嘛。”

    “你太矮了,磕到我头了。”

    “那,那你楼我干嘛?”

    “这么大的雨,淋湿就麻烦了。”他低下头,看见她粉扑扑的小脸蛋,滚了滚喉结。“快带路。”

    两人绕到最里层的一幢六层的公寓楼。阮清甩了甩两袖,对着正在收伞的雨城说:“不好意思啊,我家没电梯的。”

    “几楼。”

    “七楼。”

    阮清在前面带路,绕过一个个楼梯口,最后走到六楼戛然而止。

    “你等一下哈。”她从口袋里叮叮当当地掏出钥匙,最后将通往天台的铁门打开,这就是传说中的七楼。

    天台有一幢相对独立的小屋,走近鼻息还能闻见淡淡的鸽子屎的味道。

    她把手摊在他头顶,防止他撞到。

    “我家层高有点低,你小心。”

    “阮清同学还是那么贴心。”

    雨城环顾四周,这里最多也只有20平,却空空的。目光所及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发霉的桌子,还有墙边一团被灰布遮挡的物体。

    “不好意思啊,太埋汰了。”她快步来到书桌前,一边收拾手稿,一边说:“这里原来是个杂物间,管理大爷还养过鸽子……不然你定个酒店吧。”

    阮清开始懊恼,自己应该先一步提议的,何必把他带过来呢。

    雨城目光收敛。“谢谢你收留我,我今天就住下了。”

    “快,快坐吧,弯着腰不舒服了。”

    “我想先洗澡,你有睡衣吗?”

    阮清挠了挠头,将窄小的衣柜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件oversize粉红小熊短袖,还有一件男士四角内裤。

    雨城接过,盯了四角裤半响,双手缓缓将它揉成一团,压低了声音:“你家为什么会有男生的内裤?”

    “啊?哦,买错了就当安全裤穿了。”

    “你——穿过的?”

    “你嫌弃我吗?”

    雨城抿着嘴,说不清是羞涩还是隐忍。“不会……下半身呢?”

    阮清又掏出一件绿豆色的短裤,被洗得松松垮垮,能塞得下一个三百斤的胖子。

    雨城忍着笑用两根手指接过短裤。“你别告诉我它是被穿成这样的。”

    “本来就买大了,穿久了失去弹性就越来越大了。嘿嘿,正好派上用处嘞!你放心,腰上的松紧带是我重新串的。快去洗澡吧,不要着凉了。”

    阮清坐在床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心脏砰砰直跳。

    她拍了拍脸。

    “清醒一点,清醒一点,阮清你可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你要控制住你自己,不要饿狼扑食啊!”

    “可是这样一个美男在面前,我堂堂中华好女儿,血气方刚,顶不住也是正常的。”

    “畜生啊阮清,人家刚刚仗义帮你。现在遇到麻烦来投宿,你竟然想乘人之危?”

    “怎么可能遇到强盗?说不定人家也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一掌一掌扇在自己脸上。“我真是个畜生!畜生不如!”

    “你在干嘛?”

    “啊!”她尖叫地弹起来,转过头,两个脸蛋子被扁得通红。

    雨城头发未干,穿着东拼西凑的衣服有一种可爱的违和感。

    她噗嗤笑出声,被他挑眉警告,大开的嘴像束绳袋一样收紧。

    “尺寸还合适吗?”

    雨城双手拉了拉裤脚,侧身钻进了被窝里。“还行吧。”

    “头发还没吹呢。”

    “我没有吹头发的习惯。”

    “那不行!大冬天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嘀”的一声,阮清取下热水袋的插线,随后将它放进了雨城的被窝里。嘴上笑着说:“有没有觉得很眼熟?嘻嘻,高中时候你胃疼,就多亏了它。当时我买了两个。”

    她随后坐在他一侧的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我送你的东西,你有用吗?”

    雨城点点头,当年他完全误判了莫斯科的寒冷。竞争选拔赛的许多舞者都因为无视保暖,导致筋骨受伤,而他幸有阮清的保暖大礼包才侥幸“存活”。

    “我要你帮我吹。”他对着她固执,像个耍脾气的女孩子。

    “为啥?”

    “我最近跳舞太累了,天天举女演员,现在手上都没力气了。”

    阮清当真思忖了片刻。“你当我傻啊。”

    “快点!”

    他背过身去,心里在下一个赌。耳畔听见阮清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后暖风呼呼袭来,她的手指带了体温,一下下抚摸他的发丝。

    他知道自己是赌对了,她会宠着他的。阮清一直都很温柔啊。

    电吹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可以睡觉了。”

    随后阮清在雨城脚边的地板上铺了一张薄毯,将衣柜里仅有的两件大衣同时套在身上,就这么睡了下去。

    “我睡这里就可以,不好意思啊,我家连个暖气都没有。”她蜷缩着自己,尽量不让他听见她打颤的牙齿。

    “你睡在那儿会着凉的。”

    “没关系的,快睡觉吧。”她吸了吸鼻涕。“今天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真不知道去哪里筹那么多钱。”

    “不用谢我,我的钱又不是送给你的。”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忽然阮清惊声尖叫,连滚带爬地上了床。雨城身子一抖,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护住。

    “怎么了!怎么了?”雨城问。

    “有,有蟑螂。”

    他松了口气,下巴贴在她的额头,好凉。

    “你就睡床上吧,你放心,我不碰你。”

    阮清犹豫片刻,最后迟疑地钻进了被窝。“兄弟之间睡个觉嘛,也正常,哈哈哈哈哈。”

    回过神她才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原来觉得这香味和他的人一样淡薄,但是此刻却温暖起来,不知道是味道变了,还是人变了。

    她越想越羞惭,自己对雨城什么心思,一口一个兄弟仁义,其实逃不过饮食男女。背过身,再一次暗骂自己是个畜生!人家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睡人家!

    雨城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比记忆里小了不止一圈,叹了口气。“当初为什么把我删了?”

    阮清始料未及。“……以为不会再联系了。”

    “到底谁冷血?”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的。你自己不是也说吗?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阮不知道自己是说对还是说错,明显感到背后有一丝杀意,听见雨城的呼吸重起来。“呃?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翻过身。许久又开口:“周五我演出,你来看我吗?”

    “温缇去吗?”

    雨城似忍无可忍地坐起身。“你这人真的很没情调!”

    “我怎么了?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我和她高中的时候就分开了呀。你明明知道。”

    阮清有些生气了,也坐起来和他对峙,嘴巴开始像连环炮一样发射。

    “我不知道!我当年相信你,结果你们两个人双宿双飞一起去了莫斯科!搞了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回头连选拔赛过了都没跟我说,你把我当什么朋友!你嘴巴里到底有没有真话!”

    雨城还想辩驳,阮清已经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挪着屁股躺在床边边。

    他硬是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心头窝火,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没想到耳边很快就传来阮清有序的呼吸声。

    我还气着呢!你就睡了?他愤然撑起身子,把她翻过来。

    她的手背在空中一挥,直击他的鼻梁。

    “啊。”

    雨城吃痛,对上她睡颜的刹那什么脾气都没了。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嘴巴像鱼微张着打鼾,被他一闹委屈地拱了拱鼻子,搂住他的腰,脸颊往他肚子上蹭。嘴巴像说痴话般喃喃:“小雨——好冷——”

    他凝悌着她的眉骨,她的鼻梁,她的双唇,手指揉搓着她早就长长的秀发。

    “明明是你不回消息,你还骂我——”

    可她在撒娇呀,那就原谅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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