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莎跟冬妮娅闲聊时,经常会提到她的哥哥舒拉。冬妮娅在莉莎家做客时见过几次,是个面色焦黄的胖子,脸上长满了雀斑。

    他那围着她打转的目光令人厌烦,甚至还给她送了一封通篇错误语法的情书,连字都抄错了。冬妮娅直言他写字就是在糟蹋信纸,舒拉还以为自己摆架子呢。

    抽烟,酗酒,玩女人,不学无术……莉莎也很讨厌这个哥哥,说大家都给他起外号叫“麻子舒拉”。若不是以后苏哈里科家都会由舒拉继承,而且维克托是他的好朋友,莉莎自己都完全不想搭理他。

    说起维克托,就可以看到莉莎明显的少女心事了。上次她欲盖弥彰道:“下次我应该介绍涅莉给你,我可真羡慕她,有维克托这样文雅的哥哥。列辛斯基家是波兰世袭的贵族,列辛斯基先生是有名的律师,维克托在学校经常是第一名。我真想不通,像维克托这么优秀的人,居然能跟舒拉玩到一起。”

    那当然要么是不太聪明,看不清舒拉是什么样的人,要么就和舒拉是一丘之貉。冬妮娅看着舒拉带着那个文质彬彬的陌生青年向她走来,漫不经心想道。

    舒拉扔掉了香烟,向冬妮娅深鞠了一躬:“日安,图曼诺娃小姐。您是想钓鱼吗?”

    冬妮娅不接他的话茬:“并不。”

    舒拉见冬妮娅这么冷漠,说话反而愈是热切。他笑着拍了拍维克托的肩膀:“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维克托。”

    维克托的目光落在冬妮娅脸上,那副殷勤又想端着的姿态实在令人发笑。

    冬妮娅瞥了维克托一眼——他自以为体会到了冬妮娅的意思,展开笑容,上前一步伸出手来。

    “您好,我是维克托·列辛斯基。”

    原来这就是莉莎口中的维克托。初次见面,冬妮娅不喜欢带着偏见看人,维持了表面的礼貌,短暂地和他握了下手。

    “冬妮娅·图曼诺娃。”

    “图曼诺娃小姐,您今天怎么没钓鱼?”舒拉竭力搭讪。

    冬妮娅:“我没带钓竿。”

    “那您用我的!”舒拉热情地想把手中的钓竿递给冬妮娅。

    冬妮娅摇摇头,冷淡道:“不用了,这里都有人了。”

    舒拉这才注意到坐在柳丛前面的保尔。他傲慢一笑,抬步走了过去:“原来是你啊。穷,光,蛋,滚开这里听到没有?”

    “你张嘴就只会像狗一样龇牙吗?”保尔冷笑。

    舒拉一脚就把保尔的蚯蚓罐给踢进了池塘,大声呵斥道:“给我滚,还敢回嘴,不知死活的东西!”

    冬妮娅听着蹙眉:“苏哈里科,不要太过分了!”她想过去阻止,站在一旁的维克托急忙拉住了她。

    “别过去——小心被误伤。”

    另一边舒拉和保尔打起来了,或者说是舒拉被单方面殴打。

    舒拉双手用力推了保尔一下,然而保尔下盘很稳,轻晃了下,没有倒。舒拉见推不动,又急又气,抬手就是一拳,想给保尔来一下,却被保尔拦下了。他照着舒拉的脸就是狠狠一拳还了回去,然后右手拽起舒拉的衣服,猛劲儿一拉,手一松,脚往肚子一踹,舒拉便惨叫着挥舞双手,重重跌入水里,保尔则站在岸上毫发无损。

    冬妮娅也不想着过去了,看着舒拉狼狈的样子特别想笑,抿着唇看狂怒的舒拉在水里嚎叫,嘴里一边不干不净一边“咕噜咕噜”吞了好几口水。最后舒拉发觉自己好像成了被人围观的小丑,终于挣扎着从水里爬了起来,朝保尔扑了过去,那架势恨不得把他掐死。

    保尔冷笑一声,眉眼沉凝,一点也不手软地面朝扑过来的舒拉,左腿绷直,右腿微屈,右手握拳,从下往上,对着舒拉的下巴又是一拳。

    这一下子可是打到舒拉要害了,他尖叫一声,双眼冒星,向后一仰,重新跌入水里,再难爬起来。保尔冷淡地瞥了一眼一脸惨相的舒拉,一把扯起自己的钓竿,跳上大路走了。

    “这一下可真漂亮!”冬妮娅脱口而出。

    维克托看着保尔还没走远的背影,嫌恶地告诉冬妮娅:“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保尔·柯察金,是我们这儿头号的无赖、流氓。”回过头却看到冬妮娅眸光熠熠,眉眼带笑,美丽极了,一下子就呆了。

    “他这拳击跟人学过呀。”冬妮娅点评道,“这个力道和技巧,像是英国式拳击,倒不失为一场精彩的比赛。”

    维克托听冬妮娅居然夸了保尔,忍不住冷嘲道:“图曼诺娃小姐可别被这个小流氓骗到了,他成天惹是生非,我猜是总跟人家打架才练出来了这么点儿似模似样的花架子。您要是对拳击感兴趣,我们列辛斯基在华沙名下有几个拳击场,那样的比赛才叫好看。”

    冬妮娅看着维克托为自己家世暗暗自得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维克托见冬妮娅并没有为他的话打动,急忙道:“我说的是真的,保尔·柯察金就住在我家后面,这小子曾经还仗着几分蛮力想抢我的钱。”

    “抢钱?”冬妮娅好奇了,“他为什么会抢您的钱?”

    维克托支吾了一下:“我让这小子帮我做点事,已经说好了报酬,结果穷人果然是穷人 ,没有半点美好的品德。这个贪婪的穷小子,我给了他两卢布还不知足,要求我必须支付给他三卢布,我不给,他就跟我们打起来了。”

    躺在水里的舒拉这时总算缓过来了劲儿,艰难地从池塘里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狼狈地喘着气。而维克托衣着整洁,姿态优雅地站在冬妮娅身边,与舒拉天差地别。

    舒拉听着维克托对美人献媚的话,嘲讽道:“说得好听,实际上是个小气鬼。明明是当初柯察金急着凑齐给他母亲治病,维克托就跟我们说这是个奚落柯察金的好机会。这家伙拿着五卢布硬币,说柯察金只要听话跳水里去,就把这五卢布都给他。如果不跳,那他会开始倒数,结束一次就丢一卢布到水里。结果柯察金在第三次倒数的时候跳了。哈,维克托还想昧下一卢布,只给了两卢布,实在是小气!”

    维克托被舒拉这番揭穿他的话气到了:“舒拉!你是被柯察金打坏脑子了吗?”

    舒拉才不在乎维克托怎么想的呢,他发现美人专注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得意极了:“当时莉莎跟涅莉都在场呢,真是一场精彩的游戏。您可以去问我妹妹这件事,‘一卢布’这样的小气鬼可不值得您另眼相待。”

    冬妮娅笑出了声:“当然,我相信您,当时的场景肯定十分精彩,很遗憾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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