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菲是被一阵古怪的感觉“叫”醒的。

    很难去描述那到底是声音,还是气味,反正让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时,还愣了半晌,思索现在到底是在坠月城还是在西瓦提亚。

    半晌后她才悻悻的想起自己已经被乌拉尔劫回了布兰登。

    阿洛菲侧过头看了一眼窗户,阳光非常柔和,看起来似有若无,外面只有不大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

    但当她闭上眼睛快要睡着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焦躁感让她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

    阿洛菲认命似的掀开被子,正好听见了敲门声。

    大概又是那些人偶“侍女”,她打着哈欠重新倒在床上,春天总是让人这样懒洋洋的,如果不是那种古怪的骚动,现在她一定又睡着了——

    “阿洛菲醒着呢!”

    “嘘,小声点儿,万一还在睡呢?”

    阿洛菲愣了一下,用手撑起身体:“旎拉......奥尔菲娜?”

    星芒宫里两个最熟悉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让阿洛菲有种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的困惑,直到粉发少女把有点冷的手贴在她的脸侧,她才打了个哆嗦确认这是现实世界。

    “你们怎么在这里?是偷偷溜进来的吗?”她诧异的看一眼左右两边的人。

    “当然不是啊,我有几条命敢这么做,多得柯芙娜大人,我们才能进来,刚开始听她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旎拉递给她一枚黑色的火焰状图腾。

    “瘦了啊,圣女大人,”一直没吭声的奥尔菲娜叹了口气,看起来相当自责,“这一路上应该很艰难吧,您应该把我带上的。”

    阿洛菲失笑:“我又不是去玩,总不能带一群人出去吧,那我还没逃出布兰登就又被抓回来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身边的两人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对视着似乎有什么不肯说。

    “怎么了?”阿洛菲有些奇怪。

    二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旎拉开口:“阿洛菲,你和黑暗神......就是,就是......”

    她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拧着眉头支支吾吾半日,最后破罐子破摔。

    “哎呀不管了!你应该不是真的背叛了光明神吧?”

    ******

    阿洛菲站在阳光下,望着旎拉交给她的黑色火焰纹徽章一动不动。

    她没想到,王族和光明教会这么能颠倒黑白,连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旎拉,都不能百分百肯定她的信仰。

    但这不是旎拉的错。

    曾经的布兰登,王族和光明教会掌控了话语权,长久以来被默认为神明的喉舌,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在撒谎了。

    “完了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了,”旎拉把脑袋搁在窗户上,不停的左摇右晃,“该不会刺激太大魔怔了吧?”

    “还好意思说呢。”

    奥尔菲娜有些担忧,但又怕被发现,刻意压低了声线。

    “怎么可能像你那样——‘不是真的背叛了光明神吧’!这话你让她怎么回答?你认识阿洛菲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她的为人吗?就算这个布兰登城有一半人当了叛徒,那也不可能包含她!”

    “阿洛菲又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旎拉不服气的反驳,“她都敢刺杀黑暗——”

    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和同样表情动作僵硬的奥尔菲娜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二人屏息凝神半日,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放松下意识耸起的肩膀。

    “她心理素质好得很。”旎拉飞快的小声说道。

    奥尔菲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动作熟练的开始叠被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我听说黑暗——”

    又是一阵窒息的安静。

    “柯芙娜不是说了吗,虽然神不会伤害阿洛菲,可是我们要是一不小心做错点什么,是很容易连累她的.....嗯?”

    奥尔菲娜一如既往的勤快能干,说话间就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但在弯腰抚平床铺时,她看见了些许异样。

    旎拉以前总调侃她有洁癖,但奥尔菲娜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未来侍女长必备的素养。

    身为光明圣女的贴身侍女,她就应该把星芒宫上下打理得一尘不染,一点点不和谐都不应该存在——

    可是它现在就在眼前。

    奥尔菲娜瞪大了眼,盯着枕头看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一迭声的喊旎拉。

    “干嘛呀,大惊小怪的。”粉发少女望向她有些纳闷。

    “旎拉,我们不在星芒宫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还有谁?”

    奥尔菲娜抬起手臂,满脸难以置信,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剩下半句说出来。

    “在这里?”

    当旎拉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时,也惊得几乎没站稳。

    毋庸置疑,那是一根长长的黑色头发,而且看起来发质还保养得相当好。

    星芒宫里,没有任何侍女或者守卫是黑发的。

    ******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阿洛菲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慢慢走到树旁边,怀疑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晕过去,或者是吐。

    但光明神在上,她并不是因为胃里不适,更像是一种——好像是自己的灵魂要被什么挤出这个身体了。

    这真是一种很荒唐的结论,阿洛菲晃晃头把它甩在脑后,然后看见不远处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曾经的光明神殿队长西里斯,此时正一脸紧张的跪坐在吊椅前的草坪上,在他面前是一个金色的盘子,上面似乎描绘着什么东西。

    只见西里斯时而挥动手臂,时而念念有词,他的动作明显看得出来并不熟练,不停的往一个方向瞄,似乎那里有提示的内容。

    阿洛菲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不由得心里纳闷,西里斯一向为人内敛,这么手舞足蹈是想干什么?

    她本来还想多观察一会儿,然而随着西里斯的一句音节古怪的咒语念出,胸口的作闷却让她连站都站不稳,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向来机警的西里斯闻声回过头,脸上明显出现了震惊。

    “光明神在上,真的看得见......”

    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阿洛菲忽然感觉胸口的那团闷气消失了,她直起身,深呼吸了几口。

    西里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一阵后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向前走了好几步,快到她跟前时,忽然又半跪下:“阿洛菲大人,您......您还记得我吗?”

    她弯下身,非常自然的用手背贴了贴对方的额头:“没发烧啊,西里斯,我看起来像是失忆了吗?”

    “能,能碰到!”青年受惊似的缩了一下,然后猛的抓住了她的手,愣了愣才喃喃道,“是热的......”

    虽然他的动作因为太激动有些把阿洛菲抓疼了,她还是没有直接挣开,西里斯脸上恍惚的神情,让阿洛菲想起自己得知庇斯特死讯时的样子。

    这倒也不算是太荒谬的事,假如乌拉尔把她带回王城的事还没被他们知道,他们又一直找不到她,先向大家宣布光明圣女已死,也是个办法。

    反正,他们是神明的喉舌,即使她在尘埃落地后再出来,他们也有一百种办法污蔑她是假冒品。

    “您还活着吗?是真的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西里斯紧紧盯着她的脸,又期待又忐忑。

    “当然啊,”阿洛菲有点哭笑不得,“我现在看起来是有什么地方像死了吗?”

    没等她说完,手上传来一阵滚烫。

    西里斯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肩膀微微抽动,眼泪濡湿了她的肌肤:“太好了......感谢光明神,让您回到我面前。”

    阿洛菲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忽然有些羡慕西里斯,至少他能看见活着的自己,可她再也看不见活着的庇斯特了。

    她用另一只手抚慰性的轻轻拍了怕他的头,换了个话题:“别哭啦西里斯,说起来,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啊?”

    她的目光落向稍远些的吊椅下,金色的圆盘反射出刺眼的光,更加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随便擦掉脸上的泪,重新站起来的西里斯脸上露出了有点忸怩:“......招魂。”

    在前一天晚上,他在睡觉时梦见了庇斯特站在光明神像前背对着他,身穿白底金边法袍的大司祭向神像伸出了手,这其实是一个不敬神明的动作,庇斯特一向谨慎,从不做这样唐突的事。

    西里斯急得想阻止他,但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等金光消失后,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庇斯特,神像不知所踪,更神奇的是,庇斯特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纯白色。

    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喊,庇斯特都像是没听见,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西里斯跟着跑了很久都没能追上,但他看见在大司祭的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光明圣女,她背对着大司祭站在原地。

    西里斯在梦里体力奇差,很快就追不动了,他只能看见庇斯特走到了阿洛菲身旁,揽住了她的肩膀,然后——

    之前像是根本没有听觉的大司祭终于回过头看向了他,那双眼睛是无比深邃的苍绿色。

    等他早上醒来,不知怎么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猜想,会不会是阿洛菲已经死了。

    思前想后,他想出这个办法来验证。

    阿洛菲不知道感叹的应该是“西里斯超强执行力”还是他“过强的想象力”。

    ******

    阿洛菲跪坐在祷告室内,仰头看向眼前的神像。

    白玉雕琢的光明神虽然不带笑意,但面容柔和,目光慈悲的向她张开双手。

    虽然这张脸和蒙特塞拉完全不一样,但她依然把这尊雕像当作他。

    西里斯做的梦,会是某种预兆吗?

    她凝视着神像的双眼,回忆着守卫队长的话,听西里斯的描述,就好像庇斯特取代了光明神。

    可是蒙特塞拉说过,庇斯特就是他,那又谈什么取代不取代?

    不知道是不是她注视一个地方太久,她好像看见神像的指尖出现一丝光芒,刺得她眼睛一疼。

    “唔......”

    阿洛菲倒抽了一口气,本能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把声音。

    “阿洛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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