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它走出更衣室，程之初一脸满意地打趣道：“嗯，不错不错，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鞍，还真像是换了一匹马！”
“滚犊子！”我白了她一眼。
如同展览品般被她拉扯着转来转去，这让我想起了儿时父母给我买过年衣服时的场景，也是被这样拽着上下打量，生怕哪一个地方不满意，买回家会后悔。
“还行吧，面料不错，程董一定非常满意。”我发表着个人见解，毕竟两万多的衣服对程董这类人来说，也算是标准配置。
“老头子工作忙，没时间选购，这种买买买的事情，都得交给我这个生活秘书来搭理。”
“哈哈，老爷子总算是没白疼你，于他而言，你可称得上一款加厚版的小棉袄哦。”我一边夸赞，一边准备脱去身上这套雍容华贵。
“诶，别别别，先穿上，回去再脱。”
“为什么呀？”
“嗯——那个，噢，对了，这新衣服吧，都会有些怪味儿，比如甲醛什么的，你呀，帮人帮到底，先穿着，帮老头子把有毒物质都吸收吸收。”
“我去！我有那么狗奴才吗？还得负责吸收甲醛。再说了，这也没啥味儿啊。”我举起袖子，凑近鼻子深吸一口。
“让你穿上就穿上，哪儿那么多废话！”
“好好好，全听姑奶奶您吩咐。”我无可奈何地摇头道。
“对嘛，这才乖嘛，这方面，你可得跟人家十一好好学学！”
“我去！在你心里，我TM就一宠物啊？竟拿那小畜生跟我相提并论。”我忿忿不平道。
“别别别，您可想多了！十一的等级比你高多了。在这家里，老娘是掌柜的，十一排行老二，你嘛，充其量就是个店小二。”她笑着贫嘴道。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折腾了那么久，看来，我还是逃不过一身奴才命。”
“作我的奴才，有何不好？放心，老娘不会亏待你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十一，没人敢欺负你。”她揪扯着我的脸嬉皮笑脸道，全然已将我当成了那可捏可掐的宠物。
“我说，你好歹让我体验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呗，就现在这副鸟样，还TM得是‘一狗之下’！”
“一人之下那是大内总管！老娘才懒得给你净身。”
“我……”
“哎呀，废话那么多，走，去楼上！老娘也得为自己破费破费！这该死的购物欲！哈哈哈哈！”
程之初挽着我来到三楼，该层主打女款服装，五彩斑斓的橱窗内展示着各类华丽的女裙，长的、短的、露肩的、露背的、性感的、娇小的、鲜艳的、朴素的，整体上来说，颜色和款式要比男装多上成千上万倍。
程之初试了好几个款式的衣服，在我看来，每一件都堪称佳品，上身效果非常不错，毕竟她的身材摆在那里，就算是一只化肥口袋，她也能给你穿出巴黎时装周的感觉。
最终，她选择了一件深黑色露肩齐臀短裙，修长的大腿配上十多公分的高跟，看上去极度性感，着实有几分电影明星的气质。
“哈哈哈，这就对了，可不能站你旁边失了姿色。”她仰天大笑道。
“OK了？满意了？现在，咱可以滚回家了么？”
“咦，瞧你那副嘴脸，时间还早咧，难得出来一趟，老娘得好好过把购物瘾。”
不由分说，程之初挽住我的胳膊在商场里四处乱窜，可寻了好几个店铺，也没找到心仪的产品。
突然，商场门口传来一阵躁动，喝彩声一浪接过一浪，程之初立马拖拽着我朝气氛燃爆点奔去。
近时才发现，原来是一家知名化妆品牌正在搞宣传活动，临时搭建起一个超大的舞台，台上载歌载舞，台下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场面好不热闹，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演唱会。
节目中途，一位女主持人缓缓上台。
“接下来呢，就是令人兴奋的礼物派送环节了，大家可以看到，在我身旁呢，摆放着一只超大、超可爱的泰迪熊，大家可不要小瞧它，这小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毛绒玩具，而是由迪斯尼公司在今年推出的经典限量款，携有编码证书，全球限发200只，可谓是有价无市。”
听那主持人如此一说，台下观众再次躁动起来，再次掀起了新高潮。
“我的天，找了那么久，它居然在这里出现了。”程之初自言自语道。
那主持人接着道：“当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并不是白给的，必须得满足两个小小的测试，首先呢，我们要从现场观众中抽取一对情侣，由他们来接受公司的产品测试，然后呢，他们必须给台下观众分享一段甜蜜的爱情故事，如果这个故事能获得大家的一致认可，那这一只限量版泰迪，他们就可以抱回家了。”
那一刻，程之初拽我的手越来越紧，她双眼凝神，目光如炬，像头饿狼般死死锁定住台上那只猎物——限量版泰迪。
“好了，我刚才说的规则，大家都听清楚了吗？”那主持人对着台下大声问道。
“听清楚了！”台下一片齐刷刷地呐喊声，看来，大家都是识货的主，纷纷抬起手臂，准备举手换来上台的权利。
那主持人继续拉扯气氛道：“好，接下来，我数一二三，三个数，愿意上台的观众准备举手。”
“一”
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我已被程之初拖拽着，像疯牛般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二”
“它是老娘的！挡我者死！”程之初信誓旦旦，一股脑朝台前冲去。
“三”
简单的三个数，几秒钟之前，我还在人群的末端，与主持人遥首相望，而短短几秒钟之后，我竟稀里糊涂被程之初传送到了舞台边缘，身不由己地站上了舞台旁的梯架，而程之初则高举着双手，俯视着舞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俗话说，兵不厌诈，程之初这番突如其来的操作的确是起了大作用，那些刚反应过来的观众想借此效仿，却早已被程之初伟岸的身躯堵在了后方。
如此而来，我们自然是换得了主持人的偏爱，赢得了上台的机会。
老实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登台，以前吧，总是以看客的身份隐藏台下，还嚣张地对台上的人评头论足，认为人家登不上台面，可如今，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这炼狱般的舞台。
聚光灯射得我双眼刺疼，全身上下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细节，甚至是每个细胞，在聚光灯的催化下，都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平日里随性惯了的手脚，在那一刻竟显得无处安放。努力睁开双眼，瞟了一眼台下的观众，我的个神啊，呼吸瞬间急促，差点就双眼一抹黑，在台上晕厥过去。
程之初却恰恰相反，她一点儿也不怯场，立马与主持人互动起来，hold住了全场，甚至还抢尽了主持人的风头。
想想自己还真TM没什么出息，平日里只知道坐在台下，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奚落别人，嫌人家这唱得不好、那演得不到位，现在才终于明白，只要能安稳地站在台上，无论表演如何，单单那份勇气，就应该得到别人的钦佩与尊重。
因太过紧张，我大脑始终一片空白，傻痴痴地站在台上，并没听见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我像囚犯一般被按在凳子上，三四个化妆师围着我动起了手脚，各类化妆品在我脸上涂抹开来，有冰凉的、爽滑的、以及伴有奇怪味道的，对于平日里只专属于洗面奶的我而言，这一切仿佛如同魔法药水一般，太过新奇。
不多久，他们已提前对程之初塑形完毕，透过人群缝隙，我看到了端庄典雅的她，那模样并没发生太大变化，只不过取下了马尾，换成了一个性感大体的头饰，毕竟她是那种专属的美人痞子，底子好，到了极限，再过多艳丽的装扮，便会使美丽溢出，所以我更偏爱于扎着马尾的她。
“哇！”不知何时，周围的造型师如流水般溃散，台下一片哄然。台下观众拉颈伸脖，用极度夸张的表情望着我，身旁的程之初也向我投来惊叹的目光。
这造型师究竟创造出了一件什么样的奇葩作品？竟引来如此多的哄然评议？我暗自纳闷道。
那主持人捧着话筒与台下观众互动道：“大声告诉我，这位脱胎换骨的小伙，是不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是！”台下观众齐刷刷地应呵道。
从没有人用这个字眼儿褒奖过我，以前夸我的也不过是“老实”“还顺眼”“不差”这类朴素的词汇。
“那我身边这位美女呢？”主持人接着问道。
“漂亮，天生一对！”台下又是一阵尖叫。
这起“整容”表演，我获得的喝彩显然要比程之初更多，倒不是说我比她更好看，而是改变的差距太大，会赢得更多的不可思议，就如同一场考试，我本就如那差等生，平时的成绩总也不及格，突然一次的高分，自然是更能引得大家的关注，而程之初则属于别人家的孩子，成绩永远全班第一，所以那98分到100分的提升，倒显得不足为奇。
主持人接着道：“好，看来帅哥靓女果真是天生一对，那接下来呢，进入我们的第二个环节，由台上的这对恋人为大家分享专属于他们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我努力思考着搪塞的语言，比如我与程之初并非男女朋友关系；比如我今天太累，我想保持沉默；比如天色太晚，我得回家吃饭；也比如台上灯光太刺眼，令我紧张得组织不起语言，总之，我得赶紧找个理由逃回台下。
“其实，我跟那小子并非恋人关系，他也并不是我男朋友，而是一好哥们儿，只不过，我——我一直偷偷喜欢着他！”
当音箱里传出程之初这番话时，整个场面如同被快门闪过一般，突然定了格，全场瞬间冻结，鸦群无声，与先前的喧闹场面相比，发生了180°的大逆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纷纷惊讶地张大嘴巴，包括那个叽叽喳喳的主持人，而此时此刻最为震惊的那个人必然是作为当事人的我。
我傻愣愣地望着程之初，以为又会是这疯女人刻意而为的一出恶作剧？如果其目的是要让全场观众目瞪口呆，那么，效果俨然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先是回头看了看我，然后淡然一笑，接着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转过身，面对着台下那一群惊愕的面孔，似笑非笑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深爱着身旁的这个男人，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语言予以表达，毕竟，这哥们儿的心底早已住下了另外一个女人。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在他心里不可能有栖身之所，所以每天，我只能静静地陪着他，偷偷地看着他，看着他为那个女人心力交瘁，看着他为了她热泪盈眶，而他为她流的每一次泪，都化成了我心底的每一滴血。”
程之初说到这的时候，笑脸中充斥着苦涩，两行泪从脸上砰然刷下。直到那一刹那，我才非常肯定地确信，这并非是她搞出的恶作剧，而是一份真真正正、朴朴素素的爱。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每当那个时候，我总是非常羡慕，甚至是嫉妒，我多么希望他能认真看我一眼，多么希望他也能为我彻夜难眠，多么希望他为我流一次泪，哪怕只一滴，我也一定会像孩子般高兴得手舞足蹈，可是，我却只能像空气般在他周围盘旋，他看不见我，摸不到我，甚至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其实我真的非常害怕，害怕他对我说，诶，哥们儿，谢谢你；唉，哥们儿，不用客气，怕此生我们永远只能是朋友。”
所有人都被这煽情的场面所感动，包括我在内，我知道程之初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你费尽心思也很难见到她脆弱的内心，而今晚，此时此刻，她竟主动将自己的脆弱一层层剥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这完全超出了她的天性，或者说，这应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过无论怎样，我都不愿意见他如此颓废下去，有人说巨蟹座的人一旦受到致命伤害，此生将不会再爱，而我面前的这只大螃蟹已被伤得遍体鳞伤。我今天所说的这一切，只为给自己一个机会，即便知道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那我也要大声讲出来，我的人生不能有悔恨，我不愿错过，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程之初轻擦泪水，再次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随即，她转过头微笑着大声问我道：“虞力齐，我爱你，你愿意作我男朋友吗？”
如果这是表白，那我必须作出一个抉择；如果这是她对痛苦情感的宣泄，那我必须给她一丝安慰；如果这是残酷的终点，那我必须开辟另外一个起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等待着我的抉择，台下观众也重新开起躁动模式。
“答应她！”
“在一起！”
“还等什么呢？哥们儿！”
“亲她！亲她……”
各种期待与祝福的言语冲出人群，仿似我一旦选择拒绝，便会遭受他们的千刀万剐，淹没于他们的唾骂声之中。
“对不起！我不能作你男朋友！”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全场哗然的话，那一刻，我几乎成为全民公敌，所有人都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暗骂我的不知好歹，可程之初却异常冷静和坦然，仿佛早就料定了结果。
她强咧着嘴，释然一笑。
“没什么，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们依然还是好哥们儿，可能，我并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那个真正的她！我，始终为你祝福……”
没等她说完，我赶紧打断，说出了一句此生难忘且笃定的话：“干嘛要作男朋友，要玩就玩真的！”
“玩真的？”她不解地问道。
“嗯，玩真的，你——敢嫁给我吗！”
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找到了属于自己人生命题的答案，正如赵小明所言，程之初年龄已经不小，我也实在是该成家了，而邱小晓已然离去，我总不能永远跻身于那段感情的裂缝之中，任它畸形发展下去。接下来的人生旅程，不论邱小晓是否陪着我，我都得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是人生的法则，我无权选择逃避。
细细想来，其实，打心底来说，我对程之初还是有几分男女之情的，只不过地位悬殊太大，我压根儿也不敢奢望，不敢偷吃天鹅肉，只得强制压抑那种想法，何况我和小晓之间的情愫，导致我不愿意为任何人再开一扇窗。
而如今，也该是时候仔细打理并审视一下自己的人生了，当前的我，太过渴望一个温馨的家，渴望一个随遇而安的女人。而程之初刚刚的表白以及那份勇气却无意间触动了我的灵魂，有那么一位漂亮、善良的红颜知己，我还有什么理由选择视而不见？
我已记不清当时台下的反应，只知道程之初突然抹着泪冲到我面前，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脖子，那一刻，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胸脯，我清晰地听到那稀里哗啦的哭泣声，一滴滴热泪流经心脏，令我全身沸腾。
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驱使我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搂住了她。不知为何，我的视线突然之间变得模糊起来，或许是对情感世界的感叹，或许是对悲惨命运的告慰，或许仅是一份简单的感动，也或许，我也真的一直喜欢着程之初。
就这样，我们只用了一天时间确立情感关系，第二天便直接去民政局登了记，“闪婚”，这个词语本不该出现在我的字典里，可世事难料，谁也不敢笃定下一秒自己的命运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以闪电般的速度做下了这个有关我一生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我不必过分纠结。
其实两个人并不需要了解太久，婚姻这东西，并不需要深思熟虑，想得越多，不合适的理由就会越多，到后来你会发现，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完全适合自己的。
“后悔吗？”民政局门口，程之初捧着鲜红的结婚证问我。
我摇摇头，然后反问道：“你呢？”
“怎么可能，老娘捡了一个大便宜。”她挤眉弄眼地贫嘴道。
“这——都结婚了，以后，能不能别总是老娘老娘的？”
“不—可—能！从今往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我就是你妈，任何人要敢欺负你，都得先过了当妈的这一关！”她用胳膊一把夹住我的脖子。
“……”
“走！回家，准备筹办咱的世纪婚礼！这逼格，绝不能逊于欧阳一百……”
我驻足沉默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声对她说道：“之初，我能有一个请求吗？”
“哎呀，你就别请呀求的了，咱俩现在是法律上的夫妻，作为家庭成员，老娘必定讲究民主，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小日子一起商量着过呗。放心，老娘从来讲究的都是以德服人，绝不采用家庭暴力，当然了，这小小的日常切磋，那还是不可避免的。”她继续调侃道。
“这——那个——对你有些公平。”
“到底是什么事，你先说出来让妈妈听听，然后妈妈再决定需不需要动用武力镇压。”她嬉皮笑脸道。
“就是——我们——能不能不举办婚礼？”
穿上洁白的婚纱，进入神圣的婚礼殿堂，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尽情享受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关注，这本是女人一生之中最大的梦想，可我却不能满足她，或许是因为邱小晓婚礼的缘故，使我产生了心理阴影，总之，我不愿再踏足那纷扰吵杂的场景。
程之初先是一愣，沉默了几秒，然后笑着对我说道：“你看你，多大点儿事，还请不请的。其实吧，我也挺讨厌那种虚假的场合，结一次婚，最累的还是自己，所以，一切都听官人的，官人说不办，那——咱就不办。”她边说边挽着我的手，大步向前走着。
“真没事？你真不介意？”
女人的心思虽难懂，但从她伪装起来的表情中，我仍能察觉到半分失落，毕竟牺牲太多，只不过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那，蜜月呢？还有吗？”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我。
“当然，这个必须有！娘子想去哪儿，夫君奉陪到底，咱有钱！”我掏出自己的银行卡，高高举起，实在不忍心剥夺她最后一丝权利。
“哈哈哈哈，官人真得劲儿！”
“那——你想去哪儿？说实话，我都好像出去走动走动。”
“那还用考虑？当然得去丹麦，冰岛，或者芬兰都可以，总之，只要是北欧，哪儿都行！”
“为嘛非要去北欧？”我不解地问道。
“老娘要去那寻找安徒生的童话世界！怎么？舍不得你包里的钞票了？”
“去去去！你说北欧，那就北欧，所有费用我一切包干！”
昨天还只是朋友，大家相互客气，今天却仿若情深似海，如胶似漆。人生，果真是世事无常，耐人寻味。
“滚犊子！”我白了她一眼。
如同展览品般被她拉扯着转来转去，这让我想起了儿时父母给我买过年衣服时的场景，也是被这样拽着上下打量，生怕哪一个地方不满意，买回家会后悔。
“还行吧，面料不错，程董一定非常满意。”我发表着个人见解，毕竟两万多的衣服对程董这类人来说，也算是标准配置。
“老头子工作忙，没时间选购，这种买买买的事情，都得交给我这个生活秘书来搭理。”
“哈哈，老爷子总算是没白疼你，于他而言，你可称得上一款加厚版的小棉袄哦。”我一边夸赞，一边准备脱去身上这套雍容华贵。
“诶，别别别，先穿上，回去再脱。”
“为什么呀？”
“嗯——那个，噢，对了，这新衣服吧，都会有些怪味儿，比如甲醛什么的，你呀，帮人帮到底，先穿着，帮老头子把有毒物质都吸收吸收。”
“我去！我有那么狗奴才吗？还得负责吸收甲醛。再说了，这也没啥味儿啊。”我举起袖子，凑近鼻子深吸一口。
“让你穿上就穿上，哪儿那么多废话！”
“好好好，全听姑奶奶您吩咐。”我无可奈何地摇头道。
“对嘛，这才乖嘛，这方面，你可得跟人家十一好好学学！”
“我去！在你心里，我TM就一宠物啊？竟拿那小畜生跟我相提并论。”我忿忿不平道。
“别别别，您可想多了！十一的等级比你高多了。在这家里，老娘是掌柜的，十一排行老二，你嘛，充其量就是个店小二。”她笑着贫嘴道。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折腾了那么久，看来，我还是逃不过一身奴才命。”
“作我的奴才，有何不好？放心，老娘不会亏待你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十一，没人敢欺负你。”她揪扯着我的脸嬉皮笑脸道，全然已将我当成了那可捏可掐的宠物。
“我说，你好歹让我体验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呗，就现在这副鸟样，还TM得是‘一狗之下’！”
“一人之下那是大内总管！老娘才懒得给你净身。”
“我……”
“哎呀，废话那么多，走，去楼上！老娘也得为自己破费破费！这该死的购物欲！哈哈哈哈！”
程之初挽着我来到三楼，该层主打女款服装，五彩斑斓的橱窗内展示着各类华丽的女裙，长的、短的、露肩的、露背的、性感的、娇小的、鲜艳的、朴素的，整体上来说，颜色和款式要比男装多上成千上万倍。
程之初试了好几个款式的衣服，在我看来，每一件都堪称佳品，上身效果非常不错，毕竟她的身材摆在那里，就算是一只化肥口袋，她也能给你穿出巴黎时装周的感觉。
最终，她选择了一件深黑色露肩齐臀短裙，修长的大腿配上十多公分的高跟，看上去极度性感，着实有几分电影明星的气质。
“哈哈哈，这就对了，可不能站你旁边失了姿色。”她仰天大笑道。
“OK了？满意了？现在，咱可以滚回家了么？”
“咦，瞧你那副嘴脸，时间还早咧，难得出来一趟，老娘得好好过把购物瘾。”
不由分说，程之初挽住我的胳膊在商场里四处乱窜，可寻了好几个店铺，也没找到心仪的产品。
突然，商场门口传来一阵躁动，喝彩声一浪接过一浪，程之初立马拖拽着我朝气氛燃爆点奔去。
近时才发现，原来是一家知名化妆品牌正在搞宣传活动，临时搭建起一个超大的舞台，台上载歌载舞，台下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场面好不热闹，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演唱会。
节目中途，一位女主持人缓缓上台。
“接下来呢，就是令人兴奋的礼物派送环节了，大家可以看到，在我身旁呢，摆放着一只超大、超可爱的泰迪熊，大家可不要小瞧它，这小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毛绒玩具，而是由迪斯尼公司在今年推出的经典限量款，携有编码证书，全球限发200只，可谓是有价无市。”
听那主持人如此一说，台下观众再次躁动起来，再次掀起了新高潮。
“我的天，找了那么久，它居然在这里出现了。”程之初自言自语道。
那主持人接着道：“当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并不是白给的，必须得满足两个小小的测试，首先呢，我们要从现场观众中抽取一对情侣，由他们来接受公司的产品测试，然后呢，他们必须给台下观众分享一段甜蜜的爱情故事，如果这个故事能获得大家的一致认可，那这一只限量版泰迪，他们就可以抱回家了。”
那一刻，程之初拽我的手越来越紧，她双眼凝神，目光如炬，像头饿狼般死死锁定住台上那只猎物——限量版泰迪。
“好了，我刚才说的规则，大家都听清楚了吗？”那主持人对着台下大声问道。
“听清楚了！”台下一片齐刷刷地呐喊声，看来，大家都是识货的主，纷纷抬起手臂，准备举手换来上台的权利。
那主持人继续拉扯气氛道：“好，接下来，我数一二三，三个数，愿意上台的观众准备举手。”
“一”
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我已被程之初拖拽着，像疯牛般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二”
“它是老娘的！挡我者死！”程之初信誓旦旦，一股脑朝台前冲去。
“三”
简单的三个数，几秒钟之前，我还在人群的末端，与主持人遥首相望，而短短几秒钟之后，我竟稀里糊涂被程之初传送到了舞台边缘，身不由己地站上了舞台旁的梯架，而程之初则高举着双手，俯视着舞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俗话说，兵不厌诈，程之初这番突如其来的操作的确是起了大作用，那些刚反应过来的观众想借此效仿，却早已被程之初伟岸的身躯堵在了后方。
如此而来，我们自然是换得了主持人的偏爱，赢得了上台的机会。
老实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登台，以前吧，总是以看客的身份隐藏台下，还嚣张地对台上的人评头论足，认为人家登不上台面，可如今，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这炼狱般的舞台。
聚光灯射得我双眼刺疼，全身上下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细节，甚至是每个细胞，在聚光灯的催化下，都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平日里随性惯了的手脚，在那一刻竟显得无处安放。努力睁开双眼，瞟了一眼台下的观众，我的个神啊，呼吸瞬间急促，差点就双眼一抹黑，在台上晕厥过去。
程之初却恰恰相反，她一点儿也不怯场，立马与主持人互动起来，hold住了全场，甚至还抢尽了主持人的风头。
想想自己还真TM没什么出息，平日里只知道坐在台下，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奚落别人，嫌人家这唱得不好、那演得不到位，现在才终于明白，只要能安稳地站在台上，无论表演如何，单单那份勇气，就应该得到别人的钦佩与尊重。
因太过紧张，我大脑始终一片空白，傻痴痴地站在台上，并没听见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我像囚犯一般被按在凳子上，三四个化妆师围着我动起了手脚，各类化妆品在我脸上涂抹开来，有冰凉的、爽滑的、以及伴有奇怪味道的，对于平日里只专属于洗面奶的我而言，这一切仿佛如同魔法药水一般，太过新奇。
不多久，他们已提前对程之初塑形完毕，透过人群缝隙，我看到了端庄典雅的她，那模样并没发生太大变化，只不过取下了马尾，换成了一个性感大体的头饰，毕竟她是那种专属的美人痞子，底子好，到了极限，再过多艳丽的装扮，便会使美丽溢出，所以我更偏爱于扎着马尾的她。
“哇！”不知何时，周围的造型师如流水般溃散，台下一片哄然。台下观众拉颈伸脖，用极度夸张的表情望着我，身旁的程之初也向我投来惊叹的目光。
这造型师究竟创造出了一件什么样的奇葩作品？竟引来如此多的哄然评议？我暗自纳闷道。
那主持人捧着话筒与台下观众互动道：“大声告诉我，这位脱胎换骨的小伙，是不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是！”台下观众齐刷刷地应呵道。
从没有人用这个字眼儿褒奖过我，以前夸我的也不过是“老实”“还顺眼”“不差”这类朴素的词汇。
“那我身边这位美女呢？”主持人接着问道。
“漂亮，天生一对！”台下又是一阵尖叫。
这起“整容”表演，我获得的喝彩显然要比程之初更多，倒不是说我比她更好看，而是改变的差距太大，会赢得更多的不可思议，就如同一场考试，我本就如那差等生，平时的成绩总也不及格，突然一次的高分，自然是更能引得大家的关注，而程之初则属于别人家的孩子，成绩永远全班第一，所以那98分到100分的提升，倒显得不足为奇。
主持人接着道：“好，看来帅哥靓女果真是天生一对，那接下来呢，进入我们的第二个环节，由台上的这对恋人为大家分享专属于他们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我努力思考着搪塞的语言，比如我与程之初并非男女朋友关系；比如我今天太累，我想保持沉默；比如天色太晚，我得回家吃饭；也比如台上灯光太刺眼，令我紧张得组织不起语言，总之，我得赶紧找个理由逃回台下。
“其实，我跟那小子并非恋人关系，他也并不是我男朋友，而是一好哥们儿，只不过，我——我一直偷偷喜欢着他！”
当音箱里传出程之初这番话时，整个场面如同被快门闪过一般，突然定了格，全场瞬间冻结，鸦群无声，与先前的喧闹场面相比，发生了180°的大逆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纷纷惊讶地张大嘴巴，包括那个叽叽喳喳的主持人，而此时此刻最为震惊的那个人必然是作为当事人的我。
我傻愣愣地望着程之初，以为又会是这疯女人刻意而为的一出恶作剧？如果其目的是要让全场观众目瞪口呆，那么，效果俨然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先是回头看了看我，然后淡然一笑，接着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转过身，面对着台下那一群惊愕的面孔，似笑非笑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深爱着身旁的这个男人，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语言予以表达，毕竟，这哥们儿的心底早已住下了另外一个女人。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在他心里不可能有栖身之所，所以每天，我只能静静地陪着他，偷偷地看着他，看着他为那个女人心力交瘁，看着他为了她热泪盈眶，而他为她流的每一次泪，都化成了我心底的每一滴血。”
程之初说到这的时候，笑脸中充斥着苦涩，两行泪从脸上砰然刷下。直到那一刹那，我才非常肯定地确信，这并非是她搞出的恶作剧，而是一份真真正正、朴朴素素的爱。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每当那个时候，我总是非常羡慕，甚至是嫉妒，我多么希望他能认真看我一眼，多么希望他也能为我彻夜难眠，多么希望他为我流一次泪，哪怕只一滴，我也一定会像孩子般高兴得手舞足蹈，可是，我却只能像空气般在他周围盘旋，他看不见我，摸不到我，甚至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其实我真的非常害怕，害怕他对我说，诶，哥们儿，谢谢你；唉，哥们儿，不用客气，怕此生我们永远只能是朋友。”
所有人都被这煽情的场面所感动，包括我在内，我知道程之初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你费尽心思也很难见到她脆弱的内心，而今晚，此时此刻，她竟主动将自己的脆弱一层层剥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这完全超出了她的天性，或者说，这应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过无论怎样，我都不愿意见他如此颓废下去，有人说巨蟹座的人一旦受到致命伤害，此生将不会再爱，而我面前的这只大螃蟹已被伤得遍体鳞伤。我今天所说的这一切，只为给自己一个机会，即便知道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那我也要大声讲出来，我的人生不能有悔恨，我不愿错过，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程之初轻擦泪水，再次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随即，她转过头微笑着大声问我道：“虞力齐，我爱你，你愿意作我男朋友吗？”
如果这是表白，那我必须作出一个抉择；如果这是她对痛苦情感的宣泄，那我必须给她一丝安慰；如果这是残酷的终点，那我必须开辟另外一个起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等待着我的抉择，台下观众也重新开起躁动模式。
“答应她！”
“在一起！”
“还等什么呢？哥们儿！”
“亲她！亲她……”
各种期待与祝福的言语冲出人群，仿似我一旦选择拒绝，便会遭受他们的千刀万剐，淹没于他们的唾骂声之中。
“对不起！我不能作你男朋友！”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全场哗然的话，那一刻，我几乎成为全民公敌，所有人都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暗骂我的不知好歹，可程之初却异常冷静和坦然，仿佛早就料定了结果。
她强咧着嘴，释然一笑。
“没什么，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们依然还是好哥们儿，可能，我并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那个真正的她！我，始终为你祝福……”
没等她说完，我赶紧打断，说出了一句此生难忘且笃定的话：“干嘛要作男朋友，要玩就玩真的！”
“玩真的？”她不解地问道。
“嗯，玩真的，你——敢嫁给我吗！”
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找到了属于自己人生命题的答案，正如赵小明所言，程之初年龄已经不小，我也实在是该成家了，而邱小晓已然离去，我总不能永远跻身于那段感情的裂缝之中，任它畸形发展下去。接下来的人生旅程，不论邱小晓是否陪着我，我都得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是人生的法则，我无权选择逃避。
细细想来，其实，打心底来说，我对程之初还是有几分男女之情的，只不过地位悬殊太大，我压根儿也不敢奢望，不敢偷吃天鹅肉，只得强制压抑那种想法，何况我和小晓之间的情愫，导致我不愿意为任何人再开一扇窗。
而如今，也该是时候仔细打理并审视一下自己的人生了，当前的我，太过渴望一个温馨的家，渴望一个随遇而安的女人。而程之初刚刚的表白以及那份勇气却无意间触动了我的灵魂，有那么一位漂亮、善良的红颜知己，我还有什么理由选择视而不见？
我已记不清当时台下的反应，只知道程之初突然抹着泪冲到我面前，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脖子，那一刻，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胸脯，我清晰地听到那稀里哗啦的哭泣声，一滴滴热泪流经心脏，令我全身沸腾。
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驱使我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搂住了她。不知为何，我的视线突然之间变得模糊起来，或许是对情感世界的感叹，或许是对悲惨命运的告慰，或许仅是一份简单的感动，也或许，我也真的一直喜欢着程之初。
就这样，我们只用了一天时间确立情感关系，第二天便直接去民政局登了记，“闪婚”，这个词语本不该出现在我的字典里，可世事难料，谁也不敢笃定下一秒自己的命运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以闪电般的速度做下了这个有关我一生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我不必过分纠结。
其实两个人并不需要了解太久，婚姻这东西，并不需要深思熟虑，想得越多，不合适的理由就会越多，到后来你会发现，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完全适合自己的。
“后悔吗？”民政局门口，程之初捧着鲜红的结婚证问我。
我摇摇头，然后反问道：“你呢？”
“怎么可能，老娘捡了一个大便宜。”她挤眉弄眼地贫嘴道。
“这——都结婚了，以后，能不能别总是老娘老娘的？”
“不—可—能！从今往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我就是你妈，任何人要敢欺负你，都得先过了当妈的这一关！”她用胳膊一把夹住我的脖子。
“……”
“走！回家，准备筹办咱的世纪婚礼！这逼格，绝不能逊于欧阳一百……”
我驻足沉默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声对她说道：“之初，我能有一个请求吗？”
“哎呀，你就别请呀求的了，咱俩现在是法律上的夫妻，作为家庭成员，老娘必定讲究民主，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小日子一起商量着过呗。放心，老娘从来讲究的都是以德服人，绝不采用家庭暴力，当然了，这小小的日常切磋，那还是不可避免的。”她继续调侃道。
“这——那个——对你有些公平。”
“到底是什么事，你先说出来让妈妈听听，然后妈妈再决定需不需要动用武力镇压。”她嬉皮笑脸道。
“就是——我们——能不能不举办婚礼？”
穿上洁白的婚纱，进入神圣的婚礼殿堂，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尽情享受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关注，这本是女人一生之中最大的梦想，可我却不能满足她，或许是因为邱小晓婚礼的缘故，使我产生了心理阴影，总之，我不愿再踏足那纷扰吵杂的场景。
程之初先是一愣，沉默了几秒，然后笑着对我说道：“你看你，多大点儿事，还请不请的。其实吧，我也挺讨厌那种虚假的场合，结一次婚，最累的还是自己，所以，一切都听官人的，官人说不办，那——咱就不办。”她边说边挽着我的手，大步向前走着。
“真没事？你真不介意？”
女人的心思虽难懂，但从她伪装起来的表情中，我仍能察觉到半分失落，毕竟牺牲太多，只不过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那，蜜月呢？还有吗？”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我。
“当然，这个必须有！娘子想去哪儿，夫君奉陪到底，咱有钱！”我掏出自己的银行卡，高高举起，实在不忍心剥夺她最后一丝权利。
“哈哈哈哈，官人真得劲儿！”
“那——你想去哪儿？说实话，我都好像出去走动走动。”
“那还用考虑？当然得去丹麦，冰岛，或者芬兰都可以，总之，只要是北欧，哪儿都行！”
“为嘛非要去北欧？”我不解地问道。
“老娘要去那寻找安徒生的童话世界！怎么？舍不得你包里的钞票了？”
“去去去！你说北欧，那就北欧，所有费用我一切包干！”
昨天还只是朋友，大家相互客气，今天却仿若情深似海，如胶似漆。人生，果真是世事无常，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