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梦
这是一个半年展,场馆门口人头攒动。
两人在入口登记处拿到胸牌,随手揣在包里。
“跟紧,别走散了。”年穗边排队进内馆,边嘱咐道。
江知煦排在她身后,垂眸看着她,唇角微扬:“嗯。”
场馆很大,两人逛了一天,也才将将逛完。
顾明是下午来的,他这次来是拉客户的,所以没和他们一起,直到要散场的时候,他才露面。
但也只是露了一面,和江知煦打过招呼后,他又去陪客户吃饭,可以说是忙得脚不着地。
年穗和江知煦出来的晚,又在出口处堵了半天,附近的饭店早就满员,两人只好边开边找吃饭的地方。
到大学附近,人才稍微少点。
江知煦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下车寻找吃饭的地方。
最后两人一致选择了一家面馆。
点完餐入座,年穗开始擦拭桌子,还用随身携带的酒精湿巾给筷勺消毒。
她把用纸巾包好的筷勺递给江知煦:“给。”
“谢谢。”
江知煦握着碗勺,神情有些许动容。
四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学校旁的小店里,一起吃面,分享生活中的趣事。
“吃完饭去大学里走走?”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即使他知道年穗大概率不会拒绝。
还在给自己消毒勺子的年穗一怔,脑海中不禁闪过昨夜的梦境,点点头:“好。”
江知煦淡淡一笑,眼里却凝满喜悦。
门口进来两名女生,一名穿着华丽的lo裙,一个则穿着红色的jk裙。
年穗一下被她们吸引,江知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喜欢这些?”
大学时没有见她关注过二次元。
她点点头,向前凑近稍稍,压低声音道:“很好看啊,而且那个可是奈亚公主唉!”
“奈亚公主?”
“嗯,一个动画片里的人物,我小时候可喜欢了!”
江知煦望着年穗眸中的光亮,没说话。
“你小时候没看过《萌学园》吗?”
江知煦摇头,眼睫低敛,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年穗泛起一丝心疼,忙宽解道:“不过这个好像是女生看的比较多,你没看过也正常。”
此时,服务员把面端上,两人结束对话。
吃完面,他们如约到附近大学里散步。
依照指示牌,很容易找到操场。
虽然是儿童节,但爱凑热闹的大学生也举办了活动,在操场上有小型演唱会。
在操场入口,可以扫码免费领荧光棒。
年穗领了一根,拿到荧光棒的那一刻,记忆回笼。
大四的元旦,她在学校声乐队兼职,给入场观众分发荧光棒和拍掌器,等差不多没人入场后,她在舞台边找了个位置,观赏演出。
因为进去得晚,她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累后,又去门口坐着了。
江知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坐在她旁边,两人聊聊天,也不算无聊。
年穗似乎发现了什么,咬着下唇,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知煦一眼。
刚领到荧光棒的江知煦没有多想,冲她歪了歪头:“走吧。”
六一的演出自然和童年有关。
他们走向观演区时,台上正唱着某部动画片的片头曲,很燃,但年穗却是闷沉沉的。
江知煦发觉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年穗停下脚步,昂着头,蓝色的荧光映在脸上,平添清冷和哀伤。
“你微信头像是我吗?”
“嗯?”她的问题来得突然,江知煦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点点头,“是。”
“什么时候换的?”年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毕业后的第一个元旦。”江知煦浮起一抹苦笑,“那时我一个人在国外,室友和女朋友出去跨年,我一个人在宿舍,无聊换的。”
江知煦说得轻巧,但年穗心底仍是翻涌着苦涩。
那个元旦,她在出租屋赶方案。
“对不起。”她捏紧了手中的荧光棒。
江知煦这次罕见地没有说“没关系”。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他问。
年穗双唇紧抿,下巴微颤,却始终未发一言。
许久,江知煦像是认输般,叹了口气,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都过去了,只要我们现在能在一起,从前的事不重要。”
台上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舒缓。
“不是说好再等我一年的吗?”年穗垂下了眸。
她怕再和江知煦对视下去,她会冲动地答应。
“但我已经等了四年。”江知煦声音幽幽,“为什么还要等,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我怕你知道了会讨厌我。”
“不会的。”江知煦说得斩钉截铁。
年穗凝视着他的眼,似乎想在那双漆黑的眸中找到力量。
六月的晚风清凉,拂来一阵合欢香,缠绕在两人身侧。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道:“你太过美好,我想变得再强大一点,才能配得上你的喜欢。”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就这样?”江知煦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
“嗯。”年穗坚定地点头。
“我其实不像你说得那样好。”
江知煦没有揭破她的谎言,分手的原因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真实的我,你可能避之不及。”他含着声,在嘈杂的操场内根本听不清。
“节日快乐!”一名女生从年穗身后冒出,塞给她一把大白兔奶糖,“童心永存!”
年穗怔怔道谢:“谢谢。”
“要幸福哦!”女生对她眨眨眼,蹦跳着离开,继续给路人发糖。
她转过头,对江知煦笑笑:“要吃糖吗?”
江知煦收起眼底淡淡的忧伤,回以微笑:“嗯。”
年穗将剥好的糖果递到他嘴边,他轻轻一叼,奶白色的糖被卷入口中,一侧脸颊变得鼓鼓的。
喂完他,年穗给自己也剥了一颗,丝丝甜味沁入味蕾,连带着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草坪那边挤满了人,两人便并肩在塑胶跑道上慢悠悠地走。
谁也没有开口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直到有个冒失的学生在奔跑间撞到江知煦,年穗下意识地去扶。
混乱间,两手相握。
这是他们在清醒状态下有过的最亲密举动。
霎时,呼吸停滞。
年穗手里还有未丢的糖纸,微硬的触感像是猫爪,挠得她心痒痒。
“对不住。”
撞人的学生转头挥挥手,扬长而去。
夏夜的风有些燥热,吹得年穗脸颊发热,掌心更是烫得不行。
她松开手,却反被江知煦握得更紧。
侧目望去,对上那双如琉璃般的黑瞳,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的手再次握紧。
江知煦眼尾荡开笑意,宛若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唇角满是得意与兴奋。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跑道上,四周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切好似回到四年前。
台上的歌切了一首又一首,年穗偶尔能跟着哼几句,而江知煦则是沉默地侧头一遍又一遍地看她,好似在确认什么。
在又一次发现江知煦偷看自己,年穗忍不住问:“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太不真实了,我怕是梦。”
江知煦的声音混合着花香,缥缈至极。
听到“梦”这一字,年穗有一瞬地晃神,随即浅浅一笑:“不是梦。”
江知煦紧了紧相握的手,应道:“嗯。”
此时,他们恰好走到舞台前的区域,一群大学生在音乐声中,穿着cos服走秀。
年穗驻足观看,江知煦静静地陪在一旁。
即使她比现在的大学生大半轮,童年却很相似,台上的角色她大多都认识,难免勾起一些回忆。
童年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家庭还没有遭遇变故,父母身体健康,家境优渥,她是家里的小公主,无忧无虑,不用为生计发愁。
无端的感慨令她蒙上一层阴郁。
江知煦见她闷闷不乐,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连忙收起自己的失态,随口问道:“你小时候最喜欢哪部动画片?”
“我没看过动画片。”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啊?那你小时候都在干嘛呀?”
江知煦眸子黯淡,笑着摇摇头:“没干嘛。”
蓦地,年穗的脑海中闪过江知煦妈妈的模样,一个雍容华贵而严肃的阔太太,她大致能想象到江知煦的童年。
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我小时候因为偷看动画片挨过不少打呢!”她挥了挥手中的荧光棒,“你那么听话,应该没挨过打吧?真羡慕。”
荧光棒的光映在江知煦脸上,掩盖他晦涩不明的情绪:“走吧,很晚了,明天还要继续看展。”
年穗愣愣地跟着他走出操场。
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出校门口时,旁边有人在卖气球。
她灵机一动,抽出手,跑过去买了个会发光的气球。
掌心一空的江知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薄唇微抿。
“给。”她一手拿着荧光棒和手机,一手递上气球,“六一快乐!”
江知煦凝视她半晌,气球里灯光流转。
“谢谢。”尾音有些许颤抖。
年穗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吧。”
两人回到酒店,恰好在大厅遇见顾明。
年穗下意识得退开一步,和江知煦拉开距离。
两人在入口登记处拿到胸牌,随手揣在包里。
“跟紧,别走散了。”年穗边排队进内馆,边嘱咐道。
江知煦排在她身后,垂眸看着她,唇角微扬:“嗯。”
场馆很大,两人逛了一天,也才将将逛完。
顾明是下午来的,他这次来是拉客户的,所以没和他们一起,直到要散场的时候,他才露面。
但也只是露了一面,和江知煦打过招呼后,他又去陪客户吃饭,可以说是忙得脚不着地。
年穗和江知煦出来的晚,又在出口处堵了半天,附近的饭店早就满员,两人只好边开边找吃饭的地方。
到大学附近,人才稍微少点。
江知煦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下车寻找吃饭的地方。
最后两人一致选择了一家面馆。
点完餐入座,年穗开始擦拭桌子,还用随身携带的酒精湿巾给筷勺消毒。
她把用纸巾包好的筷勺递给江知煦:“给。”
“谢谢。”
江知煦握着碗勺,神情有些许动容。
四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学校旁的小店里,一起吃面,分享生活中的趣事。
“吃完饭去大学里走走?”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即使他知道年穗大概率不会拒绝。
还在给自己消毒勺子的年穗一怔,脑海中不禁闪过昨夜的梦境,点点头:“好。”
江知煦淡淡一笑,眼里却凝满喜悦。
门口进来两名女生,一名穿着华丽的lo裙,一个则穿着红色的jk裙。
年穗一下被她们吸引,江知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喜欢这些?”
大学时没有见她关注过二次元。
她点点头,向前凑近稍稍,压低声音道:“很好看啊,而且那个可是奈亚公主唉!”
“奈亚公主?”
“嗯,一个动画片里的人物,我小时候可喜欢了!”
江知煦望着年穗眸中的光亮,没说话。
“你小时候没看过《萌学园》吗?”
江知煦摇头,眼睫低敛,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年穗泛起一丝心疼,忙宽解道:“不过这个好像是女生看的比较多,你没看过也正常。”
此时,服务员把面端上,两人结束对话。
吃完面,他们如约到附近大学里散步。
依照指示牌,很容易找到操场。
虽然是儿童节,但爱凑热闹的大学生也举办了活动,在操场上有小型演唱会。
在操场入口,可以扫码免费领荧光棒。
年穗领了一根,拿到荧光棒的那一刻,记忆回笼。
大四的元旦,她在学校声乐队兼职,给入场观众分发荧光棒和拍掌器,等差不多没人入场后,她在舞台边找了个位置,观赏演出。
因为进去得晚,她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累后,又去门口坐着了。
江知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坐在她旁边,两人聊聊天,也不算无聊。
年穗似乎发现了什么,咬着下唇,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知煦一眼。
刚领到荧光棒的江知煦没有多想,冲她歪了歪头:“走吧。”
六一的演出自然和童年有关。
他们走向观演区时,台上正唱着某部动画片的片头曲,很燃,但年穗却是闷沉沉的。
江知煦发觉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年穗停下脚步,昂着头,蓝色的荧光映在脸上,平添清冷和哀伤。
“你微信头像是我吗?”
“嗯?”她的问题来得突然,江知煦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点点头,“是。”
“什么时候换的?”年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毕业后的第一个元旦。”江知煦浮起一抹苦笑,“那时我一个人在国外,室友和女朋友出去跨年,我一个人在宿舍,无聊换的。”
江知煦说得轻巧,但年穗心底仍是翻涌着苦涩。
那个元旦,她在出租屋赶方案。
“对不起。”她捏紧了手中的荧光棒。
江知煦这次罕见地没有说“没关系”。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他问。
年穗双唇紧抿,下巴微颤,却始终未发一言。
许久,江知煦像是认输般,叹了口气,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都过去了,只要我们现在能在一起,从前的事不重要。”
台上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舒缓。
“不是说好再等我一年的吗?”年穗垂下了眸。
她怕再和江知煦对视下去,她会冲动地答应。
“但我已经等了四年。”江知煦声音幽幽,“为什么还要等,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我怕你知道了会讨厌我。”
“不会的。”江知煦说得斩钉截铁。
年穗凝视着他的眼,似乎想在那双漆黑的眸中找到力量。
六月的晚风清凉,拂来一阵合欢香,缠绕在两人身侧。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道:“你太过美好,我想变得再强大一点,才能配得上你的喜欢。”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就这样?”江知煦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
“嗯。”年穗坚定地点头。
“我其实不像你说得那样好。”
江知煦没有揭破她的谎言,分手的原因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真实的我,你可能避之不及。”他含着声,在嘈杂的操场内根本听不清。
“节日快乐!”一名女生从年穗身后冒出,塞给她一把大白兔奶糖,“童心永存!”
年穗怔怔道谢:“谢谢。”
“要幸福哦!”女生对她眨眨眼,蹦跳着离开,继续给路人发糖。
她转过头,对江知煦笑笑:“要吃糖吗?”
江知煦收起眼底淡淡的忧伤,回以微笑:“嗯。”
年穗将剥好的糖果递到他嘴边,他轻轻一叼,奶白色的糖被卷入口中,一侧脸颊变得鼓鼓的。
喂完他,年穗给自己也剥了一颗,丝丝甜味沁入味蕾,连带着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草坪那边挤满了人,两人便并肩在塑胶跑道上慢悠悠地走。
谁也没有开口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直到有个冒失的学生在奔跑间撞到江知煦,年穗下意识地去扶。
混乱间,两手相握。
这是他们在清醒状态下有过的最亲密举动。
霎时,呼吸停滞。
年穗手里还有未丢的糖纸,微硬的触感像是猫爪,挠得她心痒痒。
“对不住。”
撞人的学生转头挥挥手,扬长而去。
夏夜的风有些燥热,吹得年穗脸颊发热,掌心更是烫得不行。
她松开手,却反被江知煦握得更紧。
侧目望去,对上那双如琉璃般的黑瞳,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的手再次握紧。
江知煦眼尾荡开笑意,宛若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唇角满是得意与兴奋。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跑道上,四周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切好似回到四年前。
台上的歌切了一首又一首,年穗偶尔能跟着哼几句,而江知煦则是沉默地侧头一遍又一遍地看她,好似在确认什么。
在又一次发现江知煦偷看自己,年穗忍不住问:“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太不真实了,我怕是梦。”
江知煦的声音混合着花香,缥缈至极。
听到“梦”这一字,年穗有一瞬地晃神,随即浅浅一笑:“不是梦。”
江知煦紧了紧相握的手,应道:“嗯。”
此时,他们恰好走到舞台前的区域,一群大学生在音乐声中,穿着cos服走秀。
年穗驻足观看,江知煦静静地陪在一旁。
即使她比现在的大学生大半轮,童年却很相似,台上的角色她大多都认识,难免勾起一些回忆。
童年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家庭还没有遭遇变故,父母身体健康,家境优渥,她是家里的小公主,无忧无虑,不用为生计发愁。
无端的感慨令她蒙上一层阴郁。
江知煦见她闷闷不乐,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连忙收起自己的失态,随口问道:“你小时候最喜欢哪部动画片?”
“我没看过动画片。”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啊?那你小时候都在干嘛呀?”
江知煦眸子黯淡,笑着摇摇头:“没干嘛。”
蓦地,年穗的脑海中闪过江知煦妈妈的模样,一个雍容华贵而严肃的阔太太,她大致能想象到江知煦的童年。
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我小时候因为偷看动画片挨过不少打呢!”她挥了挥手中的荧光棒,“你那么听话,应该没挨过打吧?真羡慕。”
荧光棒的光映在江知煦脸上,掩盖他晦涩不明的情绪:“走吧,很晚了,明天还要继续看展。”
年穗愣愣地跟着他走出操场。
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出校门口时,旁边有人在卖气球。
她灵机一动,抽出手,跑过去买了个会发光的气球。
掌心一空的江知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薄唇微抿。
“给。”她一手拿着荧光棒和手机,一手递上气球,“六一快乐!”
江知煦凝视她半晌,气球里灯光流转。
“谢谢。”尾音有些许颤抖。
年穗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吧。”
两人回到酒店,恰好在大厅遇见顾明。
年穗下意识得退开一步,和江知煦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