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遮掩起来的面孔第一次如此直观又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被挽起的乌发松散地以一根金钗点缀,黑亮的发丝因为剧烈的动作丝丝缕缕地滑下精致的脖颈,透白的皮肤莹润如上好的玉石,黑极的眼瞳盛满了愤怒与恨意,连同那小巧的泪痣和红唇一起,晃出足以惊心动魄的弧度。

    这实在是个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人,更是个世人穷极一生都难以想象的美人。

    在这份绝世的美貌面前,似乎一切言语都忽然失去了意义。

    于是在场所有的人,除了花满楼和陆小凤,全都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花满楼是个瞎子,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一瞬间,被他搀扶在地的陆小凤浑身骤然紧绷,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杀意层层叠叠地满溢出来。

    绝美的少女全然无视这么多人的眼神,提起被西门吹雪打落在地的银剑,对着失声痛呼的上官飞燕刺了下去,边刺边恨声尖叫。

    “该死!我绝不饶了你!该死的贱人!你敢伤他,你敢伤他!?”

    身受重伤的霍天青乍然回神,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划破脸皮,捅开肚腹,气血翻滚中,怒声喝道:“住手!”

    富江本来是决不会听人话的,可她居然真的忽然停了下来。

    那张又漂亮又狰狞的脸怔了一瞬,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侧头向着霍天青的方向看去。

    已经只剩下喘气力气的上官飞燕又恨又怕,抱着自己的脸在血泊中愤声哭泣:“啊啊!我好痛!救救我,霍天青!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女人尖厉的哭声回荡在这不大的水阁,还在为陆小凤担心的花满楼突然愣怔了下,茫然无措地喃喃开口,“上官飞燕?”

    明明已经受了重伤,陆小凤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就连声音都平静极了,“花满楼,看来是你被骗了。”

    花满楼的呼吸都重了两分,他忽然问道:“陆小凤,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小凤惊异地将视线转向他,却在触及花满楼忧心忡忡的神色时慢慢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也极淡,但说出口的话却惊得花满楼险些脱手。

    “我很累,花满楼。”

    陆小凤面无表情,“我已经快要被逼疯了,但我不能疯。我要保护富江,我要和她在一起。这是承诺,也是我献出全部的爱得来的回馈。这份回馈于我重逾千斤,可是还不够。”

    他的杀意在花满楼周身战栗,他的声音却变得更细小,几乎已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付出的太多,我给出了太多。天平的这一侧,还需要更多更多的砝码,才能和几乎要把我撕碎的杀意相抗衡。”

    “我需要来自富江的爱。”陆小凤慢慢道,“这是一场很冒险的赌局,桌上的人只有我和富江。赢了,我们将继续在爱情和疯狂的悬崖边游走;输了,我和她都只能万劫不复…”

    陆小凤突兀地笑了起来,就连眉眼都舒展了几分,“我杀了她,然后我再去陪她。无论是输还是赢,花满楼,我都已经舍不得离开她。”

    在陆小凤的话里,花满楼只觉得遍体生寒,就连呼吸都几乎要被这疯狂的爱和彻骨的杀意所掠夺。

    这是爱?这是爱吗?爱为什么会如此疯狂又可怖?为什么会生生将陆小凤折磨至此?

    花满楼张了张嘴,却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劝告的字眼,他能说什么?他还可以说什么?

    陆小凤缓缓深吸了口气,将万般情绪全都强压下,然后抬起头,望向人群中心的姑娘。

    现在的他就像个溺水已久的人,脚下绑着石块,身上满是水藻,睁开的眼睛里已再也看不到天空和云彩,只能印出大海的幽深和美丽。

    明明鱼群还在围着他起舞,光点也在流连忘返,但这些全都抵不过深渊一声声的呼喊。

    富江,我已经投出了骰子,你真的能给予我想要的答案吗?

    富江站起身,在众人的视线里一步步走到霍天青面前,正对着富江的还有在霍天青身边看守的马行空和苏少卿。

    可是在这一刻,在富江这张纯粹美艳的面容前,在那双满含恶意的黑色眼瞳里,他们居然连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都没有。

    心脏疯狂跳动,冷汗潺潺流出,意识却像是看到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一样瑟瑟发抖。

    被富江直视着的霍天青面颊涨红,瞪大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又不甘心地咬紧牙关,狠狠地注视着走到面前的少女。

    富江将手中的剑扔到他的脚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男人的脸。

    她的眼睛是冷的,手也又凉又腻,那只纤白的手牢牢扣住男人的下巴,笑意盈盈地开口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拿起这把剑,把那个女人给我剁了,我就放你走,好不好?可怜的小鸟。”

    富江的指尖还带着上官飞燕的血,她当然嫌脏,所以那只手沿着男人的面颊慢慢滑上,最后停留在他的眼侧。

    在霍天青骤缩的瞳孔中,富江的食指一下下敲击在他青筋鼓动的前关穴,力气分明不大,却仿佛已经生生敲进了他的脑髓。

    “来吧,选择吧。”

    高高在上的少女那双纯黑的眼瞳满是恶意和嘲讽,“你会让我高兴的,对吗?”

    霍天青浑身颤抖,大汗淋漓,却硬生生咬牙开了口,“你…你休想。”

    被拒绝的富江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眼神森寒地瞪着面前的男人,站在一边的马行空却已经怒不可遏。

    他手中的滚龙棒夹着风声重重砸在霍天青的后背,眼睛已然一片赤红,“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敢违抗她的命令!?”

    这是多么可怕多么诡异的一幕,明明马行空之前根本不曾见过富江,明明他是阎铁珊的人,可只是一个照面,只是因为富江站在这里,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着一刻钟前自己还要巴结奉承的对象痛下死手。

    而一边的苏少卿也在此时开了口,他紧紧地盯着富江的脸,声音却急迫而快速,“我替你去杀了她!我现在就可以去做,你要她怎么死我都能做到!”

    苏少卿手中的剑已然出鞘,剑芒直指不远处的上官飞燕,他的眼睛却还贴在富江的身上。

    站在两人不远处的阎铁珊满含恐惧地注视着这一幕幕,寒意从脚底一阵阵地窜上全身。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她是怪物,是能迷人心窍的怪物!

    就在这空档,本还在地上挣扎抽搐的上官飞燕突然一个飞身,两道细如牛毛的乌光闪电般窜出,一道击中压着霍天青的马行空,一道直直扎向背对着她的富江。

    这一切太过突然,突然到花满楼根本来不及出手,突然到西门吹雪的剑已经出鞘,却只能与那飞针擦身而过。

    唯有陆小凤面色霍然冷沉如冰,森寒的杀意蜂拥而出,谁也不曾看到他的动作,血光便已经喷洒而出。

    鲜亮的血迹沾染上他的眉宇,又很快被他的动作震落在地。

    强提内力的陆小凤深吸了口气,从方才开始就从未退却的疯狂却眨眼间侵吞上他的理智。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他什么都保护不了。

    所以小翠才绝不能死,所以这异常在往后余生,也都只能如蚀骨噬心的毒蛇般,与他们纠缠不清,至死方休。

    被毒针刺中的富江皱紧眉头,气血翻涌间侧头哇的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乌黑的脏血呕了一地,萎顿在地的上官飞燕眼神涣散,笑声却随着身上的伤口蔓延而出,“你活不了,你也活不了了。”

    这实在过于奇怪。

    无论是花满楼还是西门吹雪,都无比清楚陆小凤到底有多在意这个女人,可是现在在上官飞燕得逞的笑声里,在富江极有可能已经被毒针入体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

    对比先前扑身而上护住富江的决绝,此时的陆小凤站在原地,整个人平静得可怕,他既不慌乱也不惊讶,面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

    上官飞燕一样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还是个过分美貌的少女,现在却像块破布娃娃一样瘫在霍天青身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只是她现在的表情很畅快,就算是死,也是绝没有遗憾地去死。

    但这份畅快很快就被难以置信和恐惧所替代。

    走到她面前的富江冷笑一声,将最后一口黑血呸在上官飞燕的脸上,“就凭你,也想杀了我?”

    她小巧的唇瓣还带着几丝乌紫,精致的面容却扭曲出两分疯狂来,“就这样死也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狗,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被切成碎片。啊,对了,最后关头还能想着你的情郎,你一定很爱他吧?”

    绝色的少女嗤笑了声,一双极黑的眼瞳在恶意与愤怒中被染出奇诡般的艳丽,“决定了,就让他来做这件事。你现在还活着,之后也要好好地睁大眼睛才行啊。”

    富江的视线转向她身边的霍天青,轻蔑地勾唇笑道,“或许,你也可以期待他第二次拒绝我。”

    在少女嘲讽至极的眼神下,在上官飞燕满含恐惧的面色里,在周围人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垂着头的霍天青居然当真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银剑,一步步向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走去。

    他的意识明明在拼命抗拒着,可是他的步子却坚定极了,他拿剑的手也稳极了。

    女人惊慌失措的痛苦咒骂和剑身划过皮肉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叫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如坠寒冰地狱。

    这是一场血与肉的盛宴,在满目鲜红中,唯有拿剑的霍天青一边痛苦地流泪,一边兴奋到喘息,那把银剑重又沾上鲜血,在渐次接近的死亡序曲下奏出愈发痛苦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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