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酒精似乎从体内蒸发了一些,我终于积攒了那么一点力气,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却是那个令我极度厌烦的蚯蚓,只见她刚洗过澡,穿着一件细薄的睡衣,胸前坦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其间,发尖上的水一滴一滴汇入其中。

    的确,这个女人是我最厌烦的人,也是最不愿见到的人,可在酒精的麻痹之下,我却情不自禁地卸下所有爱恨情仇,被这般性感的肌肤所俘获。

    见我睁开双眼,她赶紧拿着毛巾附上前来,为我擦拭着额头。

    “姐夫,你醒啦?”那声音温柔动耳,丝毫没有白天里的尖酸刻薄。

    我虽能勉强睁开双眼,可意识却仍旧模糊,蚯蚓那洁白的躯体和温柔的语言如同催化剂一般激发着我的荷尔蒙。

    在替我盖被子时,她那柔软的胸脯紧贴在我的胸膛,顷刻之间,我竟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俗话说酒醉乱性,我这食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又怎能敌得过造物主埋下的致命弱点?何况被生活如此欺骗,我还有什么理由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冲动怂恿我抛开了所有枷锁,如同囚困已久的猛兽,彻底挣开了束缚。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蚯蚓,而她却没有丝毫反抗,只是用一对魅惑的眸子望着我。

    此时此刻,心跳声震耳欲聋,那些跳动着的细胞,如溃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浑浑噩噩的一夜,我不愿区分对与错,不愿提及道德是非,而只是不计后果地宣泄,宣泄掉内心的委屈与愤恨,即便是以这种可耻肮脏的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天亮时我已精疲力竭。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向床单时,我恰巧从人性的边缘苏醒过来,微微睁开双眼,却被那光线照得刺疼,我赶紧转头躲避,却又撞上了身旁蚯蚓的额头。

    本期望昨晚的一切不过是春梦一场,但地板上凌乱散落的内衣却让我认清了现实,我们□□着身体摆在床上,她用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睡梦中露出一丝笑容。

    人总是会在发泄之后,才感受到自己恶心的一面,自古以来,那些有关性的东西,都被我们认作是肮脏的,可耻的,应被人所唾骂,尤其是通过这种违背道德伦理方式所换来的性,就连作为当事人的自己,也无法用正统的思想予以原谅。

    我极度后悔,后悔昨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后悔自己酒后肆意的行为,那一个个□□的画面从脑海中飘过,我开始极度厌恶自己——真实的伪君子。

    蚯蚓的一只大腿还压在我身上,令我动弹不得,经过一整天的折腾,我已全身酸软无力,腰也差不多跟断了似的。我用手轻轻抬动那条沉重的腿,希望给自己腾出一点喘息的机会,可没曾想这一细微的动作竟将她弄醒。

    “姐夫。”蚯蚓睁开双眼,一副满足的笑容望着我,那条腿也更加肆意地将我夹得更紧。

    无地自容的尴尬,感觉自己如同囚犯一般,毫无发言权,只得任她摆布。

    屋内异常安静,我不敢弄出任何声响,毕竟只说错一句话,都将令我的罪孽更加深重。伸手摸摸床头,幸好找到了那半包香烟,赶紧点燃一支,此时,也只有它能再度将我麻醉。

    即便是酒后的胡乱行为,我也必须得认真面对,不管这是不是蚯蚓的第一次,总之,我已将它当成自己最重要的夜晚,所以我不会以酒醉的借口逃避自己的行为,做了便是做了,我一定得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起责任。

    “昨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问她道。

    “其实,当你从教堂出来那一刻,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蚯蚓腼腆地回答道。

    “一直跟着我?为什么?”

    “这——还用我问吗!”

    沉默半响之后,我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吐出。

    “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坚定地对她说道。

    蚯蚓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瞳孔中散射出无限感动,可这种状态却仅持续了数秒,紧接着,她又以冷冷的笑容将那翻柔情给泯灭掉。

    “对我负责?你拿什么对我负责?”她质问道。

    “怎么样都行,只要能弥补你。”我又深吸了一口烟,连傻子都能看穿我内心的不情愿。

    “我喜欢的都行?那你会爱我吗?敢娶我么?”

    面对这样的质问,我沉默了,此时此刻,沉默才是唯一正确的回答方式,对于蚯蚓,我实在无法用“爱”这个字将彼此牵连起来,自始至终我都将她视为亲人,根本不存在男女之爱,但昨晚的荒诞行为却剥夺了我选择作为亲人的权利,在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已变得什么都不是。

    “哼哼,既然不爱,那还敢对我负责?”她冷笑着说道。

    “我——!”

    “得了吧,与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就是你所谓的责任?这才是一个男人最不负责任、最懦弱的表现!”

    “那,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

    “我并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只是要你知道,你——永远也休想离开我的世界!”她再次露出阴冷的笑容,然后下床,迅速穿起了自己的衣服。

    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答,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你的钱包,昨晚用它交的房费,房卡还在里面,记得退押金。”她将钱包扔到床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了。

    我傻傻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滋生出无限恐惧,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天使还是魔鬼?她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看不清,也弄不明白,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公鸡,胸脯抬得再高,叫得再响亮,也终究逃不过被割喉的那一天。蚯蚓,将注定成为我人生中的一大障碍。

    我用尽力气坐了起来,感觉头疼欲裂,酒精的报复到现在都未曾完全退去,打开沉睡多时的手机,才发现此时已接近正午,显示屏上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全是他们打来的,昨晚是个特别的时间段,我本应疯狂地闹着洞房,却无缘无故失了踪迹。

    赶紧起床,找了辆出租车,迅速逃离那片未知区域,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一场由邪念勾勒出来的噩梦,我不需对蚯蚓负责,更不需接受良心的拷问,但正如蚯蚓所言,我休想逃离她的世界,她已然成为了我心中的阴霾,注定挥之不去。

    不知拐了多少弯,过了多少桥,我回到了那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家。

    “我的天,你总算是回来了,老娘差点又要报警。”见我安全回家,程之初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并没问我去了哪里这类愚蠢的问题,毕竟她也知道昨天中午的婚礼已经让我痛苦不堪,所以能够让我短暂的消失,获取一点私人空间,也当作是给我的安慰吧,并不算太过分。

    “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瞧瞧你那副邋遢狼狈的样子,赶紧滚去睡一觉。”程之初摇头叹息道。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太过疲惫,以致精神有些恍惚,此时此刻,我需要床,需要一张大床,需要一张柔软的大床,任何人都休想打扰我,我要一直沉睡,像死一样沉睡,永不醒来,直至地老天荒。

    或许真的是太过疲惫,那一觉我睡得出奇地香,出奇地沉,当睁开双眼时天已经漆黑,辨不清到底是几时几分,看看手表才知道已是晚上九点多。

    感觉肚子饿得难受,于是我穿好睡衣,伸着懒腰来到楼下,准备找点什么垫垫肚子,却恰巧撞上正在看电视的程之初。

    “哟,睡美人终于醒啦?”

    我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如今的我,已然失去了生活的颜色,对我来说,清醒才是一件极度恐怖的事情。

    “你这一觉,可真是创下记录了,老娘给你掐着表呢,整整二十九个小时。”

    “什——什么?二十九个小时?”

    “废话,从昨天早上开始,老娘每隔一个小时都会摸一摸你的呼吸,以确定你还没死!”

    “糟了,今天还得上班呢。”

    “上个P,就你这现在这副德行,还能上班?可别砸了老头儿的场子,放心吧,最近公司事情不多,老娘都帮你请好假了,等你恢复完毕,再回去上班也不迟。”她竟用恢复这个词来表达我现在的狼狈状态。

    “哦,那——那好吧。”

    “饿了吧?”她侧着头问我道。

    我摸着咕噜的肚皮点点头。

    “走,老娘带你去吃极品盛宴!”

    “极品盛宴?”

    “对啊,香辣小龙虾,极品大排档!”之初笑着道。

    以前在公司里,我根本毫无人权可言,迟到得扣钱,请病假也得扣钱,领导层只当我是一台机器,尽最大可能压榨劳动力,其它任何耽误工作的原因,即便是正常的理由,都会被视为旷工,而如今,有了程之初这个庇护伞,我竟恬不知耻地享受起公司的人性权利。

    她载着我去了一家路边烧烤摊,对于一个肚子空空如也的人来说,那有盐有味的烧烤必定成为了人间极品。

    “前天晚上,一切,都还好么?”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她道。

    “还不就那一套,一百被父母拉扯着同那帮达官贵人敬酒,喝得不省人事,你又不在,后来,我们也就各自散了。”

    “昨天呢,没发生什么?”

    “靠,难道你还期待发生什么?”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噢,对了,你以前那房东打过一次电话,让你将钥匙交还给她,说有什么东西还留在屋内,让你自己去取。”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属于我和小晓的巢穴已经空无一人。

    回家后,我再次倒头酣睡,希望黎明到来之时,一切灰暗都将随之而消散,包括小晓的影子,毕竟那个离别的句号画得太过沉重,将我击打得面目全非。

    第二天一大早,我并未闲着,而是选择了回到公司,下班后,我联系了房东老太太,去了以前租住的屋子。

    当我到时,那老太太已站在了门口。

    “哟,小虞,真是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呢。”老太太露出久违的慈祥。

    “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吧?”我礼貌地问候着,毕竟这个热心肠的老太太的确给过我太多帮助。

    “好着呢,这段时间啊,每天都去公园打打太极,你瞧瞧,这还胖了不少。”

    “哈哈,身体好,也是儿女们的福分。”

    “那是,那是,噢,对了,你看看这屋内,还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可别落下了,年轻人生活难,置办点家当更难,一定要懂得勤俭节约。”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小晓的东西已被彻底搬空,屋内空荡荡的,的确没什么值得拿走的东西。

    “阿姨,我看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了,该拿的都拿走了。”

    “噢,对了,你看我这记性,老了老了!我这啊,有封信,我老了,眼花,也看不大清楚,好像是你那表妹留下的,放在了茶几上,我怕屋内有耗子,所以先帮你收着。”老太太迟缓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折叠好的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那信封上明显写着几个工整的汉字——虞力齐(收),仔细一看,也的确是小晓的笔迹。

    原本已尘埃落定的心却再次激荡跳跃起来,看来小晓果真有诀别留言,一切应该都在这书信之中,于是我赶紧将那房门钥匙塞到老太太手里,急匆匆地与她作了别,然后迅速往楼下跑去,根本顾不了背后唠叨的关切声。

    来到楼下,我手里紧紧拽着那封信,几乎捏出了汗液,我努力猜想着信中的内容,尽管小晓已不再存活于我的世界,但她留下的东西却如同文物一般,能让我这坏死的细胞顿时起死回生。

    来不及等待,急切的心驱使我拆开了信封,就在这喧闹的街头,在这座纷繁吵杂的城市之中,我把自己与世界分割开来,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信。

    亲爱的:

    请允许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

    两年前,我们在一个并不恰当的地方相遇,我时常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会是在那里?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偏偏让你看到了我最阴暗、最丑陋的一面?但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如果没有那丑陋的出场方式,或许此生我们也只能是那匆匆而过的路人。彼此爱上实属不易,但两个心心相印的人能够不期而遇却更是一件难事,不是吗?我很庆幸,感谢上苍,是它让我们遇见了彼此。

    这两年来,我过得很快乐,真的,真的非常快乐。但同时也伴随着痛苦,那快乐来源于你,这痛苦自然也由你而赐。你送的连衣裙很漂亮,我很喜欢,但可惜的是:这一生我却只能穿它一次。还记得你老家附近那片向日葵吗?你曾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因为向日葵代表着潜藏的爱,它寄托着我对你的所有。亲爱的,我真的好怕失去你,我害怕每天清晨醒来时看不到你的样子;我害怕在吃饭时突然抬起头,却发现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并不是你;我害怕看韩剧时哭得稀里糊涂,习惯性地伸手,却再也接不过你递来的纸。

    说实话,你走后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如同身处炼狱一般,经受着数不尽的痛苦与折磨,整日担心你可能出事,担心你会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担心会听不到你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我四处寻找你,打听你的下落,我对自己发誓: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找寻你。或许是上天怜悯我,他给了我一次机会,最终,我在街头遇见了你,但,换来的,却是你那句令我绝望的话。

    当时我真的好恨你,恨自己看错了你,你可以一走了之,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便可以找到一个为你疗伤的人,让她替你包扎伤口,所以你才能那么洒脱地离去。而我却始终不能放开,只能用舌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你知道当舌尖触及伤口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楚吗?直视自己的伤口,用舌头感受着它的味道,疼得,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后来我才明白,这世界上有另外一种痛苦,它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那便是强忍悲伤披上伪装的痛楚,而你,亲爱的,你却做到了这一点,为了我,你放弃了自己的幸福;为了我,你隐藏着自己的悲伤;同样是为了我,你牺牲了自己的所有。亲爱的,为了我,你失去那么多,值得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欧阳一百家里了,你能为我们的爱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我当然不可以再这么继续任性下去。我爱你,这是我一生中都需要去完成的事,自始至终从未后悔,我也将这么一直深爱下去,感谢上天将你带到我面前,让我明白了爱的真意。以后的路,没我在身边,你一定要更加坚强,程之初是个不错的女孩儿,我相信她,你,且行且珍惜。

    我带走了生日时你送我的那盆向日葵,有它陪伴,已然知足。最后,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以后的每次相遇,我希望看到的,都是绽满笑容的你,好吗?

    永别了,我深爱过的人!

    邱小晓

    这才突然明白,原来小晓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为了爱她而放下了爱情,她同样为了爱我而放弃了自己。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在成都的街头肆意狂奔,放肆哭喊嚎叫,这一幕成为了路人注目的焦点,他们围观嘲笑着眼前这个痛苦流涕的懦弱男人,男儿泪本该贵如千金,可我却将它视为废土,跟个孩子一般毫不吝啬地抛洒着。

    小晓的爱,如同那片阳光下的向日葵,隐秘而伟大。我本以为是自己咽下了所有委屈,却没想到,邱小晓也用同种方式对这份神圣的爱表达了最崇高的敬意。

    回家后,我既激动又疑惑地对程之初说道:“原来小晓知道事情的真相,她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离开,知道关于一百父母所做的一切。”

    “噢”程之初却只是低着头,一副淡然的样子。

    “你不惊讶?”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告诉她的。”

    这一淡定从容的回答,却更令我诧异万分。

    “什——什么?你告诉她的?”

    她沉默少许,然后轻声说道:“春节过后,也就是在那次街头遇见小晓后的第三天,她主动打电话约了我,毕竟当时她以为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所以,她说了一些类似祝福的话,让我好好照顾你。”

    “然后呢?”我紧张地问道。

    “那一天,她看起来极度憔悴,瘦得几乎没了模样,一滴滴泪就没断过,我们都是女人,我最能理解她的感受,懂得那是怎样的一种伤痛。其实女人很傻,也很简单,我们并不奢求天长地久,只在乎那所谓的爱情是否真的存在,只要给出的爱能收到回应,我们便会欣喜若狂,甚至是赴汤蹈火。所以,我不想骗她,不愿看她带着悔恨无止境地消沉下去,我要让她接受现实,至少让她明白那份执着并不可惜,有些爱一直都存在着,而不是让你虞力齐来残忍地宣告它已经死亡!”程之初代表着所有女人向我发出了控诉。

    其实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拥有了彼此的爱情,又何必贪慕朝朝夕夕?我们的爱,并没有消失,一直都在那里。

    “她会理解我吗?”我近乎自言自语道。

    程之初皱着眉头道:“如果不理解,她怎会选择嫁给欧阳一百?这也是她此生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一百这人吧,也挺不错,这一点你应该最了解,所以……”

    可话虽如此说,我却一点也放心不下。爱情这东西,本就是如此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总觉得天底下最疼爱她的那个人始终只能是自己,其他人即便再老实、对爱情再忠贞,都绝不能替代我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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