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萧策都喜气洋洋的,不是和萧无忧处理朝政就是品茗对弈,夜里缠着闹着,生活慢慢恢复到从前萧无忧未恢复记忆时,萧策说不出的欢乐。

    哪怕只是留一盏昏黄的灯,两个人相依偎,可萧策可以把昔年那些痛苦的,扭曲的,不能诉诸于口的爱统统告诉她,张扬热烈的爱着。

    这样的深宫,长日寂寞,一日日的孤寂里,光阴是最难熬的。萧策知道,他给无忧爱,给她权力,所有的时间都在她身上,天罗地网,他不可能谋不到真心。

    临近年关,萧策正是下旨由萧无忧主持今年的祭祖大典,出乎意料的是朝堂上反对的人少了很多,萧策不必费心弹压。

    万人之上,皇权之巅,年轻的帝王悄悄望向春风得意的皇后,骄傲的发现她学会了把控权力。

    未央宫的一应事务内务府向来办的比皇帝哪里的事还勤,可这次祭祀的礼服却迟迟没办成。萧无忧忙起来便忘了,倒是奴才们催了几次,那边却说皇帝有旨意不让送。

    冷月把这事禀了,萧无忧也不急,只说叫冷月再做上次的糕点。

    萧无忧调查过冷月,身世清白,不沾染各路的势力,说话做事很合她的心意,尤其是她做的各色糕点,说不上绝顶美味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迅速成为她在后宫的得力干将。

    祭祀那天萧无忧看见衣裳还是一惊,不可置信的问道:

    “衮服?陛下,我怎么能穿衮服。”

    萧策看她那副又惊又喜的模样也笑了,“怎么了,不喜欢?都说了,二圣同朝,日月同辉,这衮服你自然穿得。”

    萧策轻轻把人揽进怀里,未央宫的地龙烧的足,暖烘烘的让人从心底舒坦,两人的额头轻轻的抵着,“只要你开心就好。”

    天坛的门一扇扇开,朱红鎏金的宫灯绵延不绝似两条金龙,百官着朝服依次分列两侧,宫女太监井然有序排班伺候着,太牢告庙后,萧无忧在最前方主持祭祀,她拈香一跪,全场俱拜,那么多人顷刻间鸦雀无声,只听见金诀玉佩微微摇曳之声,靴履衣料摩梭之响。

    萧无忧回身看她的子民,举起金杯,“慎终追远,民德归厚,顺颂年年!”

    萧策看着她,心里满溢的骄傲和幸福。前朝也有盛宠的嫔妃,可她们无论多得宠和皇帝始终都是君臣,皇帝再如何宠爱她们也是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萧策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他从来都不是一位有着雄才伟虐的英明君主,他只想和萧无忧在一起。

    萧无忧9岁才开蒙,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成长的远在他之上。智慧,善良,勇敢,男人堆里也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人物。可她是公主,生在权力的漩涡却没有染指权利的可能。她是那样耀眼夺目的人,可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来自于父兄夫子,如果她是男子,太子之位轮不到他萧策来坐。

    但是,他如今是帝王,他的爱意停留在她身上,他可以把权力交给她,让她凭自己的能力创造辉煌。无忧的记忆在一点一点的恢复,萧策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了,他在努力为她铺好前面的路。

    巍峨皇宫如神话中的巨兽,绵延的宫阙伏灯千里,黄门宫女持灯侍立,段祺和程庭叙并肩而行,身旁路过的人热情的和他们寒暄着。

    “程兄,又碰上你了,好巧啊。”

    程庭叙感慨着他的自来熟,一面应对着:“昔年在北境,段兄帮过在下;前些时日段又救了我,不胜感激想着谢你,你这件事日却闭门不出,我也不好打扰。一会儿在下和您多喝几杯。”

    段祺爽朗的笑,他的笑声全然全然不同文武百官的客套或者说是虚伪,是北地一日一日寒冷的风吹出的热烈。

    “陛下仁德,恩旨允我好好在家休息,不必到宫中拜见,在府中好好休息,就没在京中四处走动。我不过举手之劳,程兄不用客气,只配我多喝几杯就是了。”

    程庭叙笑意不达眼底,暗自腹诽,这段国公是真傻还是假傻?

    前些日子萧策知道他回京,发了好大一通火,甚至想直接下旨命他返程北境,还是皇后不小心听见后一直拦着才拦住的。

    傻子都明白让这样一位大将长期驻守边疆决定不行,尤其是段祺这些年屡战屡胜,战神的名号响彻大齐,可是哪怕担心他功高盖主,萧策还是固执的要他驻守北境,甚至不愿意他回京。

    程庭叙暗自琢磨着皇上在怕什么,眼神中多了几分兴趣。

    金玉帘箔,明月珠壁,绛纱灯万数,辉罗耀列空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更难得的是,寒冬腊月里竟也摆了满宫的花卉,段祺好奇的问了引路的太监。

    “别说国公爷没见过,奴才在宫里伺候几十年才知道冬日里还有这样的景色。就因为皇后娘娘喜欢,陛下命花草司用暖房培育各色花卉,真是奇观。”

    段祺脸上的笑蓦的僵住,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着符合喋喋不休的太监道:“二圣伉俪情深是我大齐的福分。”

    晚上的宫宴就在设在明光殿,华灯初上,百官眷属列席两侧,帝后二人在太监的通报,百官的叩拜声中携手走来。

    萧策的眼眸掠过段祺后迅速集聚起骇人的杀意,片刻间藏匿的无影无踪,他引萧无忧坐下后淡定的命众人平身。

    觥筹交错,段祺和周边恭维谄媚的大臣喝了一些便开始自顾自的喝闷酒,眼神克制不住的偷看上座的萧无忧。

    众人的桌上都是菜色差不多的宫宴,可是皇上给她单独开了小灶,全是些她爱吃的菜;皇上给她布菜添酒,为她温柔的整理散下来的一缕青丝,轻柔的按着她的腰,贴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

    哪怕这一切像一治箭一样扎进他的心底,可段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他贪婪的看着萧无忧,年轻的将军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他汹涌而无声的爱落在程庭叙的眼里。

    萧策注意到他的眼神,一面愤怒一面觉得畅快,他嫉妒段祺比嫉妒程庭叙尤甚。

    那年雪中月下,他像阴沟里的蛆虫一般看见他们少年少女悄然心动,看着他们最初那一点微妙的情愫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加深,他无能为力的愤恨着,就如同现在的段祺。

    萧策愣神的时候,萧无忧也在偷偷打量着段祺。一方面是萧无忧很欣赏他,她有心拉拢他成为自己的势力;另一方面,她对段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亲切。

    明光殿烛火通明,千篇一律的舞让因为搞不清段祺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的萧无忧愈加烦躁。

    突然,宫廷的雅乐变了调子,一个胡姬踏着舞步款步而来,她身着窄口小袖绯色罗衫,水袖飘逸,色泽亮丽的金银钏饰装饰着她美丽柔软的双臂,下翠绿的浑裆裤,排方腰带,彩色佩带环绕周身。金骊珠,素金玲,彩坠珠,伴着明快的节奏鼓点快速旋转,赤色皮靴于台面轻快踏点,腰部坠珠叮当作响,美人仿佛莲花盛开。

    乘着大殿内欢歌笑语,君臣和乐,程庭叙默默离开,他走过浮光金影一直到明光殿的角楼上。

    明光殿是皇室礼殿,宫中大宴多设在此处,其规制自然不是其他宫殿可以比拟,除了萧策修给萧无忧的几座宫殿和文德、勤政两宫,明光殿最是巍峨气派。

    “公子在看什么?”

    一个瘦弱的女子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的阴影处,冷冷的审视着他。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

    那女子向前抢了一步,阴影下的脸被檐下的宫灯照亮,一瞬间,她素日平淡如水的脸上罕见的泄露了了片刻愤恨。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

    程庭叙好整以暇的侧头看她,“这样激动做什么。”

    冷月冷笑道:“富贵迷人眼,公子怕早把我陈家满门的血仇忘得一干二净了!”

    “血仇?陈家怎样待淑敏的你很清楚,如果公主不做,这笔债我也是要向陈家讨的。”

    “你!”

    程庭叙嘲弄的看着她的愤怒,“我帮你是让你帮殿下下决心的,淑敏的死萧策跑不掉,不是让你把屠刀伸向殿下的。”

    冷月也冷静下来,颇有些嘲弄道:“公子是爱屋及乌还是做了几年驸马真恩爱上了。”

    程庭叙继续眺望着远处的东宫:“替陈云报仇?陈云知不知道你根本不在意他唯一的女儿呢。”

    胡姬一舞作毕,萧无忧立即道,“好好好,赏,谁献的舞姬,一并赏了。”

    段祺恭敬的行了礼,“臣在北境救了她,知道娘娘平日里无趣儿,臣特意带她回来献给娘娘,娘娘喜欢就好。”

    萧无忧凝视他,亲切欣喜涌上心头,耳边回响着男子坚定的,欢喜的声音,“公主殿下喜欢就好,无忧喜欢就好,公主娘娘、皇后娘娘,”不论称呼如何,无论她身份如何,男子永远都笑着说,喜欢就好。

    “忧忧,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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