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陵早没了昔日的辉煌，虽说不上是残败，但也显然很久没人好好照料过了。
程庭叙讥讽一笑，心里满是对萧策的恨。
是了，陛下哪里会注意到淑敏的陵寝是否得到照料。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卸下一层层的伪装，不再做端方君子。在陈淑敏面前，程庭叙可以曝露自己的一切，可他又想掩藏起那些他自己都瞧不起的卑劣。
十几年前，京城里有两家没人在意的小门户。京城守备程家和米商陈家。
因着程父初来京城时受到陈家老爷陈云的救助，后来程父做了是京城守备，虽说大小算是个芝麻官却还是不忘旧恩，与陈家交往密切。
程庭叙原本不过是个庶子，但是天资过人，兼之姨娘受宠，有时压了嫡子一头，难免在后院受磋磨。
有一天，陈府又来做客，程庭叙没有凑这样的热闹的机会，只是一个人在后院读书。
说来也巧，他的嫡弟想要推他入水。程庭叙一个侧身躲过，淡然的环顾四周，发现根本没人后嘴角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看着他在水里挣扎。
“救命啊救命。”
“来人啊，程公子落水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出来，一边呼喊一边伸手拉他，“把手给我！”
程庭叙有些玩味的看着她，“你这样救不了他。”
陈淑敏没有理会他，还是坚定的伸出手，可是小小一个人哪里救得上来一个落水的胖墩，陈淑敏猛的被拽进水里。
程庭叙看着扑通着下沉的两人，掉头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就猛的回头跃入水中。
刚把陈淑敏拖上岸下人就来了，程庭叙乐的自在，静静的看着。
程家夫人匆匆赶来，“儿啊，玉儿，你怎么了，谁害得你！”
“程庭叙！是他推我。”
程夫人由关心陡然变得愤恨，抡圆了巴掌就扇在程庭叙脸上。
还咳嗽不止的女孩顾不上自己，她挣脱陈云、柳夫人的怀抱，冲到程庭叙面前替他遮挡，就像刚刚伸手去拉落水之人一样，可笑的做着螳臂当车的努力。
程老爷站在一旁和稀泥，“闹什么，吓着敏儿怎么办！”
程夫人怒目圆睁，“老爷屡屡偏向这个庶子便罢了，他如今把我们玉儿推下水，妾连问一句都不能了！宠妾灭妻到如此地步，妾去告御状也能上达天听！”
程老爷闻言也怒了，他恶狠狠的看着程庭叙，怒喝道：“我以为你早慧伶俐，不想能做出这种事，先去祠堂跪着！晚些饶不了你！”
陈淑敏皱着眉看着他们，面向程老爷道：“伯伯，为何只听程庭玉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给您的儿子定罪?我站在这里清清楚楚看见是程庭玉想推哥哥下水被他躲开，即便如此哥哥还是不计前嫌救他。哥哥没得到夸奖就罢了，还要被用家法，你们做的不对。”
程庭叙抬起眼看着她，看到陈父、陈母对她又心疼又自豪的深情，心里说不尽的羡慕。
过了这么多年，程庭叙甚至记不清他那个蠢弟弟受了什么责罚，却还是清晰记得她灵动的神情。
“我不是把他救上来了吗”，她骄傲的对他炫耀，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明月，午夜梦回，怎么也忘不掉。
程庭叙靠在陈淑敏的墓碑上，月华如水，他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些他埋在心底的过往。
他这样卑劣的人，却被最善良、智慧的她放进眼里，放进心里。除了他唯一爱过的人呐，没有人知道她是他心中唯一的白月光，是他永远无法再触碰的水中月。
皇权磨折了她的傲骨，摧毁她的骄傲，掩埋她的智慧，轻贱她的生命，他的天上月被人像杂草一样踩进淤泥。
天啊，怎么要他不恨啊！
满腔愤恨却无能为力，程庭叙颓废地喝的烂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段祺见他醒了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匆匆走上前问道：“程大人怎么醉倒在这里?”
程庭叙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立刻端上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
“多谢辅国公搭救了。说来真是惭愧，在下昨夜吃醉了酒，不知怎么跑这里来了，不小心宿在这了。对了，辅国公怎么回来了？”
段祺也没多想，只是爽朗一笑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边军三年换防，我虽得圣恩可以常驻，但是毕竟离京多年，总得见驾。不怕大人笑话，段氏昔日虽蒙冤到了这里，可我守了这么多年，对这里总有感情。现在得闲，回来打扫打扫。”
程庭叙爽朗一笑，看出段祺有心事，只是寒暄几句就先行告辞了。
段祺是个没心眼的，他没有深究程庭叙拙劣的借口，只是认认真真的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个遍，又把陵园里的杂草除了。
段祺一个人默默做完这一切，又像从前一样给陈淑敏烧纸祭拜，在萧无忧曾住过的屋子前站了许久。
他多想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在陵园里守着他姐姐，他多想翻开旧书就听见她温柔的教导，他多想推开门就看见她美目流转，言笑晏晏。
哪怕那些年娘娘不开心，可面对他时总还是笑的时候多。
回不去了，他是辅国公段祺，不是守陵人段祺，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镜花水月，留给他的只有低微可笑的心意。
哪怕程庭叙多了一层姐夫的身份，即使萧无忧嫉恨无比，但是她还是得承认，天不薄大齐，让她能碰上程庭叙这样的人才。
宋子文在荆州、程庭叙在交州，两人在大齐南部广袤土地进行了大量走访加实地考察后上书了改制良策，两人没有辜负萧无忧的期望，大齐在因循守旧数十年后终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们提出在大齐南部未开垦的广袤土地劝农桑，薄赋徭，为了安抚京中给复三辅地，免除长安及其附近地区之徭役，省功费力役，广言路，杜谗口。南部教育开化，谨庠序之教，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百官材高位下者，得进阶等十余项策书，力求富国强民，善用人才，笼络百官，提高妇女地位。
萧无忧逐步掌管政权后虽风波迭起，颇不平坦，但她从来不是一个怕难怕苦的人。大齐停滞数年的政治经济进入蓬勃发展期，国力渐盛，人口激增，万民乐业。
正如萧策所传，天下万民不在乎当政者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要想屹立不倒，智谋、权术、心计固然能帮她纵横政坛，但是民意决不能忽视。
萧无忧主导的改革虽碰上不少阻力，但总体上顺利推行下去，她的心日渐充盈。权力滋养着她的灵魂。
半年多的时间，萧无忧还是无法突破心底的障碍，要她像夫妻一样对待她视为亲弟弟的人，她只觉得恶心。
每次萧策一到未央宫萧无忧就借口避开，甚至挪到谨慎殿办公去。萧策每每看见萧无忧传召程庭叙，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过像一个苦苦求爱的男子一样垂头丧气。
满朝文武，多少人发现帝后恩爱不复，纷纷张罗着家里的女孩进宫。可是那么多的女孩子，京城典雅的贵女、江南温婉的美人，北国飒爽的虎女，普天下那么多漂亮又优秀的女生，可是萧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她，哪怕她固执冷漠，哪怕她没有为人称赞的娇美容颜，可他的心里只有她。
不知不觉又到了年关，因为忙碌萧无忧和萧策渐渐突破了了半年来的尴尬，偶尔也会因为政事交谈几句。
“今年的祖祭你来主持，怎么样?”
萧策这句话还真把萧无忧问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是下意识的否定。
“我?不行，不行的。”
萧策淡笑着看向她，“你可以做的不是吗？你这段时间不是什么都做的很好吗。”
萧无忧心里一惊，随即强装镇定道：“陛下不要取笑臣妾了。妾所谓改革、新政，全是仰赖陛下宽宏和圣明。”
这些话一说出口萧无忧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别扭，可是要她像夫妻一样对待自己曾经视为亲弟弟的人，她心里说不尽的恶心，别扭。她一时暗道不好，一边思索萧策话中深意。
她在前朝后宫扶植自己的势力，排挤忠于萧策的臣子，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她从没想过她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可是她要做，她要牢牢的握住权柄，仰人鼻息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萧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敢深思，代替萧策主持祖祭对她而言诱惑太大，哪怕是陷阱她也情不自禁咬钩。
萧策从龙椅上站起身向她走来，他看似从容不迫，但实际上萧策的双手早就抖的几乎握不住笔了。
萧无忧茫然无措的看着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萧策柔软的唇却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
他攻城略地似乎要讨回这半年来的亏欠，气息纠缠，萧策淡红色妍丽的唇轻轻舔舐着她小巧玲珑的唇珠。
“求你看看我的心，哪怕你只是施舍余光也能看见，他在为你炽热，为你跳动，哪怕你毫不在意也能知道，他愿意给你一切。”
程庭叙讥讽一笑，心里满是对萧策的恨。
是了，陛下哪里会注意到淑敏的陵寝是否得到照料。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卸下一层层的伪装，不再做端方君子。在陈淑敏面前，程庭叙可以曝露自己的一切，可他又想掩藏起那些他自己都瞧不起的卑劣。
十几年前，京城里有两家没人在意的小门户。京城守备程家和米商陈家。
因着程父初来京城时受到陈家老爷陈云的救助，后来程父做了是京城守备，虽说大小算是个芝麻官却还是不忘旧恩，与陈家交往密切。
程庭叙原本不过是个庶子，但是天资过人，兼之姨娘受宠，有时压了嫡子一头，难免在后院受磋磨。
有一天，陈府又来做客，程庭叙没有凑这样的热闹的机会，只是一个人在后院读书。
说来也巧，他的嫡弟想要推他入水。程庭叙一个侧身躲过，淡然的环顾四周，发现根本没人后嘴角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看着他在水里挣扎。
“救命啊救命。”
“来人啊，程公子落水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出来，一边呼喊一边伸手拉他，“把手给我！”
程庭叙有些玩味的看着她，“你这样救不了他。”
陈淑敏没有理会他，还是坚定的伸出手，可是小小一个人哪里救得上来一个落水的胖墩，陈淑敏猛的被拽进水里。
程庭叙看着扑通着下沉的两人，掉头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就猛的回头跃入水中。
刚把陈淑敏拖上岸下人就来了，程庭叙乐的自在，静静的看着。
程家夫人匆匆赶来，“儿啊，玉儿，你怎么了，谁害得你！”
“程庭叙！是他推我。”
程夫人由关心陡然变得愤恨，抡圆了巴掌就扇在程庭叙脸上。
还咳嗽不止的女孩顾不上自己，她挣脱陈云、柳夫人的怀抱，冲到程庭叙面前替他遮挡，就像刚刚伸手去拉落水之人一样，可笑的做着螳臂当车的努力。
程老爷站在一旁和稀泥，“闹什么，吓着敏儿怎么办！”
程夫人怒目圆睁，“老爷屡屡偏向这个庶子便罢了，他如今把我们玉儿推下水，妾连问一句都不能了！宠妾灭妻到如此地步，妾去告御状也能上达天听！”
程老爷闻言也怒了，他恶狠狠的看着程庭叙，怒喝道：“我以为你早慧伶俐，不想能做出这种事，先去祠堂跪着！晚些饶不了你！”
陈淑敏皱着眉看着他们，面向程老爷道：“伯伯，为何只听程庭玉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给您的儿子定罪?我站在这里清清楚楚看见是程庭玉想推哥哥下水被他躲开，即便如此哥哥还是不计前嫌救他。哥哥没得到夸奖就罢了，还要被用家法，你们做的不对。”
程庭叙抬起眼看着她，看到陈父、陈母对她又心疼又自豪的深情，心里说不尽的羡慕。
过了这么多年，程庭叙甚至记不清他那个蠢弟弟受了什么责罚，却还是清晰记得她灵动的神情。
“我不是把他救上来了吗”，她骄傲的对他炫耀，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明月，午夜梦回，怎么也忘不掉。
程庭叙靠在陈淑敏的墓碑上，月华如水，他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些他埋在心底的过往。
他这样卑劣的人，却被最善良、智慧的她放进眼里，放进心里。除了他唯一爱过的人呐，没有人知道她是他心中唯一的白月光，是他永远无法再触碰的水中月。
皇权磨折了她的傲骨，摧毁她的骄傲，掩埋她的智慧，轻贱她的生命，他的天上月被人像杂草一样踩进淤泥。
天啊，怎么要他不恨啊！
满腔愤恨却无能为力，程庭叙颓废地喝的烂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段祺见他醒了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匆匆走上前问道：“程大人怎么醉倒在这里?”
程庭叙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立刻端上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
“多谢辅国公搭救了。说来真是惭愧，在下昨夜吃醉了酒，不知怎么跑这里来了，不小心宿在这了。对了，辅国公怎么回来了？”
段祺也没多想，只是爽朗一笑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边军三年换防，我虽得圣恩可以常驻，但是毕竟离京多年，总得见驾。不怕大人笑话，段氏昔日虽蒙冤到了这里，可我守了这么多年，对这里总有感情。现在得闲，回来打扫打扫。”
程庭叙爽朗一笑，看出段祺有心事，只是寒暄几句就先行告辞了。
段祺是个没心眼的，他没有深究程庭叙拙劣的借口，只是认认真真的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个遍，又把陵园里的杂草除了。
段祺一个人默默做完这一切，又像从前一样给陈淑敏烧纸祭拜，在萧无忧曾住过的屋子前站了许久。
他多想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在陵园里守着他姐姐，他多想翻开旧书就听见她温柔的教导，他多想推开门就看见她美目流转，言笑晏晏。
哪怕那些年娘娘不开心，可面对他时总还是笑的时候多。
回不去了，他是辅国公段祺，不是守陵人段祺，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镜花水月，留给他的只有低微可笑的心意。
哪怕程庭叙多了一层姐夫的身份，即使萧无忧嫉恨无比，但是她还是得承认，天不薄大齐，让她能碰上程庭叙这样的人才。
宋子文在荆州、程庭叙在交州，两人在大齐南部广袤土地进行了大量走访加实地考察后上书了改制良策，两人没有辜负萧无忧的期望，大齐在因循守旧数十年后终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们提出在大齐南部未开垦的广袤土地劝农桑，薄赋徭，为了安抚京中给复三辅地，免除长安及其附近地区之徭役，省功费力役，广言路，杜谗口。南部教育开化，谨庠序之教，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百官材高位下者，得进阶等十余项策书，力求富国强民，善用人才，笼络百官，提高妇女地位。
萧无忧逐步掌管政权后虽风波迭起，颇不平坦，但她从来不是一个怕难怕苦的人。大齐停滞数年的政治经济进入蓬勃发展期，国力渐盛，人口激增，万民乐业。
正如萧策所传，天下万民不在乎当政者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要想屹立不倒，智谋、权术、心计固然能帮她纵横政坛，但是民意决不能忽视。
萧无忧主导的改革虽碰上不少阻力，但总体上顺利推行下去，她的心日渐充盈。权力滋养着她的灵魂。
半年多的时间，萧无忧还是无法突破心底的障碍，要她像夫妻一样对待她视为亲弟弟的人，她只觉得恶心。
每次萧策一到未央宫萧无忧就借口避开，甚至挪到谨慎殿办公去。萧策每每看见萧无忧传召程庭叙，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过像一个苦苦求爱的男子一样垂头丧气。
满朝文武，多少人发现帝后恩爱不复，纷纷张罗着家里的女孩进宫。可是那么多的女孩子，京城典雅的贵女、江南温婉的美人，北国飒爽的虎女，普天下那么多漂亮又优秀的女生，可是萧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她，哪怕她固执冷漠，哪怕她没有为人称赞的娇美容颜，可他的心里只有她。
不知不觉又到了年关，因为忙碌萧无忧和萧策渐渐突破了了半年来的尴尬，偶尔也会因为政事交谈几句。
“今年的祖祭你来主持，怎么样?”
萧策这句话还真把萧无忧问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是下意识的否定。
“我?不行，不行的。”
萧策淡笑着看向她，“你可以做的不是吗？你这段时间不是什么都做的很好吗。”
萧无忧心里一惊，随即强装镇定道：“陛下不要取笑臣妾了。妾所谓改革、新政，全是仰赖陛下宽宏和圣明。”
这些话一说出口萧无忧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别扭，可是要她像夫妻一样对待自己曾经视为亲弟弟的人，她心里说不尽的恶心，别扭。她一时暗道不好，一边思索萧策话中深意。
她在前朝后宫扶植自己的势力，排挤忠于萧策的臣子，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她从没想过她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可是她要做，她要牢牢的握住权柄，仰人鼻息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萧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敢深思，代替萧策主持祖祭对她而言诱惑太大，哪怕是陷阱她也情不自禁咬钩。
萧策从龙椅上站起身向她走来，他看似从容不迫，但实际上萧策的双手早就抖的几乎握不住笔了。
萧无忧茫然无措的看着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萧策柔软的唇却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
他攻城略地似乎要讨回这半年来的亏欠，气息纠缠，萧策淡红色妍丽的唇轻轻舔舐着她小巧玲珑的唇珠。
“求你看看我的心，哪怕你只是施舍余光也能看见，他在为你炽热，为你跳动，哪怕你毫不在意也能知道，他愿意给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